幾日後，謝衣帶著已被取名為阿阮的青娥離開了巫山，使得陛下帶回青娥的計劃又一次擱後。

謝衣有一處水上居所，平常的時候就操控著這水上居所隨著大河江流四處游玩，青娥不現在應該稱呼她為阿阮，她有記憶起就沒有離開過巫山，對一切東西都格外的新奇，東摸摸西碰碰根本沒有能停下來的時候。

當然停不下來的除了阿阮當然還有附在一杠身上的陛下，他跟著謝衣到處跑，謝衣畫圖紙的時候他站在紙上小爪子不停的指指點點，謝衣鋸木頭的時候他爬上木頭查看木材的質量，至於謝衣做飯的時候……他就不摻和了。

“唔……謝衣哥哥，你做的飯好難吃啊，還是讓阿貍去摘果子吧，好不好？”阿阮愁眉苦臉的用筷子戳著米飯可憐巴巴望著又端著一碟打著馬賽克出來的謝衣。

“謝某做的飯菜真有這麽難以下咽嗎？”謝衣不解的抓抓腦袋，明明以前在流月城的時候，不管是師尊還是華月都沒對他提起過這個的說。

阿阮連忙點頭，然後抱起趴在圖紙上正在塗塗改改的陛下說道：“阿貍阿貍，你能不能找點好吃的來？”

吃的？

他是喜歡美食不錯，不過他卻不喜歡自己做，平常都是阿甘運用生活技做出來給他解饞，鮮少有自己動手的時候，現在看著桌上一堆謝衣出品的黑暗料理而阿甘又不在身邊，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陛下跳下桌子跑進了謝衣的臥室從櫃子上一蹄子踢下了桃源仙居圖，攤開，鉆了進去。

烹飪材料什麽的裏面應有盡有，做一張芙蓉出水宴綽綽有餘了，於是阿阮和謝衣進來的一刻看到的是一只幹脆面坐在一桌豐盛的飯菜旁悠閑的舔爪子的景象。

唔……爪子上粘上白糖了舔掉。

“哇！阿貍你好厲害都是你做的嗎！看起來好好次唔……”天然呆的阿阮沒想這麽多拉著謝衣就坐到了石凳上拿起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謝衣情不自禁的去摸了摸幹脆面毛茸茸的腦袋，此時正在忙著舔爪子的陛下狐疑的擡頭，一雙赤瞳深不見底，有一種要把人吸進去的壓迫力。

謝衣一楞，收回手，就在剛才他居然在一只小獸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類似師尊卻又不盡然相同的威壓。

“阿阮你的這只文貍從何處得來？”謝衣問道，即會尋寶又會做飯甚至從之前的觀察來看它還對偃術頗為精通這樣的獸類他前所未見，根本不像一個略開靈智的獸類能夠做的出來。

“阿貍和小紅一樣從很久以前就在我身邊了，至於是多久我也記不清了，只知道我醒來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它們唔唔……”阿阮從滿滿的飯碗中擡起頭鼓著腮幫子一邊吃一邊說。

“…………”大概真的是他多心了吧，流月城的追兵應該還沒這麽快找到他的蹤跡。

酒足飯飽，下午謝衣準備出去采購制作偃甲的材料，只留阿阮一個人在桃源仙居圖中游玩，阿阮也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了一卷譜子，抱著謝衣贈予她的巴烏就在水中央的亭子上滴滴嘟嘟的吹起來，可惜不知怎麽的總是不著調。

眼見沒有了外人，陛下當即解除了附身狀態，抱著幹脆面徑直走到了湖心亭，拿過阿阮手中的譜子，解下腰間的玉笛就開始吹奏，笛聲悠遠綿長，笛音響起的時候天地仿佛都為之寧靜了下來。

曲畢，阿阮已經聽呆，雙手托腮，完全忘了問來者是何人，她聽了曲子後似有感悟連忙拿起巴烏，趁著腦中的旋律還沒忘卻照葫蘆畫瓢像模像樣的吹起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一首在水一方，雖然是分毫不差的吹出來了，但曲中總像是少了些什麽，低頭向下看，青娥的的腳踝處系著一根紅線長長的不知連接著何方，有因無果，陛下忽然覺得現在帶她回去是不是有些為時過早了？

也罷，他也不著急這一會兒。

他伸手點去了青娥方才的記憶，重新又附身回了幹脆面的身上，舔舔爪子枕著和煦的陽光開始午睡。

采購完的謝衣回到了湖心亭，在一臉呆楞的阿阮面前揮了揮手：“阿阮，你怎麽了？剛剛我在遠處好像聽到了笛聲是你在吹嗎？”

“啊謝衣哥哥你回來啦！”見到謝衣阿阮很高興：“是呀是呀～謝衣哥哥，這首在水一方阿阮吹得好不好聽？”

“自然是好聽的……”只是方才似乎是有兩種不同的樂器在吹奏，笛子與巴烏的聲音他還是能分辨得出來的，而且很明顯一前一後吹奏的層次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那麽笛音究竟是從哪裏發出來的或者說是從哪個人的嘴裏吹出來的？

可是要是另外有人進來的話阿阮肯定會第一個知道才對……

謝衣舒開眉頭，最近他都是疑神疑鬼的，是因為要起身去捐毒的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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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水湖畔，水中居所依舊像往常一樣運作，專門用於制作偃甲的工作室中謝衣眉頭緊鎖，手一刻不停的擺弄著眼前的不管是面貌體型服飾都與他一模一樣的偃甲人，他有預感此行捐毒必定兇多吉少，安全返回最好，若……那麽他親手制作帶著他一小部分記憶的偃甲人會替他走接下去的路完成他沒有完成的事情……

這已然是下下之策，可是他別無選擇，為了神劍昭明，為了流月城，他必須去。

陛下走到謝衣所制作的偃甲人身邊，仔細的觀摩了這位偃師傾盡心血所制作出來的偃甲，為了這個謝衣甚至還模仿出了三魂七魄註入眼前這個偃甲人體內的冥思之盒內，或許是因為內存不足，即使刪減了七情六欲謝衣也還是沒辦法把自己全部的記憶都輸入進去。

這和阿甘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可惜謝衣終究是凡人能力有限，無法賦予自己的偃甲人一個完整的生命該有的東西。

陛下歪了歪頭，看在他和謝衣興趣品味相同的份上，便也贈與他一件禮物吧，想著陛下就把小爪子按在了偃甲人的眉心，放下後偃謝的額頭就出現了一朵烏黑的梅花印。

謝衣哭笑不得從偃甲人的肩頭將故意‘搗亂’ 的陛下抱下，轉身進入了桃源仙居圖，阿阮依舊在湖心亭滴滴嘟嘟吹著巴烏，雖然謝衣這裏的曲譜有很多但她始終最喜歡那首在水一方。

謝衣走向前“阿阮，昨日之事，你想好了嗎？”

“不，我不要，我不要再一個人被丟下了，不管去哪裏我都要跟謝衣哥哥一起走！”阿阮氣鼓鼓的轉過身，很明顯她對謝衣的安排很不滿意。

“阿阮，我明日便將出發前往西域，你……當真不肯離去？”

“什麽都別說了，我不管，我要一起去！”

…………

謝衣心意已決，面對阿阮鮮有的任性，他沒有絲毫的動容十分果斷的用巖心玉決封印了阿阮使她化為一座石雕留在了桃源仙居圖，雖然阿阮自稱巫山神女但他卻並未在她的身上感受到神力，加上有意無意的翻到的關於巫山的典籍，阿阮是露草的答案簡直呼之欲出，更何況按照阿阮周身不斷散開的靈力的情況來看也許封印她才是最好的，若不這樣萬一他身故懵懂天真的阿阮如何在這紅塵中獨自生活？還是那句老話他回來最好若回不來……希望百年後能有人能替他照顧阿阮……

離開桃源仙居圖後，以防萬一謝衣馬上在畫卷外面下了鎖，並將畫卷留在了居所一個人獨自啟程前往西域捐毒。

“你這小家夥怎麽也跟來了，罷了，現在把你送回桃源仙居圖應該還來得及”帶著包袱走到門口的謝衣一回頭便看見了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幹脆面，幹脆面用爪子在地上劃了劃，刻出三個字。

【我也去】

“早知你不是一般的獸類現在一看果真如此” 看到這謝衣不禁脫口而出，地上的三個字刻得工工整整帶著濃厚的個人風格，放在世間恐怕連一些書墨大家都自慚形愧，很難相信是一只小獸隨手寫出來的。

“只是我要去的地方可危險的很，你不怕嗎？”謝衣抱起幹脆面不禁問道，這小東西聰慧異常，一看就是逃跑的料，或許帶著也沒關系。

陛下擡眼瞄了一眼謝衣的俊臉啪地一爪子糊了過去，魚唇！能讓朕害怕的東西還沒出生呢！

就這樣臉上被印了幾朵梅花印的謝衣與幹脆面陛下一同踏上了前往西域的道路，在此之前謝衣將可以讀取木石記憶的通天之器拆解為四部分交予信任的友人的手中。

而生死薄上謝衣的陽壽已經不足一年，這也是為什麽陛下會跟著他出來的原因，因為謝衣他註定會死在前往捐毒的過程中，別的他不管只有這個人的魂魄他要親自帶回地府。

果不其然，就在快要接近目的地的前一個晚上，流月城的人突然殺到，紫薇大祭司也就是謝衣的師尊，親自來到了謝衣的面前，在一通‘本座最後問你一個問題’‘愛過，保大，孩子不是你的’‘你果然恨我’的對話後，有著分叉眉的大祭司毫不留情的就將徒弟下了殺手，使得謝衣逼不得已引爆自身重傷瀕死，等等以及前面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謝衣啊謝衣，你想死沒這麽容易！帶走！”沈夜將謝衣的身體扔給一邊的部下接管，凡間濁氣令他十分不適必須盡快回流月城。

陛下走過去跳上謝衣的身體將他已經離體的魂魄收入囊中，這個人他有用處，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入了輪回未免可惜。

“大祭司大人，這只小獸該如何處置？”部下們看著謝衣停留在謝衣身上不願離去的幹脆面猶豫的問道。

“謝衣的東西該如何處置，本座不想多說，你們自己看著辦”沈夜一甩袖袍“此地不可久留，回程”

“是”

自不量力，陛下甩甩尾巴，看著圍過來的龍套三人，正要考慮要不要提早結束他們陽壽時，三人之中帶著面罩的人說話了：

“大祭司說讓我們看著辦，但好像也說一定要置它於死地吧，畢竟它也是謝衣大人身邊的東西”

“瞳大人也說過大祭司的話都要反著聽，那我們就放過它吧”

“是啊是啊，我在流月城從來沒有見過偃甲之外會動的的動物，殺了太可惜了”

面前這三個人的陽壽也僅剩不多了，差不多就是回到流月城的這段時間，下手的是誰，流月城大祭司不作他想。

謝衣叛逃被捉回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夜心狠手辣早已不在乎這幾條人命，讓他們永遠閉嘴也不過分分鐘的事。

對了話說回來地府的鬼卒是不是也要填充一些進去了？

陛下舔舔爪子踏雲而起悄無聲息的跟著沈夜一行人前往了懸浮在半空中正好與月亮重合的流月城。

伏羲結界在沈夜進入的片刻便闔上世世代代的隔絕著流月城與外界的來往，至於伏羲他見過，性格秉性幾乎與大祭司沈夜差不了多少，都是為了完成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不過在和女媧吵了一架後就收斂了不少，近些年也沒傳出過他的消息了。

徒手撕結界，陛下又一次溜進了流月城，為什麽說是又呢，因為早在上古時期不周山天柱傾塌，神農以矩木為基，興建流月城煉制五色石時他便趁亂溜進去看過，那時的流月城宛如仙境，與如今他眼前見到截然不同。

現在的流月城依舊生長的許多植物，只不過那些植物已在早年的霜凍中死去只剩下了軀殼還留在了原地，至於動物，那更是沒見到一只，偃甲犀牛偃甲鳥倒是看到了不少。

沈夜果不其然將謝衣與三個部下交到了一個坐著輪椅戴著單邊眼罩的白發男子手裏，任由三個部下如何懇求，兩人依舊不為所動的談著如何將謝衣軀體制成活傀儡的適宜。

隨後沈夜便又馬不停蹄的趕往了另一座裝修風格完全不同的宮殿內，陛下當然也跟了過去，一爪子踏進門便聽到了一個哭的糯糯的聲音大聲說：

“我不聽我不聽！你才不是哥哥，我的哥哥長得比你好看多了！你是誰為什麽要冒充小曦的哥哥！”

【噗噗——】

親妹的話仿佛兩把尖刀插進了流月城大祭司心坎，沈夜捂著每隔三天就要被補一刀的心臟，盡可能語氣溫柔想同妹妹解釋，可是今晚記憶重啟格式化後的沈曦似乎特別焦躁，即使是華月在一旁好言相勸也起不了作用，沈曦一邊哭一邊還用自己抱著的兔子娃娃來打試圖靠近的沈夜。

“阿夜……小曦這裏有我，你就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華月扶著被親妹一兔子甩了臉的沈夜從羽毛亂飛的寢宮退出來，這麽多年她也似乎習慣了這個流程，只要小曦睡一覺第二天心緒自然也就平靜下來了，那時候在同她說話就不會這麽抵觸了。

“…………那就麻煩你了”沈夜撣去身上殘留的羽毛萬分留戀的看了一眼親妹所在的寢宮離開了。

華月看著沈夜離去的背景，滿腹愁容，這種表情陛下也在夕瑤的臉上看到過，那是一種求而不得卻又心甘情願留在心愛人身邊的表情。

寢宮內漸漸沒了聲音，華月稍稍的推開一條門縫，只見沈曦抽噎著已經抱著缺了一只耳朵的兔子娃娃睡著了。

這樣的場景，使原本想要進去安慰的華月也不禁打消了念頭，她替小曦掖好了被角便走到門外獨自撥起了箜篌，箜篌琴止，華月也不知不覺的靠在門口睡著了。

“嗚嗚嗚……小曦聽話小曦會乖乖去矩木嗚嗚嗚……哥哥……不要傷害哥哥……嗚嗚嗚”沈曦抽抽噎噎的哭泣，一睜眼便看見一個黑色的背影坐在她的床頭。

“你是誰？”她問道。

黑影沒有說話，只是手裏好像拿著什麽正在縫縫補補。

詢問無果沈曦擦了擦眼淚坐起來想要去找自己心愛的布娃娃，然後一個完好無損的娃娃就遞到了她的面前。

“咦小兔兔的耳朵變回來了”沈曦擡起頭見到了一張俊美異常的臉，她楞了一下果斷的拋棄了最後的一點戒備心，能把小兔兔治好又跟滄溟姐姐一樣長的這麽好看的絕對不是壞人【沈夜哭暈在廁所

“大哥哥，你知道哥哥在哪裏嗎？小曦想要去找哥哥”可是面前的這個人好像不知道哥哥長什麽樣……這麽想著沈曦抱著兔子娃娃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我的哥哥長得很好看，他的眉毛跟小曦的不一樣是分叉的！”

分叉眉啊……

陛下摸了摸沈曦像兔子耳朵一樣的雙馬尾，要說沈夜的妹妹還真是跟他一點都不像，真是親生的嗎？

“小曦的哥哥剛才囑托我說他很忙，要等小曦醒了之後才能來見小曦”

面對陛下的胡編亂造沈曦居然肯定點了點頭：“哥哥……肯定是在練劍吧，爹爹說過的，那小曦現在就睡覺醒來哥哥就回來看我了”

說完沈曦聽話的俯下身枕在了布娃娃身上閉上了眼，一只手卻緊緊的拽住陛下黑色的袖子不松開，她怯怯睜開一只眼說道：“大哥哥能不能不要走留在這裏陪著小曦？小曦害怕……”

小孩子的請求是最難以拒絕的，陛下當然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見此沈曦興高采烈往左打了個滾留出右邊的一塊空的床位，意示可以睡在這邊。

“大哥哥，小曦想聽故事……”

有了讓步便會有接下去的妥協，面對沈曦並不算任性的要求，陛下欣然應允。

“小曦想聽什麽呢？”

“嗯……大哥哥會講巫山神女的故事嗎？”

“…………”那種事情有什麽好講的啊，司幽每天的嘆息都快沖破轉輪王殿了，陛下想了想說道：“我們今天不聽那個了，我講一個另外的故事好嗎？”

“嗯好，什麽故事小曦都愛聽”

“這個故事沒有名字，說的是從前在凡間的萬花谷有個名為谷之嵐的女子她愛上了……”

…………

夜很長，靠在門外的華月猛然驚醒，連忙推開殿門，發現沈曦還是抱著她的兔娃娃安穩的睡在床上時，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幸好在她睡著的時候小曦沒有出事，不過……她為什麽身為活傀儡也會不小心睡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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