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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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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層結界,略通術法的人都能破開。然而留在屋內的傀儡並沒有去碰。不知是因為沒有得到主人許可,還是因為靈力不能運用已變成毫無力量的普通人,總之當沈夜再次踏入這密室的時候,結界還完好如新。

一切都和兩天前毫無變化,除了那盞銅燈無人照管即將燃盡。

傀儡靠在墻邊,屈起一條腿坐著,凝視著空氣不知所想。聽見門口的動靜擡起頭來,看見沈夜似乎記起自己該做什麽,於是起身施禮——手臂略顯僵硬,看上去並不習慣。

“為什麽不出去?”

“……”

“不想還是不敢?或者你不知道要去哪裏?”

“屬下……不想。”

睫毛低垂著一動不動,聽來就像在幾個選擇裏挑了個比較容易回答的一樣。再上下看看他,發絲有點亂,衣衫倒沒什麽褶皺,密室裏並無床榻躺椅,要睡覺只得在地毯上,看他這樣子大概也沒怎麽睡。

沈夜命他過來,傀儡便走近,在三尺不到的地方停下。

……倒是聽話。

帶他去稍作整換,讓人另取了一套暗衛的服飾,穿上還算合身。

只是束發的時候遲遲不見好,叫他過來看個究竟,才發現是發辮編結不上,折騰半晌還散著一半,想來還是源於瞳所說的“對身體運用不得其法”的緣故。

這樣看著他半攏半垂的長發,手指間似乎還有發絲劃過的觸感。

二十餘年前的小徒弟曾經很樂於幫師尊整理儀容,而自己也曾替他束發……甚至穿衣。那時候他的神情有些羞澀卻又有點得意,一雙眼睛跟著自己的動作來來去去,臉頰上透出淺淡的紅。

如今……那血色大約都凝結在了右眼下的魔紋裏。

趁心緒尚未起伏一把將回憶掐斷,叫他盡快。

眼前的人便應了聲是。

不再糾纏於發辮編結,兩枚扣環匆匆一束,垂首聽命。

這樣就只剩下兵刃了。

別說原來那柄橫刀遺落在捐毒,即便還在他身上,看這情形也召不出來。於是仍舊命人取來一柄,材質偏輕,但僅是引流靈力應當足夠。

沈夜自己對兵刃選擇並沒有傾向。平日很少有機會輪到他親自動手,即便有也不需借助武器,捐毒大漠那一戰動用了久藏的鏈劍,實是平生少見。

而謝衣卻是從一開始便用了橫刀。或許是因為制造偃甲總要切雕削斫,他的偃術工具裏有一半都是刀具,盡管與修習術法所用的兵刃並不是一回事,但兩者若加起來,他握刀的時間卻比成日拼鬥的兵士還多。

眼下雖都不記得了……大約也還是用刀趁手。

傳送入口旋轉著閉合,腳下是粗糲巖層,頭頂卻傳來隱約水聲。

是間位於流月城底部的巨大巖洞。

這裏曾是堆積貯藏五色石的地方,有機關傳輸裝置通向神殿正下方的巨型熔爐。如今雖已空置,卻還殘留著滲入地表的靈力,巖壁泛出不均勻的光澤。

隔著巖層能聽見瀑布流水,洞中高而空闊,其間巖柱林立,十數個通道洞口通向不知名處,偶爾還有獸類的吼叫,兇厲駭人,是留存下來為數不多的上古異獸的變種。

沈夜將那柄刀交給他,拉開幾步距離。

“出刀。”

太初歷六千五百七十年。秋分第十日。

神農祭臺。

“謝衣,出刀!”

耳畔大風呼嘯,蘊著靈力的火焰翻湧灼人,然而三十回合已經夠數,再不必拘於那一招金雷之術。

謝衣雙足一著地便開了辟火訣,同時遁去身形。

正是突襲的好時機,他卻遲遲沒動,原因也不難猜,無非是對手正全神貫註於施法,防禦空虛,此時攻擊多半會弄成重傷。

並非不想取勝,只不過……也不想跟對手拼個你死我活。

沈夜遠遠看著祭臺中央,立刻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與流月城絕大多數祭司相比,謝衣的資質都是高出一大截的,若說有什麽不如人,大概就是少了一份求勝的執著心。眼下這情形若真是生死相搏,這一眨眼的猶豫足以錯失良機,丟了自己甚至同伴的性命。

他知道在謝衣看來,輸掉這場對決並不比讓對手受傷更嚴重,至於身份地位權力之爭,憑他這年紀也還不知道有多大用處。

要他動手,卻還須得給他一個理由。

就用傳音術敲了他一句。不是講道理的時機,就只問他——

你這是連師門的顏面也不要了?

謝衣一驚,扭頭朝祭臺後方望去。那時候他還隱著身形,場內場外知道他所在之處的不過數人,其餘的則完全沒有察覺,所見只是遠在神農石像下的紫微祭司大人,朝著某個方向微微頷首。

於是緊接著,在烈焰中消失的少年已重新顯出身形。

一件青白色短衫被燎得變了色,人倒是無恙,站在離對手一丈不到的地方將法杖高高舉過頭頂。

對方顯然沒料到他這麽快就能脫身,收陣已來不及,心知自己毫無防禦,這一下若被打中後果必定慘痛。一時手心發冷腦子裏嗡嗡作響,偏偏還能聽見謝衣的喊聲:

“超級暗器一號——!”

……誒?

一只破損的木法杖迎面飛來,匆忙舉劍,杖頭便咣當一聲砸在劍身上,沒有雷電,也不帶毒,喀啷啷滾在一邊就不動了。

祭臺上下鴉雀無聲。

神農座像下,兩個守衛恪盡職守地立在幾位大人身後,看背影大祭司和七殺大人並無動作,只是廉貞大人單手遮住額頭,纖秀肩膀一陣無聲地抖動。

事實上,所謂“處罰”並不僅是術法限制,也包括謝衣手裏那根木法杖——

他的兵刃本來是一把霜精鐵所制的橫刀,沈夜半個月前才將刀交給他,沒料想還不出十天,他就用這柄刀闖出一個令人刮目的禍來。於是便讓他來挨點教訓,並且嚴詞正色告訴他,三十招之內只能以法杖引雷,不得動用自己的兵刃。

此時禁令已除,用來限禁的法杖被當事人用作暗器打了出去,對手受這一下擾亂,再接招也不至於全無防備。

謝衣用雙手在身前一抹,一段雪一般的刀鋒在他手底顯露出來,橫空一揮便滿目流光。

與之同時,清亮的少年聲音也隨著那一揮回蕩開來:

“……虛空化境,瞬息生滅,靜遏風雲,動馭滄瀾。疾!”

虛無之中忽然湧出泉水,像高山激流落入山澗,地面蔓延開散發清光的法陣符文,水流被拘在看不見的巨大容器中,貼著法陣邊緣旋轉開來,將整個祭臺圈禁其中。

本來暴戾的火焰被釜底抽薪,漸漸低伏下去,四下煙消,一片清涼。

那場比試沒再持續多久。

火龍火陣都被壓制,先前的險象環生便也看不到了。謝衣無論攻守都十分利落,身法敏捷,靈力流暢,毫無破綻。

沈夜又看了幾招,叫過身邊侍衛,說不必繼續了,去叫他下來。

再回頭卻見勝負已分,謝衣收了刀同對手互禮,而後在所有人的註視下轉回身來,右手扣在胸口,左臂半開,眼睛裏閃爍著歡喜的光。

——師尊,弟子幸未辱命。

太初歷六千六百年。夏至第七日。

神殿下層。五色石巖洞。

沈夜抓住面前的人要摜出去,又在半途生生頓住,轉而一把將他摁在巖壁上。

高處的巖縫垂下細小水流,蘊有靈力的巖層微微發燙,卻比不過大祭司目光灼人,對視一眼幾乎能將魂魄燒穿。

莫名地……怒不可遏。

不過試了幾次心中已經了然,瞳所說的“靈力無法引出”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不能使用還在其次,更大的問題在於——他根本不想用。

要說什麽都不記得,術法招式他卻是知道的,要害關竅也能看準,只是沒有動作的意願。當年的華月雖然也沒有記憶,卻還對陌生事物有所防備,而眼前的人別說攻擊,就算性命受到威脅也絲毫不知自衛。

傀儡側身撞上石壁,發辮掄在巖石上又垂落,壁上的水流被身軀截斷,轉而順著衣領蜿蜒下來。

將他拉轉過身,水珠四濺。

咫尺之遙,那雙灰色眼瞳不閃避也不抗拒,不悲傷也不歡喜,像蒙了一層塵埃,茫然又空寂。

……你就如此不想活麽,謝衣!

巖洞連著四通八達的通道,灌木荊棘點綴其中,幽深曲折。

隔著數道巖壁,灌木叢中傳來一陣簌簌聲響,一只千刃獸竄出,俯下帶刺的身軀低聲嘶吼。

這妖獸傳自上古,背脊生刺,骨上生牙,毛發也堅硬如鐵,尋常人如果被它攻擊多半會被穿成篩子。然而此時它卻在巖洞外側徘徊,被洞中的靈力氣息吸引,又意識到裏面的人不好招惹,全身尖刺盡數豎起,嗚嗚咆哮了幾聲。

須臾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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