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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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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喝開始,連日來心裏的陰霾都一掃而空。

他單手按住胸口,仍舊望著沈夜,看他回頭就露出笑容。

張了張口想叫聲師尊,忽然覺得胸腹內一陣翻湧,連忙閉了嘴。然而那道溫熱還是從喉嚨直沖而上,從他咬住牙關的嘴角溢了出來。

血。

也就在同一時刻,警示已久的五色石終於徹底爆發了。

洶湧的氣浪被四周法陣禁錮,只得向上空噴薄而出,震耳轟鳴瞬時響徹整個流月城。

那天全城都看到了那道奇景。

一道赤色光焰沖天而起,在蒼茫矩木與伏羲結界之間劃出長長的線,靈力沿途四散,像絢爛的煙火。

機關偃甲房徹底坍塌,化作一地磚石碎屑。

華月條件反射地舉起手臂擋住眼睛,再放下時,就看見了眼前傳送法陣中浮現出兩個人影。

謝衣臉色十分蒼白,睫毛低垂著,如果不是沈夜攬著他大概要跪倒下去。沈夜看上去似乎沒什麽大礙,然而墨色衣襟上卻都是斑斑點點的暗紅色血跡。

阿夜……?她看著那片血跡開口。

沈夜卻只是搖了搖頭:……他的血。

她便沒再說什麽,撥動絲弦放出療愈之術,一連三道水藍色的光籠罩在謝衣身上。

沈夜待她施術完畢,吩咐了一句讓她去查此事根由,而後便伸過另一只手臂將謝衣抱了起來。

圖案繁覆的傳送法陣再一次從他腳下鋪展,微風鼓起衣袍,又漸漸隱沒下去。

地面的震動隨著那道光焰的離去而逐漸平穩,塵埃落定,所有人平安無事。

華月仰起頭,正看見一片雪花從空中飄落。

輕盈地,柔軟地,落在那兩人消失的地方。

[誓]

回到主神殿時雪已經下得紛紛揚揚。

沈夜沒有加快腳步,只是開了法術罩壁,一層透明光弧在兩人外面撐起來,蕭蕭風聲夾著碎雪撞在上面,迅即四下流散轉了方向。

低頭看看懷裏的人,好像已經睡著了,半邊臉頰斜靠在他肩上,將額角的發絲蹭得淩亂。

沈夜輕聲叫他,謝衣,還撐得住麽?

貼著肩膀的濃密睫毛就動了動,露出下面一雙淺色眼眸來。

沈夜的眼睛是純正的黑色。在有光的地方細看,會泛出微弱的紫藍色光澤,像華貴的錦緞,又像黎明前的海面。而謝衣的眼睛卻較尋常黑色為淺,溫和含煙,讓人想起冰雪消融後河堤上的千裏煙波。

相隔不過一寸,沈夜看得出那眼睛裏掩不住的倦意,臉色雖比剛才好了些,仍舊白得像張紙一般,聽見他詢問也沒有開口,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且行且停到了神殿外的長廊,沈夜收了法陣,也沒片刻猶豫便朝自己寢殿走去。

寢殿在大祭司殿後面,中間由一條半弧廊道連接。殿內是開闊的圓形空間,聳立著高高的闊葉形長窗,側面還設有一間偏殿。

這地方對謝衣來說算得故地重游。他小時候在偏殿裏住過很長一段日子,每日背書學武修習法術,跟在沈夜腳邊團團轉,殿裏的各樣物事,從偏殿到主殿,多多少少都有些他留下的痕跡。

即便到了今日,師徒倆看見某架桌臺還會不約而同地勾起回憶,雖然內容卻是南轅北轍——

一個想起當初自己坐在這裏看卷宗時小家夥背靠著桌腳打瞌睡;另一個卻暗自揣度,不知道過了這麽些年,自己在桌臺底下的塗鴉有沒有被師尊發現。

有侍女迎上來問,大祭司大人可有吩咐?

沈夜說一切照常即可,而後徑直穿過寢室進了偏殿。

將謝衣放在床榻上,替他解去身上沾著血的外袍,拉了條絨毯蓋好,又去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換過。一切收拾停當轉回來,發現謝衣仍是醒著的,毯子拉到領口,視線卻跟著他轉。

有話想說?他走近過去問他。

謝衣卻在他的目光裏垂下眼簾:“弟子萬死,連累師尊犯險……”

沈夜一挑眉,伸手將毯子掖了掖,坐在他旁邊。

“哦?從前捅了婁子哪次不是我替你收拾的,也沒見你心懷愧疚,現在反而知道是給人添麻煩了?”

謝衣只是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目光裏有懊悔自責,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麽東西。

沈默片刻,還是沈夜先開口:“……我明白,不必多言。”

看看他似乎精神尚可,就又問,究竟怎麽回事,鬧到這種收拾不下的地步?

謝衣想起那人慘白的臉色,心知此事一旦查究下去不但當事者難逃一死,相關知情者多半也要受到牽連。遲疑了一下回道,是弟子行事不慎,未將咒文封好,請師尊責罰。

而後便看見沈夜的目光在一霎之間變得銳利,雖未動怒,凜然氣勢已經逼人而來。

“你行事不慎?不慎到將封印咒文毀得一幹二凈?”

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破軍祭司!”

果然是瞞不過。師尊極少會用上司對下屬的身份跟他說話,眼下這樣的語氣喊他“破軍”,意思已經十分明顯。謝衣無奈地在心裏苦笑一聲,動了動手肘撐著身體坐起來,左手撫胸低首行禮:

“屬下在偃甲房遭遇偷襲,略有交手,以為對方的目標僅在我一人,一時失察……

“……想來他們觸動咒文只是為了挑釁嫁禍,並不知道後果如何……罪不及死……”

竟然還能說出罪不及死的話來。

沈夜聽他說完,語中寒意更盛:

“心慈手軟,著意隱瞞,包庇對手!謝衣,你要我以後如何將大祭司之位交予你?”

他那徒弟卻並無懼意:“師尊,生命何其寶貴,一旦逝去縱是想要悔過也再無可能。師尊並非冷酷無情之人,想必也能體諒。況且有師尊出手並未釀成大禍,也無人因而受傷……”

——無人受傷!

沈夜被他氣得要笑,一手托住他下頜逼他擡起頭來:

“先看看你自己這副模樣,再想好要不要告訴本座無人受傷!”

窗外肆虐的風聲似乎小了,而雪花仍在漫天漫地飄落。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殿裏空曠安寧,將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一寸寸融解開來。

沈夜將手停在的謝衣下頜處,手指上一小片些微的接觸,能感覺到肌膚柔滑的觸感,帶著一點算不得暖的溫度。

……眼睛裏全是懇切。

罷了。他想。

他放開他,忖度一下又補充道,此事已經吩咐華月去查,一切等查明之後再作結論……我自有分寸。

說完又伸出手去,在他那只顧考慮對手不記得自己安危的傻徒弟頭上揉了一把:

“以後再有此事,須記得保護好自己。族民固然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可輕忽,況且你身為我流月城紫微祭司沈夜的弟子,就算不為整個烈山部——”

……也為了我……好好保重。

這一句並沒有說出口,但謝衣懂了。

數年朝夕相伴,話裏話外,眉間心上,怎能不懂。兩人對視許久,都沒有開口,心裏漫上來的暖流從胸口一直暖到指尖,再暖到眼眶。

謝衣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笑意,伸手去拉了他一把。

沈夜以為他要說些什麽,往前傾過一點,然而眼前一閃便有一雙微涼的唇覆了上來。

他自己身負神血之力,體溫總是比常人略高,向來不懼嚴寒。而謝衣卻總是有些涼,從小時候抱著被子跑進他寢室賴著不走的那天起,他就常常擔心以他那單薄的身子骨會耐不得寒冷和濁氣侵蝕。

然而他卻十分平安地長大了,就在他眼前。

從青翠嫩芽長成一棵頎長挺拔的樹,立在他身側,幫他一起撐住烈山部之上那片被囚禁的天空。

一抹微涼貼在他唇上,輾轉尋求他的回應。

呼吸交換著呼吸,唇齒開啟探過來尋他的舌尖,好像幹涸荒漠中不期而遇的一泓甘泉。

也是因為受傷的關系,他的吻裏帶了一絲腥甜的血氣,混合著領口散發出來的溫熱體香,似有似無,搖晃繚繞,身體裏潛藏的欲望都被鼓動起來,在肋腹之下一沖一撞地竄動著。

沈夜暗斥他靈力未覆還不肯老實休息,勉強穩住心神,在他後背拍了拍示意他起來。

謝衣卻還在繼續。

回想兩人相處的時光,謝衣並不是沒有主動過。最初帶著些試探的意味,趁他沈思或看書的時候靠在旁邊,一點一點湊過去;後來膽子大了也會有些胡鬧,各種不老實的小動作,吻著吻著便會笑起來,然後在他懲罰的眼神裏乖乖收斂了笑容閉上眼睛。

然而這一次卻吻得十分從容。

沒有逗留也沒有躲閃,一心一意甚至帶著幾分堅定。

一月未見,想念發酵在心底,唇齒間的味道似乎也變得更加清甜。沈夜終是在這纏綿深情的吻裏失了神,伸手扣住他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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