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3 章節

關燈
著一朵一朵淡紫色的冰蓮。月光如水水如天。

當真是……美景良辰。

沈夜微微搖頭,像要將這些雜亂思緒拋開,墨色長袍很快沒入廊道盡頭的暗影裏。

[藏心]

太初歷六千五百七十五年。

神農壽誕祭典既畢,十日後。

位尊流月城權力之巔的紫微祭司大人蹙眉盯著眼前的人,覺得這個姿勢有些不妙。

彼時他一只手正伸直了按在對方身後的墻上,而他那劣徒在他面前揚著一張俊臉,既不躲,也不動,兩人四目相接呼吸相聞,四周的空氣仿佛已經凍住,方圓百尺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太近了。

他在亂成一團的思緒裏勉強保持住清醒,煩躁不堪地想。

早些時候,大約正午時分,他在主神殿偶然看見那天邀舞的少女。

當時他剛從瞳那裏回來,為圖便捷沒有走正門,從西側的一間偏廳進了主神殿,而那女孩就跟一個年紀相仿的同伴侍立在偏廳入口兩側,看見他進來連忙躬身行禮。

上下打量一個來回,女孩生得很幹凈,臉頰被祭司服的墨綠衣領襯著,有種白裏透紅的明媚。沈夜吩咐她把頭擡起來,女孩便順從地揚了臉,目光觸到他的視線,又有些膽怯地垂了下去。

也看不出什麽。

只是那眉梢眼底藏了些淡淡的歡悅,不去留意便也無從覺察。沈夜本想多問幾句,一時卻不知要如何開口,莫非要問她,那晚破軍祭司拉著你去幹了什麽?

……未免多管閑事。

他本也沒打算為難她,又看了看另一個,吩咐她們恪盡職守,兩人便再度躬身下去,輕聲應了句,是。

墨綠祭司服上罩著鵝黃色的外袍,衣擺和著門口透進的陽光微微擺蕩,恭謹而有禮。

沈夜徑直去了上層,往大祭司殿的方向走,卻在門廊拐角處就撞見了謝衣。他走得匆忙,謝衣比他還急,而且還心不在焉不看路,沈夜剎住腳步又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這才沒讓兩人撞在一起。

那時候謝衣整個人還沈浸在一種不可名狀的興奮裏,眼神都是混沌的,這一撞忽然就把他腦子裏的影像撞散了。驀然擡頭,見是沈夜,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於是站直了身子扯開笑容,清清楚楚叫了一聲師尊。

沈夜哭笑不得。

比起門口那個小祭司,他這徒弟才真是大有問題。

好在他也不必跟自家徒弟客氣。他甩了甩袖子叫他跟自己進來,謝衣便就老老實實地跟著。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拱形殿門,朝內殿走去。

大祭司殿的建築風格和外殿如出一轍,空間卻是狹長的,從門口進來要走很久才到頭。

墻壁垂下布幔,兩側排列著切割整齊的方形石柱,織有六角圖案的地毯從門前一直鋪到大祭司座下,將兩人的腳步聲隱在裏面。

這條路沈夜走過許多次。謝衣也走過許多次。

沈夜心裏總有一個不太清晰的場景,在他偶得的繁忙間隙裏就會浮上心頭。他想將來會有那麽一天,他的弟子穿起紫微祭司長袍,以這座神裔之城至高統領者的身份走進這座神殿,走過這長長的地毯,坐到那鏤著繁覆花紋的座椅上去。到那時,他會把這全城的子民,連同權力與威榮,責任與艱辛,前途與未來,都交付到他的手裏。

卻未曾想過要插手徒弟在感情方面的事。

更沒想過是以眼下這種方式。

沈夜穿過外間徑直走進裏面的典籍室,這房間狹小密閉,四周從下到上都是層層堆疊的案卷。謝衣也跟著進來,在他身後規規矩矩地站著。

說吧,你這是怎麽回事。沈夜開口。

謝衣被這一句問得有點懵,停了停才說,師尊所問何事?

沈夜說,最近這些天你總是心神不定,莫非自己毫無所覺?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可與壽誕祭典那天邀你跳舞的女孩有關?

他盯著他的眼睛,眼神明白告訴他,不準隱瞞。

謝衣的神情先是有些迷惑,繼而恍然,最後非常不負所望地……露出幾分這些年來他看熟了的狡黠。

“原來師尊看出來了,師尊何時發現的?”

——微翹的嘴角似乎是要笑,眉目都舒展開來,好像很開心。

“不發現你便打算一直隱瞞下去麽。”

“沒有沒有,弟子……弟子只是覺得時機未到。”

——竟然真的笑了,淺淺笑容像平湖上的漣漪,微微一動便蕩漾開去。

沈夜本打算要等他慢慢說,此刻對著他的笑容卻莫名有些煩躁。他傾了傾身,逼近他,微蹙的眉頭帶著山雨欲來的危險:

“若是本座要你現在就說呢?”

謝衣退了一步,後背撞在案卷架上,發出一聲輕微而鈍重的聲響。退無可退,嘴上卻仍然不怕死地回道:

“……現在不行,師尊。”

典籍室中密閉無窗,看不出時辰,只有一盞落地銅燈散發出淡青色的冷光。

沈夜出手時謝衣像是毫無防備,也或許是沒有料到師尊會生氣到如此地步。然而此時的沈夜和以往不一樣,他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同,但是……非常不一樣。

那一下出手很猛,盡管並沒有碰到他。

沈夜的手擦著他的臉頰抓過去,穿過案卷架,砰的一聲按在墻上。滿室靜寂都被這震動打破,架上書卷被震落下來,嘩啦啦滾了滿地。

最初或許是有些緊張氣氛的。一個眉頭打結帶著昂然的怒意,一個緊抿嘴角含著七分不解三分倔強,空氣裏開始彌散一股淡淡的火藥味,仿佛只要一個火星就會劈劈啪啪爆裂開去。

卻也只是一瞬。

書卷散逸,滿地狼藉。四下漸漸重歸安靜。

兩人相對而視,在彼此的眼眸裏看見了自己。

[相聞]

彌漫在空中的塵埃緩緩下落,室內卻有一種難言的熱度升騰起來。

謝衣很少看到師尊真的動怒。記憶裏的沈夜總是沈著的,從容的,俯瞰全城也不過一揮衣袖,目光凜凜,不怒自威。也許是身負神血的緣故,他身上常常會透出一種冷漠的威嚴,令人雖敬卻畏,只有如自己這般與他朝夕相處的極少數人,才知道那威嚴之下藏著的柔軟。

但這一次師尊真的生氣了。謝衣想。

他看著他的眼睛,那裏面燃燒著怒意,銳利逼人,仿佛要將自己的魂魄都看穿。他呼出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臉上,一下,兩下,三下,像某種拍打著節奏的咒術,將他牢牢釘在原地,不知身在何處,眼睛裏就只剩下面前這個人。

謝衣覺得喉嚨裏幹燥起來,空氣黏稠,呼吸都有些艱難。偏沈夜並不起身,他心中雖然不明所以,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戒備起來,神經繃直像根拉滿了的弓弦。

“師……師尊……”

終於耐不住開了口,卻被自己喑啞的聲音嚇了一跳。

好在這難熬的咒封也終於到了盡頭。

案卷架上一卷幸存的書簡將落未落,搖搖欲墜了半天,啪地一聲摔在兩人腳邊。

沈夜從紛繁雜亂的思緒裏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按在謝衣身後的墻上。

這到底是怎麽了。

他收了手,直起身,閉目深吸一口氣。

如果只是擔心他耽於情事不顧大局,也不必用這種方式提醒,畢竟他沒有做錯什麽。

這樣想著,沈夜的目光就柔和起來,沿著那張清秀的臉龐流連,最後停在額角一綹亂了的發絲上。他很想伸過手去替他捋順,卻終究還是未動,只是放緩了聲音問他:

“謝衣,可還記得自己是破軍祭司?”

謝衣點頭。

沈夜說,為師並不想對你的私事多加幹涉,只希望你記得自己的身份,你是誰,你要做什麽,你是為了什麽而站在這個地方。

他頓了頓,仿佛在下某個決心,最後卻還是不了了之。

回去吧。他說。

說完便轉過身朝外面走去。

剛剛出了典籍室的門,謝衣便在後面喊了一聲師尊。

他回身,看他那素行頑劣的弟子走到他身前,眼神一掃剛才的混沌與迷惘,透出清澈的堅定來,他就在內室與外室間的拱門下,在他的師尊面前,鄭重其事地單膝跪了下去。

謝衣說弟子最近在做一件偃甲。

謝衣說雖然以前也做,但這次的有些不同。

謝衣說那天壽誕祭典上的女孩他覺得眼熟,一問才想起,那女孩的祖父是城中專擅繪制鳥獸的工匠,他曾和那位老人有過一面之交,而那女孩當時便侍立在側。

謝衣說他想向老人討要一幅特殊圖畫以做偃甲之用。老人腿腳不便並沒有來祭典,於是女孩便帶他去了老人住處,後來他還拿了一副偃甲手環給她作為答謝。

謝衣說他做了這許多天已經將近完成,只是尚未調試,不敢拿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