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092.她於他，什麽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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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092.她於他，什麽也不是
“小乖？”
沒搭理兩個起火的好友，韓希宸看到小家夥對於一向喜愛的各色美味小拼盤，居然興趣缺缺的模樣，不由出聲詢問。
他伸手向那勾下的小腦袋，差一點碰到，小家夥突然揚手，帶著湯汁的勺子打在他手上，嘩啦一下碎了地。
黑眸閃了閃，沒有任何不耐，聲音仍然溫和，“小乖，不愛吃，就不吃了。桂姐，收拾一下。”
姜水瑤卻自告奮勇地拿著抹布跑來，“我來，我來。寶寶，吃飽了的話，咱們上樓玩摩天大樓積木。你乖乖的，別用勺子打爸爸。”
娃娃眉頭仍然緊揪著，扭過身子爬在椅背子上，誰也不看了。
而那兩個為了別的一家三口要血拼的兩個男人，這會兒已經躍過中間的大桌子，打了起來，椅子和花架成了兩人的武器，舞得呼呼風響，卻還註意著盡量不破壞屋內裝飾器物，打得叫一個花樣百出還頗為美觀。可這到底是打架，哐啷一聲，古董架上的一個青花瓷瓶被摔了個粉碎。
啪地一聲以掌擊桌，向予城充滿威嚴的喝斥聲響起，“都給我住手！要打，就去院子裏打完了再回來，這像什麽話，把孩子嚇到都不敢吃東西了。你們現在都是一區之主，還跟十幾歲的小鬼一樣，兩句不合，就操刀子！”
“大哥？”
“閉嘴！叫得好聽，你們眼裏真有我這個大哥嗎？今天是小韓請我們兄弟來聚餐，敘舊，不是讓你們來定奪別人的終生大事。”
哈，向叔叔說得太對了。花狐貍和黑狗熊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討厭得要死。
兩個男人被這一說，一身氣勢全沒了，垂著腦袋開始收拾滿屋子被砸亂打碎的東西，順便再打打眼仗。
韓希宸起身要抱娃娃，娃娃拒絕地推攘他的手，叫著“不要你走開走開”。姜水瑤立即放下掃帚，上前抱起娃娃，娃娃本想掙紮卻又猶豫起來。丁女士又跑來，說已經快九點，孩子的睡覺時間到了。給姜水瑤打了一個眼色，抱著沒有再別扭的娃娃上了樓。
“黑哥，歡哥，我來收拾，你們快坐著繼續吃東西。酒還有，你們一年難得聚一次，別再為我這個外人掃了興致。”
“你瞧瞧，弟妹多會說話。呵，來，小瑤，不管他們怎麽想，黑哥我是認準你這個弟媳婦兒了。”黑梟拿起兩杯子，撞了一下，遞了一個給姜水瑤，自己一飲而盡。
許繼歡甩了個白眼過去，黑梟揚起下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叼樣兒，向予城沒再多管，跟韓希宸碰了一杯。而做為所有爭端的主角韓希宸，還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哼，就知道裝模作樣，其實心裏早樂翻天了吧！要是不願意，依他以往的性格早就直接拒絕了。瞧瞧他那樣兒，人家倒酒還不是乖乖承了。
一對兒奸一夫一淫一婦，眉來眼去，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嘛！黑狗熊雖然嘴巴討人厭點兒，可是眼神倒沒錯，花狐貍的反對根本就是小人之心，之前妒嫉她搶走了韓希宸的註意，現在殺出個姜水瑤，就更受不了了。這個娘娘腔的男人，多半是個斷背山！
回到寶寶房，娃娃舒服地攤在最喜歡的香泡泡浴池裏，玩得不亦樂乎。
丁女士拿著換好的睡衣過來，坐在池邊，看著小家夥高興的模樣，撫撫那小腦袋，笑說，“小乖乖，你也希望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吧？這樣，白天你就可以有媽媽陪著，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媽媽可以給你做好吃的東西，幫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陪你玩。這樣就不會打擾爸爸上班，晚上爸爸回來可以給你講故事，陪你做游戲。周末，也可以像大家一樣，有爸爸媽媽帶你去游樂園玩。快樂極了！”
“小乖乖，有爸爸媽媽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孩子。咱們努力，讓韓先生娶你媽媽做妻子，這樣你就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了。來，咱們拉勾勾蓋圖章，加油哦！”
丁女士拉起小寶貝一只手，卻發現幺指只有小半截，楞了一楞後才想起來，便又換成另一只手，娃娃縮了一縮，還是被拉住蓋了章。
一個完整幸福的家……
的確是她最大的渴望。
可是，她從沒想過，是以現在這種形式出現。
實在……好討厭！
……
這一夜，似乎睡得不太好，娃娃起床後沒精打彩，反應遲鈍。
出了房門，她朝樓梯走了兩步，又猶豫了，躊躇了又躊躇，扭身又走向那扇黑漆大門，使力拍了拍，大聲叫著“韓，韓”。
丁女士收拾了換洗的衣服出來，笑道，“韓先生大概還在黑先生那裏，昨晚就沒回來。小乖乖，咱們先下樓吃飯，興許他們會一起過來吃早餐。”
一夜未歸！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那股子沈悶感又加重了。
下樓後，娃娃又跑到門口四下張望，小弟們逗弄她，也沒給任何反應。眾人奇怪，阿細過來找張生商量初一大宴會場布置的事，看到娃娃便順手問了問。
“媽媽……我要媽媽！”
以往這時候，姜水瑤早過來幫忙做勤快主婦了，這會兒都快九點了，怎麽還不過來？！
阿細聞言，臉色變了一變，強笑道，“小乖乖，咱先吃飯。你媽媽很快就過來了。”
“不，不嘛，我要媽媽，要媽媽！”
看到小弟們古怪的臉色，娃娃覺得更悶了，抓著阿細的衣角，憤憤地大叫起來。
“寶寶……”
正叫著，遠處傳來一聲輕喚，姜水瑤就從電動代步車上跑了下來。帶著一身清爽的晨風清露，依然素面朝天，卻顯出平日從未曾見過的嬌媚動人，清麗脫俗，比起濃妝艷抹的她更令人心動。
更意外的是她現在身上穿了一件大大的黑色襯衣，明顯是男款，俯下身來抱她時，解了一顆扭扣的領口朝她大敞開，清晰地看到了雪白頸子上的奇怪紅斑點兒，和那股她早已熟悉的男性體味。
娃娃會認口紅印，卻不懂那奇怪的斑點是什麽，可是心裏覺得更悶了。
吃飯時，廚房裏，女人們的怯笑聲，讓娃娃更加食不下咽。
“水瑤，昨晚你跟韓先生……”
“丁姐，謝謝你。我真的覺得……從來沒有這麽幸福快樂過……您說得對，做一個好女人的第一標準就是做個好母親。韓哥他……從來沒有那麽溫柔地對過我……”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其實感情的事兒，多溝通，多了解，慢慢就會好了。再說你們還有這麽大一個共同話題，寶寶。”
“丁姐，我想……韓哥那麽喜歡孩子，我再努力給他生一個寶寶，也許……”
“水瑤，你好好加油！丁姐一定全力支持你。”
“丁姐，您真是太好了。我現在也沒有什麽親近的親人了，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做我的長輩為我披上婚紗嗎？”
娃娃聽得耳朵轟轟作響，心裏那股子沈悶仿佛實質化成了一塊大石，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一夜未歸……
韓希宸的帖身襯衣……
——韓哥他……從來沒有那麽溫柔地對過我……
——我再努力給他生一個寶寶……
婚紗！
……
這天，直到用完早餐，男人們沒一個出現。
娃娃有些沈悶，姜水瑤哄了半天也沒成效，就有些不耐煩了，恰時，阿豹進了屋，說有事要找她談，兩人便進了寶寶屋。
娃娃松了口氣似地，突然嚷著要玩彈弓游戲，一眾小弟們見娃娃再展笑顏，急忙幫著張羅。一群人正玩得盡興時，韓希宸回來了。
啪地一聲，一顆小紅棗正中韓希宸的胸口，他順手接住，扔進了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蹲在了娃娃跟前。
娃娃一見，剛才還春光明媚的小臉上立即籠上一層烏雲，小嘴一嘟扭身子就要走人。
“小乖？”
這幾天都沒給他過好臉色，不知道又在鬧什麽別扭。
“放開，放手。”別拿你碰過別的女人的手來碰我，臟死了，“我消厭你，走開，走開。”裝模作樣，其實跟花狐貍一個樣兒，都是大色狼！
韓希宸更不解，忍不住直接問了，“討厭我什麽？直接說。”
“消厭，消厭，就消厭！”
說不出，也不能說，她又急又氣，又悶又慌，只能掄拳頭打他推他，可大手只是輕輕攥著她的手臂箍著她的腰背，她就逃脫不得，心裏一哽，哇啦一聲大哭起來。
“好了，別哭了。”
韓希宸發現這小家夥最近脾氣又怪了，比之前一逕尋死時嬌弱許多，好像不如意就哭給他看，哭得他也心煩氣躁，不想跟她再擰下去，只能隨了她的意。
阿豹和姜水瑤下樓來，姜水瑤一見娃娃哭了，急忙上前抱娃娃，娃娃卻扭過身子撲進了阿虎的懷裏，不讓碰。
阿豹上前對韓希宸說，“韓哥，飛機那邊已經安排好了。大哥他一定要今天走，不能再多留幾天？”
“大哥現在已經不是江湖中人，有他自己的原則所在，不宜強留。他能來，就是咱們兄弟的福氣。”
阿豹深知男人對向予城的特殊情感，有些惋惜，曾經肝膽相照出生入死，而今已經是兩個世界，一年才能見一次面。
說話時，遠處的汽車已經停當，車上下來兩男人正是黑梟和許繼歡，最後下來的便是向予城。
男人們又敘了敘離情，便要一起去送向予城離開。
向予城抱了抱娃娃，神情是少見的溫柔，“小家夥，快快長大。希望我們下一次見面，你已經是一個漂亮守禮的小淑女。”
一個繡著小老鼠的精致小紅包被塞到她小手裏，向予城吻了吻她的小臉，將她送進了韓希宸的情裏，還說，“好好訓練你的韓韓，成為一流奶爸。”
話未落，周圍一片笑聲。
這世上敢如此當眾調侃韓希宸而不被掃冷眼的，大概就只有這位前黑龍組的大哥了。
娃娃拿著小繡包，卻茫茫然地看著紅金線，勿自失了神。
奶爸！
爸爸？
他於她，除了仇人，就只有這一個身份了。
突然之間，胸口那塊成形的大石終於重重砸在了心上，她渾身禁不住地一顫，聽不到男人叫她“小乖乖”，只覺得天旋地轉，光色盡失。
她算什麽？
她只是一個才一周歲的嬰兒罷了。
她有什麽立場去反對一個已經二十多歲的成年男人的交友喜好？
她對他來說，頂多就是一個可愛的、令人疼惜的小娃娃。
其他，什麽也不是。
……
送走了向予城，臨近春節，整個黑龍組上下都是一片喜氣洋洋，花園裏的夜明燈換成了紅色，長蔭廊上掛上了古典的紅燈籠，更別提大宅的玻璃窗上都帖滿了漂亮的年畫剪紙，客廳裏牽起了亮晶晶的彩紙，連著一串串的小紅燈籠，真是上上下下都浸淫在濃濃的節日氣氛中。
“小乖乖，瞧瞧，叔叔們掛的紅燈籠下，都是你的生肖——小老鼠哦！”
姜水瑤提著一個小燈籠在娃娃面前晃搖，一張素顏笑容可掬，氣質比初見時已經完全不同，仿佛真的化身為一個溫柔可親的家庭主婦，好媽媽。
可娃娃卻提不起半點兒心思，應付似地叫了兩聲，拿著小燈籠跑去跟小弟們玩射擊游戲了。
只是玩著玩著，那些不順耳不順心的東西，就像流沙般無所不在見孔就鉆地跑來堵心。
“聽說了嗎？韓哥要娶姜水瑤做當家主母了。”
“瞎說，韓哥只是讓姜水瑤來幫著帶大小姐，畢竟她是大小姐的親媽。血濃於水！”阿光立即反駁。
“是呀！那天高爾夫球場，她舍身救了大小姐，才會有現在這待遇，不然還不是跟別的女人一樣。”阿虎也附合道。
“可是我聽說最近韓哥把很多內務交給她處理，她幫著豹哥和細哥籌備組織裏的大宴和各種活動，做得井井有條，很多堂主都誇讚她。”
“呸，不過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你們就喜歡捕風捉影。那些堂主大人不過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才誇上個幾句，討好韓哥。娶她，根本就無稽之談！”阿光堅持己見地爭論。
“光哥，您是真看不出來還是睜眼瞎呀！已經連續好幾晚，我看到韓哥從姜水瑤在西區那邊的房裏出來，還吻別，很親密呢！”小弟們積極舉例強調自己的觀點。
一人更接上，“我也看到了。不僅親密，還很纏綿不舍。老實說，我還從來沒見過韓哥對哪個女人這麽溫柔過。今天晚上正好是港城特首一年一度的慶春宴，我聽說，韓哥的女伴已經定下來，就是姜水瑤。那，那那，你們看，那不是說曹操曹操到啦！”
小弟一吆喝，眾人都朝那方望去，就見黑色加長型的勞斯萊斯房車裏，走下兩個衣著考究面色端肅的男女，手上都提著黑色的皮包，皮包上印著極有特色的燙金紋。
阿光驚道，“那是……”先前的堅持鎮定似乎也一掃而空了。
小弟搭上他的肩，一副全部被我猜中的表情，說，“英國皇家的禦用珠寶商傑拉德在亞洲大區的總經理親自登門，和往年一樣，專門給咱們組的大當家量身打造飾品。瞧，連禮服都準備上了，這裏面肯定不會缺了姜水瑤的份兒。即時順便把婚戒什麽的也一並訂下了，也不是不可能的……哎喲——”
一顆流彈砸中小弟的腦門子，那賭心的話被娃娃掐掉了。
“哎哎，大小姐，咱是自家人啊，紅鼠隊唉！你把咱小兵打死了，誰幫你……哎喲，小祖宗，你這是怎麽了？”
娃娃一頓亂打，打光了所有彈藥，拖著自己的彈藥車跑回了大宅，奔上二樓。
丁女士聞聲出來，就只看到小家夥的屁股從樓角一閃沒了影兒，心下有些詫異。
……
娃娃爬上樓，直往書房跑去，恰時阿豹出來給客人們倒水，正看到娃娃探頭探腦的模樣，勾勾唇角，故意沒有關上門，繞開小家夥下樓去了。
娃娃撫撫下巴，朝門縫裏瞄去，只看到沙發組裏，男人打開桌子上的黑皮箱，一轉，面向書桌方向，口氣頗為諂媚道，“韓先生，這是我們這一季設計師的限量設計款，您看這一對袖扣，采用古希臘特別喜好的螺旋褶皺紋……”
極專業的介紹，顯示了獨特的匠心，更彰示著價值的不菲。
然後，她聽到韓希宸說，“不錯，就這一套。”
緊接著就看到旁邊那個女人打開了另一個黑皮箱，轉過來時，娃娃爬到了門邊上，看到裏面全部都是女士珠寶，從小巧精致的耳釘，到繁覆奢華的項鏈，一片晶光閃閃，晃得人眼花心也顫。
真漂亮！
便聽那女人說，“韓先生，這套珠寶是之前皇儲為王妃訂制的三套珠寶之一，王妃殿下選了另兩套，這一套稍顯年輕，不太適合王妃想要的穩重形象，故而未選。剛才我看姜小姐素面朝天，應該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花樣年紀，配上這套以鮮花為主題的設計，在你們的新春宴會上配戴，絕對是相得宜彰，驚艷全場。”
女人托起一朵胸花，精巧的花瓣由柳形彩鉆鑲嵌而成，層疊相壘，形式變幻，撲簌簌地垂落下一片晶瑩閃動的銀色流蘇，真是美得令人咋舌。
他之前送她的那一盒限量版的芭芘娃娃袖珍鉆飾音樂盒裏的手飾耳環，跟這個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根本沒得比、沒得看，遜到斃了！
娃娃的小手摳著門框子，憤憤地扭頭就走，阿豹剛好端著茶水上來，看到小家夥鼓起了包子臉，有些奇怪地揚了揚眉。卻沒多說什麽，敲門進了屋。
門開時，韓希宸的目光越過了阿豹，落在門外那一閃而過的紅衣角。
又開口道，“阿豹，叫姜水瑤上來一下。”
“是。”
阿豹退出，看離開的小家夥又轉回了身，於是又故意留下了一條門縫兒。
那女人頗為欣喜地問道，“韓先生，我還專門帶了幾套新設計的男女婚戒，你是不是也看看？”
韓希宸沒有立即回應，娃娃透過門縫，看到那女人又打開了一個黑皮箱，裏面全是一個個花苞似的精致小盒子，一對對華麗的鉆戒，宛如花一芯般被托起在特殊設計的戒盒中，深色底絨一襯，美得炫目搖神。
娃娃想，難怪以前老聽別人說什麽“鉆石恒永遠”，她是不懂這明明只是礦物質裏的一種石頭罷了，哪會有如此高的價值，然而當它被人工精雕細琢過後，那煥發出的光彩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忍不住就想據為己有。
“好，我看看。”
男人聲音依然淡漠疏離，可聽在她耳朵裏，胸口又開始發悶。匝匝嘴，覺得有些苦澀，玩了這麽久應該補充些水份和能量了。
娃娃扭頭想下樓去，姜水瑤就跟著阿豹上來了，一看到她，姜水瑤笑著將她抱起，“寶寶，你怎麽不跟叔叔們玩游戲了？想韓哥了嗎？”便朝門裏探問，“韓哥，我可以帶寶寶進來嗎？”
“進來。”
娃娃垂著臉，很想推開女人的懷抱，卻沒有力氣，誰叫她只是個一歲的嬰兒。
可是……
誰稀罕你跟臭流氓請示了，這大宅子她向來是想去哪就去哪，還沒有誰能阻止得了的。哼！她才不想進來，啊啊啊，討厭，她根本就不想進來的好不好哇！
“韓先生，這就是令千金吧？真的好漂亮，和她媽媽一樣，長大了一定是個小美人兒。”
討厭，她誰也不像，她就是她自己。
娃娃不滿地盯了那女人一眼，癟著小臉勾下頭，誰也不理了。
韓希宸伸出手，姜水瑤立即將娃娃送了出去，心下因為男人忽然變柔的眼神而扭擰了一下。
韓希宸只丟了一句讓姜水瑤自己選，便抱著娃娃坐進書桌後的大椅子，逗起小家夥來。
“小乖，今天你們紅鼠隊贏了黑鼠隊多少發子彈？”
小家夥不動。
“丁姐說你今天吃了兩碗飯？”
哼，關你什麽事兒，你天天醉臥溫柔香不吃飯得膽結石吧！
“這衣服是媽媽給你買的？”
長指一勾紅色蕾絲小裙擺，小家夥啊地叫了一聲打開他的手，終於給了一個正面小包子臉。
“又生什麽氣？”
“……”=皿=
“別呲嘴巴，缺牙都露出來，不可愛。”
“……”╰_╯
“怪我沒陪你？”
“……”（ˋ^ˊ）
說了半天小家夥也不開口，小手一抱胸，瞪他一眼，扭頭不理人。
“小乖……”
旁邊姜水瑤打斷了話，“韓哥，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韓希宸看過去，柔光褪去了幾分，點頭，“是。還喜歡哪些，自己挑。”
姜水瑤一聽，美目中光芒大盛，拿著那朵鮮花胸針的手都有些微微發顫。這可是英國皇家禦用珠寶商的東西，她見過不少高檔貨，還從來沒碰過皇家的。除卻富，貴氣才是上流社會的名門淑女們追求的目標。
枉她幻想過多少遍的生活裏，也從來不敢想有朝一日能跟用上“皇家”等級的物什，一時間握著胸針的手都微微發抖。
兩們珠寶經理人互看一眼，便極有默契地大肆介紹起來，看得姜水瑤即驚又羨。
“韓哥，這個婚戒……”
當目光移到第三個盒子時，姜水瑤忍不住問出了聲。
韓希宸勾著娃娃的肉下巴，正想逗她笑，便回了一句，“喜歡的話，就選一對。”
女經理人連聲笑賀，“真是恭喜兩位了。姜小姐，韓先生可真是寵您呢，這裏都是我們這一季的最新設計，剛出來就給韓先生全拿來了，整個港城的上流小姐們都還沒看過呢！”
“是嗎？”
姜水瑤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之前只是照丁女士的方法也沒報太大希望，沒想到現在會有如此大的收效。她不禁有些猶豫……那個計劃，比起劉健明給她的允諾，這黑龍組當家主母的位置，堪比英國皇儲啊，吸引力更加讓人無法抗拒。
況且，現在道上都在流傳那句話：寧願吞槍自殺，也不要落到韓希宸手裏生不如死。
其實，她也不想惹上韓希宸，她只是……真的只是渴望一份美好的感情，富足的生活，體面的社會地位罷了。
“消厭——”
娃娃一聽男人那句“喜歡就選一對”的話，張口就狠狠咬了伸來搔她下巴的手，扭著身子就要下地，偏偏大手速度比她更快，一掌將她摁進寬厚的胸膛裏，氣得她又叫又打。
珠寶經理人都很奇怪娃娃突如其來的反應，而姜水瑤完全被眼前的珠寶迷花了眼，對於那處的驚叫完全沒感覺似的。
娃娃掙不開大手的阻攔，氣得一蹬腳站了起來，就要踢，似乎早就料到這小家夥陰招特多，他立即疊起腿護住了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眼神戲謔地掃過氣哼哼的小臉，哪知道……
砰地一聲重響，讓本來已經撤開驚異眼光的珠寶經理人們又忍不住朝那方看去，登時驚訝得張大了嘴。
就見小娃娃一個憤恨，直接用腦袋撞向男人，男人往後仰，小家夥抓緊了男人的領口，男人的動作慢了半拍，就被那小腦袋叩中了下巴，疼得俊面一片扭曲。
“你到底搞什麽？”
韓希宸低聲一喝，所有人的目光都移過來了。
“不要你，不要你，放手，放手，我不要你！討厭韓，消厭，消厭——”
韓希宸任那雙小手捶著打著，卻沒了表情，只是眉間微微隆起，深邃的黑眸幽光暗閃，看不出他任何心思。
“寶寶，你怎麽了？”姜水瑤上前，想要抱走孩子，就被那兩道厲光打住。
恰時，丁女士端著一碗雪梨銀耳粥上來給小寶寶補充營養，就聽到書房裏傳出的叫鬧聲，走了進來。
“小乖乖，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這一問，宛如一根導火索，娃娃看著男人冷酷無情的表情，頓覺委屈羞憤，哇啦一聲就哭了起來。
韓希宸嘆息一聲，這才放了手，任小家夥下了地，撲進了丁女士敞開的懷抱。
“帶她出去！”
極不耐煩的聲音，淡淡拖出。
丁女士有些詫異，看了姜水瑤一眼，姜水瑤示意她快離開，懷裏的小寶貝似乎哭得更淒涼了，仿佛被人拋棄了似的，她拍著孩子離開了書房。
人一走，男人的聲音冷冷地揚起。
“選完了？”
姜水瑤心頭一凜，應道，“已經……都選好了。韓哥，這個……禮物是不是太貴重了？”
阿豹心裏冷笑一聲，都選好了才來說什麽貴重，這是嬌情還是虛偽！
韓希宸說，“喜歡就好。今晚港城特首的宴會，你好好準備一下，晚點兒我會讓人來幫你做造型。”
一個眼神過去，阿豹上前說，“有一些需要註意的事，你隨我來。”
“哦，好。”姜水瑤宛如木偶似地應下聲，跟著阿豹往外走，又回頭說了一句，“那……韓哥，我出去了？”
男人沒有再看她一眼，朝兩個有些呆楞的珠寶經理人打了個眼色。
恰時，厚重的大門終於關上了。
“把東西拿過來。”
一個更加精致小巧的黑盒子，被恭敬地送到了男人面前的深色大書桌上，他親手打開盒子，一片灼亮的光華撲入眼簾，映得黑眸也是一片華光璀璨。
女經理人說，“先生，您看還滿意麽？”
男經理人接道，“先生，不知道這尺寸是否合適，剛才您怎麽不讓令……”
男人舉手打斷了話，拿起一件，在指尖轉了轉，說，“不用她試，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需要改大一點。最近她食欲很好，又長大了一圈兒。”
兩人急忙記下了尺寸大小，心下愈發清明。
“韓先生，您還有什麽要求？”
“目前還未定名字，等確定後，你們的珠寶匠可以給我現場鏤名嗎？”
“當然可以。”
“那就好。”
女經理人忍不住讚嘆，“韓先生，您真的很有設計天份，這套珠寶樣圖被我們英國的首席設計師看到，都驚為天人。當時英皇的小孫女兒也在場，叫著也要一套。不過您放心，這是您的獨家款，我們絕對不會讓第二位客人擁有與令媛相同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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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
沒搭理兩個起火的好友，韓希宸看到小家夥對於一向喜愛的各色美味小拼盤，居然興趣缺缺的模樣，不由出聲詢問。
他伸手向那勾下的小腦袋，差一點碰到，小家夥突然揚手，帶著湯汁的勺子打在他手上，嘩啦一下碎了地。
黑眸閃了閃，沒有任何不耐，聲音仍然溫和，“小乖，不愛吃，就不吃了。桂姐，收拾一下。”
姜水瑤卻自告奮勇地拿著抹布跑來，“我來，我來。寶寶，吃飽了的話，咱們上樓玩摩天大樓積木。你乖乖的，別用勺子打爸爸。”
娃娃眉頭仍然緊揪著，扭過身子爬在椅背子上，誰也不看了。
而那兩個為了別的一家三口要血拼的兩個男人，這會兒已經躍過中間的大桌子，打了起來，椅子和花架成了兩人的武器，舞得呼呼風響，卻還註意著盡量不破壞屋內裝飾器物，打得叫一個花樣百出還頗為美觀。可這到底是打架，哐啷一聲，古董架上的一個青花瓷瓶被摔了個粉碎。
啪地一聲以掌擊桌，向予城充滿威嚴的喝斥聲響起，“都給我住手！要打，就去院子裏打完了再回來，這像什麽話，把孩子嚇到都不敢吃東西了。你們現在都是一區之主，還跟十幾歲的小鬼一樣，兩句不合，就操刀子！”
“大哥？”
“閉嘴！叫得好聽，你們眼裏真有我這個大哥嗎？今天是小韓請我們兄弟來聚餐，敘舊，不是讓你們來定奪別人的終生大事。”
哈，向叔叔說得太對了。花狐貍和黑狗熊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討厭得要死。
兩個男人被這一說，一身氣勢全沒了，垂著腦袋開始收拾滿屋子被砸亂打碎的東西，順便再打打眼仗。
韓希宸起身要抱娃娃，娃娃拒絕地推攘他的手，叫著“不要你走開走開”。姜水瑤立即放下掃帚，上前抱起娃娃，娃娃本想掙紮卻又猶豫起來。丁女士又跑來，說已經快九點，孩子的睡覺時間到了。給姜水瑤打了一個眼色，抱著沒有再別扭的娃娃上了樓。
“黑哥，歡哥，我來收拾，你們快坐著繼續吃東西。酒還有，你們一年難得聚一次，別再為我這個外人掃了興致。”
“你瞧瞧，弟妹多會說話。呵，來，小瑤，不管他們怎麽想，黑哥我是認準你這個弟媳婦兒了。”黑梟拿起兩杯子，撞了一下，遞了一個給姜水瑤，自己一飲而盡。
許繼歡甩了個白眼過去，黑梟揚起下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叼樣兒，向予城沒再多管，跟韓希宸碰了一杯。而做為所有爭端的主角韓希宸，還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哼，就知道裝模作樣，其實心裏早樂翻天了吧！要是不願意，依他以往的性格早就直接拒絕了。瞧瞧他那樣兒，人家倒酒還不是乖乖承了。
一對兒奸一夫一淫一婦，眉來眼去，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嘛！黑狗熊雖然嘴巴討人厭點兒，可是眼神倒沒錯，花狐貍的反對根本就是小人之心，之前妒嫉她搶走了韓希宸的註意，現在殺出個姜水瑤，就更受不了了。這個娘娘腔的男人，多半是個斷背山！
回到寶寶房，娃娃舒服地攤在最喜歡的香泡泡浴池裏，玩得不亦樂乎。
丁女士拿著換好的睡衣過來，坐在池邊，看著小家夥高興的模樣，撫撫那小腦袋，笑說，“小乖乖，你也希望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吧？這樣，白天你就可以有媽媽陪著，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媽媽可以給你做好吃的東西，幫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陪你玩。這樣就不會打擾爸爸上班，晚上爸爸回來可以給你講故事，陪你做游戲。周末，也可以像大家一樣，有爸爸媽媽帶你去游樂園玩。快樂極了！”
“小乖乖，有爸爸媽媽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孩子。咱們努力，讓韓先生娶你媽媽做妻子，這樣你就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了。來，咱們拉勾勾蓋圖章，加油哦！”
丁女士拉起小寶貝一只手，卻發現幺指只有小半截，楞了一楞後才想起來，便又換成另一只手，娃娃縮了一縮，還是被拉住蓋了章。
一個完整幸福的家……
的確是她最大的渴望。
可是，她從沒想過，是以現在這種形式出現。
實在……好討厭！
……
這一夜，似乎睡得不太好，娃娃起床後沒精打彩，反應遲鈍。
出了房門，她朝樓梯走了兩步，又猶豫了，躊躇了又躊躇，扭身又走向那扇黑漆大門，使力拍了拍，大聲叫著“韓，韓”。
丁女士收拾了換洗的衣服出來，笑道，“韓先生大概還在黑先生那裏，昨晚就沒回來。小乖乖，咱們先下樓吃飯，興許他們會一起過來吃早餐。”
一夜未歸！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那股子沈悶感又加重了。
下樓後，娃娃又跑到門口四下張望，小弟們逗弄她，也沒給任何反應。眾人奇怪，阿細過來找張生商量初一大宴會場布置的事，看到娃娃便順手問了問。
“媽媽……我要媽媽！”
以往這時候，姜水瑤早過來幫忙做勤快主婦了，這會兒都快九點了，怎麽還不過來？！
阿細聞言，臉色變了一變，強笑道，“小乖乖，咱先吃飯。你媽媽很快就過來了。”
“不，不嘛，我要媽媽，要媽媽！”
看到小弟們古怪的臉色，娃娃覺得更悶了，抓著阿細的衣角，憤憤地大叫起來。
“寶寶……”
正叫著，遠處傳來一聲輕喚，姜水瑤就從電動代步車上跑了下來。帶著一身清爽的晨風清露，依然素面朝天，卻顯出平日從未曾見過的嬌媚動人，清麗脫俗，比起濃妝艷抹的她更令人心動。
更意外的是她現在身上穿了一件大大的黑色襯衣，明顯是男款，俯下身來抱她時，解了一顆扭扣的領口朝她大敞開，清晰地看到了雪白頸子上的奇怪紅斑點兒，和那股她早已熟悉的男性體味。
娃娃會認口紅印，卻不懂那奇怪的斑點是什麽，可是心裏覺得更悶了。
吃飯時，廚房裏，女人們的怯笑聲，讓娃娃更加食不下咽。
“水瑤，昨晚你跟韓先生……”
“丁姐，謝謝你。我真的覺得……從來沒有這麽幸福快樂過……您說得對，做一個好女人的第一標準就是做個好母親。韓哥他……從來沒有那麽溫柔地對過我……”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其實感情的事兒，多溝通，多了解，慢慢就會好了。再說你們還有這麽大一個共同話題，寶寶。”
“丁姐，我想……韓哥那麽喜歡孩子，我再努力給他生一個寶寶，也許……”
“水瑤，你好好加油！丁姐一定全力支持你。”
“丁姐，您真是太好了。我現在也沒有什麽親近的親人了，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做我的長輩為我披上婚紗嗎？”
娃娃聽得耳朵轟轟作響，心裏那股子沈悶仿佛實質化成了一塊大石，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一夜未歸……
韓希宸的帖身襯衣……
——韓哥他……從來沒有那麽溫柔地對過我……
——我再努力給他生一個寶寶……
婚紗！
……
這天，直到用完早餐，男人們沒一個出現。
娃娃有些沈悶，姜水瑤哄了半天也沒成效，就有些不耐煩了，恰時，阿豹進了屋，說有事要找她談，兩人便進了寶寶屋。
娃娃松了口氣似地，突然嚷著要玩彈弓游戲，一眾小弟們見娃娃再展笑顏，急忙幫著張羅。一群人正玩得盡興時，韓希宸回來了。
啪地一聲，一顆小紅棗正中韓希宸的胸口，他順手接住，扔進了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蹲在了娃娃跟前。
娃娃一見，剛才還春光明媚的小臉上立即籠上一層烏雲，小嘴一嘟扭身子就要走人。
“小乖？”
這幾天都沒給他過好臉色，不知道又在鬧什麽別扭。
“放開，放手。”別拿你碰過別的女人的手來碰我，臟死了，“我消厭你，走開，走開。”裝模作樣，其實跟花狐貍一個樣兒，都是大色狼！
韓希宸更不解，忍不住直接問了，“討厭我什麽？直接說。”
“消厭，消厭，就消厭！”
說不出，也不能說，她又急又氣，又悶又慌，只能掄拳頭打他推他，可大手只是輕輕攥著她的手臂箍著她的腰背，她就逃脫不得，心裏一哽，哇啦一聲大哭起來。
“好了，別哭了。”
韓希宸發現這小家夥最近脾氣又怪了，比之前一逕尋死時嬌弱許多，好像不如意就哭給他看，哭得他也心煩氣躁，不想跟她再擰下去，只能隨了她的意。
阿豹和姜水瑤下樓來，姜水瑤一見娃娃哭了，急忙上前抱娃娃，娃娃卻扭過身子撲進了阿虎的懷裏，不讓碰。
阿豹上前對韓希宸說，“韓哥，飛機那邊已經安排好了。大哥他一定要今天走，不能再多留幾天？”
“大哥現在已經不是江湖中人，有他自己的原則所在，不宜強留。他能來，就是咱們兄弟的福氣。”
阿豹深知男人對向予城的特殊情感，有些惋惜，曾經肝膽相照出生入死，而今已經是兩個世界，一年才能見一次面。
說話時，遠處的汽車已經停當，車上下來兩男人正是黑梟和許繼歡，最後下來的便是向予城。
男人們又敘了敘離情，便要一起去送向予城離開。
向予城抱了抱娃娃，神情是少見的溫柔，“小家夥，快快長大。希望我們下一次見面，你已經是一個漂亮守禮的小淑女。”
一個繡著小老鼠的精致小紅包被塞到她小手裏，向予城吻了吻她的小臉，將她送進了韓希宸的情裏，還說，“好好訓練你的韓韓，成為一流奶爸。”
話未落，周圍一片笑聲。
這世上敢如此當眾調侃韓希宸而不被掃冷眼的，大概就只有這位前黑龍組的大哥了。
娃娃拿著小繡包，卻茫茫然地看著紅金線，勿自失了神。
奶爸！
爸爸？
他於她，除了仇人，就只有這一個身份了。
突然之間，胸口那塊成形的大石終於重重砸在了心上，她渾身禁不住地一顫，聽不到男人叫她“小乖乖”，只覺得天旋地轉，光色盡失。
她算什麽？
她只是一個才一周歲的嬰兒罷了。
她有什麽立場去反對一個已經二十多歲的成年男人的交友喜好？
她對他來說，頂多就是一個可愛的、令人疼惜的小娃娃。
其他，什麽也不是。
……
送走了向予城，臨近春節，整個黑龍組上下都是一片喜氣洋洋，花園裏的夜明燈換成了紅色，長蔭廊上掛上了古典的紅燈籠，更別提大宅的玻璃窗上都帖滿了漂亮的年畫剪紙，客廳裏牽起了亮晶晶的彩紙，連著一串串的小紅燈籠，真是上上下下都浸淫在濃濃的節日氣氛中。
“小乖乖，瞧瞧，叔叔們掛的紅燈籠下，都是你的生肖——小老鼠哦！”
姜水瑤提著一個小燈籠在娃娃面前晃搖，一張素顏笑容可掬，氣質比初見時已經完全不同，仿佛真的化身為一個溫柔可親的家庭主婦，好媽媽。
可娃娃卻提不起半點兒心思，應付似地叫了兩聲，拿著小燈籠跑去跟小弟們玩射擊游戲了。
只是玩著玩著，那些不順耳不順心的東西，就像流沙般無所不在見孔就鉆地跑來堵心。
“聽說了嗎？韓哥要娶姜水瑤做當家主母了。”
“瞎說，韓哥只是讓姜水瑤來幫著帶大小姐，畢竟她是大小姐的親媽。血濃於水！”阿光立即反駁。
“是呀！那天高爾夫球場，她舍身救了大小姐，才會有現在這待遇，不然還不是跟別的女人一樣。”阿虎也附合道。
“可是我聽說最近韓哥把很多內務交給她處理，她幫著豹哥和細哥籌備組織裏的大宴和各種活動，做得井井有條，很多堂主都誇讚她。”
“呸，不過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你們就喜歡捕風捉影。那些堂主大人不過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才誇上個幾句，討好韓哥。娶她，根本就無稽之談！”阿光堅持己見地爭論。
“光哥，您是真看不出來還是睜眼瞎呀！已經連續好幾晚，我看到韓哥從姜水瑤在西區那邊的房裏出來，還吻別，很親密呢！”小弟們積極舉例強調自己的觀點。
一人更接上，“我也看到了。不僅親密，還很纏綿不舍。老實說，我還從來沒見過韓哥對哪個女人這麽溫柔過。今天晚上正好是港城特首一年一度的慶春宴，我聽說，韓哥的女伴已經定下來，就是姜水瑤。那，那那，你們看，那不是說曹操曹操到啦！”
小弟一吆喝，眾人都朝那方望去，就見黑色加長型的勞斯萊斯房車裏，走下兩個衣著考究面色端肅的男女，手上都提著黑色的皮包，皮包上印著極有特色的燙金紋。
阿光驚道，“那是……”先前的堅持鎮定似乎也一掃而空了。
小弟搭上他的肩，一副全部被我猜中的表情，說，“英國皇家的禦用珠寶商傑拉德在亞洲大區的總經理親自登門，和往年一樣，專門給咱們組的大當家量身打造飾品。瞧，連禮服都準備上了，這裏面肯定不會缺了姜水瑤的份兒。即時順便把婚戒什麽的也一並訂下了，也不是不可能的……哎喲——”
一顆流彈砸中小弟的腦門子，那賭心的話被娃娃掐掉了。
“哎哎，大小姐，咱是自家人啊，紅鼠隊唉！你把咱小兵打死了，誰幫你……哎喲，小祖宗，你這是怎麽了？”
娃娃一頓亂打，打光了所有彈藥，拖著自己的彈藥車跑回了大宅，奔上二樓。
丁女士聞聲出來，就只看到小家夥的屁股從樓角一閃沒了影兒，心下有些詫異。
……
娃娃爬上樓，直往書房跑去，恰時阿豹出來給客人們倒水，正看到娃娃探頭探腦的模樣，勾勾唇角，故意沒有關上門，繞開小家夥下樓去了。
娃娃撫撫下巴，朝門縫裏瞄去，只看到沙發組裏，男人打開桌子上的黑皮箱，一轉，面向書桌方向，口氣頗為諂媚道，“韓先生，這是我們這一季設計師的限量設計款，您看這一對袖扣，采用古希臘特別喜好的螺旋褶皺紋……”
極專業的介紹，顯示了獨特的匠心，更彰示著價值的不菲。
然後，她聽到韓希宸說，“不錯，就這一套。”
緊接著就看到旁邊那個女人打開了另一個黑皮箱，轉過來時，娃娃爬到了門邊上，看到裏面全部都是女士珠寶，從小巧精致的耳釘，到繁覆奢華的項鏈，一片晶光閃閃，晃得人眼花心也顫。
真漂亮！
便聽那女人說，“韓先生，這套珠寶是之前皇儲為王妃訂制的三套珠寶之一，王妃殿下選了另兩套，這一套稍顯年輕，不太適合王妃想要的穩重形象，故而未選。剛才我看姜小姐素面朝天，應該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花樣年紀，配上這套以鮮花為主題的設計，在你們的新春宴會上配戴，絕對是相得宜彰，驚艷全場。”
女人托起一朵胸花，精巧的花瓣由柳形彩鉆鑲嵌而成，層疊相壘，形式變幻，撲簌簌地垂落下一片晶瑩閃動的銀色流蘇，真是美得令人咋舌。
他之前送她的那一盒限量版的芭芘娃娃袖珍鉆飾音樂盒裏的手飾耳環，跟這個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根本沒得比、沒得看，遜到斃了！
娃娃的小手摳著門框子，憤憤地扭頭就走，阿豹剛好端著茶水上來，看到小家夥鼓起了包子臉，有些奇怪地揚了揚眉。卻沒多說什麽，敲門進了屋。
門開時，韓希宸的目光越過了阿豹，落在門外那一閃而過的紅衣角。
又開口道，“阿豹，叫姜水瑤上來一下。”
“是。”
阿豹退出，看離開的小家夥又轉回了身，於是又故意留下了一條門縫兒。
那女人頗為欣喜地問道，“韓先生，我還專門帶了幾套新設計的男女婚戒，你是不是也看看？”
韓希宸沒有立即回應，娃娃透過門縫，看到那女人又打開了一個黑皮箱，裏面全是一個個花苞似的精致小盒子，一對對華麗的鉆戒，宛如花一芯般被托起在特殊設計的戒盒中，深色底絨一襯，美得炫目搖神。
娃娃想，難怪以前老聽別人說什麽“鉆石恒永遠”，她是不懂這明明只是礦物質裏的一種石頭罷了，哪會有如此高的價值，然而當它被人工精雕細琢過後，那煥發出的光彩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忍不住就想據為己有。
“好，我看看。”
男人聲音依然淡漠疏離，可聽在她耳朵裏，胸口又開始發悶。匝匝嘴，覺得有些苦澀，玩了這麽久應該補充些水份和能量了。
娃娃扭頭想下樓去，姜水瑤就跟著阿豹上來了，一看到她，姜水瑤笑著將她抱起，“寶寶，你怎麽不跟叔叔們玩游戲了？想韓哥了嗎？”便朝門裏探問，“韓哥，我可以帶寶寶進來嗎？”
“進來。”
娃娃垂著臉，很想推開女人的懷抱，卻沒有力氣，誰叫她只是個一歲的嬰兒。
可是……
誰稀罕你跟臭流氓請示了，這大宅子她向來是想去哪就去哪，還沒有誰能阻止得了的。哼！她才不想進來，啊啊啊，討厭，她根本就不想進來的好不好哇！
“韓先生，這就是令千金吧？真的好漂亮，和她媽媽一樣，長大了一定是個小美人兒。”
討厭，她誰也不像，她就是她自己。
娃娃不滿地盯了那女人一眼，癟著小臉勾下頭，誰也不理了。
韓希宸伸出手，姜水瑤立即將娃娃送了出去，心下因為男人忽然變柔的眼神而扭擰了一下。
韓希宸只丟了一句讓姜水瑤自己選，便抱著娃娃坐進書桌後的大椅子，逗起小家夥來。
“小乖，今天你們紅鼠隊贏了黑鼠隊多少發子彈？”
小家夥不動。
“丁姐說你今天吃了兩碗飯？”
哼，關你什麽事兒，你天天醉臥溫柔香不吃飯得膽結石吧！
“這衣服是媽媽給你買的？”
長指一勾紅色蕾絲小裙擺，小家夥啊地叫了一聲打開他的手，終於給了一個正面小包子臉。
“又生什麽氣？”
“……”=皿=
“別呲嘴巴，缺牙都露出來，不可愛。”
“……”╰_╯
“怪我沒陪你？”
“……”（ˋ^ˊ）
說了半天小家夥也不開口，小手一抱胸，瞪他一眼，扭頭不理人。
“小乖……”
旁邊姜水瑤打斷了話，“韓哥，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韓希宸看過去，柔光褪去了幾分，點頭，“是。還喜歡哪些，自己挑。”
姜水瑤一聽，美目中光芒大盛，拿著那朵鮮花胸針的手都有些微微發顫。這可是英國皇家禦用珠寶商的東西，她見過不少高檔貨，還從來沒碰過皇家的。除卻富，貴氣才是上流社會的名門淑女們追求的目標。
枉她幻想過多少遍的生活裏，也從來不敢想有朝一日能跟用上“皇家”等級的物什，一時間握著胸針的手都微微發抖。
兩們珠寶經理人互看一眼，便極有默契地大肆介紹起來，看得姜水瑤即驚又羨。
“韓哥，這個婚戒……”
當目光移到第三個盒子時，姜水瑤忍不住問出了聲。
韓希宸勾著娃娃的肉下巴，正想逗她笑，便回了一句，“喜歡的話，就選一對。”
女經理人連聲笑賀，“真是恭喜兩位了。姜小姐，韓先生可真是寵您呢，這裏都是我們這一季的最新設計，剛出來就給韓先生全拿來了，整個港城的上流小姐們都還沒看過呢！”
“是嗎？”
姜水瑤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之前只是照丁女士的方法也沒報太大希望，沒想到現在會有如此大的收效。她不禁有些猶豫……那個計劃，比起劉健明給她的允諾，這黑龍組當家主母的位置，堪比英國皇儲啊，吸引力更加讓人無法抗拒。
況且，現在道上都在流傳那句話：寧願吞槍自殺，也不要落到韓希宸手裏生不如死。
其實，她也不想惹上韓希宸，她只是……真的只是渴望一份美好的感情，富足的生活，體面的社會地位罷了。
“消厭——”
娃娃一聽男人那句“喜歡就選一對”的話，張口就狠狠咬了伸來搔她下巴的手，扭著身子就要下地，偏偏大手速度比她更快，一掌將她摁進寬厚的胸膛裏，氣得她又叫又打。
珠寶經理人都很奇怪娃娃突如其來的反應，而姜水瑤完全被眼前的珠寶迷花了眼，對於那處的驚叫完全沒感覺似的。
娃娃掙不開大手的阻攔，氣得一蹬腳站了起來，就要踢，似乎早就料到這小家夥陰招特多，他立即疊起腿護住了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眼神戲謔地掃過氣哼哼的小臉，哪知道……
砰地一聲重響，讓本來已經撤開驚異眼光的珠寶經理人們又忍不住朝那方看去，登時驚訝得張大了嘴。
就見小娃娃一個憤恨，直接用腦袋撞向男人，男人往後仰，小家夥抓緊了男人的領口，男人的動作慢了半拍，就被那小腦袋叩中了下巴，疼得俊面一片扭曲。
“你到底搞什麽？”
韓希宸低聲一喝，所有人的目光都移過來了。
“不要你，不要你，放手，放手，我不要你！討厭韓，消厭，消厭——”
韓希宸任那雙小手捶著打著，卻沒了表情，只是眉間微微隆起，深邃的黑眸幽光暗閃，看不出他任何心思。
“寶寶，你怎麽了？”姜水瑤上前，想要抱走孩子，就被那兩道厲光打住。
恰時，丁女士端著一碗雪梨銀耳粥上來給小寶寶補充營養，就聽到書房裏傳出的叫鬧聲，走了進來。
“小乖乖，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這一問，宛如一根導火索，娃娃看著男人冷酷無情的表情，頓覺委屈羞憤，哇啦一聲就哭了起來。
韓希宸嘆息一聲，這才放了手，任小家夥下了地，撲進了丁女士敞開的懷抱。
“帶她出去！”
極不耐煩的聲音，淡淡拖出。
丁女士有些詫異，看了姜水瑤一眼，姜水瑤示意她快離開，懷裏的小寶貝似乎哭得更淒涼了，仿佛被人拋棄了似的，她拍著孩子離開了書房。
人一走，男人的聲音冷冷地揚起。
“選完了？”
姜水瑤心頭一凜，應道，“已經……都選好了。韓哥，這個……禮物是不是太貴重了？”
阿豹心裏冷笑一聲，都選好了才來說什麽貴重，這是嬌情還是虛偽！
韓希宸說，“喜歡就好。今晚港城特首的宴會，你好好準備一下，晚點兒我會讓人來幫你做造型。”
一個眼神過去，阿豹上前說，“有一些需要註意的事，你隨我來。”
“哦，好。”姜水瑤宛如木偶似地應下聲，跟著阿豹往外走，又回頭說了一句，“那……韓哥，我出去了？”
男人沒有再看她一眼，朝兩個有些呆楞的珠寶經理人打了個眼色。
恰時，厚重的大門終於關上了。
“把東西拿過來。”
一個更加精致小巧的黑盒子，被恭敬地送到了男人面前的深色大書桌上，他親手打開盒子，一片灼亮的光華撲入眼簾，映得黑眸也是一片華光璀璨。
女經理人說，“先生，您看還滿意麽？”
男經理人接道，“先生，不知道這尺寸是否合適，剛才您怎麽不讓令……”
男人舉手打斷了話，拿起一件，在指尖轉了轉，說，“不用她試，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需要改大一點。最近她食欲很好，又長大了一圈兒。”
兩人急忙記下了尺寸大小，心下愈發清明。
“韓先生，您還有什麽要求？”
“目前還未定名字，等確定後，你們的珠寶匠可以給我現場鏤名嗎？”
“當然可以。”
“那就好。”
女經理人忍不住讚嘆，“韓先生，您真的很有設計天份，這套珠寶樣圖被我們英國的首席設計師看到，都驚為天人。當時英皇的小孫女兒也在場，叫著也要一套。不過您放心，這是您的獨家款，我們絕對不會讓第二位客人擁有與令媛相同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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