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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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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遲雖然這天又累脫了,但這種累分毫削減不了姜海的話帶給他的興奮。誠然,姜海說得很明白,讓他跟去冬狩的前提是他的功夫得到家,可畢竟是開了這口他才有機會。

他於是回府時連腳下都有點飄,劉雙領趕緊從門房出來扶他,接著他就聽劉雙領告了葉蟬一狀:“夫人今兒把闔府的下人都叫了過去,訓了頓話,下午還賞了西院兩個侍女一頓板子。”

好吧,其實也不算告狀,至少劉雙領說這個話的時候,絕對不是告狀的意思。

可這話落在謝遲耳朵裏,他多心是難免的——這聽上去多像正房側室掐起來了啊?他現在又一門心思的上進,真不想看後院起火,更沒工夫去收拾這些。

於是,原本打算回來之後隨便在書房吃兩口飯就趕緊休息的謝遲,路過書房時腳步都沒停一下,就徑直殺去了後宅。

後宅正院裏,葉蟬正因為逗元晉逗得開心,把晚膳給忘了。青釉也沒催,覺著小公子剛進府來,趁早和夫人熟悉起來也好,不然萬一自此生分了下去,不知會有多少隱患。

謝遲這一來,剛好提醒了葉蟬時辰。

“都這麽晚了啊?!”葉蟬看著窗外的天色一吐舌頭,趕忙把元晉抱起來交給乳母帶去哄睡覺,又示意青釉傳膳。

謝遲在她屋裏的羅漢床上坐下,也沒多措辭,開口就問:“聽說你今天把闔府的下人都叫來訓了一頓?”

葉蟬點頭,他又問:“為什麽啊?”

葉蟬一喟,踱過去在離他有幾寸距離的地方也坐下,神色不太愉快:“他們啊,不把元顯和元晉當家裏人。我想繼過來的孩子,這是難免的,可總不能一直這麽下去,就提前把他們喊來提點了一下,但願日後能好些吧。”

接著她又細細說了一下經過,說是元晉身邊的乳母拿喜歡孩子的話奉承她,說她日後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必定更好。這確實證明在下人眼裏,這兩個孩子和廣恩伯府是有分別的,謝遲就稍松了口氣,覺得她這麽做沒錯。

然後他接著問:“那怎麽又把西院的人打了呢?”

“她們瞎嚼舌根!”葉蟬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緩了緩,重新平和下來,“青釉帶人去膳房端點心的時候,聽到她們跟膳房的人嘀咕。說什麽我把人叫過來訓話是亂找茬,有意給容姨娘臉色看呢;還說……說本來就是繼過來的孩子,硬說和自家生的一樣是裝好人——這叫什麽話?子虛烏有的,瞎毀人清白!”

謝遲怔了怔,原來是這麽回事。

然後他就噴笑了出來,覺得自家夫人認真起來也怪可愛的。

結果她更生氣了:“這有什麽好笑的!”她瞪著他,“你要是覺得她們這話沒錯,我們就把孩子給恪郡王府送回去!不帶這樣抱過來又不好好養的!”

哎怎麽說認真就又認真了……

謝遲趕忙繃住笑,看看她那張眉梢眼底都掛著怒氣的臉,想哄又不知該怎麽哄,最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別生氣啊我沒那麽想。”

葉蟬很不留情地揮手打開了他的手。

謝遲忍不住又笑了一聲,又忙重新繃起臉:“你說得沒錯。孩子繼過來了,當然要當親生的待才對。再說這本來也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孩子,我們跟恪郡王府是同宗的兄弟。”

葉蟬撇了撇嘴,臉色好了些,謝遲又看向劉雙領:“去問問,西院是哪兩個背後嚼舌根。不能留在府裏了,馬上趕出去。”

劉雙領一訝:“爺,這……”

“不能讓她們背後議論夫人。”謝遲說明了緣由,劉雙領了然,反倒是葉蟬亂了陣腳,一把抓住謝遲的胳膊:“別別別,我不在乎這個!”

“我在乎。”他轉回頭來,葉蟬驀然回神,訕訕地抽回手來,但被他捉住了。

這種接觸令她一下子渾身僵硬,謝遲其實也不自在,不過撐住了沒松開她。

他執著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口:“你聽我說。”

葉蟬雙頰一陣陣發燙,本來也說不出話了,當然只能聽他說。

他緩緩說:“那個……我本沒想這麽早娶妻,我想你可能也沒打算這麽早嫁人。”

……他打算休了她嗎?葉蟬的心驟然一緊。

“……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們就……我們就好好地過日子。”他盯著她的手,眼皮都不敢擡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跟她說這些,是因為覺得該交交心,還是想給她底氣?總之,是有一股情緒湧動著,讓他在心跳加速中不由自主地把話說了下去:“近來家裏的事情就勞煩你多操心。我……我好好在朝中掙個一官半職,爭取來日給你掙個誥命。”

葉蟬愕然,心跳漏了兩拍。

誥命夫人和普通達官顯貴的妻子可不一樣,那是有陛下欽賜的詔書的,還單獨有份俸祿可領,逢年過節還要進宮參宴。從某種意義上說,一般為人妻的,榮寵都系於夫家身上,但若身有誥命,便是自己獨占一份尊貴了。

她想她何德何能啊?剛嫁來京裏,夫君就立志給她掙誥命?

她於是紅著臉囁嚅道:“你……說這個幹什麽!反正我嫁都嫁了。幫你打理家裏,應該的……”

“嗯……”謝遲的臉不覺間也紅了起來,握著她的手捏了捏,從容也維持不下去了,“反、反正……”

他卡了片刻說:“反正我會好好待你的。”說完這句,便悶頭不在吭氣兒。

兩個人僵在屋子裏,下人們都早已識趣地避了出去。劉雙領和青釉等幾個在主子跟前得臉的,聚在墻根底下悶頭偷笑,暗說這小夫妻真有意思。不得臉的則想笑又不敢,憋得撲哧撲哧的。

僵了會兒,葉蟬面紅耳赤地把手從他手裏往外抽,謝遲猶猶豫豫地一點點放開她。

然後她說:“咱……吃飯吧?我跟膳房說想吃酸湯鱸魚,應該做了的……”

酸湯魚是她在家時就很愛吃的,一大份做出來,有湯有魚,酸甜可口。夏天吃著清爽,冬天吃著暖和。不過她家多用鰱魚,鮮嫩肥美,洛安這裏吃不著鰱魚,膳房本來說用草魚,她嫌刺多,就換成了鱸魚。

謝遲本來也餓了,這菜又格外下飯。他風卷殘雲般不知不覺就吃了兩碗飯下去,爽快地舒了口氣,擡頭發現葉蟬在舀湯喝。

他還沒見過的和酸湯魚的湯的呢,一時就很驚奇:“不覺得酸嗎?”

“酸啊,但沒那麽酸。而且很香。”葉蟬說著又抿了一口,接著眨眼望望他,“你試試?”

謝遲遲疑了一下,往手邊幹凈的碗裏盛了小半碗,湊到嘴邊一啜……

頓時愁眉苦臉!

他咣地擱下碗,別過頭緩了半晌才勉強把這口咽下去,葉蟬目瞪口呆,他悲憤地活動腮幫子:“這叫‘沒那麽酸’?!”

“……”葉蟬僵了一僵,“對、對不起啊……”

她真的覺得沒那麽酸啊?她一直愛這麽吃!

謝遲心說夫人你口味可太重了,趴在桌上邊吞口水邊搖頭說沒事,還夾了口拍黃瓜掖進嘴緩解酸勁兒,然後深深地一呼一吸:“你早點休息,我去看看奶奶。”

“?”葉蟬微怔,想說這麽晚了,不太好吧。謝遲看到她的神色就主動解釋了:“你不是今天把闔府的下人都叫來訓話了嗎?我替你跟奶奶解釋一聲。”

“明早問安的時候我自己會解釋的!”葉蟬立刻道。

謝遲擺著手站起來,留了句“你別管了”就往外走去。劉雙領趕緊迎上來,一聽他說要去見老夫人,頭一個反應也是:“這麽晚了……”

但謝遲還是去了。他心裏想的是,家庭和睦這件事,他必須放在心上。

都說婆媳間最難處。他母親去的早,葉蟬倒是沒有婆婆了,可奶奶對葉蟬的看法,他也得當心。

奶奶現在是還挺疼葉蟬的,可諸如今天這樣的事,誰知道奶奶會不會心裏膈應?如果膈應了,她又未必跟葉蟬直說,一件兩件三四件積攢下來,早晚要積成大矛盾。

還是防微杜漸的好,那麽他不去防誰去防?

謝遲便進了祖父母的院子。他爺爺奶奶感情不錯,不過奶奶嫌爺爺睡覺打呼嚕,從他記事起就已是分房睡了。爺爺是個心很大也不管家務事的人,謝遲便直接去見了奶奶。

謝周氏正在燈下做針線活解悶兒,聽下人說他來好生一楞:“怎麽這時候來了?”接著便趕緊著人請。

謝遲進了屋一揖,然後自顧自地坐到謝周氏身邊,心下轉了遍腹稿,就開了口:“奶奶,我聽說……葉氏今天把闔府上下的下人都叫去訓了一頓,包括您這裏的?”

謝周氏瞅他一眼,拿起針線活繼續做了起來:“嗯,有這事。”

“啊,這事是這樣……”謝遲笑著,一股腦說了下去,“她是見府裏頭有下人看兩個孩子是繼來的,覺得親疏有別,怕他們被虧待,所以先給上上下下都緊緊弦,沒有對您不恭敬的意思,您別多心。我也覺得該這樣,畢竟她說完之後還有人私下嘀咕,所以……”

他說著停住,想看看奶奶的意思。

謝周氏清淡地笑了聲:“你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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