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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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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逼死他?

他要逼死他!

祁明澤將人放了,並且將小光從櫃子上抱下來。他帶著一手的血離開餐室,手掌骨上砸門的傷還沒好,這次又添新傷。

祁明澤消失,小光腿一軟,背脊抵在了櫃子上。

霞姨一眾人早聽到了動靜,但是根本不敢進來。夫妻吵架正處在氣頭上,外人勸架只會火上澆油,但更多的是沒有人敢出來。

小光抱著自己蹲在地上。

“太太,回屋休息吧。”只有霞姨小心靠近。

小光搖頭。

霞姨將小光從地上攙起來,扶到椅子上。

“我沒想咬他的。”小光擡眼睛看霞姨,像個犯錯的小孩,濕漉漉的眼睛像只可憐的小動物。霞姨很無奈,“您別傷心,祁總不會怪你的,他在乎你,不會怪你的。”

小光嗤一聲冷笑,“他在乎我?”

霞姨有點無可奈何,他不想替祁明澤說好話,但是他更不想看小光這麽難受。

“實話實說,祁總是有不好的地方,脾氣不好,哄人也不會哄,就會吼。但是他是真的在乎你,他這幾天睡客房,一夜抽一煙灰缸的煙屁股,我們也不敢說,昨晚還喝酒了,一整瓶。您不理他,他肯定是難受的,以前沒見過他這麽抽煙,他也不會半夜喝酒,一雙眼睛下都是紫的。你們這不就是互相折磨麽。您要去哪?”

小光從椅子上起身,“去工作室。”

霞姨虛護著,小光走出餐室,最後說了句,“他不是在乎誰,他只是不習慣少了一個提供特殊服務的追隨者。”

小光強打起精神回了工作室,把自己埋進顏色與線條的世界裏。

一幅看似簡單的畫,尚且需要千絲萬縷的思緒架構來融合,何況一個人呢,何況如祁明澤那樣的人。

是他自己太簡單,看他也覺得簡單。是他自己盲目的將所有光明的美好的,都賦予了他,而這些只是存在於他幻想的眼睛裏,他幻想的世界裏。

這一夜小光沒再見過祁明澤,書房裏沒有光亮,客房裏沒有光亮,他已經不會去關心這些,只是無力的將自己拖進臥室,拖進浴室,拖上床榻。

這張床承載了很多回憶,原來都是他以為的幸福。

現在想來,真是諷刺。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等不了林未的消息,隔天傍晚,小光自己出了門。

姑媽身邊的劉姨就應該知道一些事。

小光把自己包裹的很厚,穿的顏色很深,這一趟他不希望遇上除了劉姨以外的任何人,他一個人默默穿過寒風刺骨的園子,空氣陰冷刺臉。接近建築他挑了少人的小道進屋,劉姨通常都在姑媽近旁待著,小光從會客廳背後的樓梯上了二樓。

姑媽喜歡清靜,二樓除了每天清晨的打掃,一向不留什麽人,只有劉姨會在近旁侍候。

小光一路穿過空曠的走廊,轉過大廳,接近姑媽臥室外的起居廳,果然看到劉姨。

只是這一路上來,小光有一種不平常感,今天的這個家異常安靜,二樓大部份地方也沒有開燈,最後連這邊起居廳也暗著,只有一道暖色燈光從姑媽臥室出來,在地上展開,鋪在隱在暗處的劉姨腳邊。

小光正靠近,一個瓷器砸裂的聲音驚的小光肩膀不自主的一聳。

“你真是讓我失望。”這是姑媽的低吼聲。小光心臟一擰,他的世界不太平,早沒了心思琢磨其它,姑媽這邊的不太平他一點預見也沒有。

在小光看不見的房間裏,蘇雲惠一身素衣,臉色無光,嘴唇蒼白,端正的站在一張寬闊舒適的沙發前,沙發裏坐著小光,小光面前的矮幾上有一個空了的杯托,杯子已經被蘇雲惠砸碎。

“我累了,一天24小時,一年365年,我就為了一件事,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您知道我覺得自己像個什麽嗎?”小光質問母親,英俊的臉上早沒了往日的光彩,只剩痛苦的蒼白,“我像個傀儡,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否則就會讓您失望。我也不願意讓您失望,但是又有誰關心過我失望不失望!”

“你要我做的事,我辦不到,老爺子的股份也不是我想拿就拿得到,你以為康秘書有什麽底氣不買你的賬?我沒這個本事,我也不如祁明澤心狠手辣,我就是不如他了,您再逼我也沒用!”

兒子的話讓蘇雲惠胸口開始大大的起伏,半響,他咬牙切齒的開口,“說到底你還是在怪我?”

蘇雲惠直直的逼視小光,小光無言以對,垂了眼睛。

“你不願意配合是要報覆我?兒子!小丫頭壓根就沒有對你動過情!這不是媽能從中作梗的事,也不是我不嫌棄他的身份就能成的事!這麽多年過去了,人家也卿卿我我的過了快一年了,你還在死犟個什麽勁兒!”

小光像是被人戳穿了最難以啟齒的心事,臉色更是瞬間暗成了塵土。

“你就是不如祁明澤!我恨這個壞種,但是如果能換,我寧願把你換成他,如果是他,他不會在這節骨眼還跟我矯情!他會去討好老爺子,他會不擇手段拿到老爺子手裏所有的股權,拿到再次站起來的資本,一擊打倒對手!”

蘇雲惠說完這話自己又笑了,“你不是懷疑祁明澤對小以也是早算計好了麽?告訴你,現在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麽好懷疑。咱們都是人家的手下敗將,人家走一步,已經看了五十步,你怎麽跟他鬥。說不定四年前人家就已經算準了今天,四年前他就看準了你喜歡小以,捏著他就是捏著你的命門!”

“你再這麽下去,咱們就不可能有勝算。只要他握著小以一天,他就踩著你一天,所以他推波助瀾先搞你三叔,最後剩下你一個,就是他的掌中之物,你自己還拼了命的往他手裏鉆,我怎麽拽你你都不肯出來,就隨他拿捏。我還有什麽盼頭,還有什麽指望!不如早點回海城,省得連最後一點家底也保不住!”

小光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沒有驚動一個人,臉上掛著兩行淚。

園子裏似乎比原來還要冷,冷的小光渾身止不住的顫栗。胃裏有一股氣在翻湧,他手指摁著心口,那股氣只是一個勁的沖,喉嚨哽的幾乎無法喘息。

園子太大,所以處處有亭子休息,也有衛生間,小光手指掐著自己的脖子沖進了熏著香的衛生間。

他小時候有過一個毛病,哭太過,容易反胃,這是外婆說的,因為打他記事後就沒發生過了。

小光捧著冰冷的水澆在臉上,晶瑩的水滴從鼻尖滑落,冷水的刺激擊潰了腦子裏那些纏的人喘不過氣的話。

小光從衛生間出來,僅憑著習慣在走路,路過最常走的那條小路,走到魚池那方,腿顫的快立不住。魚池池邊是用石頭砌的,低矮但還算平整,他坐上去,扯著厚厚的棉服將自己緊緊裹住,被冷水濕了的手指縮進衣袖裏。

他蜷縮著身體,坐在低矮的石頭臺階上,眼睛下是兩道淚痕。周圍一片死寂,靜的連風的聲音也聽得到,連魚池裏輕輕的水響也傳進了他的耳朵。

有魚浮上水面,吐出一口泡沫,“啵”,破滅在水面。

小光側臉,餘光裏是池水反射的庭院燈的光澤。

他想起一件事,九月,剛進秋那會兒,手機莫名其妙掉進這方魚池,隔天舅舅就去和熹樂退了錢,他找舅舅,結果被扣在金浦,舅舅逼的沒辦法,所以和秦三合作。

他想到四年前的湖邊,那是他第一次和祁明澤站的那樣近,第一次和他說話。

其實他早就聽說過他,但也只是聽說,聽的多了難免覺得好奇。他和表哥關系不好不壞,他被表哥領著參加祁家的各種宴會時會遠遠瞧他一眼,只知道是個不太好接近的人,也知道他長的讓人不好意思細看。

如果從他身邊走過,會很緊張,感覺壓迫。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他看都不大敢看的人,卻在那次特別的宴會上偷吻了他。

然後在一陣天旋地轉的羞憤中,他捉弄他,說他裙子上有臟東西,他是在幫他。還不等他有什麽反映,他就脫了自己的西裝外套蓋在了他背上,那外套上的溫度燙的他回家後輾轉反側到半夜才睡著。

小光想到很多,想到第一次約會,第一次牽手,一起經歷的一幕幕,心動的一幕幕。

如果一個人有心安排這些,有心布置這些,會怎麽看待他的羞澀、心動、愛慕。會不會在看著他的時候暗自好笑,笑他這個人太好騙,太好哄,會不會都覺得騙的沒有成就感。

是不是就像一檔整人節目,一切都編排好了,應看你的臨場反映,如果有不同的上當著,他的反映會不會是最下賤的那一個!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是這樣的!

如果心會碎,那這一刻小光的心一定在碎裂,他已經感覺到了疼痛。而他想的、回憶起的還只是祁明澤這一部份。那牽連著這些事的另一個人,更是他不敢觸碰的。

生活毀了,徹徹底底。

看來像是一瞬之間,實際上只是醒的太晚。

兜裏的手機突兀的響起,打破寂靜,是林未。小光已經不需要再多的憑證,但林未不知道,林未告訴他,當年祁明澤的母親和姑媽他們這邊的確是關系很緊張,但具體因為什麽原因關系緊張,他還暫時問不出來。

小光靠緊攥著雙手才讓喉嚨裏發出聲音,“我知道了,剩下的不用打聽了。”

“小以,你打聽這些,是……”

“未未,等我理清了再告訴你。”

“小以,”

聽到林未的哭腔,小光差一點露餡,他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哭腔,他壓著嗓子努力的“嗯”了一聲,好半晌才能再說話,“我沒事,就是這幾天太累了。你專心跟師傅學好我才會高興。”

這邊家裏,祁明澤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問霞姨小光的行蹤。

“太太吃了晚飯就出去了,說是出去透透氣。”

“沒告訴他等我回來?”

男人個子高大,神眼冰冷,站在霞姨面前,本就不高的霞姨快縮成了一團。林未下午就打了電話回來,讓廚房裏多做點菜,祁明澤會回家吃晚飯,意思很明顯要和小光一起吃。

“太太,太太這些天胃口不好,中午吃的也少,大概是餓了等不及了,所以先吃了。”霞姨唯唯諾諾的答,但是這回答明顯是精明的,祁明澤果然臉色一下就緩和了。

祁明澤從霞姨跟前走開,擡手頗認真的瞧了眼表,時間已經六點半。他左手虎口還包著紗布,白晃晃的一團,正是小光給咬的。

他放下手,才脫掉還穿在身上的大衣。

緊趕慢趕的回來,還是太晚了。

“哪,給您擺飯。今天廚房裏做的都是您喜歡吃的。”霞姨小心詢問。

祁明澤將大衣扔給林未,特意回頭瞧了眼霞姨,半響,“什麽愛不愛吃的,我一個男人沒那麽矯情。以後,他讓做什麽你們就做什麽,聽他的,順著他就行。我明天再早半個小時回來。”

“哎,好嘞。”

霞姨這突然的高興,竟然惹的祁明澤臉上閃過一抹笑意,正好被霞姨瞧見,霞姨頭一次覺得這位金貴人物有人氣兒。

祁明澤發話,廚房裏便開始擺飯。實際上今天集團裏有宴會,內部宴會,就在集團大樓第七層的宴會廳內,借年終總結會之機,宣布晉董事長職位。

除了林未,所有人都還在公司。

既然小光不在,林未就和祁明澤一桌子吃飯,只是最後祁明澤沒吃幾口就走了,留了林未一個。

祁明澤回了書房,時間七點,紐約那邊還早得很,一會兒有會要開,他在電腦上看一組數據。但數據只占屏幕的半邊,另外半邊是一組監控畫面。

好一會兒才有個身影靠近建築。

祁明澤目光移過去。

小光人清瘦,在監控中看來更是輕漂漂的一道。他穿過門廊,轉過大廳,直直去了他的那個工作室。

祁明澤看著,面色凝重。

工作室處在整幢建築的角落裏,它於這個家不算什麽好房間,但也寬暢通透,窗戶外就是園子,綠樹紅花,小光很喜歡。當初在收拾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期待,期待將會在這裏的每一天,期待和祁明澤的未來每一天。

最初的那些日子想來還猶如昨日。

小光在房間中央站了半晌,才動起來,他先收拾書架上的書,平常收集的資料;再收拾電腦,工具。祁明澤站在門口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將東西往箱子裏裝了。

書架空了,辦公桌空了,小光要做什麽再明顯不過。

祁明澤一把將門關上。

“離家出走?”祁明澤走到小光跟前。

小光從始至終沒有擡過頭,只是專心自己的事,他將一疊資料料理整齊後放進箱子裏。

“我沒有要逼你,就是希望看到你早點放下。凡事總有個解決的辦法,只要你說出來,我就執行,絕對讓你滿意行嗎?”

“除了過去的事,發生的事,真變不了,以後說什麽都依你。”

“小以?”

小光只是不理人。

“抱歉,昨天不該跟你發火,”祁明澤將包著紗布的手朝小光送過去,“不怪你,我活該。別弄了。”

祁明澤越發的接近,小光總算丟了手裏的東西,他撐著書桌的角直起腰來,明明年紀輕輕,這撐起身的動作竟像個病入膏肓的小老太太。

他仰起了臉,擡起了眼睛,看向祁明澤。

祁明澤看見小光的臉後啞然了。女孩兒頭發烏黑,卻給人一種一夜白頭的錯覺。

“祁明澤,我們離婚吧。”他說。

祁明澤目光凝固在小光的臉上。小光此刻是平靜的,他眼神冰冷,涼薄如水,“我只拿走我的東西,你的,我一件也不要。”這是他想說的全部,在園子裏一個人流幹了眼淚後的全部決定。

倆人靜默,對視,祁明澤總算動作,他強勢的一把捧了小光的臉,更清楚的看著他突來的病態。小光後退,祁明澤就逼近,他不放手。

“我不逼你,三五天也好,一個月兩個月也罷,隨你折騰。是不是身上哪不舒服?出什麽事了告訴我?別說這種話。”

“放開我。”

“先說清楚!”

“你放手!”小光胡亂的朝祁明澤身上打,他突然的恢覆神氣,情緒激烈,祁明澤不想再添新怨,只得罷手。

“為什麽!你對我做過什麽,你把我當成什麽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祁明澤我要離婚,除了離婚,沒有任何話要跟你說。”小光急喘著氣。

“別整天就來來回回拿已經過去的事折騰人,我不是神仙,沒那個本事還能改了已經過了事,說點我能做的行嗎。”

“所以離婚吧。”

祁明澤眉頭緊皺。小光因為情緒腳步有些踉蹌,他從他面前走開,繼續去收拾東西。

大概他們所說的、所認識的,完全是兩件事。但小光絕不會提及今天晚上聽到的那些話!以後想起他們是因何離婚,也絕不會包含這個男人從頭到尾設著局等他上套的不堪。

他的青春萌動,他的初次戀愛,他的少女心動也不是不堪的,單方面的下賤的。

他會將這些爛在肚子裏,決不碰它,就當它從來沒有過。

小光的世界正在大片大片的坍塌,一旁的祁明澤完全被他排除在外。

兩個人,不,是三個人。一個是他最愛的人,兩個是他最親的人。而實際上他們是如何對待他的?沒有他曾經以為擁有的愛情,沒有他曾經以為擁有的親情。

什麽都沒了,他的生活毀了。

祁明澤高大的身影籠罩著機械收拾東西的小光。“是想聽道歉的話?你要想聽,我可以說,一直說,說到你不想聽為止。”

“小光!到底在作什麽!”

看小光完全不理,祁明澤去拖了他手上的東西,拍在桌子上。小光空了手,他木訥的仰臉向他,他只是說,“我要離婚。”

“離婚?明白離婚什麽意思嗎?”

小光蒼白的扯了一下唇,像不屑回答,祁明澤握上了他的肩膀,“好好看著我,再說一次!”

“我要離婚。”

“離了,我們就什麽都不是了。我不會來找你,你永遠也見不到我,要的是這個?”

“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來就沒有認識過你。”

兩個人安靜的對視,像從來不認識的人要好好認識,也像是彼此熟悉的人在訣別。強烈的、激烈的矛盾,只是安靜的釋放在對視之間。

而這也只是祁明澤自己一個人的舉動,在小光,他只是木訥訥的看著這個男人,懷疑為什麽會有這種事。

“你別後悔!”最後祁明澤摔門而去。

祁明澤只知道自己的耐心用盡了,卻不知道這一刻被他丟開的人是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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