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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勞燕 一 江問蕊說完之後過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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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問蕊說完之後過了好久, 曲昭雪都沒回過神來。

她竟要與雲修竹和離?

這二人前段日子不還恩愛甜蜜、你儂我儂的,儼然長安城中最令人艷羨的神仙眷侶,怎的這就過了兩個月, 就要和離了?

饒是曲昭雪也算是見識過大風大浪之人,也很難應對這消息對自己產生的沖擊。

比江問蕊要和離更離譜的是, 江問蕊竟然來找她幫忙了……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可是人都站在自己家門口了, 也不會來找茬的, 她也沒道理把人往外趕……

曲昭雪摸了摸鼻子,向落英使眼色去準備茶點,便輕咳幾聲, 道:“還是先進來再說吧……”

江問蕊身子動了動,便輕輕擡起步子走了進去,環視了一下院中,突然生出了幾分難以言喻之情。

她也曾住著這樣的房子,一住就是十幾年,大清早便能聽到曲昭雪家中的肥橘叫個沒完,還能聽到曲昭雪兄妹二人在院中打鬧的聲音,和江問菩迫不及待去拍曲昭雪家大門要與他們一道玩耍的聲音,還有曲昭雪兄妹在外闖了禍, 曲姨丈在院中痛斥他二人,和淮叔在一旁求情的聲音。

江問蕊擡頭看了看那道墻, 恍然間好像看到了曲昭雪的兄長曲綏元立在墻頭上向她招手的樣子……

江問蕊抿了抿唇,長嘆了一口氣, 緩緩隨著曲昭雪走進了正廳。

正廳中已經燒上了炭盆, 比外面要溫暖許多,曲昭雪讓江問蕊隨便坐便是,江問蕊便猶猶豫豫地坐了下來, 卻依然身披兩層大氅,不願意將衣裳褪下。

曲昭雪已經將裹在身上的大氅與披風脫下了,看向仍然裹得嚴嚴實實的江問蕊,頗有些不解,扭頭望向那兩個炭盆,道:“這屋中暖和得很,還是將大氅脫了的好,免得出門之後受風著涼。”

江問蕊固執地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必,就這樣吧。”

曲昭雪見江問蕊這般執著,也就隨她去了,落英此時已經端了茶點來擺在了桌案上,斟了兩杯之後,便跪坐在曲昭雪的身旁,目光不善地望向江問蕊。

江問蕊伸出手握向那茶杯,摩挲著茶杯上的那個裂開的小豁口,輕輕抿了一口。

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不是什麽名貴茶葉,卻入口清香,回味無窮……

江問蕊將茶杯緩緩放下,思緒漸漸回籠,看著曲昭雪,重重地沈下一口氣,似是做出了什麽重大決定,道:“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此番來找你,便是想請你來做我的訟師,幫我與雲修竹和離。”

曲昭雪記起勇國公世子的那樁案子,她曾經去案發現場落梅娘子家查案的時候,曾經在那裏見到了爛醉如泥的雲修竹。

難怪江問蕊想要與他和離……

曲昭雪倒並不覺得幸災樂禍,竭力讓自己的口吻顯得客觀公正些,便道:“按律法,和離只需你們夫妻二人商量之後達成一致即可,是不必上官府的。”

“你回去之後與雲世子和離書一簽,把聘書、庚帖、嫁妝、聘禮這些東西相互返還,就可以了。”

江問蕊聞言,看起來十分糾結的樣子,手指糾纏在一起,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曲昭雪看江問蕊這副模樣,便知事情沒這麽簡單……

難道是江問蕊想要和離,但是雲修竹不同意?

在江問蕊身旁的婢女青鎖紅著眼睛忍不住嗚咽了一聲,道:“不是的曲娘子,是侯夫人她……她在國公府被國公夫人刺傷了……”

此時江問蕊橫了青鎖一眼,青鎖便登時噤聲,緩緩垂下頭不言語。

曲昭雪一頓,在腦海中盤算著捋了捋這關系,才心下了然。

是她那姨母江夫人在江問蕊的婆家被江問蕊的婆婆刺傷了?

曲昭雪額角一跳,長嘆了一口氣,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話,還是把事情原委說清楚得好,我才能知道此事究竟該如何處理……”

江問蕊手指在膝上攥緊了衣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微微昂起下巴,道:“就是我與他吵架,婆母看不過去,讓我在她跟前立規矩,還要一紙休書將我趕出國公府大門,我回娘家的時候跟母親說了此事,母親氣不過便上門了,爭執之時,婆母她就用剪刀刺傷了母親……”

江問蕊咬著牙艱難地說完了這一段,仿佛在曲昭雪面前示弱,就像是經歷了一場酷刑一般,用帕子揩了揩臉上的汗漬,道:“雖然母親性命無憂,但我無法與他再過下去,想與他分開,你有法子嗎?”

曲昭雪聞言,唇角抽搐了一下。

果然,牽扯到家事糾紛就沒什麽利索的事。

她在現代雖然做了幾年律師,但也只代理過一次離婚案件,就決定“金盆洗手”,從此離家事糾紛遠遠的。

原因無他,只是實在是太過麻煩,而且絕對是筆糊塗賬,每次雙方碰面就劍拔弩張,還會將她這種無辜的可憐律師拖入到水深火熱之中,搞不好還會光榮負傷……

曲昭雪遲疑了一瞬,便慢吞吞地回道:“這種情況下,其實不必和離,可以直接訴於京兆府,請求官府來判定你二人義絕。”

“哪怕你夫君他不同意也無妨,既然姨母被你婆母刺傷了,就已經滿足義絕的條件了。”

江問蕊嘴唇抿得更緊了些,整張臉上被厚重的衣裳悶得汗水一滴滴往下淌,道:“他是同意的,只是要休了我,可我不能被休……”

曲昭雪這才聽明白江問蕊的意思。

她二人的婚姻是已經必然走到盡頭了,如今產生爭議的,就是怎樣走到盡頭的問題。

雲家為了掩蓋刺傷親家的事實要休妻,但是江問蕊心裏憋著一口氣不願意被休。

說到底,都是為了面子……

曲昭雪感覺太陽穴一陣突突的疼,此時江問蕊終於忍不住了,將身上的大氅胡亂地脫下遞給了青鎖,有些急切地看向曲昭雪,道:“你方才說的那個義絕,是什麽意思?若真按義絕判定,會有何後果?”

曲昭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掠過江問蕊的衣裳,卻十分驚訝。

自她飛上枝頭成了侯府嫡女之後,可從來沒再穿過這種粗糙料子制的衣裳。

江問蕊註意到了曲昭雪的目光,尷尬地咳了咳,雙手護住了自己的上身,將臉扭到一旁,道:“出來的有些著急,就將家常衣裳穿出來了……”

曲昭雪也沒戳破她的謊話,只撓了撓頭,道:“義絕就是官府強制讓你二人解除婚姻關系,不會有什麽別的後果的,只是免不了上公門,鬧得不大愉快罷了……”

江問蕊聞言陷入了沈思,而曲昭雪在心中盤算了片刻,便道:“可還有一事我需要知曉,你婆母要休你,是用的什麽‘七出’(1)裏的哪一條?”

江問蕊看著曲昭雪眨了眨雙眸,過了良久,才垂下頭,盯著自己放在膝上已經快要將衣裳抓破了的手指,緩緩道:“左右就是婆母要給我立規矩,我躲懶了幾日,婆母對我不滿,才要休我……”

江問蕊話畢,看曲昭雪還要問,此時耐心便已經告罄了,道:“你究竟能不能幫我?能不能給個準信?”

曲昭雪蹙了蹙眉,頓時感覺一陣煩躁,也沒給她好臉色,道:“是你如今來尋我幫你,我不講事情問明白了,如何幫你!”

青鎖看曲昭雪臉色也不太好看,急忙小心著道:“曲娘子莫生氣,夫人她也是太著急了,實在沒有惡意的,求曲娘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幫夫人吧……”

情分?

曲昭雪還真沒感受到,二人少時的那些情分,如今還剩下多少,便搖了搖頭,道:“我是願意幫忙的,只是不是出於情分,而是出於……”

曲昭雪伸出手在江問蕊面前撚了撚手指,道:“俗話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旁人來請我做訟師付多少錢,我便向你收多少錢,你覺得可好?”

曲昭雪本以為江問蕊不會同意,誰知她聞言卻一楞,接著便長舒了一口氣,道:“你要多少?”

曲昭雪心下了然,這江問蕊雖然來請她幫忙,說到底還是有些拉不下臉,不想欠自己人情。

可是如今曲昭雪收她的錢,做的便是買賣,她也不會欠自己的人情。

當然,經歷過這麽多事之後,曲昭雪也不稀罕這麽個人情……

曲昭雪伸出兩根手指,道:“兩貫錢,但有一個前提是,對於此案案情,你不得有欺騙或隱瞞於我的地方,若是有的話……”

曲昭雪抿唇笑笑,道:“要麽加錢,要麽我就不做了。”

曲昭雪太了解江問蕊這樣的人了。

他們會竭力放大對方的缺點,隱瞞自己的錯處,給自己打造一個淒慘無辜又單純的人設,以期待獲得同情。

曲昭雪定定地望著江問蕊,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江問蕊貝齒輕輕咬了咬唇,便道:“青鎖,拿一貫錢出來。”

青鎖有些遲疑,但在江問蕊的眼神威逼之下還是取出了荷包,小心翼翼地數了一貫錢出來,放在了桌案之上。

曲昭雪倒也大方收下,便讓落英去磨墨,洋洋灑灑地書寫了一篇訴狀,將訴狀好生封好了之後,看向江問蕊,道:“你若是想好了,我便今日就去京兆府交上,若你還需要再想想……”

“不必了。”江問蕊扯了扯唇角,十分幹脆道,“今日去交上吧。”

曲昭雪點點頭,便一邊將江問蕊送出院,一邊道:“在家中等消息便是,等到了升堂那日我會去告訴你,到時候還請姨母與當初看見你婆母刺傷姨母的證人,一道前去公堂。”

江問蕊已經走到門口了,步子一頓,緩緩轉頭看向曲昭雪,神色有些恍惚。

曲昭雪微微瞇了瞇雙目,道:“姨母不知曉你要與你夫君分離之事?”

“她會知曉的,你不必擔心。”江問蕊扯了扯唇角,道,“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了,就由不得他們了,我才不想陪著他們粉飾太平。”

曲昭雪沈默了,立在門口瞧著她,只與她道了句“慢走”。

曲昭雪也明白,他們這樣的勳貴,在面對這種問題上,總是將面子看的比天都大,至於將婚姻之事鬧上公堂,那更是駭人聽聞。

江問蕊想必是瞞著家裏來的。

難道她那位姨母就算是被親家刺傷了,還看不清這家人的面目?

曲昭雪實在想不透她這姨母的心思,卻見江問蕊走出兩步之後,又緩緩回頭望了曲昭雪一眼,道:“多謝你幫忙,將傷害我弟弟之人繩之以法。”

曲昭雪這才明白,江問蕊為何會想到來找她幫忙,原來是因為阿菩表弟受傷,是她幫忙拿住了真兇勇國公世子,江問蕊這才對她產生了信任。

曲昭雪搖了搖頭,只道了句“不謝”,江問蕊神色一僵,張了張唇,剛想說些什麽,卻緊蹙著雙眉閉上了嘴巴,決絕地轉身離去,消失在了巷口。

落英瞧著江問蕊的背影,十分不屑,道:“她這樣的人,娘子為何還要幫她啊?”

曲昭雪怕了拍落英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道:“自然是為了這個,馬上過年了,正是缺銀錢的時候。”

落英不說話了,但還是很不服,看起來對江問蕊意見很大。

曲昭雪無奈地搖了搖頭,與落英一道出門前去京兆府遞了狀子,便又回到府中等消息。

這京兆府中不牽扯人命的案子,一般都不是立刻審理的,都要等京兆府中的刑獄官看過狀子之後,再將開堂的日子告知各方再公示出去,才能開堂。

曲昭雪便與落英去糕點鋪和茶葉鋪逛了逛,買了些新鮮的小玩意,才準備回家,誰知剛到了巷子口,便瞧見兩隊宮中內侍打扮的人,排列得整整齊齊,正往曲昭雪家中搬東西。

曲昭雪心中警鈴大作,急忙小步跑了回去,只見家中那四四方方的狹窄小院裏,已經擺滿了好幾口箱子,還有一個長身玉立、面白無須的貌美內侍正微笑著瞧著淮叔,待看到曲昭雪之後,面上的笑意更深了,急忙道:“這位想必就是曲娘子了。”

曲昭雪還未答話,便見那內侍十分自來熟地攙住了自己的胳膊,道:“真是個標致的人兒,怪不得皇後娘娘這般惦念你。”

皇後娘娘?惦念她?

曲昭雪根本摸不著頭腦,臉上竭力維持著尷尬的笑容,剛要說話,卻見那內侍往她手中放了一本精致的小冊子,笑瞇瞇道:“你是個有福氣的,冬月十六是娘娘的千秋節,娘娘特地派奴婢出宮,請曲娘子入宮賀壽呢……”

曲昭雪聞言,臉上的笑容有些繃不住了。

入宮?賀壽?

皇後與她素昧平生,怎麽就找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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