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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寒窗 十五 眾人聞聲回頭,只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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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聞聲回頭, 只見門口圍觀百姓中自動閃出來了一片空地,眾護衛將兩名男子圍在中間,往公堂之中走來。

是萬花樓掌櫃汪海, 和那羅姓男子趕來了。

柯遇聽到這聲音之後,身子抖了抖, 也沒敢回頭, 將剛剛要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徹底噤聲了。

曲昭雪閉了閉目,起身往邊上站了站,暗自腹誹了幾句……

早不出現晚不出現, 怎麽就偏偏這個節骨眼兒上出現……

汪海一邊諂媚地笑著,上前行禮道:“萬花樓掌櫃汪海,見過王爺。”

身旁的那個羅姓男子臉上仍然掛著得體又疏離的笑容,微微欠身,道:“訟師羅岱英,見過王爺。”

曲昭雪聞言,不禁有些驚訝地扭頭看向這個名為羅岱英的男子。

原來他竟是個訟師嗎……

顧沈淵見他二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略蹙了蹙眉,挺直了身子, 道:“二位免禮,今日這位柯遇前來自首, 本官便當場升堂,以查清案情, 汪掌櫃身為夜明珠失竊案的苦主, 本官便通知汪掌櫃到場。”

汪海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剛要出聲,卻聽身邊的羅岱英輕輕咳了咳, 汪海疑惑地扭頭看向他,忽而會意,尷尬地笑了笑便不言語了,只見羅岱英微笑著上前幾步,道:“王爺,既然寶珠已經找回來了,那我們萬花樓也就不再追究此事了……”

顧沈淵手指輕點桌案,微微擡了擡眉,道:“羅訟師的意思是,萬花樓汪掌櫃不再以苦主身份控告了?”

“是啊……”羅岱英的笑容十分溫和,扭頭望了汪海一眼,道,“汪掌櫃的意思是,萬事以和為貴,柯遇也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該給一個悔過的機會啊……”

曲昭雪登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讚嘆一聲,真是收買人心的一把好手。

當曲昭雪想通了整個案情之後,第一個懷疑的便是萬花樓的汪掌櫃,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罷了,如今他在公堂之上這般維護柯遇,顯然是想要將柯遇的心拉攏到他們這一側,讓他莫要反水,咬死殺死焦解元的案子,是他自己所為。

而顧沈淵顯然也明白了這意思,道:“羅訟師既然精通律法,想必也知曉,就算苦主不追究,本官身為京兆尹,也須得依律法對其施以刑罰。”

羅岱英則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羅某自然是知曉,不過雖然律法無情,但是人卻有溫度,刑獄官可比這律法要重要得多……”

曲昭雪心裏一驚。

這人竟然還敢教顧沈淵做事,還真是挺膽大的,不知道有什麽背景……

顧沈淵聞言也不急不惱,勾起了唇角,道:“羅訟師言之有理,本官確實也有放他一馬的心思,只是他還犯了件殺人案,本官就是想法外開恩,也確實做不到啊……”

“殺人案?”汪海一臉驚訝的樣子,扭頭看向跪在那裏的柯遇,用手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又痛心疾首地哀嘆一聲,道,“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羅岱英又扭頭望了汪海一眼,曲昭雪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看到汪海一臉吃癟的模樣,如鵪鶉似的縮回腦袋不言語了。

這倒讓曲昭雪十分驚訝了,這二位關系整個顛倒了似的,看起來這訟師像是大爺,這位客戶卻成了乖乖聽話的小弟,根本沒有一丁點甲方爸爸的尊嚴……

確實是奇妙的很……

而且,這汪海看起來並不算聰明,根本不像是個日進鬥金的大鋪面掌櫃,腦子絕對不如這位羅訟師活絡。

羅岱英又轉向顧沈淵,嘆息了一聲,又行了一禮,道:“既然如此,羅某便不宜置喙了,此案既然與萬花樓無關了,那羅某便與汪掌櫃先行告辭了。”

顧沈淵手指輕輕點著桌案,雙目緊緊地盯著羅岱英。

這羅岱英雖然看起來對他十分尊敬有禮,實則每一句話都在明裏暗裏地冒犯他,先是為著收買人心的目的教他人情重於律法,現在又擅作主張地想要離去。

顧沈淵倒是聽說過這個羅岱英,他為好幾個勳貴脫罪之後,在長安城的勳貴之中徹底打響了名號,來找他做訟師的人非富即貴。

而顧沈淵身為京兆府還是第一次與他在公堂之上見面,可見這羅岱英平日裏接觸的都是些大理寺管轄之案,涉案之人身份高貴,由不得京兆府管轄……

羅岱英剛給汪海使眼色要離開,卻被顧沈淵叫住了。

“羅訟師請留步,本官還需詢問一下苦主和疑犯,還請二位稍等片刻。”

羅岱英略有些驚訝地轉過頭來,見顧沈淵雖唇角含著笑意,但眉目之間似有淩厲之色,略一思索,才不情不願地恭敬應是,顧沈淵便看向跪在那處的柯遇,道:“柯遇,你可有要詢問之事?”

柯遇低垂著頭,脖頸處緊張地滾動了一下,雙手緊緊地糾纏著衣袍,羅岱英微微挪了挪腳步,讓自己那華貴的靴子躍到了柯遇的眼前。

柯遇身子猛地一顫,輕輕眨了眨雙眸,身子猛然松懈下來,艱難地擡起頭來看向高坐在公堂之上的顧沈淵,道:“沒有了……”

曲昭雪聞言閉了閉目,雙拳在身側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她能理解柯遇的痛苦與顧慮,她不能強求每個人都做出同她一樣的選擇,她只能選擇尊重。

但這並不代表,她會選擇什麽都不做,而放棄針對作惡之人……

故而在顧沈淵轉向她詢問時,曲昭雪仰起了頭,高聲道:“我有疑惑未解,想請萬花樓汪掌櫃解答。”

汪海突然被點名,楞了一瞬,而顧沈淵見狀身子往後一仰,道:“問吧。”顯然是不打算幹預的意思。

羅岱英皺了皺眉,知道這確實符合律法,只能轉過頭來笑著應對,曲昭雪對他回以微笑,道:“我是想請問一下,這夜明珠和飛錢當真是柯遇盜走的嗎?”

“這還有假?”汪海看起來急了,高聲道,“丟了夜明珠,汪某還要被訓斥,這汪某還能沒事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汪掌櫃莫急,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曲昭雪看起來十分親和,眉目間溫柔得很,繼續道,“我是在想,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這柯遇是事先預謀殺人,而柯遇與這死者焦解元平日裏無仇無怨的,我是實在想不到他的殺人動機,便只能推測,他是受人指使而殺人的,若真是如此,這夜明珠和飛錢很可能就不是他偷盜的贓物,而是收買他為其殺人的幕後指使者付給他的賞錢。”

汪海蹙眉琢磨了一下去曲昭雪這番話,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之後,登時怒道:“你這是何意!”話畢又上前幾步伸手指著曲昭雪道,“你是在指控汪某教他殺人的嗎?你有何證據!莫要在此血口噴人!”

曲昭雪急忙後退幾步,看起來十分無辜地擺擺手道:“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並不是指控,前幾日機緣巧合之下,正巧與金吾衛打過交道,當日上午將畫像交給金吾衛後,當夜便尋到了人的蹤跡,我就覺得奇怪,既然好幾日前夜明珠與飛錢丟失之時,汪掌櫃就請金吾衛幫忙找尋了,怎的過了這麽多日還沒消息……”

“更何況,每次尋人尋物,金吾衛第一個巡查的就是人多眼雜的東市和西市,然後是邸舍,方才柯遇說,他一直躲在東市,我就覺得奇怪,怎的盜竊案過了五六日,一直到了兇殺案案發那日,金吾衛才想起來去東市瞧瞧呢?”

曲昭雪緊緊地盯著汪海,汪海一時語塞,用手肘頂了頂身旁的羅岱英,羅岱英神色十分不耐,但也無可奈何,只得道:“金吾衛如何行事,自然不是羅某這般平民百姓能知曉的,王爺若想要核實,大可請金吾衛之人前來作證,若是想要指控汪掌櫃指使柯遇殺人,還是要有實證才行啊……”

曲昭雪聞言抿唇笑了笑,微微頷首,道:“自然是需要實證,所以依汪掌櫃與羅訟師的意思是,這焦解元被殺一案,與萬花樓毫無幹系了?”

汪海冷嗤一聲,道:“自然是沒關系,汪某行得正坐得直,絕不做那種指使人殺人之事,你這婦人若是沒證據,別在這裏亂說!”

曲昭雪聽罷,登時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扭頭看向顧沈淵,道:“苦主鬥膽請求王爺,將另一名涉案人員帶至公堂之上,此人不僅有動機殺害死者焦解元,而且還涉嫌在今春的科考之中舞弊,以獲取了狀元之位。”

“此人乃是良國公世子,雲修竹……”

此言一出,公堂之上先是靜了一瞬,接著便一片嘩然,圍觀的百姓皆驚呼出聲,在外驚訝地竊竊私語著。

“雲世子,那可是當朝狀元,又是皇後娘娘的娘家人,怎麽可能舞弊,還涉嫌殺人呢!”

“就是啊!這女訟師可真會信口開河,為了賺個名聲真是臉皮都不要了!”

汪海十分震驚,伸手指著曲昭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忍不住又用手肘碰了碰羅岱英,而羅岱英則像是才突然註意到曲昭雪似的,仔細地盯著她看著,眉目之間似有淩厲之色。

顧沈淵看起來面上無甚表情,只蹙了蹙眉一拍驚堂木,堂下登時肅靜了,便道:“你有何證據,直接呈上來便是。”

曲昭雪微微頷首,取出來兩張紙,展開並撫平後上前幾步放在了顧沈淵的桌案之上,顧沈淵認真地看了半晌,神色登時凝重了起來,急忙喚來莫愚,道:“馬上前往良國公府,請良國公世子雲修竹前來作證。”

莫愚聞言卻並沒有立刻動身,略有些為難地說道:“王爺,只怕是今夜不太方便。”

“為何不便?”顧沈淵眉頭擰得更緊,擡頭看向莫愚,只見莫愚一張臉皺了皺,才硬著頭皮上前幾步,小聲答道:“您忘了嗎,今日雲世子成婚,如今良國公府中,正在辦婚宴呢……”

顧沈淵手指輕點桌案,好生回憶了一下,才記起來那封被自己隨手壓在公文之下的請柬……

顧沈淵突然覺得有些頭痛了,忍不住將手肘放在桌案上,伸手撐住了自己的額頭。

雲修竹可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他顧沈淵再受聖人信任,若是不管不顧地就這麽前去良國公府拿人,還攪擾了人家的婚宴,實在是有些不太合適。

若是最終證明雲修竹是冤枉的,皇家的顏面往哪裏擱……

顧沈淵正糾結之際,只見那汪海臉鼓鼓的,氣沖沖地上前幾步指著曲昭雪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也敢指認我們東家泰興侯府的姑爺!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麽品種的醜八怪!不就是你喜歡我們姑爺,我們姑爺卻不待見你嗎,你便這麽急不可耐地想要搞臭我們姑爺的名聲,真是不要臉面!”

在外圍觀的百姓皆頻頻點頭應是,他們可還記得前幾日在這裏審斷的杏園殺人案,這個曲昭雪可是一開始就被定為因妒殺人的兇犯了……

曲昭雪聞言也並不覺得氣憤,反而感覺好笑,轉頭看向他,理直氣壯道:“你們姑爺也就你們泰興侯府將他當個寶,他是否有罪、犯了什麽罪,自然要律法來裁斷,不是我一人之言能斷定的!我只是提出懷疑並舉出證據,具體還需京兆尹來裁斷。”

汪海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冷笑了一聲,道:“真是稀罕,你有什麽證據啊!這柯遇殺人的事實那是板上釘釘的,他自己都承認了,你在這裏推測了半天,人家嫌犯都不認,那有個屁用啊!”

曲昭雪冷眼望向他,眉目十分淩厲,厲聲道:“汪掌櫃這就不懂了,實證向來是重於口供,柯遇的口供與各項證據對不上,他自稱臨時起意殺人,可各種證據均顯示他是預謀殺人,如今動機不明,汪掌櫃總不能要求京兆尹就這樣只憑口供辦個葫蘆案吧!”

“你!你個婦人就是腦子不活絡!”汪海一邊擼著衣袖一邊指著曲昭雪道,“預謀殺人和臨時起意殺人那不都一樣嗎,反正都是柯遇從那屋頂的竈突把人……”

汪海剛要繼續說下去,便見羅岱英神色一緊,三步並兩步上前拉住了汪海的胳膊,厲聲道:“胡言亂語!還輪得到你教王爺如何辦案嗎!”

汪海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可見羅岱英神色如此緊張,看向他的眼神滿是警告之意,這才將要說的話咽下去,沈默了下來,而曲昭雪卻心中一陣狂喜,冷笑了一聲,道:“把人從屋頂的竈突中怎麽了?汪掌櫃怎麽不接著說了?”

汪海緊緊地抿著唇不答話,羅岱英飛快地眨眼,腦中應當是在不住地思索著,而曲昭雪則抿唇笑笑,繼續道:“汪掌櫃怎麽知道,死者的死因與那屋頂的竈突有關的呢?”

顧沈淵聞言神色一松,微微勾了勾唇,看向莫愚道:“你拿著本官的印信,去良國公府帶人,順便將雲世子的丈人泰興侯爺一並帶來。”

接著,顧沈淵扭頭看向了立在公堂之下愈見緊張的汪海,目光中隱含著警告與憤怒之意,厲聲道:“讓他老人家看看,他萬花樓中養的人,幹了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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