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綠的樹林間。

樹幹被他用光球擊中，倒了好幾棵，他卻始終覺得自己沒有掌握這種魔法的精髓，好像缺少了點什麽，卻找不到。

“你累了嗎？”

芙鈴出現在他的面前，遞給他一種姜黃色的果實，果實好像是一顆一顆的醋栗團在一起組成的，每一顆小球上都帶有一點像是小刺一樣的東西。

他沒有去拿這顆果實，即便白皙的額角蒙著一層薄汗，“為什麽要給我？”，他才拒絕過她。

芙鈴沒有看著他的眼睛與他對話，反而伸出手，用指腹蹭了一點他額角的汗，伸出像是小貓一樣的舌尖舔了一下，隨即動作迅速地把舌頭收回去。

少年本來臉頰就帶著一些因熱氣而生的紅暈，看到她這樣的行為更加覺得羞恥，僅僅是一瞬間松動了，接著繃得更緊。

惡魔果然不知羞恥。

他們才只是剛剛認識而已，居然就對他做出這麽超過距離的行為。

還有她帶過來的少年呢，難道不是她的伴侶嗎？

是他忘記了，惡魔才不在意道德，有好幾個伴侶也是一件正常的事，不能用人類的邏輯來解釋其他的種族。

想到這裏，他濃密的羽睫又垂落下去，在臉上落下一片陰影。

“我沒有入學，老師認為我在魔法方面是個天才，所以不入學也沒關系，或許靠自學可以得到更好的成績。”

芙鈴蹲坐在一邊，手肘撐在膝蓋上，微微側頰，“只在魔法方面是個天才嗎？”，也就是說其他方面可能挺糟糕的。

照道理來說應該要生氣的，他卻剛要開口就啞火了，莫名其妙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我和其他同學格格不入，還是一個人學習會比較好。”

除了她，大概也不會有其他人聽到他的心裏話了，他認為和她這樣邏輯死的人說話，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那你覺得難過嗎？”

“不難過，一個人也很好。”

她轉回去，碾著手下的小草，“那就好了啊，每個人都要選擇自己合適的方法生活下去，可能你就是不適合和大家在一起，沒有必要因為所有人都覺得合群比較好就去合群。”，所以就算不受歡迎，也並不是那個不受歡迎的人的錯。

“那你還真是……挺特別的。”

一般人的想法都是既然不合群，就想辦法變得合群，和大家在一起吵吵鬧鬧的才是最好的。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沒有必要逐漸都變得一樣，大家都穿同樣的衣服，吃同樣的食物，聽同樣的歌，每個人都在變得像另一個人，你就覺得這樣是好的嗎？”

他看著她，沒有想到她能說出這樣有深度的話來。

她忽然伸出一根手指，“你的臉，怎麽變得有點奇怪。”

“不是臉，是表情吧。”，他指正她。

“人類不是都討厭惡魔嗎，你到這裏來應該被很多人欺負過吧，你在惡魔裏看起來也不像是厲害的那個。”

不想要和她說太多的，但是，今天，就當做是難得的例外吧。

不止是不厲害，看起來還很弱小，大概是被異世界趕出來，到人類世界裏來討生活吧。

其實她還挺可憐的，那麽小一只，又長著和人類不一樣的翅膀和尾巴，無論在哪裏都是不一樣的那個。

被歧視並不意味著要被打被罵，僅僅只是看著她和別人不一樣的眼神，就是歧視了。

就像和別人打架沒關系，但卻沒有辦法接受被所有人指指點點一樣，未必要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才被稱作傷害。

“這裏，居然有青蛙。”，她把那只黏糊糊綠油油的東西撿起來。

“你把那只青蛙帶回去要幹嘛啊？”

“餵給我的蛇吃。”

他好像有看到過，她脖子上圍著一條淺青色腹部白色的蛇，但是那條蛇一動不動的他還以為是裝飾品，雖然說季節不太對，但是動物長眠也挺正常的。

好了，交談就到這裏為止吧，之後他們兩個也不會有什麽交集了。

他會繼續像以前一樣，一個人安靜地帶著，也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破這種平靜的局面。

少年站起來，拍走了身上的草屑。

交換名字，也沒有必要。

第二天，他把窗簾挽起來，正打算用結繩固定住的時候，看到她站在窗外。

站在及至小腿高度的少女背對著他，為靛藍色的菱形花澆水。

她要澆水的話，就讓她澆水吧，只不過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他繼續著說手上的動作，將另一片窗簾挽起來，潔白幹凈又沒有任何細碎花紋的窗簾。

已經看過她了，他卻仍舊在挽起另一片窗簾的時候擡頭看了一眼她。

像是被她發覺，迅速地轉移了視線。

走到外面的時候，整片花畑都濕漉漉的了，迎著光被照射到的時候，可以看到像是露水一樣的晶瑩反光。

雖說是在自學，可是偶爾也是要去學院裏取一些有用的資料，再將自己遇到的問題反饋給老師，這樣的時候並不多。

走進學院裏，有三兩行經的學生對他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就當這些目光不存在一樣，捧著上次從圖書室裏取來的書繼續往前走。

“瑟來納。”，很簡短地打招呼的方式，畢竟和他並不算是很熟，只是認識的關系，沒有辦法用親熱或者其他更多的話來堆砌。

瑟來納對他點了點頭，面部沒有什麽松動，只有唇微抿了一下，近乎繃直的線條。

“你是要去圖書室嗎？”

班尼是亞人，人類與兔人的混血，很明顯可以看到他的頭頂有兩只長長的兔耳垂落下來，攜帶著雪白的絨毛，也有著一張很符合人們對於兔子的幻想的臉，可愛又安靜，眼下有一點紅暈，和耳朵一樣，是天生攜帶的顏色。

每個人都對自己的長相外表不滿意，不管自己有多接近完美的程度，班尼也總是想著自己的耳朵要是淺黃色的就好了，淺黃色的皮毛會看起來更溫暖一些，不像白色那樣不近人情，又或者他的兔耳毛發短一些就好了，只需要一層薄薄的絨毛就好了，太多的絨毛讓他很容易掉毛，經過的地方都會有細碎的絨毛。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白色的毛發太顯眼了，一看就知道是他掉下來的毛發，所以他每天都是班級裏最後一個離開的，他要自己清理這些過盛的絨毛，還有一層想要偷偷藏起來絕對不被別人發現的心思在裏面。

他是一只表面上看起來很安靜的兔子，其實內心十分容易害羞，不喜歡被別人看到自己的兔耳，不喜歡被別人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屬於自己的絨毛，不想不想不想，害羞和討厭各參一半。

班尼靠近了他一些，兩個人走在水平線上。

這個同學要和他一起去圖書室他也沒有辦法，畢竟圖書室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他沒有權利阻攔任何人。

班尼對瑟來納的態度一般，只能用一般來形容，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

因為瑟來納的特殊，班級裏的同學常常會對他有怨言，也可以用嫉妒來形容。

班尼總是靜靜地聽著，在做筆記的時候聽到他們說這些話，亞人都比人類的聽力要敏感一些，即使刻意去躲避，這些嘈雜紛亂的聲音也都會悉數湧入他的耳中。

很多雜碎的事情他忘記了，他也好久沒有看到過瑟來納了，有些事情倒是天天聽到班級裏的同學們提一遍，一件事是他有時會回學校的圖書館來拿書，後面緊隨著一大串的牢騷，什麽既然不是學校裏的人那就不要來拿學校裏的書啊，什麽既然這麽聰明的話，不需要書就可以學習了吧。

還有一件事就是老師都很喜歡他，認為他未來一定能夠成為最厲害的魔法師。

他是不知道能夠成為最厲害的魔法師有什麽好的，可是聽到那些閑言碎語，他大概能夠明白有多好。

所有人都在追求著能夠享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最好的人，得到所有人的矚目，走到哪裏都有人打招呼，大概就是這樣了。

班尼的兔耳動了動，忽然說，“你最近有朋友了嗎？”，瑟來納有朋友真是一件稀奇的事，就連他都忍不住好奇。

瑟來納沒有攀談的欲望，更何況他又沒有朋友，於是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往前走。

“是惡魔。”

班尼沒有加快速度，落下了他一截，等到瑟來納停下的時候，他就追上來了。

看來是猜對了，“你喜歡惡魔嗎，她可能是你未來的妻子嗎？”

他是亞人，雖然也在惡魔的餐單裏，但是相比起第一目標的人類來說，他們還不是被針對的第一位，所以也是不好不壞的態度。

班尼對外界的觸感不是很明晰，所以對所有東西所有人的評價都是不好不壞的。

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只是聽著別人對於瑟來納的閑言碎語，沒有任何評價。

“她不可能是我未來的妻子。”，他未來也不會有妻子。

“這樣啊。”，他習慣性地應和，不作答是很沒禮貌的事一件事，班尼的兔耳又動了動，不予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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