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席四兒等人走到縣衙門口準備敲鼓時，剛巧有衙役從裏走了出來，見楊氏握著鼓槌，便是問道：“你們幾個站在這裏作什麽？”

“民婦有冤情要請縣大人做主，還請官爺代為稟告一下。”到底是前任村長夫人，楊氏說起話倒是沈穩的很，話語也是落落大方，這點讓席四兒很是佩服。

那衙役打量著她們，突然間偏頭往後瞧了眼，見席四兒沖著她咧著嘴笑嘻嘻的，不由無語的翻了翻白眼，沖她喊道：“東山村席四兒，怎麽又是你！”這姑娘難不成跟縣衙有緣，隔三差五就得來上一遭。

“嘿嘿，這不是遇上點麻煩事，想請縣大人幫忙解決一下嘛。”席四兒很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這來的次數多了，都成了縣衙的“名人”了，就連差大哥都能記住她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呢。“那啥，勞煩差大哥幫幫忙稟告一下哈。”

“擱這兒等著，我去稟告大人。”那衙役癟了癟嘴，沖著她們四人交待了兩句，轉身又往縣衙裏跑去。

見狀楊氏嘴角勾起抹笑意，譏笑道：“你還真是不害臊呢，一姑娘家隔三差五到縣衙來，看以後誰敢娶你！”話畢，月娘跟杜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眼神裏充滿了嫌惡。

倒是席四兒無所謂的笑了笑，她能不能嫁的出去跟她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不勞煩你們關心，還是關心關心你們的屁股能挨得住幾板子吧！”鹹吃蘿蔔淡操心，這群人真是吃飽沒事幹撐得慌。

“死鴨子嘴硬，看你一會兒還能不能硬起來！”楊氏翻了翻白眼，冷冷的看著她。手伸進袖子握著那張田契，楊氏臉上露出個得意的笑容來，看的杜氏倆人有些瘆得慌。

偏偏席四兒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悠哉哉的靠在大鼓上吹著手指甲，完全沒把她們放在眼裏，這把楊氏三人氣得夠嗆。但又礙於是縣衙門前，三人只能憋著氣沒給敢發作。

很快，剛剛那位衙役去而覆返，站在他們面前轉達著上頭的命令，“大人現在有要是處理，讓你們在公堂裏等一會兒，他很快就出來。”說完意味不明的瞧了眼席四兒，但僅僅是一眼他又挪開了目光，領著她們幾人往裏面走去。

聽著三人嘀嘀咕咕的話，席四兒無聲的笑了笑，真是太閑得慌，沒事老往縣衙跑。席四兒低頭緩慢的往縣衙裏面挪著步子，成功的引起了過往行人的註意，“席家姑娘？”

“叔，你說什麽呢？”田松慵懶的掀起眼皮瞅了眼四周，滿臉疑惑的望著周叔，這無緣無故的幹嘛停下來，害得他差點撞上她的後背，不是說老頭子讓他趕緊去店裏的嘛。“趕緊走吧，去晚了又得挨老頭子的訓，煩死了！”

“誒，這就走。”周叔心神不定的瞧了眼縣衙的門匾，心想著自己剛剛是不是看花眼了，席家姑娘在家待的好端端的，她怎麽可能出現在縣衙裏面。“這眼睛是越來越不好使了呢。”想到此，周叔不禁嘟囔了兩句，加快著腳下的步伐往前走去。

百般無聊的坐在公堂的石階上，席四兒彎著腰用手在地上畫著圈圈，心中擔憂著自家老爹跟辛易的涼糕到底賣完沒。照她設想的那樣，這點已經把所有的東西賣完，已經回到家裏了。要是他們腳程夠快的話，應該也在前往興豐縣的路上了。

但這僅僅是設想而已,這實際生意到底如何，還是個未知數呢。她現在只能祈禱著辛易他老人家能來的快些，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拿出什麽樣的憑據來證明，那塊田是前任黃村長贈送給她們的呢。

見她坐在臺階上發呆，楊氏等人只當她是心虛了，各個臉上盡顯得意，她們都能想象得到待會兒席四兒挨板子是的慘樣了，想想就覺得很是開心。

“席...”

“白大人到！”

楊氏剛準備上前笑話她一番，就聽衙役一聲喊，嚇得連忙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望著公堂上方。而席四兒則是不緊不慢的站起來抖了抖屁股上的灰塵，這才慢悠悠的往裏面走著，站定在楊氏身旁，還沒有想要下跪的地方。

“大膽，見到大人還不下跪！”白澤剛剛落座，還沒來得及瞧見堂下站著的跪著的都是何人，就聽衙役猛然呵斥，倒是把他嚇得夠嗆。神情有些不滿的掃了眼剛出聲的那衙役，喝了口茶穩穩心神。

席四兒倒還是自覺跪在楊氏身旁，反正她來縣衙也不是頭一遭，每次都得跪上一跪，倒也是沒什麽所謂了。

喝了口茶緩了緩，白澤這才放眼望著堂下跪著的人，卻是覺得跪在最左邊的身影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兒見過一樣。但光是這麽一瞧他也瞧不出到底是誰，索性杯子朗聲問道：“堂下跪的何人，擊鼓所謂何事啊！”

“民婦黃楊氏肯定大人為民婦做主啊！”楊氏頓時聲淚俱下，使得席四兒不由楞了楞，敢情這也是個戲精啊。這眼睛就跟自來水開關似的，說流淚就流淚，半點征兆都沒有，可真是夠嚇人的啊！

“好好說話，究竟所為何事。”看見女人流淚，白澤就腦仁兒疼，面上帶著些不耐煩了。好好說話不行麽，非得哭哭啼啼的。

“民婦要狀告她強占家中田地，還橫行霸道的動手打人。”楊氏擡手指向席四兒，一雙眼恨不得剜了她。“還請大人明察，那田地是老黃家所有，這人強行占去改造成池塘，拒不歸還。還請大人替民婦做主啊！”

強占別人的田地還敢動手打人？那女子莫不是腦袋被門夾了吧，白澤暗搓搓的想到。“被告何人，擡起頭來！”

“民女東山村席四兒。”席四兒嘆了口氣，慢悠悠的擡起頭來望著他，就差給他扯出個笑臉來了。她都說過了，碰上白澤準沒什麽好事情。這不，她被告上縣衙又是白澤主審，這孽緣何時了啊！

在她擡頭應話的那一瞬間，白澤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他做夢都沒想到席四兒又又又來了啊！“怎麽又是你。”待調整了下坐姿以後，白澤無奈的看著她，脫口而出。

“......”席四兒惆悵的嘆了口氣，她還很想說怎麽又是他呢。“還望大人明察，還民女個公道。”

白澤眼皮跳了跳，他敢不還給她個公道麽，除非他真的是不想活了。原本都準備這兩天動身前去柳城了，哪曉得偏偏又遇上這姑娘，論起倒黴來怕是沒誰能比得過他吧！

“子誠啊，易公子的女人又跪了我誒，我是不是該收拾包袱準備跑路了啊！”白澤在心中暗搓搓的想到，但面兒上還是很鎮定的瞧著她們幾人，開口問道：“原告楊氏，你說席四兒強占你家田地，可有何證據？”

“民婦手裏面有蓋著縣衙印章的田契，可以證明那塊田是老黃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而她們也可以為民婦作證，證明民婦所說句句屬實！”楊氏聞言眸光閃了閃，就像是看到了希望般，挺直了腰板瞧向白澤，繼續說道：“可現在那塊田被席家人強占了去，並改造成了池塘，而這些事情都是在民婦等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的。她這不是強占是什麽！”

“今日民婦找她理論，可她非但不承認，還動手打了我一巴掌，民婦的臉到現在都還腫著呢！”楊氏捂著臉又哭了兩聲，看向席四兒時眼裏多了抹畏懼，“她還拿著鋤頭揚言要弄死民婦呢！懇請大人替民婦做主啊！”

白澤眸色黯淡了些，楊氏臉上確實是有手指印清晰可見，足以證明她所言並無虛假。但席四兒作為被告是不是太淡定了些，就好像楊氏所說的事情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一樣。

“被告席四兒，對於楊氏所說你可認同？”

“民女只認一半。”席四兒擡頭迎上白澤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大人，民女對楊氏所說只認一半。”

“哦？哪一半？”

“關於強占土地一事民女不認，那塊田是東山村前任黃村長贈與席家的，楊氏所言純屬瞎扯！”席四兒收回視線落在楊氏身上，繼續道：“民女不止一次告訴楊氏，關於此事要回家弄清楚再談，但楊氏不依不饒的拽著民女的手不讓民女離開。而她身旁所跪的兩位大嬸兒則是拽著民女娘親，企圖威脅於民女。所以情急之下，民女才會反手扇了楊氏一巴掌，但這巴掌純屬自衛行為，並不是刻意為之。”

“至於楊氏口中所說的拿著鋤頭想要弄死她們，那完全是民女要求救母心切所想到的下下策，還望大人體諒民女當時的心境。”

“民女確確實實是動了手，但這是基於她們先動手的前提下，民女才自衛反擊的。”席四兒沖著白澤福了福身，拉高聲音喊道：“所以，楊氏所說之話，民女只認一半！”

楊氏聽她所講臉色暮地變的蒼白，這怎麽說來說去倒成了她是罪魁禍首，席四兒倒是撇的幹幹凈凈的。這哪裏得了的呢！“大人，席四兒所言並非實情啊，當家的從未說過要將田贈與席家啊。試問黃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實巴交的種田人，就靠著那幾塊田吃飯過日子，咋可能把一家老小的口糧都贈給一陌生人啊！”每家每戶都守著田土過日子，咋可能把吃飯的東西送給人嘛，這是用腳趾頭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說的倒是有點道理。”莊稼人都是靠著田土吃飯，哪可能輕易將田地無償贈與別人啊？白澤皺眉瞧向席四兒，可這姑娘也不像是會侵占別人田地的人啊，更何況瞧她的樣子完全就沒在怕的，這讓他納悶不已。“被告席四兒，你說田地是前村長贈與你們家的，可有證據？”凡事都得講究證據，哪怕他心中認定席四兒不可能這麽做，但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要如實審查的，畢竟他坐在這裏肩上就有擔子，不能靠著感情辦事。

“我沒證據！”

“......”白澤聞言瞬間一口茶噴了出來，滿臉懵的看著她，這姑娘難道是來戲耍他的？沒證據竟敢如此放肆？

要不是念著某位在她後面替她撐腰，席四兒早就被抓起來挨板子了。可偏偏他對她楞是罵不敢罵，打更是不敢打的，莫名的白澤覺著自己這官做的很是委屈，連下令責罰人的權利都沒有，想想真是夠難受的呢。

“大人，懇請大人替民婦做主啊！”見狀楊氏心中更是歡喜的不行，這席四兒膽子可真是夠大的，竟敢當著縣大人的面兒這麽說話，就不怕她的屁股被打開花啊！

敢侵占她家的田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席四兒這丫頭典型的就是不撞南墻不回頭，非得讓她知道知道厲害才行！

“那...席四兒你可認罪？”內心雖然偏袒著她，可眾目睽睽下她又親口承認自己沒證據，白澤就是想幫忙也幫不上啊，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替她祈禱著，希望楊氏別太過分了。

席四兒莞爾一笑，望向白澤天很是天真的說道：“民女不不知所犯何罪，還請大人明示！”她一沒搶二沒偷，讓她認罪又是認的哪門子罪？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你既然拿不出證據田地是贈與你席家的，那你就是強占的。當著大人的面兒，你還敢裝傻充楞，你簡直是膽大妄為！”楊氏擡手就想往她身上招呼，可那手還沒落在她的身上，手臂就突然一麻，使得她“哎喲”一聲倒在地上。而她身旁的月娘跟杜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連忙跪著往前挪了挪，出聲喊道：“你咋的了？”

“楊嫂子，你咋啦！”

“疼...”楊氏捂著胳膊不住的喊疼，讓二人像是二丈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席四兒則是漠然的看著她，眼中閃過絲驚訝，但很快又被她隱了下去，她剛剛還以為自己要被揍了誒！

白澤挑眉瞧了眼倒在地上的楊氏，心中暗想道：“要有好戲發生了！”

“大膽楊氏，竟敢當著本官的面想動手，信不信本官定你個藐視公堂的罪！”白澤猛地一拍驚堂木，嚇得堂下眾人驚了驚，就連席四兒眼皮也跟著跳了跳。

楊氏抱著手臂疼的眼淚花直流，聽到他厲聲所說，也顧不上手上的疼痛，哭道：“民婦...民婦是一時氣急，還望大人恕罪啊！”一雙眼卻是狠狠地瞪著席四兒，恨不得多剝掉她的皮，“是她所說並沒證據，民婦這才...”

“她沒證據，可是我有證據！”楊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好聽的男聲給打斷了。

席四兒當然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嘴角掛著淡淡的淺笑，這人來的比預計的還要快些啊。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她就覺得踏實了。

白澤擡眸望向公堂大門的方向，壓抑著內心的狂喜與不安，硬著頭皮喊道：“來者何人，還不快點進來！”辛易啊，你丫要是再不現身，你家姑娘就要被收監了啊！

“證據？不可能的啊！”楊氏喃喃低語，她手裏面握著田契，他人怎麽可能有證據，這絕對不可能的！“不可能，他們都是騙子，大人他們都是騙子啊！”

“大人，那塊田是黃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怎麽可能會贈與席家。這都是席四兒的謊言啊，大人，你千萬別相信她啊！”

“民婦...”

“住嘴，是非曲直本官自有定斷！”白澤拍著驚堂木語氣淩厲的朝著楊氏吼道，嚇的師爺握著毛筆的手抖了抖，“若是你在敢喧嘩吵鬧，影響公堂秩序，大刑伺候！”

楊氏聞言立即住了嘴，就連月娘跟杜氏都下意識的跪倒在地上，安安靜靜的不敢發出一句話來。她們現在是越發後悔來趟這趟渾水了，老實在家待著該有多好啊，幹嘛沒事來此找什麽刺激呀！

哎，可惜現在後悔都太晚了呀！

等到整個公堂都肅靜了，辛易才緩緩從外面走進來，視線直直的落在席四兒身上，隨即又掃向高位上的白澤，勾了勾唇說道：“席四兒沒有證據，可我手上握有證據，能證明那田是黃村長無償贈送的，而非席家強占！”

“大膽，見到大人為何不跪！”有衙役見他絲毫沒有跪下去的意思，連忙厲聲呵斥著，而辛易則是饒有興趣的瞧了眼白澤，似乎是在詢問他跪還是不跪。

這不出聲還好，這衙役一出聲嚇得白澤是冷汗直冒，他敢讓辛易跟他下跪，除非是他不想見到今晚的月亮了。

“你們都先起來吧，俯視你們倒是怪眼睛痛的。”白澤喝了口茶壓壓驚，沖著堂下跪著的眾人喊道，徑直的忽略掉了衙役的話。

眾人雖覺得納悶，但還是遵從的站起身來，挨個站在公堂上各個心懷鬼胎的想著事情。而堂上的衙役們則是傻眼了，他們見過無數的案子，這大人咋就偏偏今天喊眼睛疼呢！

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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