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呢。”紀凡兮頭一回聽到拒絕人用的是這種理由，不由得安慰了她一句，“這說明不只是你，就算是別人也沒機會的，不是你有問題，是他有問題。”

陳莉莉悲苦地嘆了口氣。

“年紀輕輕的，不至於吧。”孔妙撓了撓腦袋，朝籃球場上看過去，小聲嘀咕，“這一身荷爾蒙實在是有點浪費。”

紀凡兮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能看到籃球架下，幾個男生圍在一塊兒聊天，最突出的那一個手裏拿著籃球，不知是聽到了什麽，正開心地笑著。他的身高和相貌都非常打眼。

他身上那些叮裏哐啷的配飾摘掉了，這一身看起來簡單，但穿在他身上，仿佛全身上下都在透露著兩個字——

猛男。

“他衣品挺不錯的。”跟著看過去的楊偉客觀地評價了一句。

“那還用你說。”陳莉莉嘆了口氣，說道，“他爸爸可是模特，你隨便去一家理發店翻翻店裏的雜志就能看到的那種。”

“我靠。”殷堅嘖嘖兩聲，“怪不得，這氣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陳莉莉走後，四人圍著乒乓球臺，一時間靜默無語。

“下午吃什麽。”楊偉打破了沈默。

“東街那家酸菜魚今天剛開店，我們去嘗嘗吧！”孔妙一聽到吃的就活過來了，“不過我們得早點去，估計有很多人會去吃。”

“剛開張的店哪有那麽火爆。”殷堅聳了聳肩，發球，“再說最後一節課是老錢的，他老人家教書這麽多年也就女兒結婚那回提前了兩分鐘下課，要不你去認他做個幹爹？”

“……”紀凡兮看著店外排了五六米長的隊伍，一下子就沒食欲了，“要不咱還是換家店吧。”

“可這家店就今天半價。”孔妙搓搓手，“明天來就沒了。”

“這人也太多了吧。”紀凡兮有些痛苦，“等我們排到，那不是菜涼沒涼的問題，那是有沒有菜的問題。”

“哎呀趕緊排吧！”楊偉看著還有人繼續排隊，趕緊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你玩會兒手機就到了！”

紀凡兮剛被他拉過來，就感覺自己頭頂上方籠罩著一陣陰影。他仰頭，看到一顆今天見過好幾次的腦袋。

那片陰影剛剛好幫他擋住了頭上的陽光，紀凡兮註意到，這個人居然換了一身衣服！

上半身那件黑T不見了，換成了一件白色不規則襯衫，左邊肩膀上有一條從前邊眼神過來的拉鏈，兩邊的袖子長度不一，但袖口處都縫了一圈黑色的小愛心，那愛心一直連到背後，在後邊連接成了一個嘴唇的圖案。他下半身穿著一條黑色七分褲，從腰帶處墜著幾根長長的銀色飄帶，掛在腿側。

紀凡兮離他只有一拳的距離，這回，他聞到了男生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味道不是香水，更像是洗衣劑。

他這一身打扮在一眾白色校服裏著實打眼，路過的學生紛紛朝這邊投來目光。紀凡兮站了沒幾秒鐘，身後的楊偉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雙眼睛直直地往人家身上飄。

紀凡兮讀懂了他的唇語：“範斯澤？”

他肯定地點點頭。

“我靠！”身後三個人同時發出低呼。排在後邊的楊偉沒註意到腳下有塊磚是松動的，一腳踩上去，猛地打了個趔趄，朝前邊撲了一下。

那一下有些猛，紀凡兮毫無防備，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前邊人的手臂，但還是沒控制住，上半身撞在了範斯澤的背上。鼻子在他背上撞了一下，他眼淚都快出來了。

“……臥槽。”紀凡兮能明顯註意到，範斯澤都被他撞得往前走了一小步。

但他反應很快，轉過身扶住了紀凡兮的手臂，低聲問：“沒事吧？”

紀凡兮低著頭，終於看清了他那件襯衫的正面。那條拉鏈是從胸口延伸過去的，襯衫的扣子是一個個別致的黑色小愛心，愛心上鑲著細鉆，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不好意思。”楊偉趕緊把紀凡兮拉正了，朝他道歉，“我沒站穩，撞了一下。”

“沒事。”男生的聲音響在頭頂，紀凡兮仰頭，看到對方正在看自己。

“是你啊。”範斯澤看到他的臉，立馬反應過來早上見過一面。

紀凡兮看他這是記住了自己，剛要假裝自己不認識他，沒想到卻聽他說：“不好意思啊，上午害你被罵了。”

紀凡兮一楞，迅速擺擺手：“啊，沒事。不怪你。”

範斯澤低頭朝他笑了笑，這才轉過身去。

跟他靠得太近，身後聽了個全部的三個人不好當面問，只能換個地方聊天。

【大偉】：什麽情況？什麽害你被罵？

【堅果的堅】：他認識你？我沒聽錯吧？

【妙人兒】：草，他剛剛那下好紳士，怎麽不是我在他後邊

【妙人兒】：哥，能換個位置不？@GIVENCHY

手機一直震，紀凡兮拿起來看了一眼，默不作聲地按熄了屏幕。他倒是淡定，但他身後的三個人已經躁動了。

範斯澤似乎在跟前邊的人聊天，時不時笑兩聲。紀凡兮只管躲在他身後乘涼，順便朝身後求知欲焦灼的三個人露出一個賤賤的笑。

沒多久，紀凡兮就笑不出來了。

範斯澤付完款後，身後三個人都上前來，孔妙直接喊：“老板，四份酸菜魚！”

“你們四個人啊？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我們這酸菜魚只剩最後三份了。”老板抱歉地笑了笑，“要不你們誰換一份別的？”

“啊？”殷堅呆了，“來這不就是吃酸菜魚的嗎？我不換。”

“凡兒，你換份吧。”孔妙學他剛剛的樣子，也朝他露出一個賤賤的笑，“反正你剛開始都不願意排隊來著。”

“可我排了啊！”紀凡兮眼睜睜地看著這三個人拿出搶紅包的手速付完了款，內心震驚。

“你選份別的。”楊偉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誰讓你手慢呢。”

紀凡兮：“……”

他剛準備看菜單，左邊在拿筷子的範斯澤忽然隔空喊了喊他：“你要嗎？我的給你。”

紀凡兮：“啊？”

中間等餐的三個人猛地回頭看他。

“我說我的可以給你，如果你想吃的話。”範斯澤朝他笑了笑，繞過三人，伸手把自己的餐盤端了過來。

“啊，謝謝。”紀凡兮頭一回接受不熟的人這麽熱烈的好意，有些不知所措，僵直著動作接過了他的餐盤。

“那你吃什麽？”紀凡兮端著餐盤有些呆呆地看著他。

“我點別的。”範斯澤說，“那個算我請你的，今早讓你挨罵。”

“那沒什麽……”紀凡兮想說被甄麗揪著耳朵罵早已經不是頭一回，但被對方一個笑堵回了心裏。

“沒事，反正也不貴，你吃吧。”他說。

紀凡兮還要說什麽，後邊排隊的在催了：“同學，好了沒啊？”

四人座，孔妙咬著筷子尖，目光淩厲地直視紀凡兮。

“他好端端請你吃飯？”孔妙看了眼付款的範斯澤，壓低聲音問，“到底怎麽回事？”

紀凡兮把上午開學典禮的事說了，聳聳肩：“誰知道他記得我，我以為我存在感很低的。”

“你這張臉存在感就不低了吧。”殷堅翻了個白眼，“這一份雖然是半價，但好歹十五塊呢，你真讓他請啊？”

“聽陳莉莉那麽講，我覺得他家裏比較有錢，可能不在乎這個，但這麽一來你不就欠他一個人情了嘛。”楊偉跟他分析，“我覺得你還是把錢給人家比較好。”

“我怎麽給啊。”紀凡兮苦惱地看了眼手機，“現在誰身上還帶現金啊。”

“那轉賬啊。”孔妙說到這裏，臉上露出壞笑，“正好去跟他要個微信。”

“……”紀凡兮低頭喝了口湯。

孔妙還要說話，卻見對面的紀凡兮一口湯下去，忽然轉過身猛烈咳嗽了起來，顯然是被嗆到了。

“臥槽，你沒事吧？”楊偉坐他身邊，被他嚇了一跳，“沒這麽辣吧？”

“微辣啊。”孔妙看了眼他咳得通紅的臉，奇怪問，“你不是能吃辣嗎？”

紀凡兮眼淚都咳出來了，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伸手：“水水水水……”

楊偉剛要起身去給他倒水，一個身影停在了他身邊。範斯澤目光越過他，落在了紀凡兮臉上，他有些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啊，我忘了我點的特辣，你等一下，我給你買點喝的。”

他沒給紀凡兮反應的時間，說完立馬轉身出去了。

楊偉擡起的屁股非常尷尬地又落回了凳子上，默不作聲地伸手抽了張紙遞給紀凡兮擦眼淚。

“這下你欠兩筆了。”殷堅說。

“他怎麽對你這麽好？”孔妙非常疑惑，“就說了一句不認識，又是請你吃飯又是請你喝飲料？”

“……不知道。”紀凡兮緩了一會兒，終於不再咳了。

“我現在有點懷疑陳莉莉的話了。”孔妙覺得不妙，“無事獻殷勤。”

“奸。”殷堅接話，“看來他還是有那種世俗的欲望的。”

紀凡兮喉嚨管裏火辣辣的，聽著他們扯，沒說話。

很快，範斯澤又進了店，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一杯隔壁奶茶店的冰鎮百香果。

“你要不能吃辣還是換個別的吧……”

他話說到一半，紀凡兮非常誠懇地仰起頭看他，說，“我沒事，但你真不用這麽客氣，我沒放在心上，多少錢我轉給你吧。”

範斯澤看他堅持，笑了笑，沒說話，拿出手機，調出一個二維碼。

“你通過一……”紀凡兮話說到一半，掃完二維碼，止住了話頭。

“給我十五就行。”範斯澤收起手機，指了指那杯百香果，“那個我送你。”

“哦。”紀凡兮說完，聽到對方手機響了一聲。

範斯澤離開後，楊偉咳咳兩聲：“要到微信了？”

“沒。”紀凡兮面無表情地喝了口冷飲，覺得很涼，“掃的收款碼。”

對面孔妙沒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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