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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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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卿宛打了個哆嗦,失蹤的賀蘭妝未一直在兆京,沒人知道她隱藏在哪個角落,因為她一直都沒走,一直住在以前的睿王府現在的官金大牢!進來的人全部死在幻境之中,可一個人將自己關在一個空間內不出去會是怎樣的煎熬!

竺卿宛看著她,興許她以前是個傾城傾國的美人,可現在,不過是一個蒼老的女人,一個沒有希望的人活在自閉的環境中,身未死心已亡,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怎麽,你不信?”賀蘭妝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竺卿宛搖頭,她信,除了賀蘭妝未,還有誰會二十年如一日守在這裏,誰會有如此強大的功力將人置於幻境,她方才看著發釵的眼神情動,不是隨意能夠冒充的。

“難怪世人只知前輩在兆京卻不知具體在何處,”竺卿宛向前望去,那古老的建築赫然在目未曾改變,像是祭奠和悼念,“情之深堅不可摧,愛之切視死如歸,可敬可仰!”

賀蘭妝未輕輕地哼了一聲,便走向大牢之內,竺卿宛站在後邊喊了一句:“前輩,我師傅叫我帶話給您,他說他負了天下,卻唯獨沒有負你!”

賀蘭妝未停在雪地中,攥著簪子的手緊握著,“他沒有負了天下,只是為了我,負了睿王。”

正作完任務準備撤退的竺卿宛剛擡起一條腿就僵硬在半空中,不知該進該退,風雲人物啊,這個經歷了歲月滄桑的女子身後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竺卿宛擱下腳,鐵門被人反鎖,根本出不去,那麽賀蘭妝未在此二十年是如何解決吃喝拉撒這一系列生活問題的?

“前輩,”竺卿宛猶豫著開口,“在下幹完了該幹的事,請問我該怎麽出去?”

賀蘭妝未頭也不回,聲音略微有些沙啞,“這個地方只能進不能出!”

竺卿宛找了個角落,畫了個圈圈,高手都是這麽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嗎?

指尖觸到地面畫了半個圈圈,卻被雪地下面什麽東西卡住了手指,她一用力,一根肋骨從地下彈出在空中畫了一道弧線跌落在她面前。竺卿宛往後縮了一步,那肋骨與白色的雪地融在一起。

賀蘭妝未依舊沒有回頭,憑著聲音便辨出了一二,字語聲聲落地,“這地下埋了三百七十一具屍體,你是第三百七十二個。”

好熟悉的數字,竺卿宛下一秒便想到了睿王案慘死的三百七十二口人,賀蘭妝未是想做什麽?

竺卿宛無法想象一個如此變態的殺人狂為何當年會得到這麽多天下英才的愛慕,她想象中的賀蘭妝未怎麽說也得像太月那般雍容高貴典雅端莊。

“很失望?”賀蘭妝未冷笑,“進裏面來吧,看在你是鴉灑徒弟的份上,也不會是第三百七十二個人。”

竺卿宛舒了一口氣,搓了搓冰涼的手,房間裏有暖炕,一切搭理地幹凈有序,全然不像一個瘋子的住所,她的眼神一瞬間被桌子上的茶具吸引,兩只茶杯?

一個獨居的人有什麽理由準備兩只茶杯?竺卿宛問道:“渴了,能喝杯水麽?”

“自己倒!”賀蘭妝未全然沒將註意力放在竺卿宛身上。

竺卿宛摸了摸茶壺,倒了杯水,水還是熱的,兩只茶杯都有些濕潤,按照室內溫度是濕度,至少是在昨天傍晚用過,昨天傍晚有人來過?門口的鐵鏈她進來時查過,長了黃色的鐵銹,是好長時間沒人動過的,這官金大牢必然有其他通向外界的進出口。

“你為何來官金大牢,只是為了找我交代鴉灑的囑托?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裏的?”賀蘭妝未始終沒看竺卿宛,只是自顧自問話,她很自信,如果她不開心,眼前這個女孩會立刻在她手下暴斃,若非她及時拿出了那根發釵,她在幻境之中就該死了。

“直覺。”竺卿宛笑道,“偶聞前輩與睿王情深意重,官金大牢曾是睿王府,便向來探一探,未想差點又死了。”

“又?看來你運氣很好,否則已然死了千八百回了。”

“是,”竺卿宛並不掩飾,“但不是無理由的運氣好,上天不會將好運賜予一個沒有準備的人。我至今還未死,大約還要感謝前輩。”

賀蘭妝未此刻才用餘光看了一眼竺卿宛:“現在的後輩都是這麽套近乎的麽?鴉灑怎麽會收了你這個伶牙俐齒的徒弟?”

竺卿宛搖頭,淡淡道:“我感謝前輩是因為,宗政亦!”

賀蘭妝未突然站起,手指音色光環直逼竺卿宛眉心,似帶了些疑惑,冷冷道:“你說什麽?”

竺卿宛沒躲,站立不動如千年寒松,背脊挺拔,看著只在眉縫中的指甲微笑不變,“睿王將他托付給禪修前輩,禪修乃是出家人,不方便親手撫養,便將他轉托給您的老友榮成獨醉,如今大約正在替父報仇的路上。”

她這麽說自然是有道理的,那夜在幽冥山莊榮成獨醉夢游時說替她照顧好了她的兒子,竺卿宛當時不知曉,而當她知道榮成臻涼就是宗政亦的時候,幾乎一刻就聯系到了兩者關系。

“亦兒,亦兒他活著?”賀蘭妝未放下手,抓著竺卿宛的肩,幾乎是喜極而泣道,“你說的是真的?你沒有騙我?”

“他很好,”竺卿宛想到雨夜的分手,鼻子一酸,將眼淚滾落到眼眶之內,“他在努力,拿回本該屬於他的東西。”

賀蘭妝未幾乎是癱坐在椅子上,靜默許久,嘆了口氣,幽怨綿長,仿佛回到二十年前,“都是我的錯……”

回憶回到過去,是慘白的往事一幕幕板上銀屏,將她不忍揭開的痂剝去,她黯淡悔恨的痛意掩過了驕傲和冷漠,她說:“你知道嗎,我是故意落在宗政夜手上的,不然,誰能抓住我,抓住睿王的軟肋?”

“我師傅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麽,只是沒有戳穿,所以才會抱憾終身?”

賀蘭妝未點頭道:“你很聰明,我被抓是鴉灑來救我,只是我沒跟他走。皇權更替是歲月輪轉變遷的必經之路,誰都無法成為上位者的唯一,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有幸成為特例,我以為他不會的……”

“你可卻想錯了,睿王為了你甘心收到宗政夜的脅迫,甘心去死,而在你領悟之後為時已晚。”

竺卿宛將睿王案前前後後想了無數遍,原本並未想到這些,只是昨晚見識了她的幻境之術,才發現某些不對之處,賀蘭妝未沒理由被抓,即便被抓,也沒理由逃不出來,她控制人心魂的功力爐火純青,況睿王身邊又有太月這些高手,太月那一聲“紅顏禍水”說得必是此。

賀蘭妝未面露苦澀,若非人間尚存了些希望,二十年前她就該去陪睿王的。

“前輩與宗政夜……”竺卿宛沒說下去,滿門抄斬,除了被禪修帶走的小皇子,那麽按理說,賀蘭妝未也在這該死的人之中,宗政夜十八萬都在民間尋找當年幸存的宗政亦,為何卻沒有追殺賀蘭妝未。

賀蘭妝未搖了搖頭,大約是不想再說下去,便轉了話題,“你認識亦兒?”

何止是認識,竺卿宛點了點頭,賀蘭妝未畢竟是過來人,看著竺卿宛突然間的沈默心裏便清楚了一二。

賀蘭妝未還未從兒子活著的消息中轉醒過來,沈寂了二十年的心突然變得開闊,幻想著二十年後的兒子,臉上都帶了些溫暖的笑意,竺卿宛看著看著才發現,這樣的笑容是那麽撩人眼球。

“前輩,”竺卿宛看著時間不早了,心裏還擔心著傅薄雲的傷勢,“宗政亦不日將會來兆京,那時你母子便可團聚,只是現在我還有些重要的事未完成,可否放我出去?”

賀蘭妝未起身,“跟我來!”

兩人沿著蜿蜒的石階向下,竺卿宛才發現這傳說中的官金大牢,確實被改造成了大牢的模樣,大約以前是準備來關押些偷雞摸狗的小毛賊,那些鐵索和門欄並不那麽堅固,而銅墻鐵壁般的外墻,因是這犯人被賀蘭妝未殺了好幾,防止禍延到外面這才重新塑的。可惜哪裏攔得住賀蘭妝未,曾經偌大的睿王府怎麽可能連地道都沒有。

賀蘭妝未從地下監獄一直將她帶到門外,地道直接通向的是兆京城最繁華的夜市,只是白天少了些人,連著的是一座小茶館後院,她便在此向賀蘭妝未告別。

正要臨走被賀蘭妝未喊住,“姑娘,他若來了,務必告知於我,兆京,我熟絡!”

竺卿宛微笑點頭,看來這江湖五鬼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向來賀蘭妝未如此從容地在兆京隱藏二十年,也發展了自己的一部分勢力。

“等等!”賀蘭妝未忽而冷下語調,“你若是騙我,那麽第三百七十二個,我就給你留著!”

竺卿宛一驚,仰天笑道,“前輩如此在意這個數字,根本無須拿些不相幹人的性命,當年害睿王的,還會不到三百二十七個嘛?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無須我告知,自己會來找你!”

說罷頭也不回,灑然而去,這紅塵的紛紛擾擾,因愛生恨,因愛生怖。拿些所謂不亂於心,不動於情,豈是說說那麽簡單。

看著臨近中午,竺卿宛順道在藥鋪買了些傅薄雲常用的藥,回了院子。

她這一走將近一天,怕傅薄雲著急派了人到處尋她,匆匆趕回去,傅薄雲正安好的躺在床上,看見竺卿宛,撐起身子,“姐你回來了,事辦好了?”

竺卿宛將藥倒在砂鍋裏去煎藥,一陣濃濃的藥香撲鼻而來,她向來是不拒中藥的,反而覺得這藥好聞的很,正扇著火,聽聞傅薄雲道:“姐,我能下床了。”

“嗯?”竺卿宛回頭看見傅薄雲坐在榻上,笑他又調皮了,“還不躺回去,這才剛好就急著到處跑了,真是奈何不了你!”

“整天躺著也怪累的,”傅薄雲笑著扶著墻走到她身邊,“天天吃藥苦得很,我有點想喝宛姐做得奶茶了!”

“快回床上去!”竺卿宛扶住傅薄雲,“一會就給你做啊,要是這磕磕碰碰到哪,我豈不是又要活受罪了?”

竺卿宛將他扶到床上,轉身去顧著藥,剛一回頭,不料背後風掣電閃的一掌直劈向她後腦,無聲無息,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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