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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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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河對岸的亭子裏,傅夫人抱著她的琴,微闔眼眸。那美人休憩的靜謐與殤山流水的靈動渾然天成一曲悠揚音伶。

空無一人,唯有初冬的寒風和鐘河涓涓的細流,忽而大風乍起,水面被暈開層層光圈,墨衣男子騰空出現在小亭中。

“太月夫人近年可好?”那面具牢牢架在臉上,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他雙手作揖,舉手投足盡顯霸道和王氣。

傅夫人睜開眼,祥和而笑,“你來了。”

他點頭,直奔主題,“亦此來只是問夫人討要一件東西,想必夫人了然於心。”

“那年你父王遣散我們四人時,曾予以重托,我太月一直銘記於心,你既要,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她頓了頓,“不過太月希望,亦公子莫要做得過分。”

他一笑,盡帶狂傲與睥睨,“我從不覺得我做了些什麽過分的事,夫人鐘愛誰,想將玄火琴傳予誰,與我無關,我也不會插手。當年睿王滿門抄斬之時,將重物所托,那年我還小,亦不知此為何物,卻也知此物的重要性,如今三缺一,還望夫人成全。”

“她是何人?”傅夫人平靜的面容略顯疑慮。

“天外之人!”他答得風輕雲淡。

傅夫人扶著石桌站起來,淡淡地微笑,“你既都這麽說了,我也不能拒絕。”她反過琴身,從琴座底部抽出一本古籍,將最後一張用針縫合的布小心的拆下,交給他。“那年慘案猶記於心,睿王宗祠天不忍斷,你若他日籌謀完備,我自當助你一臂之力。只是——”

他雙手在空中停留片刻,未接,反而縮了回去,“還望夫人將此物替我交予她,無論如何,亦定不會讓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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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卿宛跟著兩兄妹正在廣平街晃蕩,天華城的文藝範濃重,只是這寒冷的天氣致使街上的行人少了些,原本就慢節奏的生活,此刻變得更加輕緩。

她裹了裹身上的狐膁褶子大氅,這是林路虎怕他家董事長不耐寒受涼特地叫人送來的,只是穿著笨拙了些,擋風,姑且保暖,卻不適合打架。

三人有一腳沒一腳地走著,曳兒搓了搓手呵了幾口暖氣,嬌嗔道:“這才十一月裏就這麽冷,在過個把月,豈不是不用出屋了,又要悶上些許時日。”

三人無力地笑笑,竺卿宛忽而靈光一現,道:“整日裏逛這些個字鋪古玩煞是無趣,不如去逛逛集市?”

“集市?”曳兒有些發怔,“都是些小商攤販,賣些蔬菜魚肉,都是下人幹得活,又臟又臭,那裏有什麽好去的?”

傅薄雲同是不解,覺得大約是這些日子把她悶壞了,突發奇想些什麽新玩意,作為一個乖弟弟,他最終還是應聲道:“宛姐說去定有她的理由,我們一塊去。”

曳兒有些不滿,跟了上去。

集市裏,人物繁皁,垂髫之童,斑白之老,這粗衣麻布,怎抵得冬日的嚴寒,一邊是蔬菜瓜果,只是因著季節,物種少了許多,一邊是雞鴨魚肉,一股魚腥蔓延整片市集,雞鳴鴨叫蓋過鼎沸人聲,雖是貧乏了些,新歌巧笑不絕於耳,寰區異味包羅萬象。於平凡中見生活的美好,才是幸福的真諦。

她停在賣雞鴨的攤子前,盯著籠子裏的活物,津津有味,那雞鴨被她的眼神驚嚇,撲騰在竹籠裏,震飛了一籠子羽毛。

她在空中抓過一根羽毛,臉上掛著奸笑,看著曳兒哆嗦了一下,拍飛那跟羽毛,道:“這麽臟臭的東西,姐姐還拿在手上笑,不怕沾了一身腥臭嗎?”

“不懂了吧?”竺卿宛抓了一把鴨毛,搓揉了幾下,對著那小攤販喊道:“都要了!”

攤主有些木訥,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個女子身後沒有拉車,拿什麽都要了他的家禽,不會是來搗亂的吧!

“姑娘,您可別跟小的開玩笑,”有大生意上門,那小攤有些激動,不敢相信,“您是真的全要麽?”

竺卿宛還未回答,一邊的傅薄雲開了口,“宛姐說要,自然就全要了!”

“誒,好好好,”小攤興奮地手舞足蹈,“幾位打算怎麽帶回去?”他往後張望了幾眼,又做好了失望的準備。

曳兒捏著鼻子,有些喘不過氣來,這嬌生慣養的小娃兒,熏不得這市井之氣,急著要回去。

“你呀,”竺卿宛寵笑著,“等晚上還看你會不會這般厭惡。”

最終,還是傅薄雲出了銀子喊了小販雇了車子將一群家禽趕到傅府,夥房的下人大冷天嚇得滿頭是汗,這一群雞鴨,怕是一個月都吃不完,好在天冷易儲存,不知三少爺是抽了什麽瘋,運了這些回來。

竺卿宛數了數個數,面色沈重略表對於即將殺生的愧疚,順便嘉獎了幾句,便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吼道:“弟兄們,將這些雞鴨的毛全拔了,送到相幼閣!”

下人們張著嘴說不出來來,倒是曳兒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委屈道:“宛姐姐是要臟死我嗎?不能拿到我的房間來!”

竺卿宛奈何不了她,便讓傅薄雲安排了間空屋子,天冷,她可不會織棉布,倒是可以在衣服夾層中加點羽絨,比起大裘一定很保暖輕便。

她算不得賢惠,自小也沒做過針線活,便用她那外星人的畫畫技術描了幾筆,畫出了大約像是羽絨背心的樣子,讓傅薄雲專門給她找來的女工照那樣子裁了兩塊綢緞下來,用針線密密縫起來,塞入些羽絨夾在衣服的夾層中,那女工是個技術精湛的人,居然在她的口述和不成形的圖例下做出了像模像樣的羽絨背心,女工約是犯了強迫癥,遲疑道:“姑娘,你確定這衣服能穿?”

“穿是能穿,”竺卿宛捉摸了會,果然還是機器好,這玩意現在看起來像背心,卻難看得緊,那女工倒吸一口氣,竺卿宛便補充道,“不過只能穿裏面!”

女工舒了口氣,若是穿外面,她是打死也不願走到街上去丟人現眼的。

“鞋墊會做麽?”

女工點點頭,竺卿宛便用她之前量出的曳兒的腳碼,讓她縫制了雙,“加點這個進去。”

技術人員做出來的活總是與門外漢有很大的差別,竺卿宛吩咐女工按著自己的身形也做了件,她可不想過個把月被凍死。曳兒拿到後雖然對於其做工和樣式產生了極大的懷疑,但終因其保暖性,還是很開心地手下了,對於羽絨鞋墊,她倒是非常滿意,大雪天便可以穿著出玩雪了。

傅府的家丁突然找到傅薄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皺了皺眉,便揮手示意家丁下去。面上有些焦慮,似有什麽解不開的迷。

竺卿宛看在眼裏,便隨口一問,原是覺得傅薄雲不至於告訴他,沒想傅薄雲低聲在她耳邊道:“方才有人來報,集市邊上發現幾具屍體。”

“集市?”竺卿宛想到上午他們去了集市,可轉念一想,莫非那麽巧,“有什麽奇怪的嗎?集市人多眼雜,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她自是想到了或許是兆京的人動手了,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偶然,凡是偶然,其背後必有直指的線索。至於若真是正德王朝的人要對傅薄雲下手,那又為何突然間死去?

“去看看屍體!”傅薄雲和竺卿宛一同出了相幼閣,並未帶上曳兒,畢竟去瞧屍體,也不是什麽春花秋月,曳兒也不見得愛看。

下人揭開蒙在屍體上的白布,便拘謹地匯報:“死於午時與未時交接,一刀致命,對方是趁其不備,這幾人功力不低,死得這樣輕松倒也詭異,發現時在集市口的小巷中,身上有兆京皇家親軍的標記。”

竺卿宛和傅薄雲對望一眼,那時辰,正好是他們從集市出來的時間,皇家親軍,看來是盯著傅薄雲去的,至於為何死得這麽容易,大約便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想到自己也被人盯上了,只是,是誰?

“那日蘿槿軒議事的還有誰?”竺卿宛蓋上白布,無論他們做了什麽,只是立場不同而已,不是上位者,那麽無論站在哪一方,都身不由已,她可以諒解這些人的無奈,只是因為死者為大,否則,她也絕不允許觸犯到自己的利益。

傅薄雲回憶了那日的情況,便一個個將名字報了出來,報到輕雲瓷器商,竺卿宛突然覺得很熟悉,“似乎在哪聽過?”

“伈姑娘的父親。今日瓷器生意變得難做,似乎有人故意阻斷了需求。”

她恍然大悟,想起曳兒告訴她關於伈姑娘的身份,“商人地位低,想要對付是最簡單的,只是這伈姑娘有軍機處的義父,有江湖名流師傅,她父親也不是容易被扳倒的。朝廷開始有動作了,你要小心!”

傅薄雲自不是個好惹的主,示意竺卿宛放心,“宛姐,會是何人替我解決掉了那批人?”

頗有默契地微笑,兩人心知,何必在乎是誰呢?只要是替你解決問題的,必然不是大對手,這些明處暗處的援手,該現身時無需隱藏自會出現,不該現身時窮盡全力也未必能找到。有共同的朋友未必能成為朋友,而有共同的敵人反而是朋友。

“這些人可真不仗義!”竺卿宛看著被擡下去的屍體,悠悠道:“既然出手殺了他們,也不找人埋了,若是此刻被朝廷的人知道了,怕才是大事。”

“既然都讓別人出手了,就不要嫌人家做事不利索!”傅薄雲托著下巴眨了眨眼,“大約是想讓我有所警覺,看來我還要多謝他們!”

竺卿宛猛然間想到了什麽,拍了拍他的肩道:“該吃吃,該喝喝,這事甭往心裏擱。嗯?”

握了握袖中的三張薄布,感覺心裏忽晴忽雨,一首一首,單曲循環的旋律,一口一口,聽誰的輕語。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收藏求評論,哪裏寫得不好給位提個意見_我改。

我的心在滴血,誰幫我拿個盆子過來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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