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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希望小可愛們仍然喜歡~小紅包照舊,歡迎捉蟲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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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蘇丫的工錢,當著債主的面跑去拍她的門。

“蘇丫,你是我們趙家的人,趙家有難你不能不幫,快把錢拿出來!”

債主們只想拿到錢回家,無所謂錢是從誰口袋裏拿出來的。他們知道沈梅花已經是團老面筋,再也擠不出半點油水來,就幫著她叫蘇丫出來。

一堆人烏泱泱地擠在倒座房前,把房門拍得震天響。

就在有人提議幹脆踹門時,緊閉的房門打開了,蘇丫梳著兩條大辮子走出來,一身白衣,目光凜冽地掃視他們一圈。

眾人被她看得心裏發毛,沈梅花粗糙的手掌硬邦邦往前一伸,“給我錢。”

蘇丫表情詭譎地拍出個東西,放在她掌心。

沈梅花被那玩意兒冰冷的溫度激得打了個寒顫。債主們定睛看去,嚇得齊刷刷往後退了一步。

沈梅花掌心裏放著的……竟然是把雪亮的菜刀!

“小、小丫頭……”有人咽著唾沫,支支吾吾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不能因為想賴賬就掏刀子吧?無論是自殺還是殺我們,那都是我們倒黴啊……這年頭誰掙錢都不容易,你不能這麽不講道理。”

☆、民國童養媳(22)

蘇丫個子矮, 需得擡頭看他, 不卑不亢地說:

“你用不著和我講道理,我懂。我也沒想賴賬, 但是欠條上是有期限的,只要還沒到日子你們就沒道理要上門逼,哪怕趙家沒錢了,還不興留點時間給人家借錢麽?另外退一萬步說……就算趙家是真的拿不出錢了,我們還有地有房, 到時把它們一賣或者直接抵給你們,你們還是虧不了,何必這麽急?”

沈梅花因為遭受重創,這兩天腦子一直不夠用。聽了半天只聽到賣房賣地,連忙喊道:“不不不,我什麽也不賣,這是趙家的命根子……”

債主們無語地朝她看去。

“沈婆子你還是閉嘴吧,活了這麽多年還沒你家的小媳婦懂理呢……既然你們願意還, 那這個債就不逼了,在期限結束前還我們就好。”

沈梅花怔怔道:“是嗎?謝謝你們……”

“要謝還是謝你的小媳婦去,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們可不會走。”

債主們嘀咕著走了,跨出院門時還回頭看蘇丫幾眼,誇她和以前真的完全不一樣。

沈梅花等他們一走,連忙跑去關上門,生怕他們後悔了又折返, 於是特意插上栓子。

靠在院門上,她深深的籲出一口氣,本想擦擦腦門上的汗,卻覺得手裏沈甸甸的,擡起來一看,原來是手中還握著那把菜刀。

想起剛才那一幕,沈梅花只覺得不可思議。蘇丫到底是從哪兒生出的勇氣,竟敢當著那麽多男人的面拿出刀?

連她都沒膽子做這種事。

沈梅花望向房門,只見門已經合上了。她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按照習慣應該直接推開,她卻改了主意,在門框上敲了三下。

蘇丫走過來開門,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什麽事?”

“剛才……”沈梅花是想說聲謝謝的,無奈怎麽都張不開嘴,自認為婆婆也沒有謝兒媳的道理,便改口道:“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那些人逼得很緊,不還錢不行。我現在身邊是一個子兒都沒了,你那裏肯定還有錢,拿出來幫趙家還債吧。”

蘇丫嗤笑道:“趙家欠債關我什麽事?我讓他們走,只是不想被吵到而已。”

“趙家不就是你家嗎?你不能到這種時候就擺脫關系啊,怎麽說你都是和行槐拜過堂成了親的,那你就是趙家的兒媳。”

“有好東西時想不起我,缺錢了就來找我,嬸嬸,做人不能這麽不要臉啊。”

“你……你就給我一句話,到底替不替趙家還錢?”

“我一個子兒都不會出。”

沈梅花聞言高高舉起巴掌,發誓要把她打得跪地求饒,可是在她巴掌落下的前一秒,蘇丫飛快合上門。

她的手便重重落在門框上,震得虎口發麻,連忙縮回來。

然而手掌已經腫起來,她嘶嘶地吸著冷氣,沖蘇丫罵道:

“你有本事就永遠別出錢,我看趙家沒了之後你能去哪裏!走到哪裏禍害到哪裏的掃把星!”

沈梅花捂著右手,怒氣沖沖地回了房間。

更難熬的日子還在後頭。趙行槐走後半個月,趙家的米缸見底了。

沈梅花趴在大水缸邊沿上,腦袋探進去,屁股撅起來。用鐵勺刮了老半天,只刮出不到半碗碎米粒。

看著那碗還不夠她一頓飯的米,沈梅花真正的感受到絕望。

接下來幾天怎麽辦?吃什麽?

地裏倒是種了不少稻子,但是離收割還有段日子,她總不能去啃草。

糾結了半個小時,她決定拉下臉放下架子,去別人家借米。

平日裏和她關系最好說話最多的是鄰居家的李嬸,沈梅花自然而然地去了她家,並且特地端了一個盆,打算趁著她還沒煩,多借幾天的口糧。

事情的發展和她預料中的截然不同,李嬸直接沒讓她進門,堵在院門口說:“我家沒糧。”

沈梅花愕然,“我昨天還聞見你家做饅頭來著,怎麽能睜著眼說瞎話呢?”

李嬸平日跟她八卦時別提多親昵,此刻冷漠的像個陌生人。

“做饅頭還是做包子都是我家自己的事,我說沒糧就沒糧。怎麽?你還想沖進來搶啊?”

沈梅花算是看清楚她的為人,就是個落井下石的賤人!把空盆往腋下一夾,她怨毒地罵道:

“那些糧食你就留著給自己送終吧!”

李嬸笑得前俯後仰,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撐著門。

“哎呦我的天呢,我送終自有兒子送,你之前不總說他種田沒出息麽?你兒子念了中學還會做生意,倒是有出息,可是人家樂意管你麽?怕是哪天你餓死在家你都不會知道吧?”

沈梅花氣得渾身直顫,臉色煞白,差點窒息過去。

李嬸收斂笑容,擡起下頜睨著她。

“你呀你,全村最大的笑話也不過如此了。養個白眼狼兒子,娶個白眼狼兒媳,自作自受,哈哈……”

沈梅花無法再聽下去,也再沒底氣還嘴,空著肚子背影落魄地走了。

蘇丫緊張地籌備了一兩個月,終於等來九月二十四這天。

受環境限制,她沒法組織村民們抵抗土匪,主要還是以撤退為主。經過這些天的研究,她敲定一條路線,可以直接從村裏的小路退到後山坡,在那裏躲藏一陣,等天亮土匪離開後再回來。

這樣經濟上雖然有所損失,但是總歸所有人都能活下來,她也能完成任務。

唯一擔心的是,村民們會不會相信她的話,和她一起走。

要是實在不行……那就能帶走多少人帶多少,就算完不成任務,也可以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收起地圖,她打開門走出去,沈梅花蹲在院子裏捶稻子,滿地金黃。

水稻已經成熟,她雇不起人,只能自己一畝地一畝地的割過去,每天累到腰都直不起來。

“別捶了。”蘇丫站在她面前,垂著眼簾說:“跟我逃命去吧。”

沈梅花汗涔涔地擡起頭,不解地看著她。

“你發什麽神經?”

蘇丫沒解釋,徑自朝外走,經過牛棚的時候,還從裏面拎出一面大鑼來,一邊敲打出驚天巨響,一邊走向村子正中央的空地。

沈梅花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什麽,好奇得緊,就放下手裏的木棒槌追著她跑。

村子裏的人都被聲音吸引過來,以為村裏來了放龍燈的,心道明明離正月還早得很,走近了一瞧,才發現是趙家的小媳婦蘇丫。

“我說蘇丫頭,你沒事敲什麽鑼啊,大家都在曬稻子,忙得很呢。”

有人朝她詢問,她見村民還沒到齊,視而不見,繼續敲自己的。

那人滿頭霧水,跑去問沈梅花。沈梅花對於這些冷血的鄉親已經沒有感情,聞言陰陽怪氣道:“誰知道呢,大概是被那些摳門的人氣瘋了吧。”

敲打聲不絕於耳,催促著村民們陸陸續續來了,等見人到的差不多,梧桐高舉敲鑼的棒槌,沈聲道:“大家都聽我說!”

嘰嘰喳喳的村民們閉上嘴,看向她。

她擲地有聲道:“在距離咱們村五十裏的山上,有一個土匪窩,裏面足足有近百個土匪,是前幾個月從北邊逃過來的!他們要糧沒糧,要酒沒酒,正好看中了我們趙家村,準備來搶呢!天一黑他們就要到了,大家要是想活命,就跟我一起逃到後山去!”

話音剛落,眾人笑得前俯後仰。

“你個小丫頭,這輩子見過土匪嗎?還什麽上百個……”

“土匪要來搶糧能告訴你麽?怕不是在夢裏聽說的吧?”

“我去那裏走親戚都走過好幾次,從來沒看見過什麽土匪,大家夥別被她給騙了。”

……

梧桐就知道他們會是這種反應,當即丟了棒槌,從背後抽出一把小斧頭,高高舉在手裏說:“我知道這些話太讓人難以相信,但是我敢發誓絕對沒有半句謊言。現在我把話放在這裏,要是今天土匪沒有來,我就自斷一臂,請大家相信我。”

此話一出,眾人驚愕。

有人躲在人群裏,沖沈梅花道:“沈婆子,你是不是把你家小媳婦給打傻了?這種話怎麽能亂說呢?快點帶回家管教管教,不然大家夥真的要趕她走了。”

“就是,少在這裏嚇唬人。”

“快點帶回家去,我們還要幹活呢!”

“該不是你們想得計謀,自己家沒錢了,就耽誤我們幹活,讓大家跟你們一起餓肚子吧?”

沈梅花跳腳道:“你個爛嘴別胡說!薄情寡義的是你們,我沈梅花可是一等一的講義氣,絕對不會害村裏人。”

“那你家的小媳婦是怎麽回事?”

沈梅花看向蘇丫,覺得丟人極了,跑過去要拉她走。

蘇丫啥也沒說,只晃了晃斧頭。

沈梅花想起那日她的眼神,心下一凜,沒好氣道:“隨便你,我不管你了!等哪天你被他們趕走了,就是自己活該!”

她罵罵咧咧地回了趙家,其他村民也都散去,嘴裏還在不停議論,說蘇丫一定是瘋了。

蘇丫看著面無表情,其實心裏相當失望。

一群小孩熱熱鬧鬧的從她面前經過,她重新振作起來,把銅鑼放回趙家,從床底下抱出一玻璃罐水果糖,走到小巷子裏,沖那些小孩招手。

“別玩啦,想不想吃糖?想的都過來。”

孩子們大喜,紛紛圍過去。

☆、民國童養媳(23)

當天傍晚, 趙家村發生一件怪事。

所有小孩全不見了!

無論是三四歲的, 還是十一二的,只要能夠自己走路自己跑的, 都像是從人間蒸發一樣,怎麽找都找不到。

有人說:“我明明下午還看見他們在祠堂玩呢,該不是被人牙子抓走了吧?”

又有人道:“我們這地方哪兒來的人牙子?但凡有個面生的走過去肯定有人看見啊,他們是不是掉水裏去了……”

“掉水裏哪兒有一起掉的道理,總該有個人回來報信。”

眾人正心急如焚地討論著, 李嬸抱著她家還不會走路的大胖小子走過來。

“我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去哪兒?”

李嬸擡起手,陰氣森森地看著前方的屋子,沖它一指。

“他們都是被趙家小媳婦帶走的,我下午看見她給大家發糖來著。”

眾人驚訝,想起之前蘇丫反常的舉動,又想起趙家最近發生的倒黴事兒,覺得李嬸的話很有可能。

他們當即沸騰起來,熱血激昂地湊到一起, 浩浩蕩蕩地朝趙家走去。

沈梅花依舊待在院子裏捶稻子。剛收割來的水稻在院子裏堆成小山,本該運去鎮子上的碾坊脫殼的,可是去年碾坊的賬她也沒結清,沒臉再去,只好自己用錘子一點一點的將稻殼去除。

本來以趙家的條件,她該是鎮子上最好過的人才是,就因為兒子……

想起現在不知道在哪裏的趙行槐,沈梅花的心臟就抽痛, 差點嘔出口血來。

院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近到門外後有人喊:“沈婆子,開門!”

這聲音不帶善意,來勢洶洶,聽得沈梅花頭皮發麻,以為又有人來催債了。

她不敢開,跑回房間裏躲著,那些人在外叫個不停,如餓極了的豺狼虎豹般恐怖。

見沈梅花遲遲不吭聲,有人提議踹門。一聲巨響過後,院門被踹開,烏泱泱的湧進來一群村民,都是臉熟的。

沈梅花透過門縫偷看,見裏面沒有債主,不由得困惑起來。

那些人見院子裏沒人,就直奔她的臥房,打開門看見了她,指著她道:

“好哇,你居然躲在這裏……快把孩子交出來!”

“孩子?什麽孩子?”

“你還裝傻!”一個丟了孫子的婦人走上前,揚手就抽了她一個耳光。

聲音響亮,力度十足,打得沈梅花半邊臉都麻了,耳朵裏嗡嗡直響。

村民們毫不憐惜,怒目道:“你最好快點把孩子交出來,否則我們今天就拆了你的房,燒了你的田!”

沈梅花委屈極了,捂著臉道:“我到底做了什麽?什麽孩子?你們不能說清楚嗎?”

“有人看見你家的小媳婦把村裏孩子都帶走了,是不是你吩咐的她?你自己撞邪運,就看不得別人好過,想把村裏人都害得家破人亡是不是?你這個惡毒的婆娘!”

沈梅花這才知道他們為什麽來找自己,極力辯解。

“我沒有!那丫頭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根本不告訴我,我真的不知道孩子被她帶走了啊。”

“胡說!村裏誰不知道蘇丫對你言聽計從?你就是想害大家,快把人交出來!”

沈梅花沖向倒座房,想把蘇丫揪出來問個明白,打開門後卻見裏面空無一人,被褥疊得整整齊齊。

她打開大衣櫃,從裏面翻出個錢罐子,罐中分文不剩。

“好個賤丫頭,該不是真的把那些孩子帶去賣了……真是陰險,竟然嫁禍給我,白養了她這麽多年!”

高舉著罐子,沈梅花走出去,告訴大家蘇丫是自己逃走的,和她沒有一點關系。

那些人不信,認定是兩個人合夥作案,見她死鴨子嘴硬,就開始打砸拆房。

整齊摞好的稻子被一腳踹翻,曬豆子的簸箕飛出老遠。被子衣服被人拽到院子裏燒,房門幹脆被卸了下來,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

沈梅花站在旁邊看著,心如刀割,疼得在滴血。跑到那些人面前展開雙臂阻攔,嘴裏央求。

“別砸了……我真的不知道啊,都是那個賤人幹的,和我沒關系……”

那些人對著她當胸就是一腳,將她踹翻在地。她爬了幾下沒爬起來,看著一片狼藉的院子,以及院中升起的滾滾濃煙,躺在地上放聲痛哭。

夕陽褪去,夜幕降臨。

其他地方都是漆黑的,只有趙家院子裏燃著火光,房子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沈梅花躺在地上,渾身塵土,奄奄一息地抽泣著,模樣比流浪漢好不了多少。

那些人打累了,燒累了,走到沈梅花面前說:“沈婆子,你就把人交出來吧,咱們都是街坊鄰居的,你不能拉著大家跟你一起倒黴啊。”

沈梅花本來是想求饒的,可現在家也毀了,稻子也燒了,尤其是兒子媳婦都丟下她跑了,還有什麽奔頭?

她冷笑,瘋狂地笑,沙啞的聲音如同魔鬼一般。

“哈哈哈……砸啊,你們繼續砸!砸完跟我一起斷子絕孫,誰都別想過好日子!”

村民們聽著她惡毒的聲音,臉色變得難看極了,打算狠狠教訓她一頓。

在他們捋袖揎拳時,有人喊道:“看外面!”

所有人的視線移向院外,包括沈梅花。

黑暗之中,緩緩走出一個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很瘦小,個子不過一米三四,還是個沒發育的小孩模樣。但是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堅定,迎著這麽多人的目光,毫無退意。

村民們看清她的臉後,眼睛裏燃起憤怒的火焰。

“是蘇丫!”

話音未落,所有人已經朝她跑過去,誓要奪回自己的孩子。

蘇丫停在院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鎮定到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當第一個拳頭朝她落下時,她用手擋住,噓了一聲。

“別吵,聽。”

聽?

村民們疑惑地屏住呼吸,側耳傾聽。黑暗中如同潛伏著一個吃人的巨獸,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活動著,發出轟隆轟隆的悶響。

這是什麽聲音?

答案在幾秒後揭曉,上百個土匪騎著馬從山坡沖下。宛如巨獸張開猙獰的大嘴,要將這個小小的村莊一口吞下。

“土匪來了!逃命啊!!!”

土匪進了村,村民們四散奔逃。

蘇丫皺眉他們,高聲道:“大家別慌!跟我來,我知道逃跑的路。”

可是誰也不聽她的,村民們要麽忙著逃走,要麽忙著回家收拾貴重東西,比無頭蒼蠅還要亂。

土匪們已經闖進第一排房屋,手裏的刀折射出寒冷的光,卻還有人在朝那邊跑。

迫不得已,蘇丫從趙家翻出白天用過的銅鑼,拎著要走出去。

沈梅花依然躺在地上,仿佛已經靈魂出竅,感受不到世界的變化。

當蘇丫經過她身邊時,她側過臉,沙啞地問了一句。

“他們不相信你,還打你罵你,你不恨他們嗎?”

蘇丫停下腳步,搖頭。

“這是我的任務。”

在她看來,挽救村民只是為了得到積分,至於村民們的態度怎樣,重要麽?

沈梅花再次大笑,笑聲瘋狂又淒涼。

蘇丫沒再看她,抱著銅鑼跑到村子中央,用力敲打起來。

在一片雜亂中,鑼聲顯得那麽清晰。土匪們覓聲而來,兇狠而嗜血地看著她。

蘇丫瞥了一眼身後還在逃竄的村民們,擡起下巴傲慢一笑。

“別搶那些窮光蛋了,想不想幹一票大的?”

土匪首領饒有興致,摸著腰間的左輪道:“看不出來啊小姑娘,年紀輕輕頗有膽識,你想帶我們幹什麽大的?”

蘇丫道:“離這幾裏路的鎮子上有個大戶人家,祖上當過內閣大臣的,家裏金銀千千萬。眼下正好全家出遠門看親戚去了,院子裏只剩下幾個護院和女眷,我在他家當過丫鬟,知道怎麽進去,你們要是有興趣,不如合夥發個財?”

鎮子的確有,大戶人家則是她編的。土匪們初來乍到,對附近情況了解得不可能那麽清楚,蘇丫就是想利用這點信息差,把他們引到警察局去。

首領摸摸長滿絡腮胡的下巴,齜著牙笑。

“行啊,搶誰的錢不是搶,今天還有幸碰見個勇敢的娘子軍,來,給爺們帶路。”

蘇丫覺得他的笑容有點奇怪,藏著股說不出的味道。但是為了讓村民活下來,她丟了鑼,硬著頭皮走去。

首領大咧咧站著,一副不設防的模樣。

當蘇丫快要走進他時,他卻猛然伸手,把她摟到自己懷裏。

“嘿嘿,娘子軍我們不需要,壓寨夫人倒是缺得很……兄弟們,快點把好東西收拾了,咱們回山快活去。”

聽著土匪們的淫笑聲,蘇丫這才明白自己中計了,反手抽了他一巴掌,要跑。

首領力氣大得很,掐住她的脖子,亮出手裏的刀。

“臭娘們,別給臉不要臉,老實點!”

刀刃可比脖子硬得多,蘇丫不得不停下動作,老老實實地被他掐著。

首領讓手下們別傻站著,快去拿東西。其中一人朝前跑,跑了幾米後停下,嘴巴大張,楞楞地看著前方。

首領抓著蘇丫走過去,對著他屁股就是一腳。

“你傻了不成?”

☆、民國童養媳(24)

“老大……你看……”

那人仿佛感覺不到痛, 目瞪口呆地朝前指。

蘇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本該漆黑一片的村外現在亮著無數細碎光亮,活像滿天繁星落到地上, 美得讓人驚嘆。

不過當那些光亮又靠近了些,並且傳來馬蹄聲後她才發現,它們根本不是什麽星光,而是裝在馬腦袋上的燈!

燈光透過柵欄,照亮首領的臉, 將他左邊嘴角上的一顆大痦子照得格外顯眼。

他兩眼發直,抽著冷氣道:“是兵……有兵來了……快跑!”

聲音未落,村民和土匪們俱聽到一個奇怪的巨響。蘇丫感覺身邊似乎有什麽東西爆開,噴了她滿脖子溫熱液體。

扭頭一看,首領腦袋缺了半邊,眼睛瞪如銅鈴,抓住她脖子的手松開,身體轟然倒地。

蘇丫摸摸脖子, 看著手裏的血,有點回不過神。

馬蹄聲來到她背後,仿佛有人跳下來了,一件溫暖的大衣披在她背上,帶著熟悉的氣息和溫度,

她緩緩回過頭,看見眼前站著一個極英俊的男人。

高鼻深目,寬肩長腿, 一套深藍色的制服和長馬靴襯得他偉岸高大,領子上有暗金色的勳章閃爍著亮光。

他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陌生,唯有那雙溫潤深情的眼,從始至終都不曾變過。

二人四目相望,沒人開口。

“顧將軍。”有個小兵走過來,對他說:“土匪都已經拿下了,現在要怎麽處理?”

“收編歸案,擇日審問。”

他說話時視線依舊不離蘇丫,像是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小兵領命離去,村民們在村長的帶領下,走過來道謝。

他看也不看,擡起手摸了摸蘇丫單薄的小臉,為她拭去臉頰的血跡,低聲道:“我回來了。”

他來履行當初的約定,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不是一個食言之人。

蘇丫抿著嘴唇,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情緒在胸腔裏瘋狂的翻滾著,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來一句。

“謝謝。”

顧靈璧搖頭。

“我不要感謝。”

“那你要什麽?”

“跟我走。”

他的眼睛像兩面明鏡,裏面清晰的倒映著她的臉。蘇丫看見自己難以自抑地露出笑容,眼角有喜悅的淚光劃過,踮起腳尖擡起手,她抱住他的脖子。

沈梅花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惡狠狠道:“你不許走!你是我們趙家的童養媳!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鬼!這輩子只能留在趙家村,要是敢跟這個野男人走,我就算變成鬼也要殺了你!”

蘇丫看都沒看她,掏出錢袋隨手朝地上一丟。

顧靈璧冷冷地瞥了眼沈梅花,將蘇丫抱上馬,自己隨後也跨上。兩條修長的腿踩著腳蹬子,右手摟著蘇丫的腰,左手抓著韁繩。

“駕。”

駿馬跑出趙家村——這個禁錮了蘇丫十多年的地方。

自己以後還會回來嗎?蘇丫回頭看,見村莊在視野中越來越遠,沈梅花的痛哭聲也越來越小,心中並無眷戀。

只剩下最後一個任務了,該如何去完成?

馬蹄突然停下,顧靈璧跳下馬背走到她面前,撥正她的臉。

“別看他們,看我。”

蘇丫的心臟像是被電流擊中,酥酥麻麻的,令她情不自禁移開視線。

顧靈璧看著她,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卻伸到她後面,按著她的後腦勺輕輕往下壓,自己則仰起頭,吻住她帶著涼意的唇瓣。

駿馬打了個響鼻,動了動蹄子。二人吻得難分難舍,愈發纏綿。

1923年春,滬城第六大街上,一家洋貨鋪子無聲無息地倒閉了。

趙行槐退了房子和店鋪,將得來的押金塞到皮箱最底層,然後緊緊摟在懷裏,生怕被人偷了。

玉蓮上個月才小產,月子都沒坐滿就必須得跟著他搬家,白皙的皮膚擋不住倦色,一頭烏發油膩膩的,用塊花布巾包住,拎著大包小包跟在他身後。

來滬城不過三年,兩人卻跟老了十歲似的,全然看不出當初進城時的雀躍與期翼。

街上人太多太吵,黑色鐵皮四輪車耀武揚威般的開來開去,其中一輛不小心蹭過趙行槐的小腿,他怨毒地罵了聲,對玉蓮道:“這麽走下去不行,咱們找個茶館坐著,好好商量下面的路。”

玉蓮疲憊地擡起頭,啊了聲。

“去茶館?咱還剩多少錢?”

“二十幾塊吧,喝兩杯茶是足夠的。”

喝茶夠,那路費呢?穿衣吃飯呢?

玉蓮不敢問,怕惹得他生氣。最近鋪子倒閉了,他每天都煩得很,跟個火炮似的一點就著。

而且她自己也走得累極了,迫切需要找個地方歇一歇。

二人進到一家茶館,由於囊中羞澀,不敢要包廂,挑了張大堂角落的桌子坐下。夥計來後,要了一壺茶,一盤點心。

玉蓮揉著空空如也的胃,小聲問:“能多要些點心嗎?我早上胃口不好吃不下飯,現在餓得很。”

“讓你吃你不吃,非得來這種地方浪費錢。點心能吃飽麽?待會兒找家面館再吃。”

趙行槐又開始不耐煩了,玉蓮只好咽口唾沫閉上嘴。

點心端上來,一疊裏裝著四個小小的綠豆糕。趙行槐捏起一個嘗了口,嫌甜,丟給玉蓮,自己喝茶。

玉蓮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他皺眉看著,有點納悶自己當初怎麽會覺得她美若天仙。

肯定是因為村裏的女人都太醜了,野雞雖然比不上鳳凰,總歸比麻雀好看。

“我說……你想好之後去哪兒麽?”

玉蓮擡起頭,嘴角還沾著綠色粉末。

“不是說好回趙家村麽?”

來到滬城半年後她就想回去,新鮮勁一過,她發現這裏的日子可真是苦。自己不僅什麽家務活都要幹,還得幫忙照顧鋪子裏的生意,搬貨鋪貨,累得手都長出老繭了。

另外生意不好,趙行槐不想要孩子,每次懷上她就得吃藥拿掉,來回折騰好幾個月。

滬城好是好,可那些榮華富貴燈紅酒綠是他們的嗎?

來這裏三年了,他們做得最多的事可不是逛大商場吃西餐,而是坐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鋪子裏等客人等得望眼欲穿,又或者在狹窄陰暗的水房裏,一件一件搓衣服。

玉蓮想念趙家村,想得昨晚做夢都夢見。她坐在山坡上啃梨,底下是清澈的溪水,日子要多好有多好。

趙行槐心有不甘,他的壯志雄心還未實現,又是偷錢跑出來的。如果不能衣錦還鄉,而是灰溜溜的回去,那不就擺明了告訴大家——他是一個廢物麽?

“我之前認識一個叫邱思平的人,現在在楊司令手底下的團裏當兵,是個少尉,手底下管著幾十號人。你說我們去投奔他如何?這年頭做什麽都不如打戰好,缺錢搶錢,缺糧搶糧,不愁沒飯吃。”

“邱少尉?我怎麽記得你請他吃飯都請不來呢?他能願意幫你麽?”

趙行槐被戳中痛處,臉色難看。

“那是因為他對洋貨生意不感興趣,我現在知道他最喜歡什麽了,只要給他,他一定會幫我們。”

“喜歡什麽?”

“女人。”

玉蓮打了個寒顫,連帶著綠豆糕都沒胃口吃,把吃剩的半塊放回盤子裏,生怕欠他似的。

“你該不是……想讓我……”

後面的話實在說不出來,想想她都臊得慌。

趙行槐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壓低聲音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難道你甘心在外面混了這麽多年,回去繼續當個種地的嗎?我娘她肯定不會再幫我們了,回到村裏也沒好日子過,不如豁出去拼一拼。”

“可是你怎麽能拿我拼呢?我是你媳婦啊……”玉蓮撲簌簌地掉下兩串淚,哽咽道:“行槐哥你說實話,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

“怎麽會?”趙行槐挪到她身邊的椅子上,將她摟在懷中,幫她擦掉眼淚。

“玉蓮,我這輩子唯一愛的女人就是你,之所以這麽做,不也是不忍心看你受苦,想帶著你過好日子麽?”

“那你以後會嫌棄我,覺得我臟麽?”

“當然不會,我心疼都來不及。”

玉蓮不確定地看著他的臉,咬著嘴唇猶豫不決。

趙行槐放軟語氣,央求道:“好玉蓮,幫幫忙……我們的未來就看你了。”

“……好吧。”玉蓮終於松口,卻不是白答應的,“我去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跟我領結婚證。”

趙行槐才亮起來的眼睛又黯淡下去,抱著她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松開。

玉蓮忐忑地問:“你不想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願意……你肯定不愛我,那我也不幹了,咱們不去那勞什子地方,就回趙家村……”

她說著要拿行李上路,趙行槐連忙拽住她,將她抱回懷裏。

“領!不就是一張證麽。你想要的話,咱們待會兒就去領!”

玉蓮如願以償,喜笑顏開,從心底認為二人真正成為夫妻了。

趙行槐卻一下都笑不起來,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團無形的繩索捆住,不僅捆住他的身軀,還束縛了他翺翔的翅膀。

從茶館出來後,二人去領了結婚證,當天下午就直奔邱少尉所在的營地,在附近的村子裏租了個房子,讓玉蓮梳妝打扮一番,拿出最精神的模樣。

經過一番明來暗去的談話與接觸,趙行槐的計劃起效了。邱少尉果然很喜歡玉蓮這種豐滿白嫩的女人,要她長期留在營地附近滿足他的需要,並且看在她的份上,為趙行槐在自己管理的小隊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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