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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220風聞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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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220風聞成真

“殷勤昨夜三更雨,終得浮生一日涼。”

改了東坡辭的一個字,卻報出了今日的天氣——月餘的燥熱終於在昨晚半夜的一場瓢潑大雨過後消退了些許。說起來還真有幾分神奇,昨天康師傅才親自去天壇祈雨,半夜竟就真下起雨來了,難道老天真能跟康師傅在天壇對話?可惜,去天壇祭天祈雨我不能去,這疑問只能留待日後有機會開解了。

因為祈雨,康師傅要齋戒,我已經有兩天沒有跟康師傅一起用膳了,口風也無從探去,去孝莊那兒請安時,也沒有聽到任何有關給端靜指婚的消息,越平靜反到讓人更覺得不安。今早起床看到這陰涼的大好天氣,本來是下了決心要好好溫習《詩經》的,可是,堅持了不到一個時辰,終究還是安不下心來,仍溜到這懷抱爽亭裏散心來了。

因了這場大雨的緩解,太液池裏風景也有了不同的風采。成天叫囂惹人煩厭的蟬鳴終於讓位給了“啁啁”鳥鳴,金紅色的魚兒成群結對地暢游,不再因悶熱而時時躥出水面來透氣了,湖面上的各色水鳥時而飛翔,時而在湖面嬉戲,還時不時的發出幾聲歡叫,似乎在歌唱這好天氣,那對黑白天鵝今天也似乎也分外興奮,一看到我就迅速地向亭子靠攏,“嗚嗷,嗚嗷”地歡叫著,我便拿出了早已備好的玉米面,一把又一把地抓了餵給他們。

“嗚嗷——”黑天鵝忽然張開翅膀伸長了脖子叫了兩聲,正魂游太虛的我回過神來,低頭一瞧,原來手裏的一把玉米面已經被吃光了,便笑了笑對兩只天鵝道:“你們還要吃啊?”

好像聽懂了我的話似的,這回黑天鵝和白天鵝齊齊叫了兩聲,小穗“噗哧”一笑道:“主子,它們都吃了快小半罐兒的玉米面啦,可不能再吃了,當心吃撐了!”

我望向小穗懷裏抱著的約莫有半尺高,半尺寬的小陶罐——可不,原來那玉米面都快漫出罐口了,現在,那玉米面離罐子口卻足有一拳頭那麽遠,是不能再餵了,便拍了拍手,清理下手上的玉米面殘渣,對天鵝說:“沒啦沒啦,明兒再吃吧,玩兒去吧!”

那對天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等了半天,見我確實沒有東西再餵了,才調過頭游轉開去。我洗了手,往躺椅上一靠,拿起《東坡詩集》隨手翻了一頁就是一句“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幹忙”,往後再讀了一句“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書就被人奪走了,撐起身子一瞧,是班第這廝。

“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幹忙……”班第搖頭晃腦地讀了一句,微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做夫子狀對我道,“不是讓你溫習《詩經》的嗎?你咋又捧起《宋辭》來啦?離你回上書房的日子可不遠了,你倒是不著急,還有這閑情逸致。”

“班夫子,這可是宋版書,一頁千金,麻煩您老趕快還給我吧!”我說著朝他伸出手去。豈料,他非但沒有把書交回到我手裏,還居然把書合起來,揣進了自個兒的懷裏,並道:“這麽貴重的書你還隨便翻來翻去,暫時還是我替你保管吧,等你回了上書房就還你。”

“不用,我自己一直保管的很好,你還是現在就還給我吧。”我仍朝他伸著手討要。

班第望了我一眼,右手揣進了懷裏摸了摸,我還以他會把書乖乖地交出來,沒想到,眨眼間我的手掌就被他握住了,還被輕輕地打了一下。

“你幹嘛啊!”我將手收了回來,蹙眉怒瞪著他。

“你呀你,唉!” 班第嘆了一句,問道,“你不知道上書房前皇阿瑪要查你溫書的嗎?到時候萬一你背不出來可怎麽辦?難不成你又想嘗嘗那紫檀木戒尺的滋味?”

“還有十來天呢,著什麽急?憑我的記憶力,到時候絕對沒問題的。你快把書還給我,那可是永綬給我的!”

“永綬他……”班第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四下瞧了瞧,才又張口道,“永綬的在天之靈不也一直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嗎?他若是看到你挨手板子,哭鼻子,也會心疼難受的,你就聽我一次,沒幾天了,別總開小差了,好好看看書,哦!”

班第真摯的話語,疼惜的眼神,不由地讓我生出幾分愧疚之心來,於是,我張口道:“好啦好啦,班夫子,《東坡詩集》就暫時先放在你那裏,不過,你可別把它弄破了,不然,我可跟你沒完!”

“放心好了。”班第道,“我把他裏三層外三層地包著,藏在箱子裏,到時候肯定完璧歸趙。”

“這還差不多。”我嘟囔了一句,回頭朝朝小穗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到亭子外的假山那邊去,拉著班第坐到桌子旁,問道,“端靜的事兒有什麽動向嗎?”

“暫時還沒有!”班第搖了搖頭,道,“不過,我去找喀喇沁的人打聽了一下,沒聽說噶爾臧有什麽相好的女孩子。”

“不會吧?難道是我眼神有問題?”我瞥了他一眼,追問,“你都問清楚了?不會被人誆了吧?”

“不能!”班第一口否決,“蒙古漢子,一般三海碗的酒下肚,什麽都會往外倒的!何況是一壇子酒呢!”

“哦……”我伸手摘了一顆葡萄塞到嘴裏,吸了果肉,吐出皮子的當口,一擡眼,恰看到小穗和秀珠等幾個侍女正小聲說笑著什麽,忽然一個想法跳出了腦海,回頭對班第道,“那他身邊沒有什麽特別受寵的婢女什麽的嗎?”

“婢女?”班第微微一楞,道,“這個我倒是沒問。你是不是多慮了?噶爾臧會跟自己的婢女的相好?”

“怎麽不可能!甭管是什麽身份,只要有幾分姿色,你們男人還不是……”說到這裏,我發現班第的神色有點兒異樣,意識到方才的話打擊面有點兒大了,便訕訕地笑道,“啊,我……我剛剛說的‘你們男人’不包括我身邊至親的,疼愛我,愛惜我的男同胞們,你別多心哈……”

“你這丫頭……”班第搖頭哭笑不得地直搖頭。

“好啦,言歸正傳。”我勾住班第的手臂,跟他套近乎,“班第哥哥,無論如何你得再去查探一次,幫我查清楚,在噶爾臧身邊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好不好?”

“好好好!”班第笑著調侃道,“你就是不叫哥哥,我也一定幫你差清楚的,這回你叫的如此動聽,我不但要幫過你把那個女人查出來,順帶連她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去!”我瞪了他一眼,蹙眉道,“我跟你說的是正經事兒,不是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開玩笑啊!”班第含笑道,“如果端靜真要嫁給噶爾臧,掌握的情況詳細一些,對端靜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你說反了吧!”我撇嘴道,“就是為了阻止端靜嫁給那癩蛤蟆,我才讓你去查清楚的!若真要是有那麽一個女人存在,相信皇阿瑪也不能夠就把端靜這麽嫁了過去!”

“那倒不一定!”班第接口倒是快的。

“你什麽意思?”我瞇著瞇眼睛,打量著班第道,“難道皇阿瑪會把自己的親骨肉往火坑裏推?”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班第解釋道,“你想啊,如果像你說的,那女人真是一個婢女,那喀喇沁對端靜來說就不是火坑,反而是福地。小小一個婢女嘛,無論如何不可能成為未來的郡王妃,紮什肯定會將她遣嫁的,這樣端靜也不會像你擔心的那樣獨守空閨了。”

“唉呀,不成的!”我煩躁道。

“怎麽不成?”班第端詳了我一陣,不解地道,“禧兒,你究竟是怎麽了?就算你寶貝你妹妹,也不能讓她不嫁人吧?”

“誰不讓她嫁人啦?”我吼了一句,大概音量太大,惹得亭外的侍女都停止了竊語,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我這邊。

“好好地怎麽惱了?”班第似乎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你看你剛剛說的話,能不讓人上火嘛!”我白了他一眼,低聲嗔道,“端靜自然要嫁人,可也得嫁給她喜歡的人!”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班第連聲讓步,還剝了一個大紫葡萄送到我嘴邊,道,“來,張嘴,吃個葡萄,別生氣了,就當我向你賠罪了。”

我張開嘴巴,葡萄被塞進了進來,甜甜地,一直甜到了心裏。

班第又繼續道,“咱們吶現在也不用幹著急,剛剛我來的時候,紮什被單獨召進了勤政殿,說不定皇阿瑪現在正跟他在商談這事兒。祈雨結束了,今兒用膳肯定是皇阿瑪陪你,到時候你或許可以從側面打聽一下情況。不過,不管聽到的是什麽結果,你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能當面頂撞皇阿瑪,一切都要等明日我來時再做打算,記住了?”

“嗯!”我點點頭。班第又剝了一個桃子遞給我,笑道:“給,吃吧。”

我接過剝得幹幹凈凈的水蜜桃,咬了一口,伸手將裝葡萄的盤子移到他面前道:“你不是喜歡吃葡萄嗎,你也吃啊!”

“咱們一起吃!”班第一臉燦爛地伸手拿了一個葡萄塞進嘴裏。

吃著水果,又嘮叨了一會兒,班第按慣例起身告辭。我因為手邊的書被沒收,沒得看了,也只好返回書屋,在那裏捧起《詩經》看了有那麽五分鐘,又忍不住換了一本《笑林廣記》。

笑聲中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一旁的小穗竟提醒說到了用膳時間了。

我合上書本,整理了下儀容,步出書屋,穿過綺思樓,進得香扆殿內的“水一方”時,發現康師傅早已笑意盈盈地在膳桌邊等我了,看那神情,似乎心情不錯。

行過禮,落座後,趁著上菜的時間,我趕緊問康師傅:“皇阿瑪,聽說喀喇沁郡王紮什和他兒子噶爾臧這回也來進貢啦!”

康師傅笑呵呵道:“嗯,是啊,你怎麽突然問起他們來了?”

“我不是見過他們倆嘛,也算是故人了!”我隨口應道。

“啊,對對對!”康師傅呵呵笑道,“在喀喇沁的時候你見過他們,我記得當時你這個調皮鬼還搞了不少小動作!”

沒想到當年在喀喇沁給噶爾臧兩兄弟的馬下藥這事兒,康師傅原來都知道啊!我故作癡呆狀搪塞,道:“小動作?有嗎?我怎麽……怎麽一點都不記得了?”

康師傅輕輕敲了一下我的腦袋,嗔道:“你這丫頭啊!”

我揉了揉腦袋,“嘿嘿”了兩聲道:“皇阿瑪,紮什父子這回給你進貢了什麽好東西?您都高興地合不攏嘴了!”

“進貢的東西倒沒什麽特別,不過,紮什的大兒子噶爾臧比上回見到的時候更健碩了,箭術也越發地精湛,還讀過兵書懂兵法,有如此良才同他父親一同鎮守喀喇沁,我怎能不高興?”

“那是,喀喇沁就相當於京城的屏障嘛,是該高興!”我順著康師傅話回應著,心裏暗暗松了口氣,還好,不是因為收了個女婿而高興。正想著,又聽康師傅對我道:“哦,對了,禧兒,以後你可別再捉弄噶爾臧兄弟倆了。”

“啊?”我正想為自己辯護,卻聽康師傅繼續道,“將來噶爾臧可就是你的妹夫了……”

“啥?!”我失聲驚呼,果然怕什麽來什麽!

康師傅似乎被我嚇了一跳,有點呆楞道:“禧兒,你怎麽了?”

我穩定了一下情緒,答道:“哪裏又跑出來一個妹夫呀?蓉玥不是許給烏爾袞了嗎?”

康師傅含笑道:“端靜啊!她也不小了,該找個人家了。”

“端靜?”我故意停頓了一下,作思考狀,而後才問道,“可是,我記得端靜今年虛歲才十四,沒及笄呀!現在就許了人會不會太早了點?”

“傻丫頭,許了人又不馬上嫁,像你,許了班第,不也還天天在我跟前轉悠?一有空閑就給我惹禍嗎?”說到這裏康師傅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話鋒一轉,“哦,對了,讓你溫書溫得怎麽樣了?該不會光顧著天天在亭子裏釣魚餵鳥,書一眼都沒看吧?”

好嘛,他人雖然沒來查,我的動向他倒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暗地裏咋舌,腆著笑臉道:“哪能呢!上書房前我肯定把之前的書都溫熟了,就像這熱氣騰騰的飯菜一樣,您就瞧好吧!”

“哦?最好如此!”康師傅臉上掛著笑,那雙洞悉一切的利眼卻在我的臉上瞄來瞄去,瞄得我心裏有點發慌,我忙將話題轉到了用膳上,“皇阿瑪,開動吧,我肚子可餓了。”

“呵呵,吃吧。”康師傅說著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木耳給我。

遵循著“食不言”的古訓,我在康師傅時不時的註視下,慢慢地咀嚼,慢慢地進餐,接近尾聲時,卻見梁九功捧裝膳牌的盤子進來稟告:“啟稟皇上,大學士王熙,餘國柱遞牌子求見。”

康師傅瞥了一眼那盤子,沈聲道:“膳前為何不呈上來?”

“回皇上,兩位大人是剛剛才遞的牌子,說有重要事情回稟,奴才……”梁九功話未說完,康師傅就發話道:“好了,讓他們倆到正殿稍候。”

梁九功退了出去,康師傅漱口,洗手完畢,有點抱歉地對我道:“禧兒,皇阿瑪這會兒不能陪你了。”

我擡頭微笑道:“國事要緊,您快去吧。我這兒沒關系,反正桌子上也沒有油膩和油炸的東西,您放心吧。吃完我就回去歇著啦。”

“好,那你慢慢吃,不用著急。”康師傅說著伸手捋了捋我的額發,起身走了出去。

我不緊不慢地用完膳,原本是想直接回綺思樓的,可是又一想,剛吃完飯就躺著也不太好,便尋思著去前頭聽聽,王熙和餘國柱到底要跟康師傅稟告什麽要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這麽想著,我便悄悄地溜到了正殿的門口,躲在簾子外頭側耳傾聽,可惜距離太遠,我就是豎著耳朵,也只能聽到只言片語,什麽“假道學”,“毀謗”,“愛民有心,救民無術”,聽那意思,好像是在跟康師傅告某人的狀,但至於是誰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沒聽到開頭,後面又沒聽到什麽人名。

聽了一會兒,聽的我是雲山霧罩的,覺得沒什麽意思,我便轉身出了香扆殿。

回到綺思樓,在床上躺了一小會兒,腦海裏翻騰起端靜指婚的事兒,心裏便焦躁不安起來,在房裏來來回回踱了幾遍,最終決定去找端靜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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