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87章186秘密

關燈
第187章 186秘密

內務府總管就是大內的“大管家”,時常來跟康師傅匯報工作,且內務府的衙署就在上書房附近,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這位海大人雖沒跟咱說過幾句話卻也認得的,今兒燈火通明的,要是被人家看見淚痕滿腮的樣子也夠丟人的。

聽康師傅說了聲“傳”,我趕緊拿帕子又擦了擦臉,即將出門時迎面碰上了來覲見的海拉遜,他一眼瞧見了我就要向我行跪禮,我忙低頭,一面用帕子捂著嘴假裝咳嗽,一面揮了揮手示意他免禮,就從他身側疾行過去。

回到晨曦閣的寢殿,我還沒開口,小穗就主動地從藥箱子裏把白藥找出來替我抹藥,今晚的前三板康師傅手底下絲毫未留情,打得是真疼,藥一抹上滲入皮膚激得我忍不住“嘶”了一聲。

“怎麽了,弄疼您了?”小穗一臉的歉意,滿眼的同情。

我微笑著安慰道:“沒事兒,一點點,沒關系。”

“瞧這一道道紅紅的,還沒事兒吶!”小穗的眼眶發紅,聲音也有點哽了。

“瞧你,挨打的是我,你怎麽倒哭上了?”我調侃了一下,舒緩氣氛,“快把眼淚收收,等哪天上書房我又惹得顧師傅翹胡子,你替我挨罰的時候再流唄!”

小穗忍不住“撲哧”一笑,抹了抹眼角,嘆了口氣道:“主子,您就不能不惹皇上生氣嗎?”

“唉呀,好了好了,都過去了,別嘮叨了!再嘮叨,當心塞圖不要你!”我調侃一句,岔開了話題,伸了個懶腰吩咐道,“快去準備洗漱,我累了,想睡覺了,明兒還要早起上書房呢!”

“嗻!”小穗快手快腳地收拾好藥箱,隨後就出去安排洗漱事宜。

在一堆人的伺候下,我洗漱完畢,鉆進了暖融融的被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想:這一天可過得真夠長的,世界終於安靜了……哎呦,好痛……丫的,康師傅真會挑時間,正月十五的晚上挨打,這印象可夠深刻了!比我更可憐的是胤禛那小子,明兒他上書房可咋辦,糗大發嘍……

胡思亂想之際,臥室外頭卻傳來侍女的稟告:“啟稟主子,梁公公在殿外求見。”

耳朵出問題了嗎?這麽晚了,梁公公還來求見?不會吧!

屋裏的燈未亮,小穗睡得快,估計都做上美夢了,根本沒聽見外頭的稟報。許是見屋裏沒反應,外頭的侍女敲了敲門,又稟報了一次。這下我可聽清了,沒錯,的確是梁九功再次光臨,便回了一聲“知道了,請他在外堂客廳稍等”,隨即起身。

小穗終於也醒了,窸窸窣窣地起身掌了燈,邊伺候我套衣服邊嘀咕:“這麽晚了,梁公公怎麽又來了?該不是您還有什麽事兒惹著皇上,又要把您叫過去罵一頓吧?”

“呸!”我伸手拍了一下小穗的頭嗔道,“少烏鴉嘴!”

其實我心裏也有幾分擔心,可仔細想想,確實沒什麽小辮子再給康師傅抓了呀!

小穗閉口不言,只一雙手忙著幫我扣扣子,神情卻有幾分委屈。我笑道:“好啦,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可我實在沒什麽可讓皇阿瑪罵的啦,甭擔心了。”小穗“嗯”了一聲,幫我拉了拉前襟和後擺,我則在鏡子前照了一下,捋了捋頭發,感覺還算齊整,就對小穗道了聲“走吧”。

出了臥房,到了外堂,只見梁九功正來回踱步,看上去很焦急。

“梁公公!”我叫了一聲,梁九功回頭看見我,立刻趨前見禮,我忙道,“別多禮了,這麽晚了,皇阿瑪讓您來我這兒又有什麽旨意?”

梁九功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道:“回大公主,皇上讓老奴來接大公主去個地方,您趕緊回去換一身兒,老奴在宮外候著。”

“去什麽地方?幹什麽?”

“這個……”梁九功為難地道,“皇上嚴旨,有外洩者斬!您去了就知道了!皇上已經在那兒等著了,您快著點兒!”

梁九功說得這麽嚴重,我也不便再問,只好帶著滿腹狐疑,領小穗入臥房迅速換衣服梳妝,一路疾行到了門口,就見康師傅平日坐的那頂暖轎停在了宮門前,護轎的皆是禦前侍衛和乾清宮太監。

我抱著暖手爐上了轎子,卻聽梁九功在轎外道:“小穗,你不用跟著了。”

“那怎麽行……”小穗急道,“奴婢要伺候主子的!”

“這是皇上的旨意!”梁九功道。

我掀開窗簾探出頭去,就見小穗一臉焦急地望著我,便安慰道:“小穗,有梁公公伺候我呢,你甭擔心。”

小穗“嗻”了一聲,悻然退到了一邊,梁九功一聲“起轎”,轎子就平穩地擡著我前行。雖然天色已暗,宮中的地形我還算熟悉,時不時掀起窗簾子瞧了一瞧,卻見這轎子擡著我出了隆宗門,過了武英門,竟然出了西華門!

嚴格地說,這一帶已是紫禁城外,沒有康師傅的允許,宮眷一律不得涉足,就是夏日想去前面的西苑納涼也得向康師傅請旨才行。他們這是要擡我去哪?西苑?時至冬末,太液池裏結的冰怕還沒化呢,康師傅想凍死人吶?

正納悶呢,卻見轎子向右拐了個彎。這一帶我還真沒來過,只知道內務府下屬的幾個司衙設在這裏,到這兒來幹嘛呀?冷不防一陣風直灌進了領口,我忙放下簾子,把手爐抱在胸口暖了暖。

轎子再往前行了約莫有一刻鐘的樣子終於停了下來。我下了轎,借著門兒兩旁燈籠的光一瞧——一行滿文一行漢文的“慎刑司”仨字高高地掛在門楣上。

這不是審理上三旗刑事案件以及處分內務府所屬官員,匠役和太監的地方嗎?昨兒“芝麻蘇”應該就是從這裏出來的,康師傅讓他們帶我來這裏幹什麽?倘若我真犯了什麽大罪,該去的地兒也是宗人府啊!

“大公主,皇上在裏頭等您呢,您跟著老奴來!”梁九功躬身說完,就在前頭開始引路。他穿堂過廊,七拐八彎將我引到了一處院落之外,剛進院門,就有一婦人淒厲的喊叫聲直沖耳膜,我真真兒地被嚇得一抖,手爐“砰”地就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兒。梁九功一面命人將手爐撿回來,一面安慰我道:“大公主莫怕,這是有人要生孩子啦!來,老奴扶著您進去,皇上就在後院兒的上房等著您吶!”

梁九功話音剛落,又是“啊”的一聲慘呼,在這寂靜又寒冷的夜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我強按住心中的恐懼,死抓著梁九功的胳膊,快步走向後院兒。

一進上房就見康師傅雙眉緊鎖端坐著,臉色不是很好,一擡眼望到我,才顏色稍霽,將我招到身側坐了,關切地問道:“這是怎麽了,臉色煞白的?又忘了帶手爐?”

“還……還說呢,”方才的恐懼未消,我一張口都有些結巴,“半……半夜三更的,您讓我來這兒幹嘛呀?方才剛進院子冷不丁就聽到一聲慘叫,嚇的我把手爐都摔地上了。”

康師傅伸手將我摟在懷裏,一邊輕拍著我的背,一邊安慰道:“別怕別怕,沒事兒!”

“老祖宗要是問起來,我可怎麽交代?”我嘟著嘴道。

“這個好辦,明兒叫造辦處修一修便是。”康師傅說著放開了我,將我的兩只手捂在他的掌心,神情嚴肅地道,“禧兒,你聽著,今兒讓你來這兒是讓你替朕辦件事兒。”

“什麽事兒?”康師傅還有事兒需要我來辦,這可稀奇。

“你聽好,現下在前院臨盆的是吳三桂的孫女吳氏……”

吳氏?莫不是就是常寧府上的那個伍姑娘?年三十晚上想起永綬的時候還想到她來著。記得當時塞圖回報說是“宮裏來人將她接走”了,可我回來這麽些日子,都沒聽到半點兒關於這個女人的消息,原來是被關在這裏!記得永綬說過,去年章泰做壽在六月,若從那個時候算起,這伍姑娘的肚子也就七個月左右而已,早產?

“發什麽楞?朕說話你聽見沒有?”康師傅真是目光如炬,我就是開了會兒小差又被他發現了,趕忙收起了思緒,端正坐好,望著他的臉,聽他繼續講述。“她說她願意用吳三桂屬下胡永賓的下落換取孩子的平安,不過,她只肯告訴你,所以只有讓你走這一趟了。”

“我?” 我大吃一驚,心道:糟糕,吳氏出賣了我的行蹤!

我也就是那次應精格福晉的要求,偷偷去恭王府安撫永綬的時跟這位吳氏有過一面之緣而已!那次的事兒,沒跟康師傅報備,跟著我的六個侍衛都跟我很有默契,誰也沒漏過一絲口風!因此,在康師傅的意識裏,我這一年可從未去過恭王府,那吳氏自然也沒可能見過我!現在她卻把我扯了出來,康師傅要是追究起來,我豈不是又要倒黴麽?

“是啊!”康師傅點頭笑道,“怎麽樣,要是事兒辦成了,朕給你記上一功。”

記功?聽上去不錯!萬一到時候康師傅要追究我偷偷去恭王府的事兒,興許我可借口功過相抵逃過一劫呢!想到此,我便一口應承下來:“成,那禧兒就走一趟,您可也要記住您的承諾!”

“當然,君無戲言!”康師傅說著站起身來,牽起我的手道,“走吧,朕送你過去。”

到了前院兒的西廂房的廳堂,一聲比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不停地從臥房傳出來,聽得我直用手捂著耳朵不肯放,康師傅摟著我的肩頭不停地安慰。

好容易那慘叫聲停了,卻傳出了一陣小貓似的嬰兒啼哭聲,過了一會兒,一婦人從裏頭抱了個繈褓出來和侍立在臥室門口的海拉遜說了句什麽,海拉遜就領著那婦人過來,一道行了跪禮奏報道:“皇上,吳氏生了,是個男嬰。”

康師傅“嗯”了一聲,示意他們平身,又讓那婦人將嬰兒抱過來瞟了一眼,就讓梁九功抱了過去,然後回頭對我道:“好了,你進去吧,別怕,朕就在這兒等你,完了事兒,咱們就回去。”

我點點頭,定了定神,向臥房走去。剛到房門口開了門,濃濃的血腥氣就直熏得我想作嘔,我趕忙在門外大口大口吸了幾口氣,才又重新踏入房門。

房內,閑雜人等人等俱已退出,擺設很簡單,僅一床一桌一燭燈。

借著昏慘慘的燈光,我打量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吳氏,先前的“伍姑娘”:她右手握著拳頭,無力地搭在被子上,臉上似乎未見消瘦,卻是蠟黃蠟黃,一頭一臉的汗,原先一絲不亂的烏黑長發,此時淩亂不堪地貼在額角,臉頰,頸部,枕上似已濕了一大片,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靜默了片刻,吳氏終於睜開了眼,辨認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了是我,虛弱地喚道:“大公主,你來啦……”

“是啊,我來了。”答了這一句後,我倒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了。

吳氏的目光費力地在房內搜索了一圈,忽而緊張地抓著我的手道:“我的孩子呢?剛才我好像聽到他哭了一聲的,還活著嗎?”

“活著活著,剛才抱出去時,我看見了,是個男孩兒,有專人照顧著,你放心。”我說著將她的手塞進被窩裏,卻不經意地發現,她那手背上剛剛被我的手指握過的地方深深地凹下了一個坑。

吳氏“哦”了一聲,臉上洋溢著笑容,似乎沈浸在初為人母的幸福之中,過了片刻卻又墜下淚來,嘴唇抖動了好一會兒,才又發出了聲音:“大公主,他們說王爺病了,現在怎麽樣了?”

“哦……好多了,好多了。”

“煩您轉告他,我……”吳氏說到這兒卻頓住了,默了片刻後長嘆了一口氣,重又開口道,“告訴他,無論如何,這個兒子是他嫡親的骨血,一定要好好撫養長大,否則,我就是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他的!”

這話聽著可是夠刺耳的,我只得回覆道:“王爺是怎樣的人,你跟了他這麽些日子多多少少應該知道的,他就是有時候嘴上嚴厲些,心腸卻是軟的,這孩子一定會被好好撫養大的。你盡管放心好了。”

吳氏沒有答話,淚水溢出了眼角,又將枕頭打濕了一大片,見此情形,我驀地想起當日曾在恭王府隨口答應過,幫她打聽打聽蔡毓榮的事兒,再給回個話,心中倒生出些許愧疚來,便道:“對了,上回在王府我答應過幫你打聽……”

“不用了……”吳氏忽打斷了我的話,“我已經都知道了。蔡毓榮他不是好人,當年他收留我們姐妹倆就是為了打聽我祖父一件東西的下落。我姐姐為了報恩,心甘情願嫁給他做了姨太太,他的那些齷齪事我姐姐知道得最清楚,這次他為了保命,竟然就……把我姐姐滅了口了!”說到這裏,吳氏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這個人渣!他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你等著瞧吧!”我一邊罵著蔡毓榮,一邊將帕子遞到她手裏。

吳氏“嗚嗚”地哭了一陣,稍稍平覆了下心緒,恨聲道:“他如此對我姐姐,我豈能饒他。大公主,我現在就把胡永賓的下落告訴你!”

“好!”終於切入正題,我立即豎起耳朵仔細聽。

“據我所知,胡永賓現化名為古冰,在福建泉州經營茶葉生意,他當年送了整整二十萬兩銀子給蔡毓榮,才得以將名字寫在微員冊中免於一死,現如今他每年仍然向蔡毓榮進貢銀兩,都是通過昌隆號匯的,只要一查便知。”

“好,我知道了!”我朝吳氏微微一笑道,“我這就去把消息告訴皇上,蔡毓榮犯下了這麽重的罪,一定不會有好結果的。你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了,也好親眼看看你姐姐的仇怨是如何得報的。” 說完,我幫她塞好被子,就要起身,心想:總算完成任務,可以向康師傅交代了。

“大公主!”吳氏忽然又伸手拉住了我,我回頭道,“怎麽了?關於胡永賓,還有什麽沒說完嗎?”

吳氏輕輕搖了搖頭,唇邊現出一抹慘淡的笑容道:“大公主,那次在王府見你時,就覺得你是好人,跟他們都不一樣。這次我跟他們說要見你,不僅是為了揭發胡永賓之事,更重要的是我想求你一件事,請你一定要答應我!”說到這裏,吳氏竟然強撐起來要給我磕頭,我忙按住了她,急道,“你別這樣,有什麽事,若是我幫得上忙的一定幫。”

“我……我命不久矣……”折騰了這麽一陣,吳氏又上氣不接下氣了。“現在……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可憐……可憐的孩子,王府中的幾個側福晉都是厲害角色,真怕他會吃虧,可惜我……我自身難保,生了他卻保不了他……大公主……”吳氏支起身子緊抓著我的手,淚流滿面地道,“我現在能求的也就只有您了,求您能幫著照看他,別讓人欺負了去……”

“你快躺著,我答應你就是了。”聽見我這麽明白地答應了她,吳氏才肯重新躺了下來,我望著她的眼睛,誠摯地道,“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照應他的,畢竟他也是我弟弟嘛!你就別再擔心這,擔心那的了。”

吳氏點了點頭,沖我笑了笑,又道:“大公主,你……你快附耳過來!”

我怔了一怔,還是將耳朵湊了過去,卻聽吳氏喘著氣,念了一首詩:“羽扇綸巾天下動,一怒落子長飲恨。大好河山顏色變,口舌之下罵名存。千堆雪銀何所惜,未若紅杏憶江南。萬花繁樹階前數,葬於一洞此生安。記……記住了嗎?”

“記是記住了……”我有些茫然地望著吳氏,“可是……”

“這是……這是我祖父留下的藏寶圖詩……”吳氏道。

“藏寶……”我的驚呼聲被吳氏浮腫的手擋住了,只聽她輕聲道,“大公主……我……沒什麽能留給我兒子的了,就只有這個了……您千萬不要告訴別人,行嗎?面對一個母親的苦苦哀求,能不答應嗎?我只好點了點頭。吳氏這才放開了手,繼續道:“等……等他長大了,您就把這首詩告訴他,找……找到了寶藏,您跟他一人……一人一半,如何?”

“詩我會告訴他,不過那一半……”

“不……”吳氏搖搖頭,“您……您一定要收下,否則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了蔡毓榮那麽些年,她不知不覺也被熏陶得深信“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了。倘若我硬堅持不受,她的確會死了也不會心安。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先答應了吧,於是我點頭道:“好,我收下。”

“那……那我就真的……放心了!您……您再湊過來一點……” 吳氏道。

我再次將耳朵湊到了吳氏的嘴邊,只聽吳氏氣若游絲地道:“現在……我把這……這首……詩……”

“這首詩什麽?”我問了一句,吳氏卻還不言語。

我心中奇怪,便轉頭一瞧,卻見吳氏眼耳口鼻皆鮮血直流,我當即被嚇得大叫了一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