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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告別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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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告別江南

“怎麽回事。”康師傅詢問剛剛從艙外進來的一等侍衛關保。

關保跪答道:“回主子,有人跳河,看樣子似乎是被人追殺。”

“追殺?!”我驚愕地望著康師傅。傳說中的追殺,我竟然有幸親眼目睹!

“人呢?”康師傅臉色開始有些凝重。多麽美好的夜晚,就這麽被一場“追殺”給破壞了。太平盛世也不太平啊!

關保望了我和康師傅一眼,有些遲疑地道:“正要請示主子,是救還是……”

“混賬,人命關天,焉能坐視不理?!”康師傅似乎有些動氣。

“遮,奴才昏聵,這就去救人!”關保起身,急急退出了艙外,立刻大聲呼喝著,安排救人事宜,

“爹啊,我出去瞧瞧!” 船頭那邊人聲嘈雜,熱鬧非凡,完全將我的註意力吸引過去了。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人竟然能引得別人來追殺他。

“坐下!”康師傅皺眉,狠瞪了我一眼。我只好悻悻然將剛欠起的半個屁股又貼回到椅子上。

“哎——船上的人聽著,快把船靠過來,把人還給我們!”耳邊傳來一陣中氣十足,帶點兒山西口音的喊話,我轉頭欲望外瞧,已經啥都看不見了,窗外已有穿便服的侍衛站立護衛,擋住了視線。

這幫人的喊話,根本就沒得到任何回應,倒是關保再次進到艙內跟康師傅匯報:“啟稟主子,人已撈起,正在搶救。”

康師傅“嗯”了一聲,道:“是什麽人?”

“看上去……好像是個乞丐。”關保答道。

“乞丐?”康師傅似乎略吃了一驚,我聽了也難以相信。那幫人難不成腦子進水了?追殺誰不好,幹嘛追個乞丐啊?聽上去就不合邏輯。

“他媽的,你們耳朵聾了咋的,讓你們把船靠過來,聽見沒有!”這回喊話聲,變成了非常粗俗的叫罵聲,而且顯得很急躁。

“啟稟主子!”艙簾外傳來了赫奕的聲音。

“進來!”康師傅吩咐道。

簾子一挑,赫奕進艙,跪地奏道:“啟稟主子,救上來的人已經蘇醒,請示主子如何處置。”

“哦?”康師傅略一沈吟,嚴肅地望著我道,“你留在艙裏,不許出去,聽見沒有?”

聽康師傅的意思,他肯定是要出去查看了。

“聽見了。”我郁悶地應了一聲。

哼!又不許我“點燈”!

康師傅起身離開了座位,到了艙門處,又頓了頓,回頭吩咐了聲赫奕:“你留下,看著大公子。”

“遮!”赫奕躬身答道。待康師傅出了船艙,他果然成了一尊門神,擋在艙門正中。

康師傅也真是的,單單這條畫舫上,侍衛起碼就有二十多個,另外在這條畫舫的前後,還跟著四五艘各種型號的畫舫,根據我的經驗,那上面載著的應該全是護軍。這麽多人,我就是出去看一下,能發生什麽事?就算岸上那些人有點橫,這條畫舫離岸邊還有二三十米遠,他們還能飛過來找茬呀?

我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迅速移到了艙門處,赫奕攔著我,很警惕地道:“大公子,皇上吩咐您不能出去!”

“呵呵,我知道!”拍了拍赫奕的肩膀,輕聲道,“你放心,我不出去,就在這裏看看,麻煩你往旁邊挪一下,成不?”

赫奕有些無奈地稍挪開了點位子,我躲在艙門左側,偷偷撥開艙簾往外瞧,在大紅燈籠的映照下,在一圈侍衛的護衛中,甲板上坐著一個濕漉漉,身上披著個破麻袋的人,正抱著一個冒著熱氣騰騰的碗不知在喝什麽,腦袋的前半部分一片青蔥,應該是好幾個月沒剃過頭了。康師傅和關保就站在他面前,似乎在等待這人喝完。

“他 奶 奶 的!告訴你們,趕快把船靠過來,把人交出來,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岸邊的那些人等了半天沒見動靜,貌似快沒耐性了,罵人的話都升格了。

康師傅扭頭往岸邊盯了一眼,隨即回頭朝關保低聲說了兩句,關保就走到船舷處,往岸上喊了兩句話:“不知是哪條道上的兄弟?這人跟你們有什麽仇怨吶?”

“問那麽多幹嘛,你只管把人交出來便是!”岸邊人的答話蠻橫無理,聽上去氣焰非常囂張。

這時,甲板上的人終於喝完了,似乎也緩過勁來,放了碗,站起身,對康師傅深深地作了一揖道:“多謝搭救之恩,請教恩公高姓大名,來日我錢玨若有出頭之日,必當湧泉相報!”

“你說你叫什麽?”康師傅好像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

那人微微一楞,重覆了一遍道:“在下姓錢,單名一個玨。”

借著大紅燈籠的紅光,康師傅將那自稱錢玨的人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問道:“廣西道禦史錢玨?”

聽了康師傅的問話,我大吃一驚,回想起了出巡前,在回宮的路上,曾經出現過一個擋駕告禦狀的婦人,可不就自稱是錢玨的夫人嗎?還呈上了錢玨彈劾穆爾塞的奏疏!這錢玨身為道禦史,從五品的朝廷命官,怎麽就淪落成乞丐了呢?

“正是,你是……?”錢玨貌似也懵了,頓了半晌,忽然雙膝跪地,磕頭道,“臣……”

錢玨才剛說了一個字,康師傅就斷了他的話,低聲警告道:“朕微服出巡,不可洩朕身份。起來吧。”

“他 奶 奶 的,你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把船靠過來,老子就殺過去了!到時候可別怪老子心狠手辣!”岸上又有一個人按捺不住性子惡狠狠地開罵了。

“主子,怎麽辦?”關保回到康師傅身邊請示。

康師傅陰沈著臉,瞟了一眼岸邊,問錢玨:“他們是什麽人?你如何與他們結下仇怨?”

看錢玨的樣子,好似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禁不住熱淚縱橫,哽了一陣,垂頭道:“臣……也不知詳情,這些人從未吐露過他們的來路,但從口音上,應該是山西人士。”

康師傅聽罷,沈默了幾秒,朝關保低聲吩咐了一聲什麽,就轉身要回艙了。

我急忙回身,跑回座位,才剛沾上椅子,康師傅就進來了,我擡頭,朝康師傅粲然一笑,掩飾道:“爹,是什麽人吶?”

康師傅邊坐邊答道:“你剛剛在簾子後面沒看見?”

敢情康師傅腦後還長眼睛呢。我朝他做了個鬼臉,嘿嘿笑道,“看是看到了,不過……沒看……”我“清”字未出口,就聽見艙外關保在喊:“兄弟,少安毋躁,我們這就把船靠過去!”

靠過去?不是吧?康師傅要向岸上的這幾個惡勢力屈服?我用驚訝的眼光看著康師傅,卻見康師傅微微皺眉,有些不悅地道:“禧兒,原本今晚是想讓你得償所願,卻竟碰上了這樣的事。”

我安慰道:“爹,這個有誰能料到呢,不礙的,況且今兒晚上我也看到了秦淮夜景,的確美不勝收。”

康師傅微嘆了一聲,道:“禧兒,你想想你還有什麽想要的,盡管說。”

“我……”我剛張口,耳邊就傳來一陣打鬥聲,扭頭想看吧,還看不見。不過,這打鬥聲沒持續太久就結束了,換成了咒罵聲,“他娘的,你們……你們是什麽人?敢抓老子……唔”

“呵呵,好了!”康師傅笑道,“你繼續說。”

我心道:我想要自由,想要自主,您肯定不能給,我也不敢說呀!

“我這會兒沒什麽想要的。” 我朝康師傅眨了眨眼,笑道,“不如這樣,您這回給的賞賜先留著,等哪天我想起來了,再跟您討要吧,行不行?”

“你呀你呀,又來這一招。”康師傅話中雖有嗔意,卻滿眼含笑。

“人家這會兒真想不出來嘛!”

“好吧,就依了你。”

夜游到這會兒,出了這檔子事兒,我是早已沒了興致,康師傅雖然不說,但我估計他老人家也跟我差不多,或許還惦記著處理錢玨和穆爾賽的事。看在康師傅今天這麽善解人意的份上,我也體察一次聖心吧。

於是我幹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表示我困了。

“怎麽?累了?”康師傅關切地問。

“嗯!”我連連點頭,道,“想睡覺了。”

“明天還要啟程,早些回去歇了也好。”不出所料,康師傅果然表示同意,隨即就傳令掉頭回將軍署。

唉,都說聖心難測,我這回可算也測準了一次。

*** *** **** ***

啟程回京就好好回嘛,我也想早點兒回自己的地盤好好地歇兩天,喘口氣,可這一路上,康師傅折騰出來的事兒還是不少,路過清河,他又去視察了一遍天妃閘,高家堰等河工的緊要處,路過闕裏,曲阜,他大張旗鼓地去祭拜了一遍孔子,拜完孔廟拜孔墓,行的還是三跪九叩禮,說是唯有如此,才能“闡揚文教,振起儒風”,沒辦法,我被迫頂著那一身厚重的禮服,給這位發布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謬論的“至聖先師”,跪了六跪,磕了十八個頭!這回尊孔可謂尊到極致了。

好吧,拜了也就拜了,康師傅似乎意猶未盡,又搞什麽講學,親自挑了《大學》的第一篇《大學之道》,和《易經》中的《天尊地卑》一節,讓孔老夫子的後人——被封為衍聖公,名叫孔毓圻的,挑幾個族裏的“飽學之士”,當面講給他聽。我對此毫無興趣,卻也得正襟危坐,裝作仔細聽的樣子。不過,這回聽講也有意外收獲,我竟然見到了孔尚任——未來書寫《桃花扇》的大作家呀!他筆下李香君的傲骨和氣節,我向來相當欣賞,曾想過,能寫得出這麽一出好劇的人,應該也是卓爾不群,見識不凡的才俊吧。這一見,遭遇了一半幻滅。

怎麽說呢?他的才學貌似確實不錯,在康師傅面前講解《大學之道》時,他是不慌不忙,口若懸,講得頭頭是道,聽講的眾人,包括康師傅在內都是頻頻微笑點頭,這個的確可以彌補他形象上的不足——中等身材的中年大叔,還偏留了一把黑黑的山羊胡子。但是,幻滅就幻滅在,康師傅破格提了他為國子監博士後,他那一副受寵若驚,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樣子,還說啥“犬馬圖報,期諸沒齒”。那一刻,我真仿佛見到了李香君額上鮮血所化之桃花似乎正片片雕零。

告別了曲阜,告別了孔老夫子,終於清靜了,康師傅說眼看快到年關了,要趕緊回去,緊趕慢趕的,趕了九天,終於在十一月二十八這天,抵達了南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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