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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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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晨曦閣,我也顧不得別的事了,先到自己的小書房把那幅畫上的四句詩憑著記憶寫了下來,然後坐在椅子上看著它發呆。

小穗端了我愛喝的茉莉花茶給我,探過頭看了一眼宣紙上的詩,又看了看攤在椅子上的我,終於把心裏的疑問說了出來:“大公主,墜子丟了,您進禦書房找什麽啊?您今兒也沒進過那裏啊。”

我神秘地一笑,指指那首詩道:“看到了吧,我是進去找這個了。”

小穗聞言又低頭看了一眼那首詩,擡頭眨巴著有些迷茫的眼睛看著我道:“大公主,您也知道奴婢不認得幾個字,只看得懂上面的‘月’‘子’‘天’。這詩寫的啥意思啊?寫得很好嗎?您都對著它看了半天了!”

我一時倒忘了小穗不認字,就這幾個字還是我偶爾空閑的時候教她的,她竟然記得這麽清楚,可見小穗的資質其實很不錯。唉,男尊女卑的社會,說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連女孩子識文斷字的權利都給剝奪了,真是太荒謬。

我坐正了身子,凝望了一下那張紙,對小穗道:“這首詩你現在不懂沒關系,等我改天得了空好好地教你認字,有一天你自然就會懂了。至於這首詩嘛……還不錯啦,至少表達了詩人的一腔真情。”

其實康師傅的這首情詩,說藝術價值自然跟歷朝歷代那些大詩人沒得比,但是單從他把兩個人的名字特意鑲嵌到詩裏的舉動,和字裏行間透出來的情意,可以讓人體會到,他對那個妙齡少女的款款深情。

想到這裏,我忽然想到沒準可以從小穗身上獲取些有用的信息,畢竟她在紫禁城的年頭總比我長,於是問道:“小穗,你有沒聽說過‘冰月’這個名字?”

小穗側著頭,皺著眉想了想,搖搖頭道:“沒有,沒聽過。”

“沒聽過就算了。”我伸手將茶杯端在手裏,揭開蓋子吹了吹,抿了一口,思忖了片刻,吩咐道,“小穗,今天我要好好洗個澡。”小穗答應了一聲就出去準備了。

說到洗澡,俺現在巨懷念先前時空的淋浴房!誰能想到在這裏洗個澡竟會這麽麻煩?回想來這裏第一次洗澡的時候,簡直遭受了大驚嚇!別說不得不進行木桶SPA,還搞得跟大檢閱似的,房門外站了一排人不說,我換好浴巾,發現房間裏,除了小穗和兩個超大木桶外,另外還齊刷刷站著四個宮女,說是來服侍我洗澡的!我沒當場嚇暈過去。雖然都是小女子,可是在這麽多人眾目睽睽下,這心理障礙也太大了吧。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把那些人弄出去,他們幹脆齊刷刷地跪在我面前,極其哀怨地說這是宮裏的規矩,若我執意要讓他們出去,被上面的人知道了會很倒黴。至於怎麽倒黴法,自然怎麽慘怎麽想了。沒奈何,我只好讓他們全體向後轉,不許轉過頭。想起來都覺得荒謬的很吶!

我來到房裏,一切皆已準備停當,小穗邊幫我解盤扣邊道:“大公主,奴婢回來後在院子裏找了一圈也沒找著那個耳墜子,真奇怪,上午明明看您戴上的,怎麽就會不見了呢?”

她不提,我倒還忘了,那耳墜子這會讓還在袖兜裏藏著呢。我呵呵一笑道:“我那是逗他們玩兒呢,那耳墜子就在兜兒裏,壓根兒就沒丟!”說著我伸手往袖子裏一掏,想拿出來在小穗面前晃蕩晃蕩,沒成想什麽也沒摸出來!這可奇了怪了,明明放在裏頭的!

我的心裏一陣緊張,四肢一陣發冷,趕忙脫下衣服仔細搜了一遍,還提起來使勁兒甩了甩,啥也沒甩出來!這下我傻了眼了,心道:完了完了,真丟了!這兩個耳墜子是兩顆明晃晃圓潤潤的東珠做的,成色一流,說是去年孝莊生日的時候別人進貢的禮物,前些天孝莊一高興直接從耳朵上摘下來送給我的,我這還沒戴熱乎呢。進禦書房前我還特地摸過,明明在的,該不是急急忙忙出來的時候掉了出來,丟在禦書房了吧?蒼天吶,不會這麽巧吧!

我一沖動,就想往房間外奔,直接去禦書房外找找,或許沒丟在禦書房裏呢。小穗拉住了我:“大公主,您要去哪兒啊,外面天都黑了。”

“真丟了!我要去禦書房那邊找找耳墜子!”我火急火燎地道。

小穗說:“回來之前不找過了嗎?再說現在烏漆抹黑的怎麽找啊?明兒不是還要練功嗎?到時候再找也行啊。”

聽了小穗的話,我想想也有道理。天色已晚,興師動眾去乾清宮那邊也不合適,驚動了康師傅又要橫生枝節,算了算了,明天悄悄地找一找吧,但願是掉在禦書房門外,萬一掉在裏頭,也希望上天保佑康師傅在明天下午之前不要去禦書房,那我還有機會潛進去拿回來。

我渾渾噩噩地洗完澡,渾渾噩噩地上了床,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

在夢裏,我竟然在看電視!電視裏一個清秀的小女生追在鄧超演的康師傅身後一直叫“皇帝哥哥,皇帝哥哥”!我就在這個夢中醒來,起來一看,半夜兩點。閉上眼竭力回憶,終於想起來剛夢到的是當時我非常喜歡的一部電視劇《少年天子》中的一個鏡頭,依稀記得片子裏,那個少女的名字就叫“冰月”,說是安親王岳樂的女兒!

感謝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冰月”是安親王的女兒,那找找安親王,一切不都清楚了?可是轉念一想,電視劇大部分是虛構的,說的也不一定就都是真的。像電視裏說什麽康師傅的貼身太監叫啥李德全,明明就是梁九功嘛!還給康師傅造出個娘家在福建的皇貴妃容妃,這都啥跟啥呀!

唉……要不,還是找孝莊探探口風?她歷經三朝,應該什麽事都很清楚才對。可她跟康師傅其實是一個鼻孔出氣的,既然康師傅決意要隱瞞於我,她那裏更會守口如瓶。哎呀,算了,還是找安親王吧,不管是不是真的,探一探總不會有損失。

就這樣,我睜著眼迷迷糊糊亂七八糟地胡思亂想,一直到小穗叫我起床上學!

*********

上書房裏,我異常賣力認真,惹得顧八代以為我忽然轉了性子,頻頻表揚我,那幫傻小子更是對我投來訝異的目光。其實根本原因是,我一大早起來,穿了衣服就先沖到禦書房門外找了一圈耳墜子,無功而返,寄希望於康師傅不要去禦書房的夢想也宣告破滅,據報,康師傅昨晚上又在禦書房待了很久才離開。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實在不安得很。努力在上課的時候表現好一點,顧八代跟康師傅一報告,康師傅心情一好總沒什麽壞處的。

跟著吳海練完功的時候,我瞄著禦書房,真想再溜進去一次,可是,一時之間我實在找不出有什麽其他的辦法調開站在書房前的兩個侍衛,如果還是用同樣的方法,那倆又不是傻子,肯定要引起懷疑的。在心中糾結了好久,終於決定主動去一次南書房,探探風聲。

南書房外,梁九功一見我立刻迎了過來見禮,然後道:“大公主,您怎麽來了?奴才沒聽皇上要找你來這兒啊!”

還真不能說梁九功大驚小怪,因為平時如果不是康師傅下旨,我離南書房有多遠躲多遠,一般來說康師傅把我叫進南書房除了訓我沒別的事了。

我咧嘴一笑道:“梁公公,我今兒路過,一眼看到你,想到你平日對我那麽好,就過來看看你咯!”

梁九功聽我這話貌似很開心,臉上的褶子擠得更緊了,只聽他弓著身子道:“老奴生來就是伺候皇上的,大公主您是金枝玉葉,自然也是奴才的主子,那些都是奴才該做的。”

聽這兩句話說的,足可以體現出梁九功的功力有多深厚了。

我順便給他頂高帽子戴,就笑嘻嘻地道:“梁公公,你人就是好。”

梁九功還是弓著身子道:“謝大公主誇獎。”又問我,“大公主來是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這會兒皇上正跟安親王他們商議國事,恐怕還要一會兒才完呢。”

“哦,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我雲淡風輕地道,“聽說昨晚上皇阿瑪又去禦書房待到很晚才回來?”

梁九功嘆道:“皇上每次不高興就會去禦書房一鉆大半天不出來,有時候甚至整宿整宿不睡地待在那裏。大公主,您別嫌奴才啰嗦,奴才知道其實皇上最心疼您,有機會您勸勸皇上,可千萬要保重龍體啊,這大清的江山可都指著他呢。”

我點頭道:“行,有機會一定會說的。”又故作不知地問道,“梁公公,那您可知道皇阿瑪待在禦書房都幹什麽呀?”

“對著畫兒發呆,自言自語唄。”梁九功說著嘆了一口氣。

我右眼霍地一跳,“畫”!應該就是那幅美女圖了!

我千想萬想,竟把梁九功給忘了。梁九功是宮裏的老人,在康師傅身邊這麽多年,康師傅早年發生的事他應該很清楚。

我緊跟著問了一句:“是‘梨花林下站著個美女’,旁邊還有一首皇阿瑪題詩的那幅嗎?”

“是啊”梁九功隨口應道,有些唏噓,視線已不知著眼於何處了,眼神有些迷離,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女子叫冰月?她是誰呀?”趁著梁九功失神的檔口,我決定多套點話出來,這種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

“冰月……她是……”就在這關鍵時刻,梁九功的視線忽然回到了我的臉上,貌似他的神也在太虛被猛然間拉了回來,突然住了口,略顯慌亂地道,“剛剛奴才是老糊塗了,有些胡言亂語的話,大公主可別往心裏去。”

看到梁九功的神態表情,我心裏明白是套不出什麽話了。這件事,在這個深似海的紫禁城裏,有人有意要將它淹沒在歲月裏。

我呵呵一笑,道:“梁公公,我記得您剛才就是讓我找機會勸勸皇阿瑪要保重龍體,沒別的了呀。”

聽了這話,梁九功的神態才略略放松下來,調侃道:“唉,奴才老咯,不中用咯。”

他這話音剛落,就看見傑書,岳樂,福全,明珠等一行人從南書房出來了。

看見長輩自然又是一番繁文縟節了。可是我看來看去,在人堆裏怎麽沒看到常寧呢?

福全站到了我的身側,調侃道:“別找啦,找不到了,你五叔不在。”

“不在?去哪了?”我問道。

岳樂答道:“你皇阿瑪派了他去駐防了。”

啊?我怎麽一點消息都沒聽見呢?這陣子我這邊的事兒一件接一件地出,結果常寧那邊的消息都忽略了。

見我有點發傻,岳樂笑道:“不用擔心,不用多久就回來了。”

“哦。”我應了一聲,還是覺得心裏有點空落落的。

“禧兒,你今兒又犯什麽事了?在這兒等著挨批呢?”福全笑嘻嘻地調侃道,我知道他那是想轉移我的註意力。

我很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道:“二伯,您別烏鴉嘴行不?我可是淑女,犯錯誤不是咱的強項!”

我話音剛落,岳樂抿著嘴笑,福全就很不給面子地大笑。

我皺眉道:“笑啥,笑啥嘛!我說得不對嗎?”

福全好不容易止住笑道:“禧兒,你要是淑女,那天下的君子可就慘咯!”

福全的調侃,激得我惡從膽邊生,擡起腳就往他的靴子上踩去!福全沒料到我會出其不意地偷襲,竟讓我正踩個正著,誇張地捂著腳跳起來。

“放肆,還不快跟二伯道歉!”嚴肅的不能再嚴肅的聲音,那音源不用說肯定是康師傅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老人家從南書房裏出來了,正好看見我對福全“行兇”。真是奇了怪了,為啥每次我動手總能被康師傅抓個正著呢?難道是傳說中的“衰神附體”?

“是二伯先諷刺我的!安王叔公可以作證!”我抗議道。

“又頂嘴!你就是屢教不改!”康師傅惱怒的樣子還是蠻挺嚇人的,我一閃身躲到了安親王岳樂的身後。

福全這時笑嘻嘻地道:“我跟禧兒鬧著玩兒呢,不礙事兒的,你就別兇她啦。瞧把她嚇的。”

岳樂這時候也說道:“是啊,大家都是鬧著玩兒的,皇上就別責備禧兒啦。”

康師傅略顯無奈地道:“你們吶,個個都把她寵上天去了,我都快管不了她了。”

看看這時候氣氛不錯,我想起“冰月”的事情,選日不如撞日,就試試看能不能要到去安王府的機會。

於是我說道:“安王叔公,什麽時候帶我去您府上玩玩吧,宮裏玩來玩去就那幾樣,沒勁死了。”

岳樂的神色好像有些覆雜,看了一眼康師傅,又看看我,有些支吾地道:“這個……”

不等他說完,福全插話道:“禧兒,要不要去二伯家玩玩?新修了花園,造了水榭,可漂亮了,想看看嗎?”

這是什麽形勢?貌似直接要去安王府還有困難,這就更蹊蹺了。裕王府?去就去吧,我就不信,去了裕王府我會找不到機會到安王府去。

想到這裏,我爽快地答道:“好啊!好啊!二伯我去你家玩!”

福全跟我努努嘴道:“咱們倆說好了沒用,你還得問問你皇阿瑪同不同意呢。”

官方程序,層層審批就是麻煩吶!蓋不完的章,簽不完的字啊!可又有什麽辦法呢?

我只得蹦到康師傅面前,挽住他的胳膊央求道:“皇阿瑪,您就同意了吧,成不?”

康師傅貌似在猶豫之中。福全道:“皇上,明天您不是要陪皇阿奶去湯泉行宮嗎?不如就讓我帶禧兒回府住兩天熱鬧熱鬧,也省得她趁您不在,又惹出什麽事兒來,您一回來我就把她送回來。”

“那你的功課怎麽辦?”康師傅問我,口氣開始松動。

“回來再補,回來再補!”我脫口而出!恨不能現在就馬上出宮去。

康師傅沈吟了片刻,終於道:“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可一定要聽你二伯的話,別惹出什麽事兒來,否則……”

我不等他說完,接下去道:“否則嚴懲不貸是吧?知道,知道!這話您都跟我說過八百遍了,忘不了!”

在還算輕松愉快的氣氛中,我的出宮計劃算是敲定了。我覺得我丟的那個耳墜子應該不在康師傅手裏,那個耳墜子康師傅也認識,若是在他手裏,他應該會質問我的,可是他什麽也沒提,我忐忑不安的心總算得到了安撫。珠子是圓的,沒準就滾到哪個犄角旮旯裏頭了,應該也沒那麽巧就被康師傅看到了。最好永遠安靜地躺在那裏,直到我想到法子再進去找到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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