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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在人間(2)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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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有一天能夠記憶起一切,那就再來找我吧,用你愛我的心,斬斷這世上最鋒利之劍才能斬斷枷鎖’,這樣的句子流淌而出。

要找到世界上最鋒利之劍何其困難!孔雀王朝確實足夠強盛,但也只是優路比安大陸東南一個海洋強國而已。整個優路比安大陸有多遼闊,而整個世界又有多無邊無垠,在交通部發達的古代,所謂全世界最鋒利之劍,實在是天方夜譚一般。

非要類比的話,那就是買彩票中大獎一樣。不是不可能瞎貓撞上死耗子,但幾率實在低的可憐。

尼羅公主不是歐皇,不要說一發入魂,連續很長世間裏都沒有進展。

在這樣的歲月裏,尼羅公主陷入了巨大的癲狂中,愛情這朵美麗的花,最終結出了一顆無比苦澀的果。嚴重的時候,公主甚至會神志不清。

不過人類有的時候就是這麽奇妙,陷入瘋狂的尼羅公主偶爾會清醒過來,而清醒過的她比過去正常的她還要頭腦清晰。

為了自己的詩人,她選擇了永久等待,為此不惜策劃了驚天的計劃。其中就包括這一座完全超出她身份的陵墓,為此她和自己的父王撒謊:“我需要您的陵墓,運用特殊的方法留下我的靈魂,這樣的話就算我死了,依舊可以一直為您覆活。”

然而這只是確鑿的騙局而已,她活著的時候進入陵墓,並且再也沒有出來過。等她真正地死了之後,陵墓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就算是國王的人也找不到,最終只能放手。

等待千年。

瑪琪的手指甲總算裝飾完畢,只等到幹透了就好。莉莉的眼睛裏再也沒有那種笑意,而是帶著一種深重的憂傷:“這位公主將自己的人生完全寄托在了一個男人身上,這當然可以說荒謬。但是那樣強烈的執念,你們都是見識過的,難道能夠說那是小孩子過家家?”

“我不會做她那樣的事,但我知道將一件事做到這個地步的,都沒什麽好說的了——至少他們對自己足夠殘忍,做到了世上絕大多數的人做不到的事情。”

莉莉的指甲為了方便給瑪琪做指甲已經提前洗掉了,伸出來十指尖尖,每一片指甲都像是一躲小小的粉紅色花蕾:“執念啊執念,執念強烈到這個地步,她活著的時候給自己強加了多少椎心泣血?”

莉莉不會成為這樣的人,但她經歷過太多這樣的‘熟人’了,無法不屑一顧,無法不痛不癢。

瑪琪的指甲油一會兒就幹透了,研究起莉莉的指甲,正準備下手。庫洛洛合上了書:“瑪琪的手也不方便,我來弄吧。”

直到庫洛洛坐在莉莉前面,莉莉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說瑪琪做了指甲不方便幫忙,那還有派克諾坦這個女孩子呢,輪得著他出手?

莉莉用狐疑的目光看庫洛洛,就差沒有直接問‘你行嗎?’這種話了。對此庫洛洛倒是信心滿滿:“我學東西很快的。”

然而這句話只是讓莉莉苦笑都笑不出來而已,神特麽學東西很快!那就是新手上路的意思啊。

想也知道,庫洛洛這種超危險犯罪團夥團長又不是美甲店小哥,也不會回‘紆尊降貴’到給女朋友做指甲,根本不可能有做這種事的機會。這種情況,她是沒什麽指望了。唯一的安慰是這只是指甲而已,實在很糟糕,回去洗掉就是了。

不過實際上庫洛洛這樣胸有成竹不是沒有理由的,一個是他是認真的學東西很快,另一個就是他本身動手能力極強。譬如刺青,一般來說是瑪琪給做蜘蛛刺青,但他也可以,這個他也只是學了一次而已。

庫洛洛的手朝上,平穩地托著莉莉的一只手。庫洛洛的掌心幹燥溫暖,燙著莉莉的一小塊皮膚:“莉莉你的手很涼啊?”

庫洛洛第一次這樣接觸莉莉,手掌平穩有力,托起一只手來,除了心跳帶來的血管的顫抖,其餘的絕對紋絲不動。

莉莉是女孩子,她的手遠比庫洛洛的纖細小巧,乖乖地躺在庫洛洛的手心時,非常明顯:“手涼是天生的,醫生說我末端循環不好,而且貧血,手腳常常冰涼。”

庫洛洛當然懂這是什麽情況,但旅團大多數都不懂啊。窩金胳膊肘推了推飛坦:“知道那是什麽嗎?”

飛坦肯能比庫洛洛還懂行,他可是刑訊專家來著,對人體了如指掌。為了更加精細無誤地做這件事,他認真讀過醫學的。

不耐煩地解釋之後,旅團的人更加疑惑了——對於這幫生命力旺盛到不可思議的蜘蛛來說,天生體弱簡直不可理喻的事情。

大概在流星街天生體弱的小孩子都長不大吧。

就連庫洛洛,就算懂意思,也會相當驚訝:“身體不好嗎?一般來說學會念之後應該逐漸好起來的。”

念力確實有這個功效,學會念能力之後往往能夠延年益壽保養身體。如果說普通人活到一百多歲算是罕見,換成是念能力者,自然死亡的話,一百多歲簡直毫無難度。

更深的,如果身體從小不好,莉莉是怎麽鍛煉出足以開念的身體的,又是如何擁有這樣驚艷絕倫的劍術的——這種事對他們說謊根本毫無意義,所以身體不好只能是真的了。然而這樣的話,他就更好奇了。

☆、蝴蝶夢(3)

莉莉天生精孔打開。當時的她不會控制, 生氣不斷地放出。後來活了下來,身體卻已經壞了。

不過每天做功課, 好好循環念能力確實是有保養身體的好處。她沒有學念的時候才是真的身體衰弱, 一半時間都在生病。後來年紀長大,學了念之後一步步鍛煉, 這才身體也逐漸好了起來。

但是當初的事情徹底毀掉了她的健康也是真的, 即使是現在依舊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毛病——包括氣血不足、抵抗力差之類的。莉莉本人是不在意的,已經控制在了普通人中身體稍顯虛弱的程度, 這就算不影響正常生活了。

只是不健康確實是不健康,先不說真正的高手戰鬥, 她絕沒有打持久戰的本錢。就說平常的時候, 他們這些念能力者從來都是氣血充足, 小病小災沒有。這也是她從來沒有過的。

青色的血管在白玉一樣的皮膚之下,好像畫上去的一樣。莉莉手掌動了動:“我小時候身體是真的很差的,那個時候一點花粉、一陣涼風就能讓我生病, 還是那種要了小命一樣的重病。”

莉莉談起那些往事,就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我還常常在無菌房裏住著呢!到現在我的抵抗力還是不好, 每次流感總要頭疼腦熱一次。”

這可真是......旅團聽到這樣的話,怎麽說呢,那真是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啊。

“那你怎麽練習劍術。”信長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說念能力還可以說是天才使然, 特質系開發的極好,那麽劍術呢?

特喵的,就算是劍術上的天才也沒有天生的道理,應該是從小積累下底子才對。

聽信長問到劍術, 另一只手就下意識地摸了藥研藤四郎一下:“我的確從小練劍,就算是身體不好也堅持。至於說現在能夠小有成就,除了一點基本的用功,那大概是——”

莉莉停頓了一下,然後理所當然道:“是我天資足夠出類拔萃吧,這世上,天生沒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刀。”

最後的一句話明明不高聲,卻擲地有聲,有一種傲慢堂堂而出。但是,驕矜的傲慢襯托著莉莉純潔凜然的面孔,細碎的陽光之下,如同亙古不化的冰雪,因為不變擁有了使人信服的力量。

輕輕抽出藥研藤四郎,莉莉的眼睛裏有一點點溫暖:“這把刀有個故事,因為故事敷衍出了這把刀是忠誠之刀,能夠保護主人的說法。我爸爸很愛我,在我一定要學刀的時候特別給我挑了它——他其實並不在意我學刀的事情,只是因為愛我而已。”

短刀的刀刃雪白,恰好映出眼睛。庫洛洛並不在意莉莉手上拿著刀——這其實是很危險的。

他已經知道了莉莉用刀的能力,這樣近的距離,毫不收斂的劍氣,更遠的飛坦都已經皺眉了,這就是受到了影響。但是最近的他反而像是毫無感覺一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庫洛洛這家夥,確實是很會裝腔作勢了。

“煉刀煉心。”莉莉忽然嘆息:“所有的技藝都是一樣的,一開始是向外探求。但殊途同歸,最後就是不斷拷問打熬自己的內心。我的刀啊......始終就差那麽一點點。”

莉莉畢竟不同於一般的年輕高手,一般來說,年輕就意味著社會閱歷淺,沒有多長的時間可以用來思考。所以這個年紀的高手,哪怕能力出類拔萃勝過前輩,在底蘊上依舊是有些不夠的。

不過這種不夠在旅團的蜘蛛們看來頗為好笑,說到底他們是唯勝利論,對於戰鬥的實力之類當作‘技’,而不是‘藝’。這本身沒什麽問題,他們的人生經歷足夠殘酷,這樣的思維方式完全正常——更何況,哪怕是在‘藝’上面追求,沒有勝利又拿什麽說‘藝’呢?

但莉莉不同,她獨特的人生經歷決定了她的‘靈魂’層面更強,思索的更多。

刀刃正好阻隔了庫洛洛與莉莉的對視,莉莉輕笑一聲:“曾經有個家夥評價我的刀已經無瑕無垢仿佛青天白日,然而刀無瑕無垢,人卻如同美玉有瑕。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到了今天的程度以後,我再耗費心力也難有寸進。”

這是鷹眼說的,也是難得,他很少會親口評價一個人的刀。而說出這句話之後,他再也不肯和莉莉比刀了——她的實力既然沒有變化,那也就沒什麽好比的了。

這個時候的莉莉陷入了自己回憶當中,渾然不知她無意之中透露的劍意有多麽大的存在感。那是一種凜然雪亮的光,完完全全就和刀刃的光澤一樣——她自己就是一把絕世的名刀。

庫洛洛下意識的握緊了莉莉的手,不是他不想‘裝腔作勢’下去,而是本能如此。他很年輕,同樣也是足夠強的人物,他這樣的人面前出現一個極有威脅性的對手,刀鋒淩厲,他當然無法自如。

戰意是從胸口往上蔓延的,最後直到頭皮發麻。莉莉察覺到手上傳來的疼痛,歸刀入鞘,同時手往回抽,這才驚醒了庫洛洛。

“這個顏色?”庫洛洛什麽都沒有提,神情從溫柔走向冷漠。不是他善變,而是一時無法從敵人的狀態轉變。

莉莉點點頭,她有一點理解庫洛洛的狀態,並不覺得有什麽出奇的地方。

不過旁邊的信長依舊很有話問:“所以呢?就是你是個天才,這種理由......哼哼。”

這種理由確實很站不住腳,天才絕對是必要的,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但是世界那麽大,你總該相信,這個世界上多得是和你一樣天才,然而卻比你努力的存在。

實際上,實力到達旅團的地步,哪一個單論天賦都算得上出類拔萃了。如果莉莉一句天賦就想讓他想通,那也太強人所難了。

指甲油涼涼的塗在指甲上,大概是因為手足夠穩的關系,一般新手容易塗出、不均勻的毛病,庫洛洛一樣都沒有。這樣的話,莉莉至少可以放心不會出現什麽特別難以接受的樣子。

這時候也就有了心思回答信長的問題:“對啊,就是天才。我要怎麽說你才能明白呢?天賦和天賦也是有差別的吧。非要說的話,信長你曾經的手下敗將裏面難道就沒有被周圍的人稱之為天才的存在嗎?”

當然是有的,信長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但很快道:“就是一幫什麽都不知道的小鬼什麽都不知道就說什麽天才,呸!”

莉莉單手支著下頜,觀察著指甲上的花紋:“嗯嗯,或許是這樣的,但那也只是在你眼裏啊。你眼裏看不出那些天才和普通人有什麽分別,然而那些普通人知道。”

莉莉想了想:“古代哲學家們就已經說明白了這個道理,‘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用通用語說就是對井裏的蛙不可與它談論關於海的事情,是由於它的眼界受著狹小居處的局限;對夏天生死的蟲子不可與它談論關於冰雪的事情,是由於它的眼界受著時令的制約;對見識淺陋的人不可與他談論關於大道理的問題,是由於他的眼界受著所受教育的束縛。”

“夏蟲不可語冰,聽起來明白不過的道理,你難道無法體會嗎?”說著莉莉的笑意變得微妙起來:“那些天分不如你的人,是怎麽也不會明白天資可以高到你這個地步的。”

“嘭!”最先起身的是飛坦,金色的眼睛裏全都是危險,他脾氣向來不好,這個時候更是殺氣亂放。

“你的意思是,旅團成員和你相比就是這種程度。”說著飛坦自己也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絕不是什麽友好的樣子:“你可別太得意忘形了!”

莉莉的在庫洛洛手上的手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她反而有些奇怪:“這有什麽問題嗎?純粹的關於刀劍的天賦,我就是這樣——這很難接受?可是世界就是這樣,曾經你們的存在如何讓你們的手下敗將接受,現在你們就只能這樣接受這個。”

‘恕我直言,在座的都是辣雞’,這樣的話,在她還是陳莉莉的時候絕不會說。自身沒有這種能力只是理由之一,那時候她就算憑空獲得了巨大的力量,恐怕還是說不出來這種話。

但是這個時候她沒有註意到,她現在說的這些話,和那樣裝逼囂張的話沒有什麽區別。只是她自己不知道那有多招人恨,她還完完全全覺得那就是確實的道理,說出來理所應當。

在不斷地打磨中,她得到了很多東西,她改變了。

別人或許會在飛坦的殺氣中發抖,但莉莉是什麽人呢,她年少時見過大場面!不要說這些年來的經歷,只是這一輩子的揍敵客,家裏哪一個長輩的殺氣不是讓人心驚肉跳!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一開始具備的覺悟就應該是這樣——我也不覺得我的天資就是最高的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不定將來我會遇到一個家夥,把我的天賦襯托地暗淡無光。”莉莉這樣有條理地解釋,反而讓飛坦無話可說。

狠狠地瞪了一眼莉莉,飛坦飛身離開。芬克斯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背部,一下躺在了沙發上:“果然還是一個人坐沙發比較爽!阿飛那家夥,哈,恐怕去找人麻煩去了,真可憐~”

莉莉對庫洛洛做出無奈的表情:“我說的都是實話啊,用頭腦想一想的話,那應該是很清楚的——呀,你用了茉莉花圖案?哪裏看到的。”

那是茉莉花的紋章,是很早很早以前莉莉的象征,和一般的茉莉花是有區別的。

“你借給我的書籍扉頁上有,莉莉小姐是一個很愛書的人。”庫洛洛現在手邊的古本書籍就是莉莉的收藏。凡是她的書她都會蓋上一個章子,這是很早以前以前就有的收藏習慣了。

庫洛洛當然沒有瑪琪的手藝,用寶石拼圖案之類的就不用想了。他最多就是在底色上面畫一點小東西,不過看著淺粉色底色上的白色茉莉花紋章,倒也不錯了。

“好少女系啊!”莉莉不由自主地感嘆,然後遞上了另外一只手。

“還好我顯得年紀小,不然這麽塗很奇怪的啊——對不對,瑪琪?”轉頭問高冷冰山美女瑪琪。

“很適合你。”瑪琪並不是熱絡的類型,能這樣凡是問到她就有回應,這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什麽呀!”對於自己適合少女系這種事,雖然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卻常常覺得不好意思——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這樣年輕。

女孩子白生生的臉上暈開一層薄薄的紅色,睫毛顫顫巍巍的眨動,幾乎不願意去看人。她不知道,她現在的樣子完全和她的心思相反,少女的姿態動人到了極點。從這一點上來說,瑪琪的直覺幾乎又正確了。

“我是1972年生人啊!話說回來,你們應該有人比我小吧?”莉莉據理力爭,雖然她一直覺得年紀比她小的飛坦‘一把年紀’很不可思議,但也沒有輕易認命。

在場的旅團成員都是元老,彼此之間的情況比較了解,其中就包括了年齡。所有人面面相覷,最終視線放在了庫洛洛和瑪琪身上。

“我記得團長是1973年出生的,瑪琪是1975年出生的。”窩金摸了摸腦袋,哈哈大笑著揭露答案。

瑪琪臉真的很嫩,而且身高不到一米六,小小巧巧的樣子,即使是個冰山美人莉莉也從來沒有覺得對方的年紀有多大。所以她的情況算是意料之中,讓莉莉有些意外的是庫洛洛。

她以為他只是臉長的嫩而已!從行事風格來說完全不像是比她年紀小的樣子。

“原來魯西魯先生比我年紀還要小——啊,叫比我年紀小的人‘先生’好奇怪。”莉莉自己也覺得不合適了:“不然還是叫魯西魯吧。”

“為什麽不是庫洛洛?如果說是警惕心強,明明和瑪琪他們已經能夠稱呼名字了。”之前一只手塗指甲油算是熟悉了工作,現在塗另外一只手工作就熟練多了,說話間工作已經完成。

“嘖嘖。”莉莉把一雙手放在眼前,仔細觀察,算是對庫洛洛的工作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就是覺得沒辦法自然起來,這大概是本能吧。庫洛洛,呀!叫起來好奇怪,果然是魯西魯你身上的氣質太危險了。”

確認指甲沒有問題,莉莉才伏在桌面上,這時候她和庫洛洛的距離已經很近了:“或者說,你就是危險本身,是他的化身,是他的具現化。雖然我這樣的人註定一生無法輕松,麻煩纏身,但你這種麻煩我是要極力避開的。”

說著手指湊近了庫洛洛襯衫的領口,美麗的年輕女子,斯文俊秀的年輕男子,這一幕近乎於旖旎。然而兩個當事人知道,那不是。

莉莉的手向上移動,很快指甲已經挨在了庫洛洛的頸部動脈上,她很快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在手底下奔騰。庫洛洛這一刻卻迅速渾身僵硬,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之後也沒有辦法改變那種劍拔弩張。

莉莉當然把他的狀態看在眼裏,沒有折磨他的打算,很快收回了手:“看吧,我們是一樣的人,這就是我對你的感覺。這樣的感覺裏,魯西魯該不會覺得我還能保持平常心吧?”

莉莉雖然只是指甲靠近了庫洛洛的脖頸,但是不要懷疑,剛才的庫洛洛經歷了人生中最危險的一瞬間。不只是他變得緊張起來,就是旅團其他的成員也有一刻的僵硬。

那樣接近的距離,庫洛洛絲毫不懷疑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子可以用她的指甲切斷自己的動脈。以她的實力,以及這樣距離,庫洛洛再厲害也沒有用。

簡而言之就是,這兩個人之間,哪怕是再普通的一點點接觸也像是在玩心跳游戲——如果要評級的話,絕對是經典級別的恐怖電影。

這樣說起來,庫洛洛沒有在她靠近的一瞬間避開,是紮紮實實‘舍命陪君子’了一次。

就連莉莉也忍不住感嘆:“你好拼啊,我還以為一開始你會退開的,畢竟...你知道的。”

庫洛洛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遺跡下,自己對莉莉使用‘死神的鬥篷’的場景。那時候的莉莉也有一瞬間的猶豫,恐怕她當時的困擾不比現在的他來的少。不過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們也做出了一樣的選擇——他們不約而同地相信了對方。

這確實是一種奇觀了:明明是兩個相互防備警惕到了極點了人,在非要做出選擇的時候,卻都選擇了信任了對方,這聽起來簡直像一個笑話。

或許是理智的思考發揮了作用。雖然感性上幾乎對對方‘過敏’,但是在處境之中的時候,莉莉不覺得庫洛洛需要對她不利。同樣,庫洛洛也確定莉莉沒有對他下手的理由。

但是不足夠的,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不過讓這件事有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從邏輯上完整了。然而站在他們這樣...這樣在刀尖上行走的人眼裏,簡直就是拿命不當一回事,不可理喻到了毫無說服力。

一定有什麽更重要的理由推動他們這麽做,對於這一點兩人是心知肚明的。然而世事的可笑就在這裏了,莉莉·揍敵客,庫洛洛·魯西魯,兩個公認的聰明人,在這個最簡單的問題上都是錯的離譜!

非要說的話,一個視而不見,另一個自以為是,同樣傲慢的驚人,也同樣離題萬裏。

在這一點上,莉莉的錯誤要大一點,因為相比庫洛洛輸在毫無經驗,算是非戰之罪。她呢,則只能說是‘死有餘辜’——經歷的東西太多了,反而讓她無法做出明擺著答案判斷。

傍晚時分,小城咖啡館的角落位置,年輕男女都像是畫報上的人物,如果隔著櫥窗來看,分明完美。然而離得近的人知道,本應該聯系的線已經斷的幹幹凈凈。

然而最可悲的不是這個,而是那一對男女對此毫無察覺,關於命運如何輕巧而不留痕跡地捉弄了他們——話說回來,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本來就是這樣的東西吧。需要的種種巧合與際遇來培養,一但有什麽意外就會煙消雲散。

如果這個時候能若有所覺,說不定後面的許多事情就會不同。不過,不過這也就是一個美好的想象了而已。

在那一瞬間,庫洛洛和莉莉兩個人有著同一種迷惘,然後用幾乎相同的方式完成了自我說服。除了不自然的,兩個人自己都下意識忽略的一眼對視,似乎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

不過,即使如此,氣氛還是以肉眼可見的方式尷尬了起來,雖然所有人也不知道到底在為什麽尷尬。

拯救一切的是回來的飛坦,一身濃重的血腥味讓莉莉皺眉:“雖然我的咖啡館已經關門了,沒有別的客人,但是考慮一下我這個店主人可以嗎?”

相比起飛坦身上原本深厚的煞氣,這樣浮在表面的血腥氣其實沒那麽危險。可是,煞氣不會讓莉莉多不自在,而這樣直白的血腥氣則會。這大概就是條件反射吧,煞氣雖然厲害卻不是她產生反射性厭惡的條件。

飛坦會是妥協的人?必須不是!

理所當然地坐了下來,位置還特意挑了一個靠近莉莉的。哦,這樣看來還真是和鬥氣的小孩子沒什麽兩樣。

“你憑什麽命令我?我可沒必要聽你的話!”說著上下打量莉莉:“呵,你這種女人還怕這種東西,可別笑死人了!掩蓋地足夠好,但是——”

“死在你手上的人恐怕不會比我來的少呢!”

換成是曾經的莉莉,不要說是莉莉絲了,就算是脾氣好一些的宇智波莉,飛坦也別想善了。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飛坦算是正好戳到一處她的痛處了,她的反應自然不會客氣!

即使是已經相對坦然的現在,莉莉依舊很回避這個問題,不願意深入地去想。只能說,殺死同類始終是刻在血脈裏的重罪,每一次在下殺手的時候,對於自身也是一種傷害。

從這上面來說,莉莉又是羨慕飛坦的了,這家夥根本無知無覺呢!

☆、仲夏夜之夢(1)

說真的, 不只是飛坦,其他人也會好奇——雖然表面上看來, 莉莉接近純潔無暇, 但見過她的刀,她的實力之後, 沒有人會把她當成是雙手清白的純潔少女。

就算是一些相對‘正派’的執照獵人也不能夠了, 因為她對黑暗的世界過於自如,所以即使表面上相悖, 事實上和他們卻是一路人。

而這樣的人對飛坦身上的血腥氣排斥到這個地步,聽起來就足夠荒謬了。

“殺人確實算不了什麽, 殺一人, 殺百人, 殺萬人,足夠強的話是很容易的事情。”莉莉想起了很多東西,曾經夕陽之下, 她在戰場上殺紅了眼,鮮血染紅大地, 比夕陽還要艷麗。

“我曾經去過戰場,在那裏殺人真不比扼死一只小貓小狗來的困難,但是——”莉莉聽到自己用一種冷靜到了極點的聲音說話。

旁觀者來看, 這時候保持著極端冷靜的莉莉卻是隨時可以哭出來一樣。所謂的冷靜甚至冷漠,不過是造作的偽裝,是暴風雨前最後的一刻寧靜。然而這就更加難以理解了,是什麽讓這個女人只是提及就要崩潰?

“但是人會在嗜殺中迷失, 等到突破一個底線之後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莉莉的一切不是憑空說說的,這些都是她沈重的得到與失去。

“人是一種脆弱的生物,為了保護自己我們必須要給自己制定一個底線,用條條框框把我們包圍——無所顧忌聽起來很美好,也只是聽起來而已,沒有邊際的人很難掙脫自我毀滅。”

無所顧忌這種狀態是會形成習慣的,一但習慣就難以減少內在的空虛和外在的瘋狂。

“難聽一點說,人的肉體始終是人的肉體,無法適應精神的無拘無束。”

這種話聽起來深奧,庫洛洛卻能夠理解。就算是幻影旅團這樣可以說無法無天的盜賊團體也會有自己的底線,只不過這些底線在普通人看來算不上底線而已。這不是因為他們這樣的人還有一點兒‘善良’,而是徹底的沒有規則本來就是毀滅的開始。

就算從庫洛洛本身來說,他可以接受一個嗜殺,甚至喜好虐殺的夥伴,但是這不意味著他喜歡手下有一個殺人狂魔。

那種家夥根本毫無理智可言,放在手下往往是一個不定時炸.彈,可以消滅敵人,也可能會傷害到自身。所以旅團的成員大多數殺人不眨眼,但並沒有殺人成性的瘋子,就連飛坦也是一樣。

證據就是他哪怕在進行拷問也能最大程度保持冷靜,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目的。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殺人。”莉莉忽然說了一句聽起來有一點好笑的話,可是正面對她的庫洛洛並不會覺得好笑,因為這個時候的女孩子看起來就是這樣,她分明對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的所有事物,不懷分毫惡意。

“只不過長大的過程中學會了殺人而已。”莉莉又變得有些百無聊賴:“聽起來有點像推脫,但不是,我也沒什麽要推脫的。我不會不能接受這些,但是我也一輩子不會讓自己對此習以為常無動於衷。對於我來說,真的到了那一步,那是不能夠接受的。”

“所以,現在,飛坦給我坐遠一點,我不喜歡這個。”莉莉的癲狂在上個世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治愈,這個世界的她有更多陳莉莉的樣子。但是她確實已經不是陳莉莉了,她的王座由鮮血和強權鑄就。

莉莉說這句話的時候,身上的血腥總算露出了冰山一角。那並不是什麽特別濃重的味道,甚至不是什麽強大的煞氣,只是積累到一定的程度之後,有些東西確實會變得平和厚重,從而凝而不散,現在的莉莉就走到了這種程度的入門。

但是那種程度的力量一但展現,確實有讓人喘不上氣來的沈重。

“你這女人,你這一次真的是太得寸進尺了!”旅團的成員又有哪一個是善男信女?特別是被莉莉指名道姓的飛坦,這家夥冷酷到沒血沒淚,平常也能和人相處融洽開玩笑,但是這種時刻?忍氣吞聲絕不可能,翻臉才是真的!

“飛坦是遇到克星了吧?”窩金轉頭問芬克斯,大大咧咧道:“一直在被莉莉惹惱,只是他又不可能殺了莉莉。”

強化系的家夥總是無意之中說破真相——庫洛洛的立場已經很明白了,他是不會讓莉莉和飛坦之間真的爆發沖突,這是為了保護莉莉,同時也是為了保護飛坦。

更何況莉莉的實力在他們心裏已經有了一本賬了,她那樣的女人當然沒辦法敵對旅團這麽多成員,可是她想走的話沒人攔得住她。說的赤.裸裸一些,這個世界強者為尊勝者為王,不然真當飛坦只會說話從不動手——庫洛洛也沒辦法在旅團活動之外管住他啊。

“啊啊,說不定現在的阿飛正在想著怎麽對莉莉下手呢,按照他的習慣一定是從手指開始,慢慢剝下指甲......”芬克斯哈哈大笑起來。

莉莉完全不把這些當回事,酷刑什麽的:“呵呵,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了?我呢,可是從來見慣大場面。”

“你親自動手的?”庫洛洛正問在重點。

莉莉頓了頓:“別人動手的,為了清理叛徒和奸細。政宗,哦哦,就是用刑的那個家夥,他其實是個好人來著。只不過,只不過——與其說那是他的罪孽,還不如說是我的罪孽。”

宇智波政宗,莉莉曾經的暗部部長,他的一生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了,宇智波莉才是一切。包括他夜叉鬼的名號震懾人間,最開始也不過是為了宇智波莉而已。從本性來說,他不是那樣的人。

莉莉提起他的時候少不了一些愧疚,飛坦冷眼旁觀:“別說蠢話了,下手的家夥就是下手的家夥,你這種開脫簡直可笑!那家夥說不定也很享受哩!”

“享受?”莉莉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從來不覺得有人會覺得享受,用刑的是別人,而我只是旁觀就受不了了——從此之後我再看所謂的刑訊高手,那就是玩笑話了。”

“那個時候我們有十大酷刑,剝皮,腰斬,車裂,俱五刑,淩遲,縊首,烹煮,宮刑,刖刑,插針,活埋,鴆毒,棍刑,鋸割,斷椎,灌鉛,彈琵琶,抽腸,騎木驢。”莉莉緩緩地說,有些酷刑聽名字就知道意思,有些卻不能理解,只是不理解反而覺得更加陰森。

莉莉把一個巴掌大的小醜布偶放在了桌上,手指在布偶上比劃:“用的最多的是剝皮,你是怎麽做的呢,飛坦。”

飛坦是個中高手,這個算是很熟悉的了——剝的時候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膚分成兩半,慢慢用刀分開皮膚跟肌肉,像蝙蝠展翅一樣的撕開來。這樣被剝的人要等到一天多才能斷氣,以飛坦的經驗來說,最難的是胖子,因為皮膚和肌肉之間還有一堆油,不好分開。

飛坦這個時候已經冷靜了很多了,能夠清楚的描述這個過程。冷漠而有條理的敘述,不帶感情的音色,就算是旅團的成員也不一定受得了。

窩金狠狠擦了擦手臂:“一直知道飛坦是個變態,特麽的這才知道他這麽變態。”

他殺人也不會有什麽觸動,但是這樣殺掉......他會覺得心理上不舒服,更不要說飛坦的那種享受了。

“這種手法太過時了。”莉莉毫無感情道,一個指頭按了按小布偶的頭頂:“知道我們是怎麽做的嗎?一般來說是把人埋在土裏,只露出頭,在頭頂用刀割個十字口,把頭皮拉開以後,向裏面灌水銀下去。水銀是很重的,會把肌肉跟皮膚拉扯開來,埋在土裏的人會痛得不停扭動,又無法掙脫,最後身體會從頭頂的那個口跳出來,只剩下一張皮留在土裏。”

就像是說恐怖故事一樣,聯想到那種畫面就足夠普通人產生生理性不適了。幻影旅團不至於那樣不濟,但脊背發涼也是有的。

“真的可以?”飛坦倒是饒有興致,就是有些懷疑:“真的能那樣順利?”

莉莉依舊是滿不在乎的,一下推到了小醜布偶:“不好說,有的承受力差一點,可能就失敗了。不過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在人身上澆上瀝青,冷凝後,使用錘子敲打。瀝青和人皮一同脫落,洗掉瀝青可以得到一張完整人皮,這個是肯定能成功的。”

莉莉並不怎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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