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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在人間(2)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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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就說定了,三天後的選拔對吧?我們一起過來。”俠客右手輕輕敲了一下掌心,立刻做了決定。

沒有再說什麽廢話,俠客迅速地離開了報名的這個區域——雖然說過最近幾天這一片不允許明目張膽的爭鬥,但那些想提前除掉對手的家夥可有的是手段。俠客並不怕事,卻也厭惡無謂的麻煩。

路上順便經過了可以接任務的告示牌——流星街也有流星街的生存方法,最底層的垃圾處理也好,忍耐地去黑心工廠做工也好,搶劫也好,都是這裏的允許的方式。

而從告示牌上獲取任務完成任務也算,甚至依靠這個和搶劫才能夠生活地不錯。說到底,這裏是流星街啊,不能說沒有秩序,可也是秩序相當混亂的地區。正常的方式根本不可能讓一個人活下去,只有掠奪別人活下去的希望才可以。

期間俠客無視了在自己眼前發生的幾次搶劫,如果有看得上眼的東西,他甚至會上手,估量實力要不要做最後得利的那一個。

告示牌上的任務單比平常多了很多,俠客並不意外,因為去年差不多的時候也是這樣。因為外面的人進來,他們總有各種各樣的需求,一般的長老會議會滿足,可是也有不想通過長老會議的,這並不稀奇。

俠客一眼就看到了一份,招募小孩子做‘導游’。

呵,大概是嫌長老會議制定的‘旅游項目’不夠刺激,打算來一趟真實的‘流星街一日游’。俠客滿不在乎地想,順便覺得外面的人有夠奇怪的,他們流星街的日常就有那麽有趣?

或許人性就是獵奇的,他忽然想起自己看過的書籍裏的話——感謝他小時候呆的地方,雖然永遠都吃不飽,卻沒有忘記教他們識字。

人就是獵奇的動物,無論是審美,還是審醜,出發點都是這個,即是找到‘不同於一般的’。

只是會不會被這個‘國家’嚇到?俠客忽然有些惡意的想。或許不會,反正經歷這些的也不會是他們,作為旁觀者說不定會為那些東西叫好也說不定。

他眼睛掠過,不再管這一張任務單,但在最後他註意到了落款。平淡無奇的幾個字符,卻讓他猶豫了一下,那是揍敵客家的委托。

想到瑪麗的目的,他趕在別人註意到之前揭下了這張任務單。他想的很簡單,或許在考核之前見一見‘考官’會對之後的事情有幫助。

任務單是莉莉下的,很難說這是不是多此一舉。她如果帶著糜稽在流星街閑逛,只要不作死去一些不該涉足的地方,哪裏都很安全。

不過最終她還是下了那張任務單——她是覺得,有個當地人在旁解釋,很多事情應該能夠得到更準確的答案吧。

俠客最先見到的並不是揍敵客家的人,而是先被帶去給坎通納過目。之前也有別的人接下了這個任務,不過沒有通過坎通納的考察。

俠客並不喜歡那個管家模樣的男人打量自己的眼神,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更像是觀察某種物品。讓他想起了流星街上的奴隸買賣,那些成為奴隸的人就是被籠子外面的買家這樣挑剔著的。

坎通納倒是對俠客沒有什麽感覺,大概對於他來說,除了莉莉的命令之外,其他的東西也不能激起他的感覺。合格的執事是不需要自己的好惡的,除了主人的立場,其餘的時候應該保持嚴格的中立,這就是坎通納的堅持。

俠客很符合莉莉下達的標準,孩子、能說會道、對流星街有足夠深刻的了解,以及真的聰明。

所以俠客成為了第一個帶去見莉莉的孩子,但是在見到莉莉之前,他先見到了糜稽。

揍敵客家這一輩的孩子都生的好看可愛,糜稽也不例外。他大概比同樣年紀的莉莉和伊爾迷圓潤一些,但小孩子就是要胖乎乎的才更可愛啊!更何況他這個時候還沒有日後因為整日宅在家裏胖的那樣厲害,應該說是恰到好處。

他踢踏著木制地板,在客廳裏跑來跑去,一刻也不得安生。這不是因為他是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他只是在盡力引起正在處理文件的姐姐的註意力而已。

“坎通納,這是誰?”糜稽這幾天已經和坎通納熟悉起來了,因為坎通納對他幾乎有求必應,印象倒是很好。

“糜稽少爺,這是替莉莉小姐找來的‘導游’。小姐答應過要帶糜稽少爺出去玩的,少爺還記得嗎?”

俠客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仿佛這一切和他沒有一點點關系。那個揍敵客家的黑發小孩,他當然感覺得到那不是個普通小孩子,他比一般的小孩子強得多。

但他也能感覺到,這個小孩子還沒有真正成為黑暗世界的一員,大概是年紀還小,見識不多,保留了一些小孩子的本性。

這個名叫糜稽的揍敵客性格驕縱,脾氣恐怕不會太好,同時他被揍敵客家養的很好,完完全全是流星街見不到的那種圓潤——不是肥胖,而是精心照顧營養充足才能有的,屬於小孩子的健康。

“他可以嘛?這家夥看起來還是個小孩子呢。”糜稽並不在乎‘導游’是什麽人,莉莉帶他出去玩才是重點。所以這樣的質疑也就是隨口說說的。很快改口:“嘛~不重要,我去叫大姐,終於可以出去玩了!”

俠客故作恭敬地低著頭,那當然是一種造作的虛假。說起來俠客似乎從小就很擅長騙人了,完全純良無害的長相是一種極好的偽裝——在流星街這種地方,大家不會以貌取人,但影響依舊存在,人是不可能擺脫下意識本能的動物呢。

這個時候的他還沒有意識到,意識到他的人生將迎來極大的轉折。畢竟這個金發的男孩子再過早成熟,再聰明,他也只是人而已,怎麽會知道命運的安排。

“已經來了嗎?”莉莉察覺到了外面的響動,打開了書房的門,出現在了客廳。

俠客見到了這位揍敵客家的大小姐,她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一個已經接近成年的揍敵客應該是什麽樣子?黑暗世界裏的暗殺之王,或許是殺手的無存在感,也或許是氣勢驚人...這些都沒有也不奇怪,但至少應該像個殺手。

然而,就連年幼的糜稽或許都能聞到殺人者的味道,那是一種屬於小孩子的天真殘忍。不同的是,別的小孩子只會折斷蝴蝶的翅膀,掐死受傷的小鳥,而這個揍敵客家的孩子是真的能殺人。

可是這個新出現的女孩子,俠客內心是失語的,他甚至不會形容這個女孩子。

他只能想起很少的時候,流星街上空難得沒有陰霾的日子,天空會出現幹凈的藍白色。那也是流星街唯一能夠見到的、不能汙染的幹凈,俠客喜歡那個。

這幾乎是當然的,身處黑暗的人會向往光明,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加必然的定理?同理,身處泥淖的人會趨向純潔。至於這一份趨向是不是想要汙染與毀滅,這就不用追究了。

想要得到,俠客想到的是這個。操作系多有掌控欲根本就不用多說,看他們的念能力使用方式就知道了。如果再算上流星街行事作風帶來的影響,這種強烈的欲望根本就是加倍的。

可是他的理智還在,很清楚這位揍敵客家的大小姐即使外表看上去再純潔無害,也不可能被他操控——保持地相當完美圓潤的‘纏’就是象征。她沒有顯露出所謂的強者氣勢,但事實就是,她比他強,這一點他很清楚。

莉莉除了在必要的暗殺任務中扮普通人,其餘的時候她都是將念力運用的好好的。這是保護自己,也是避免不長眼的家夥找麻煩。她的外表已經足夠無害了,並不希望進一步降低自己的威脅,帶來更多的小動作。

“這就是坎通納挑中的孩子嗎?”莉莉的眼睛帶著一點笑意,轉過身問:“你叫什麽名字?這兩天恐怕都要拜托你了。”

少女的香甜幹凈和流星街完全不同,不過俠客只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即使早熟到了什麽都知道了,卻不會聯想到什麽糟糕的事情。但事情這樣或許更加糟糕,那是一種更加深刻的吸引,而來自於少女的純粹的光明與純潔足夠讓這孩子下地獄了。

俠客低頭不敢看她——看到了莉莉的鞋子,這是一雙非常精巧的鞋子。也是在莉莉全身穿著利於行動十分簡潔中,唯一透露出華美的地方。這一雙紅色的鞋子,鞋頭上用珍珠、紅寶石、綠寶石、貓眼石拼出華麗的花朵裝飾,精巧脆弱,有一點像這位揍敵客家大小姐的面孔。

他聽她和自己的弟弟說話,她是一個非常溫和的姐姐,安排管家和傭人的工作,似乎也是一個非常寬容的大小姐。

最後,她和自己說話,俠客很難說那一刻的感受,他覺得自己好像靈魂出竅,聽到自己說:“俠客,我的名字是俠客。”

莉莉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她不能確定這是因為聽過同名,還是這是一位‘劇情人物’。不過不重要了,她早就過了對劇情人物格外感興趣的一關,何況這麽長的時間,已經足夠她遺忘絕大部分所謂‘劇情’了。

所有的反應平平常常,她平常是怎樣,這個時候也是怎樣——當事人怎麽會知道自己平常就具有怎樣的能量。

如果說是最初的陳莉莉,她的單純善良並沒有什麽出挑的地方。如果說是宇智波莉和莉莉絲,當然有各自的耀眼。只是,她們都不會到達莉莉這個地步。這個三者混合的存在,分明是將自己打磨成了一顆稀世的珍珠。

她的經歷讓她熠熠生輝,她的最初則是讓她的光芒內斂圓潤——真正的行家裏手當然會知道,寶光外放的是寶貝,但溫潤到尋常,再從尋常中見不尋常的,這才是價值連城。

她從俠客眼前走過,巨大窗子投進來充足的光線,她的影子也就行動了起來。影影綽綽,偶爾會灑落在俠客的身上,落下一片陰影。

他模模糊糊地想:流星街的陽光,真是夠少見的!今天是罕見的晴朗了,外面的天空應該足夠幹凈吧。

他終於擡頭看了莉莉一眼,她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抱著自己的弟弟,對著外面指指點點。背景是連綿不絕的藍天白雲,流星街唯一昭示的存在感只有一點點房屋尖角,幾乎可以忽視。

她比這裏最幹凈的天空還要幹凈,俠客在明顯的對照當中,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她輕輕朝他招手:“俠客,你熟悉這裏嗎?我們去到哪裏?”

他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半步,忽然意識到了一些東西。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他們是很相像的人——就是那一種,本身氣質足夠無害,利用這樣的外表,更有利地活著的人。

可是現在他知道了,他們一點也不相像。

即使擁有無害的臉龐,俠客也曾經為了足夠達到欺騙用心練習過——他從垃圾山翻檢出了那塊殘缺的鏡子,鏡片還不小心割破了他的手。他把那塊鏡子帶回了自己的住處,對著鏡子練習表情。

日日夜夜,在他自己的見證下他將真正的自己隱藏了起來,有了一個最適合生存的‘皮囊’。或許他依靠這個曾經欺騙了足夠多的人,但他自己清楚,那是何等的虛假!

但是眼前的這個人不一樣,這就是她本來的樣子。所以她的表情不需要練習已經比他好過千萬倍——他不能站在她的身邊。

俠客想起了他曾經看過的一本書籍,那只是外界垃圾投送來的一本雜志,沒有人要的那種。

巧合的是他正好讀到了關於如何分辨真品與贗品。

“贗品有這樣那樣的不同,如果作假的技藝足夠高超,就連大師也能夠被騙到。但是,假的真不了,只要放在真品旁邊,那就漏洞百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宣傳一發,《鶯鶯傳》,我的古代重生種田言情文,對這個題材感興趣的可以去看一看,總之就是求收藏求收藏啦啦~

☆、第十二夜(3)

熙熙攘攘的熱鬧小巷, 如果不是完全確定自己身在流星街,莉莉會覺得自己是旅游途中正在逛民俗街。

俠客步履輕快地走在前面, 回頭笑瞇瞇:“流星街其實並沒有什麽有意思的地方, 如果莉莉小姐想要買一點紀念品,似乎也只有這裏合適了。”

流星街其實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不過莉莉對那些地方並沒有什麽興趣, 俠客也下意識地覺得她不會想去那些真正‘有意思’的地方。所以略微思考之後,就帶著莉莉和糜稽到達了這個酷似民俗街的地方。

嘛~其實說這裏是民俗街也沒什麽不對。

“流星街的特產之一——總是有許多怪人和奇怪的念能力聚集, 這樣就常常會有一些稀奇的手工。這裏就是平常交易這些東西的地方,也是流星街治安還不錯的地點之一了。”俠客領著莉莉看攤位上的東西。

商業經營需要安穩的環境, 如果這一條巷子的治安和外面一樣混亂, 也就沒必要做生意了。想到這一條巷子的經營者大都是念能力者, 甚至可能背後有各大勢力的影子,能到達治安穩定,似乎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俠客拿起一本似乎是古籍的書籍給莉莉看:“這個不錯——在這裏交易是可以使用外界貨幣戒尼的, 不過很多賣家不接受,好東西的話一般還是只能以物易物。”

俠客並沒有對那本古籍的鑒賞能力, 只是上面的殘念非常突出,在眾多物品裏簡直像大海上的燈塔一樣顯眼。

莉莉翻閱著那本書籍,示意坎通納看好糜稽:“唔, 可以理解,戒尼對於這裏的一般人來說並沒有使用的渠道,這樣的話流通性會大打折扣。以物易物啊,糟糕, 沒帶什麽東西出來。”

糜稽被坎通納抱在懷裏,這是為了防止他亂跑,在流星街這個地方要是走丟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大姐,你該不會要帶這邊的特產回家吧?”

莉莉有出門回家就帶禮物的習慣,但糜稽真的沒想到來到流星街後,姐姐還能保持這個習慣。

那個一直保持沈默的攤主忽然拉了拉帽子:“小姐,沒有等價物也不要緊,你那把刀很不錯——交換那本書是完全足夠的。”

不等莉莉開口說話,糜稽已經搶在之前開口:“哈!在說什麽蠢話,那本書雖然不錯,但也只是一本六百年前詩人留下來的詩集,抄錄者是念能力者?裏面或許藏著秘密,但那也只是或許。可是我大姐的那把刀可是——”

“糜稽!”莉莉打斷了弟弟的炫耀,手指下意識地撫上了腰間的短刀藥研藤四郎和肋差明光:“這兩把刀是家人送的,並不能作為交換,不過這個應該可以。”

莉莉拿出一個小化妝包一樣的小包,裏面是一排排的玻璃瓶,手指滑過,最終拿出了一個裏面盛放著碧綠色液體的。

攤主相當懂行地對著陽光觀察:“比翠絲原液?好東西,可以交換。”

之後莉莉又看了好幾家店,甚至幫糜稽都換到了感興趣的東西——這條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相當有意思的了。

“啊,是這個,之前在旅館那邊見過的織毯手藝。”糜稽忽然叫了起來,指著一家店嘟噥。

莉莉把一把玻璃珠收了起來,這是念力的產物,具有很實用的作用,她選定了這個當作伊爾迷的禮物。回頭看自己的小弟弟,嘆息道:“你還記得這個?真稀奇,怎麽會對這個感興趣!”

這家店連一件念能力產物都沒有,主打的商品似乎是奢侈品來著。除了外界都很難得一見的好貨色,流星街的特產也不少,就譬如那些漂亮絢麗的掛毯。

俠客也知道那些掛毯的來歷,因為他孩童時期同一個教堂長大的小孩子很多都去了織毯作坊做工。至於說下場,他偶爾也會聽說,似乎已經有很多人的眼睛已經瞎了。在流星街這種地方,普通的瞎子是不可能活下來的。所以說,這些傳言與其說是人都瞎了,不如說是人都死了。

“你喜歡這個,糜稽。”莉莉湊近了看毯子上的繁覆花紋,輕描淡寫地詢問自己的弟弟。

糜稽當然沒興趣,作為揍敵客家的少爺他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這種級別的奢侈品,又不是他的喜好,他怎麽會特別關心。

“不怎麽喜歡,只是想起媽媽不是很喜歡這種風格,要不然買回去送給媽媽?”糜稽其實只是沒話找話而已。

莉莉不置可否:“我已經給媽媽買了更符合她審美的禮物了,這個就算了。不過如果糜稽懂事地為家人買禮物,那倒是不錯。”

糜稽的感覺也是相當敏銳的,很快感覺到姐姐不怎麽喜歡這種掛毯,困惑道:“大姐你不喜歡這個啊?之前在旅館裏我就感覺到了。”

莉莉搖了搖頭:“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只是不太喜歡這上面殘存的感情而已,如果做過‘凈化’,也就沒什麽了。”

靈魂不斷變更世界帶來的壞處之一,她對於人類的情感已經敏感到了一種哪怕附著在物體上也能感知的地步。這種不算是是殘念的東西清理起來很容易,但這不代表她會喜歡。

“殘存的感情?”俠客感興趣極了。

一般來說他這樣的向導應該是該說話的時候說話,不該說話的時候閉嘴。但俠客剛才明顯是不合時宜的問話卻沒有人禁止——如果真的是要一個正兒八經的向導,莉莉又何必讓人特意去找呢。

“世界到底是唯物的還是唯心的?”莉莉似乎是答非所問,不過她接著道:“一開始我們所學告訴我們是唯物的,但過了一個階段,我們又會懷疑是唯心的。畢竟我們所見的世界,也只是我們所感的而已,既然是這樣,每個人的世界也就是唯心的了......”

這其實只是莉莉自己的思考而已,她很快收住了話頭:“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哲學家們說過了,物質影響意識,而意識則會反作用於物質。很多特殊的念能力已經佐證了這一點,至於說物體上面附著感情,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這上面有小孩子的怨恨啊。”莉莉帶著俠客的手放在那條外表精致美麗的掛毯上,然後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俠客背後出了一層冷汗——他感知到了一種和惡意念不一樣的東西,明明不危險,但就是讓人膽戰心驚。

他知道,這就是莉莉所說的附著在物體上的情感。他聽見自己用幹澀的嗓音問:“你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歷?”

莉莉似乎是覺得這個問題有些意外,斟酌著道:“為什麽不知道?這種事情雖然不算常見,但也不是沒有。我曾經在一本書上見過一句話,‘日光之下,並無新事’,就算是流星街其實也和別的地方沒有什麽本質的不同。”

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說不大好,莉莉又補充:“當然,流星街還是很特別的,這個誰都不能否認。只是,俠客你應該知道的吧,世界很寬廣,放到大世界來看,流星街上的事情並沒有什麽稀奇的。千百萬年以來,總有世界的某個角落已經發生過了。”

莉莉在心中進一步補充,就算這個世界沒有,另外的世界總是有的。

俠客臉上已經沒有虛假的笑容了,他站在一旁看那個比天空還要幹凈的揍敵客家大小姐挑選商品,忽然有了一種荒謬——世人是怎樣看待流星街的,是毀滅的終結,還是某種程度上的‘樂園’?非此即彼。

但是今天有一個人告訴他,這裏既不是暗無天日的地獄,但也不是肆意游玩的天堂,這裏是人間,只是人間,和別的地方沒有什麽分別的人間。

如果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說出這樣的話,那只是惹人發笑而已,偏偏不是。

那位大小姐本身就是黑暗世界出身,即使氣質溫良純潔也不會不懂得黑暗世界的一些東西——最重要的是,俠客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這似乎是她剛才帶著自己感知的後遺癥。

她不是什麽都不知道才說出這樣的答案,她是因為什麽都知道了才能說出這樣的答案,即使這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小姐來說,讓人不可置信了一點。

俠客忽然好奇了起來,到底是什麽讓這位黑暗世界的大小姐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不過思緒到一半就被人打斷,那是金屬碰撞發出錚鳴,泛著藍光的暗器被打飛到一邊。俠客放眼望去,才走出交易的巷子,他們一行人就被另外一幫人包圍了。

俠客註意到這些人都有好好遮擋住面貌特征,顯然這是防止日後追查。這種行為在流星街很少見,但考慮到揍敵客的身份就很能理解了。

揍敵客是長老會議的客人,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到時候可不好收場!再想想背後的世界第一殺手豪門,再膽大妄為的人也會掂量掂量斤兩。

不過,哪怕是遮擋了面貌特征,敢來截揍敵客的人物也不是普通角色。俠客站在不起眼的位置觀察,心裏明白這些人都是好手。甚至考慮活動範圍,以及展露出來的體貌特征,他還能八九不離十地對號入座。

所以說這種程度的遮掩有什麽用?恐怕是為了長老會議問詢的時候死不承認吧!然而長老會議可能要顧及不同區念能力高手之間的制衡,而有些束手束腳,揍敵客卻是不會的。殺死自己認為的家夥,甚至連證人都不需要了。

“我們知道你們是長老會議的客人,也不打算為難你們,把東西拿出來就放了你們,怎麽樣?”為首的那一個似乎自覺這是一個寬宏大量的好提議,相當自信於莉莉這個話事人能答應。

俠客不確定這位揍敵客家的大小姐會不會答應,這一切要看她對敵我雙方能力的考量吧。如果敵強我弱,他不認為這位揍敵客家的大小姐會做蠢事。如果敵弱我強,那就更不用說了,人家大小姐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俠客倒是能把對面一夥人的實力估計地差不多,但對於揍敵客家的大小姐、小少爺,以及兩位下人到底有何等實力,那就完全不能了解了。

莉莉似乎是有些困擾:“話說可以請各位哪裏來的就回哪裏去嗎?我並沒有和小孩子玩強盜游戲的愛好,那簡直就是過家家。”

這句‘勸說’當然帶來了反效果,有人勃然大怒道:“□□!給臉不要臉,不就是揍敵客嗎!不敢露面的幾個殺手而已。宰了她長老會議能怎麽樣,難道要血洗流星街?揍敵客又能怎麽樣,插手流星街的事情?”

另外一個身材矮小的家夥怪笑起來:“在殺了這位大小姐之前要好好利用啊,流星街從來沒有這樣高級的貨色。真正的大小姐,還是揍敵客家的大小姐,難道不想嘗一嘗?”

隱含的意思,哪怕是最小的糜稽都能聽懂——黑暗世界的教育自然和普通人世界不同。

“真讓人不快。”莉莉大拇指抹過明光的刀刃,那把窄窄的刀子以一種肉眼難以察覺到的速度出鞘了。

俠客敢肯定,這位大小姐甚至連一絲念也沒有使用,然後一切結束了。

莉莉的刀已經到了青天白日,無瑕無垢,瑕疵更是不存在的。當她出刀的時候每一刀都近乎‘道’,每一刀也近乎‘終極’。

因此展現出來的效果有一點像宇智波莉使用‘直死之魔眼’的時候,總是能夠刺中導致事物崩潰的‘死點’。

當然了,還是不同的,直死之魔眼是因果律的武器,莉莉的刀再可怕也不可能斬斷因果。最多就是她確確實實察覺到了每一個事物都會存在的‘危險的點’,相比死點,那更像是一種‘弱點’,一種自身都不一定發現了的‘致命弱點’。

俠客的眼睛發動了凝,以便他更好地觀察這一場稱不上是戰鬥的戰鬥。然而這沒有什麽用,在他的眼睛裏,莉莉姿態游刃有餘,每一絲細微的動作卻不是‘人’能夠做出來的——她好像化身為了那個小小空間裏的一縷風、一道氣。

和念無關,純粹是一種精湛的技藝,只能說嘆為觀止。

圍攻的家夥們都死了,一擊致命,沒有任何掙紮與纏鬥,所有的殺死都發生在一息之間。明光歸鞘的時候,刀刃上甚至沒有一絲血痕。

俠客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些挑錯獵物的家夥們,倒是覺得他們挺幸運的,看起來這位揍敵客家的大小姐沒有折磨人的愛好,這麽短的時間,這麽幹脆利落的手法,應該在察覺到恐懼和疼痛之前就已經死了吧。

“怎麽了,俠客?”莉莉回頭問這個印象不錯的小男孩。

俠客摸了摸頭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有些意外,我以為那些出言不遜的家夥應該不會死的那麽容易。畢竟,真的說了很過分的話啊。莉莉你又是大小姐,聽說大小姐的脾氣都很大的啊。”

莉莉笑了起來:“脾氣大?我的脾氣確實很大,只不過不是通過這種事發脾氣而已。你知道的吧,我們揍敵客家族是殺手家族來的,殺人只是工作而已呢。如果把這個當作一種發洩,進一步,當作一種享樂...這種事是不對的。”

“殺手的道德?”俠客罕見地追根問底。

別的人說或許會有一種嘲諷的意味,不過莉莉能感受到這孩子是真的好奇,所以只是笑瞇瞇道:“並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家裏的長輩解釋說‘工作就是工作,不要做多餘的事’。不過從我自身來說,殺人、折磨這些,作用在別人身上的時候,其實有些東西會返還回自身,這是一種對於自身的折損。”

莉莉不自覺說出了真心話,不過也就是到此為止了,她並不指望別的人能夠理解——人在毀滅同類的時候其實也是對自己靈魂的一次折磨,只是有的人沒有察覺到而已。到最後,自己也面目全非呢!

“嘛~這種事說不清楚的,總之這是出於我自己的心願,有的人喜歡拖拖拉拉,我就是喜歡幹凈利落,這種事沒關系的吧?”莉莉這樣充滿敷衍地做總結。

俠客下意識地點頭:“當然沒關系。”

他已經不止一次察覺到這位揍敵客大小姐身上的謎團了——實力強大而外表柔弱,出身黑暗卻心性純潔,作風幹脆但心思柔軟。最不解的是最後,洩露出來的那一點點,也只需要一點點就夠了。

俠客下意識的臣服。

這樣的氣勢不是一些人虛張聲勢可以做到的,就算是俠客曾經見到的一些真正的強者也沒有這樣感覺。

俠客本質上是追隨型的人才,雖然腦子很好,但更多時候將自己擺在了輔佐的位置上。從這一點上看,他將來就不會是首領擔當。他這樣的人很難說的,要麽什麽都沒有興趣,一但認定可以追隨的人物,就會很快下定決心。

莉莉當然不會知道和俠客分開之後的幾分鐘之內,那個娃娃臉男孩子做出了什麽決定,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

這些天可是很忙的——如果只是揍敵客家雇員的選拔,大可不必這樣,因為歷年選拔都是有先例的,照著做就是了。但是因為這一次有她自己第一次要人,事情就變得覆雜起來了。

她必須要保證她的考驗方式足夠靠譜,最終得到她想要的那一類人才。

坎通納沈默地端來咖啡,替莉莉收拾辦公桌上的文件,退出書房的時候才建議:“您不必這樣費神的,反正選擇的只是毛坯而已,等到帶回了‘基地’,我會替您打磨成您想要的樣子。”

莉莉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今天見過的俠客,笑了起來:“話是這麽說沒錯,但還是要‘因材施教’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可能性呢。”

“您還是太...”

最後坎通納什麽都沒有說,莉莉也能大概猜測是些什麽詞兒,無外乎‘天真’、‘軟弱’這一類。

但世界上的事情很奇怪,兜兜轉轉總會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在她還是宇智波莉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不要意氣用事了,很多應該認清的到底都通通認清。今天她的話就是典型的多事,對於她的事業根本沒有任何幫助。

既然目標是獲得這個世界,就應該一板一眼地做事情啊!當初她就是這麽想的。

但時光會過去,在真的歷練過後,她反而重新像普通人一樣考慮問題——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有些事情沒有一定的‘正確’。

當然,也不能說是曾經的她錯了,只能說是此一時彼一時,只是不同的處境中考慮的問題不一樣吧。那時候的她覺得任務就是任務,是最優先的,當然要那麽做。而現在的她已經知道了,任務或許重要,卻不能放在最優先。

她不會再傷害自己的人格了,不然就算得到這一場游戲的勝利又如何,之後的人生裏她再也不能正常地活著了......

“這是我的決定哦!”她輕描淡寫地這樣說。

坎通納低頭,再也沒有任何話說。合上書房的門之後,他一絲不茍地回到了餐廳——小姐她恐怕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身上有著怎樣矛盾的氣質。

明明是應該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殺手家族大小姐,偏偏純潔美好到這個地步。就好像青鳥飛過湛藍的天空,灑下的陰影也是明媚。黑暗世界的人不能見到這樣的存在,一但見到便靈魂都不能安寧,只剩下想要‘得到’。

明明已經是純潔美好到這個地步,偏偏本性裏又帶著‘王’的資質。當她不自覺的時候,她對這個世界下達命令。而這命令哪怕是再出乎意料,再無理取鬧,似乎也變得理所當然起來——這樣的話,她就是王,而誰都不能拒絕一位王呢。

只是與此同時,那些真正具有野心的家夥,也同樣不能拒絕狩獵一位‘王’。

狩獵,是她要對這世界做的,也是這個世界要對她做的。

☆、薔薇花園(1)

流星街與外界各大勢力之間的聯系並不用多說, 這也是兩者之間進行交易的起點。而這種人才換資源的交易,自然使得這段時間的流星街各路角色匯集, 如果是眼光足夠好的那一類, 恐怕已經能夠歷數各大勢力了。

莉莉算是第一次來到這邊,就算以揍敵客的身份來說, 她和黑幫人士接觸也不多。因此更多時候她都是一種比較沈默的狀態, 並不太和這些‘陌生人’交往。

而外界對於這位揍敵客家深居簡出的大小姐也保持了恰到好處的‘好奇心’——既關註,又不會過分關註。畢竟揍敵客家的招牌足夠響亮, 所有人都不免多看兩眼,同時, 也不敢再多看第三眼。

“非常漂亮, 如果不是揍敵客家的大小姐話, 或許可以談一談聯姻的事情呢。”黑幫接班人的青年半醉半醒地和同行們吹噓。

揍敵客家的規矩確實是這樣,完全以家族為核心,連女孩子也沒有外嫁的, 如果結婚的話,就只有入贅了。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現在聚在一起喝酒的都不是一般的黑幫幹部,而是一幫‘二代’們。身份差不多的青年就意有所指道:“也不見得一定要結婚啊,和養在深閨的大小姐來一場旖旎的愛戀, 完全OK的。”

“養在深閨的大小姐?”有人嗤笑一聲:“你有沒有搞清楚,那可是揍敵客,揍敵客好嗎!而且不結婚,是打算以後的老婆都活不過結婚?”

“別說這種蠢話, 揍敵客又怎麽樣!既然是受人雇傭的殺手家族,那麽就只能受制於雇傭人——這樣說起來殺手也只是工具,揍敵客作為頂級殺手算是最好用的規矩。既然是這樣,何必太戰戰兢兢?”一個地位似乎更高的青年人滿不在乎地說。

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話,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明天那位揍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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