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要好好保護的堅持相碰撞，一慣心如止水的大將波魯薩利諾心臟幾乎窒息了一秒，最終只能大口飲下一杯烈酒，似乎是掩飾，也似乎是嘆息。

莉莉絲完全不知道身邊的這個男人在幾秒鐘之內，心裏是怎樣的波浪滔天。她只是隨意整了整裙擺，然後長度在膝蓋上一兩公分的裙子就像花朵一樣散落在沙發上，至於裙下的腿，則是又長又直地斜斜延伸。

“這歌詞真的好有意思啊，Baby you can h□□e whatever you like（寶貝兒，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給你），yeah you can h□□e whatever you like（再說遍，想要什麽，都能給你，給你）。”

莉莉絲一邊分心聽著夜店駐唱歌手，沙啞性感的嗓音吐露出撓人的歌詞，確實讓她印象深刻，忍不住對波魯薩利諾笑著說起來。

這樣的歌詞在帕博街的夜店裏已經算是很清淡了，波魯薩利諾這男人根本沒有註意到，直到被莉莉絲在他耳邊覆述，一切才變得不同。

真糟糕啊~他忍不住想，現在的情況確實不能更糟糕了了。昏暗的夜店，充滿暗示性的音樂，周圍多得是狂歡的男男女女，然後莉莉絲塗著飽滿絲絨紅的嘴唇，輕輕咬字，說出剛才歌手的唱詞。

“To buy you anything your heart desire like that（給你買任何你心裏想要的東東），I want'cho body，I need you body（我只想要你的身體，我需要你的身體），Long as you got me you won't need nobody（有了我，你不需要別人），You want it I got it，go get it I buy it（你想要什麽都能得到，去拿去買）。”

波魯薩利諾伸出手，側過身體扶住了莉莉絲一邊圓潤小巧的肩膀。正好此時歌手唱到了下一段，歌詞這一回被他聽清楚了——聽起來真不錯，雖然完全就是帕博街這邊日常的‘生意’一樣。

但是那樣也不錯啊，無論是花錢就好，就能夠得到。還是‘有了我，你不需要別人’，都是現在的大將波魯薩利諾，即使已經站在高位，依舊不能觸碰的。

“耶耶~這是哪裏來的小姐，多大了，願意嫁給我嗎——如果嫁給我的話，什麽都是能夠被滿足的哦，彩禮還是權勢都不在話下，我想去你家提親。”

波魯薩利諾時常和莉莉絲開這種半真半假的玩笑，明明說的多了，莉莉絲再也不會相信，但每一次的每一次他還是會心臟猛然收緊。他知道他自己是真心的，所以會期待會慌張會害怕。

莉莉絲這一次依舊沒有相信，只是對於這位老熟人的暧昧親近，她已經不敏感了。何況是在這樣的環境裏——人總是會受到環境的影響的，在這樣迷離的夜店裏，就算是本性害羞的類型也會放得開的多。

莉莉絲扶住波魯薩利諾端著酒杯的另外一只手臂，起身半跪在沙發上，這個時候她的身高總算可以和他平視了。

大將黃猿的手當然很穩，穩到什麽程度？那大概就是讓他擡高一公分，那就絕不會是一點一公分的程度。然後就在那裏，即使是壓上沈重的石頭，也不會偏離。

所以莉莉絲扶著的是一只手臂，感知上卻更像是穩定的扶手——這種感覺非常微妙，就好像是男子漢魄力的一部分。即使莉莉絲知道這個世界能做到這一點的男人遍地都是，她自己一個女人也完全沒問題，也不能改變這一刻的感覺。

她畢竟曾經生活在另一個世界，對於有力量的男孩子開瓶蓋、擡重物、操縱車子什麽的，本能的會覺得被吸引。

“別亂說這種話啊。”莉莉絲笑著這樣說，然後順從地呆在波魯薩利諾懷裏——不要說波魯薩利諾自己堪稱受寵若驚，就連是不是暗暗偷看這邊的熟人也完全驚到了了。這種場景，解釋成熟人，那就是侮辱旁觀者的智商了吧。

懷裏的年輕女孩子幾乎沒有重量，像是一朵花落在肩頭。這似乎和平常在帕博街有女孩子陪伴沒什麽不同，然而那又是巨大的不同。因為在懷裏仿佛沒有重量，充滿在內心的不是不在乎，而是抓不住的惶恐。

於是原本在肩頭的手移到了莉莉絲纖細腰肢旁邊，漸漸收緊。真細啊！一只手臂環繞都綽綽有餘。

波魯薩利諾手掌張開，隔著絲綢質地的裙子撫摸莉莉絲一小塊皮膚。莉莉絲再怎麽不敏感也應該察覺到了，這分明是在耍流氓！立刻就要推開這個像是突然發了瘋的男人。

出乎意料的，大將黃猿波魯薩利諾輕而易舉地被莉莉絲推開了。這可不是因為莉莉絲用上了戰鬥時的力氣，實際上莉莉絲本身也不是什麽力量型。這只不過是因為那困住莉莉絲腰肢的男人，沒有防備。

被推開的一瞬間，波魯薩利諾本能地就要發動能力——那是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發生的時候的本能。但是另一種本能阻止了他，就是那種在她身邊時時刻刻要記得的‘克制’

“真愁人啊！波魯薩利諾。”莉莉絲頭發有些淩亂，眼睫毛低垂著在眼瞼灑下一片黛色，落下輕不可聞的嘆息，好像一只蝴蝶飛過心口。

莉莉絲是站起身說這句話的，似乎是覺得氣氛變得奇怪起來，她下意識地選擇了離開，讓波魯薩利諾自己調整好。

至於莉莉絲去的地方，則是另外一些海軍將領們聚在一起的另一個角落。在這種場合，或者說任何一種場合，美人總是受歡迎的，莉莉絲的加入毫無問題。

“Patrone on ice（子彈杯加冰），And we can pop bottles all night（我們可以不停的開酒瓶，一整晚）。”

在這樣的音樂裏，他們這一桌不停地開洋酒。在海軍裏的男兒哪一個不是海量！飲酒就如同飲水一樣，莉莉絲本身酒量不上不下，在狂熱的氣氛裏，也算是不醉不歸一次了。

紙牌在莉莉絲指尖上下翻飛，切牌的時候那股子利落勁兒讓男人們叫好，隨意地丟下骰子——明明只是簡單的游戲，在這種狂歡的氛圍裏，一切都不一樣了。

笑顏如花，現在在玩的是一種海軍中新流行的玩法，莉莉絲從來沒玩過，拉住不參與牌局的鼯鼠幫她掌牌。之前因為運氣的關系，輸多贏少，已經喝了不少的莉莉絲接連贏了起來。

“呀！你真棒！”莉莉絲把手上的牌往小桌上一扔，眼睛裏的笑意要溢出來，然後就抱住了身旁一直在幫忙的鼯鼠。

這可了不得，所有人都紛紛吹口哨、拍手、叫好。鼯鼠明明也不是什麽吃素的，這一刻卻和那些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沒什麽不同。慌了手腳，手忙腳亂地扶住莉莉絲，而心臟，跳的真努力啊！

“餵餵，波魯薩利諾，你是不是要控制一下你自己了。”波魯薩利諾看到了全部，到這裏的時候幾乎要起身阻止——他可是光，只要想，絕對沒有趕不及的。

只是身後突然出現的人按住了他的肩膀，這可真是稀奇啊！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一位大將身後，除了波魯薩利諾這時候確實已經心不在焉到了極點，也是因為這人實力超群。

呵！當然實力超群，這特麽也是一位大將，另一位大將，青雉庫讚。

“再這樣下去你就要吃了她了。”有名的懶散大將青雉庫讚，罕見地沒有一點走神。他的話一語雙關，既是提醒也是威脅。

同時，他的話沒有一個字虛假。之所以能夠這樣清楚和篤定，大概是他自己也在一樣的處境裏。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跳開來看確實沒有比自己更加清楚的了。

被打斷了沖動，理智重新回籠的猛獸清醒過來了。丟下了手上的酒杯，骨節分明的手已經被烈性的伏特加灑了一片。就這樣後仰靠在沙發上，一只手遮住了眼睛——波魯薩利諾這個男人已經被毀掉了。

“吃了她？那倒是還不錯呢~”波魯薩利諾當然是來真的，實際上蓬勃的愛.欲因為無法得到回應，已經開始轉化為更類似於食欲的存在，現在的他時時刻刻都有一種饑餓的錯覺。

可怕的野獸被人類的少女馴養，然而時時刻刻對於血肉的欲.望是天性，他需要和天性對抗。在這樣的對抗中，如果沒有把人類少女拆吃入腹，那麽——

“可是不可能，在我把自己吃幹凈之前是不可能的。”欲.望贏不了理智，至少波魯薩利諾的欲.望贏不了理智。但是欲.望可以吃掉掌控理智的那個人。

“至於把自己吃幹凈之後的事情，嗯~我也不知道了呢。”

波魯薩利諾的聲音似喜似悲，聽的青雉這樣見慣大場面的都是悚然一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接觸莉莉絲比庫讚深的波魯薩利諾‘病’的也比他深。

沈默了一會兒，波魯薩利諾好像終於調整好了自己，把之前丟下的杯子裏的殘酒一飲而盡。無比鄭重地拜托道：“庫讚，我將這件事拜托給你。在我把我自己吃的差不多的時候，無論用什麽辦法，總之，阻止我。”

“拜托給我？這樣真的好嗎。”庫讚不再站著，也在一旁坐下：“我們在這件事上沒什麽區別，你將自己托付給我，我又要托付給誰？”

“你們在說什麽啊？我聽到托付、拜托什麽的，你們兩個又不是前後輩的關系，這樣的對話容易讓人想到糟糕的地方啊。”

莉莉絲玩夠了就從另一邊過來，一下註意到了之前並不在的庫讚。坐到了他所在的單人沙發的扶手上，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話。

“沒什麽事，只是有關於科學部的護衛工作，我們在說科學部要和憲兵隊相互配合。莉莉絲小小姐知道的，科學部的科學家和助手全都是非常珍貴，但是又很容易出事的。”

之前的談話已經深入到那個地步了，但一旦當著莉莉絲的面，所有人又恢覆了正常。

莉莉絲當然不會相信這種鬼話，不過她無意探聽別人的隱私，也就輕輕放過了，轉而順著他們的話說了一些科學部的事情。

“說到科學部的話，我其實還要去幾次的，就是Dr.貝加龐克，之前拜托了幾樣東西，這一次也差不多要取出來了。”

“每次莉莉絲和Dr.貝加龐克一起就會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出來啊~不過Dr.貝加龐克這樣真的好嗎？”

接過波魯薩利諾順著玻璃桌面滑到面前的一杯伏特加，莉莉絲看了一眼裏面冰塊沈沈浮浮，仰起脖子，仿佛天鵝的頸項一樣纖細優美，一飲而盡。

“有什麽不好的，關於科學部的讚助很多都是我名下產業在做呢，拿我的錢替我辦事，有什麽問題？”

“不過這一次我要的挺急的，有幾個...總之我是要出門一趟，在那之前就要得到不可，時間也不太多了——嗯，時間已經不太多了。”

☆、紅與黑（1）

“為什麽這樣急切？我以為你還擁有時間。”

——朱洛基爾·米霍克

比大陸更加廣袤的只能是海洋, 特別是在這個世界上航行，對這句話的體會就更深了。在大約十天前, 莉莉絲從馬林梵多上船, 除了一開始經過幾個小島，之後看海洋, 總是一片沒有邊際的蔚藍色。

莉莉絲漫無邊際地想著, 這個世界的文明果然是以海洋文明為主的。除了紅土大陸之外，其餘的如同珍珠和碎玉一樣的島嶼, 散落在四海和偉大的航道。然而，密集程度可能遠遠不如一般人想象地那樣大。

實際上, 航行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座小島, 路上遇不到一艘船是相當常見的事情。更何況, 為了圖省事兒，莉莉絲的船上用的是永久指針。除了標註的要去補給的小島，其餘的就算看見了也不會停留。

海洋文明, 或者說這邊的小島文明是怎麽樣的呢？海上日子太無聊了，莉莉絲忍不住在思維之海裏徜徉起來。

只能說每個世界有每個世界的不同, 彼此之間被海洋阻隔的小島，文明的交往在最早的時候必然會受阻。即使存在交流，也一定是相對較少的。

這樣彼此獨立的情況下, 文明的進程容易變慢，同時也會出現各地之間相差較大。莉莉絲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快三十年，足跡也遍布了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她知道有的地方還停留在遠古時代, 有的地方普遍在農耕時代的水平，而有的地方科技已經相當發達了。

而且這可不是被遺忘的大洋裏一粒失落的島嶼，這樣極個別的特例，在這個世界裏，這樣的情形簡直比比皆是。

而在那些人類活動比較多，科技進展不錯的島嶼，科技樹的點亮也是天差地別——和陳莉莉的世界裏，科技樹最終會趨於相似完全不一樣。

每一個小島都有各自的特色，其實不乏有奇思妙想。然而從整個世界來看，這其實並不好。

集中力量辦大事，這也能體現在科學的發展上。人類的力量被分散在了無數種可能裏，還是一開始排除掉回走歪的那幾條路，然後集中註意力在僅有的幾個點，哪一個能夠走的更遠，這是不言自明的。

莉莉絲這樣想著想著，就容易想到這個世界公認的第一聰明人Dr.貝加龐克。在來之前，她還和他討論過一次環境對文明的影響。

術業有專攻，這個公認世界第一聰明的男人是偏向理工科那一類的，關於這種人文科學就沒有什麽建樹了。再加上這是莉莉絲的強項，真的探討起來，莉莉絲的觀點他基本都不能反駁。

最終貝加龐克難得氣急敗壞，相當不貝加龐克地爭辯：“只有這些研究才是關於未來的，你的那些東西只不過是無天分者作者過去和現在的總結。簡而言之，用處有限的工作，只要有腦子的都能做。”

這裏必須要說，即使是貝加龐克這樣的世界第一聰明人，也免不了一些毛病，譬如說他的職業病。

至於科學家的職業病，那大概就是‘理所當然的鄙視’？人類為了人際交往的順利，哪怕會在一些方面有所看不起，卻不會輕易表露出來。但是在科研界大概是一個例外，他們總是毫無保留地表現出他們的鄙視。

當然，鄙視的東西是有限制的。你智商不夠高那麽活該被鄙視，做科研不出成果理應被鄙視，運氣不好不鄙視你鄙視誰呢？

讀過書的人都應該知道，學校是所謂的象牙塔，但也是在這裏，階級才是最嚴明的地方——因為這裏的階級哪怕是在最文明的時代也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無比根深蒂固！

這是由學習成績劃分出來的階級！無論怎麽說，哪怕是有‘反智主義’傾向的人，見到成績更好的學生都是要下意識高看一眼的。

而科研界就是學校的延伸，或者說這裏是一個更大的更成人的學校，外界也認同這種鄙視——沒有成績的科學家和鹹魚有什麽區別。

莉莉絲當然知道他的那一套，相比一些人文類對於當前的世界更有立竿見影的效果，而且人類更大的推動力確實是由這個產生的。但是只是辯論，只是嘴炮的話，莉莉絲難道還不能贏一個整天泡實驗室的科學家？

“誰控制過去就控制未來，誰控制現在就控制過去。所以所謂最重要的未來，難道不是被過去與現在所決定？Dr.貝加龐克，科學當然偉大，但是可以否認掉其他嗎？況且，唯成果論可以存在於個人，卻不可以存在於整個人類，這是否定了其他沒有探索出‘什麽是可以的’，卻嘗試出‘什麽是不可以的’科研工作者的奉獻。”

莉莉絲前一半是講道理，後一半是放情懷。你和我說道理算是半斤八兩，和我談情懷，簡直必輸無疑——如果只是口頭說，現實主義永遠贏不了浪漫主義，現實的道理也永遠贏不了情懷。

一開始貝加龐克還會被莉莉絲繞糊塗，後面反應過來就再也不會多說什麽了。這倒不是認輸，而是終於看清了，將他寶貴的時間和智慧用在這種無聊的看不到結果的事情上，是既沒有意義，也沒有趣味的。

不過這個男人也只有在和莉莉絲的場合才會有這種浪費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男人對世界的意義，沒有人會浪費他的時間和頭腦，那是對這個世界犯罪。不知是旁觀者不允許，貝加龐克自己也不允許。

但是莉莉絲不一樣，她本身就是那個可以為貝加龐克節省大量時間和精力的存在，所以貝加龐克面對她的時候會不那麽堅持——這裏浪費的是可以在別的地方補償回來的，就當作是某種代價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這不過是這個聰明男人非要為自己的‘不務正業’列出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而現實是，即使有再多的理由也不如內心的選擇來的有力。在他自己來不及想清楚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一切。

當他再一次在辯論裏輸給莉莉絲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次明顯地意識到這個問題，然而這或許又不是問題。他想起了十幾年前的實驗室裏，剛剛長成少女的女孩子，開始抗拒蘋果頭，留出底部可以打出漂亮小卷的長發。

他當然不喜歡那個，長頭發的打理要花費時間，這是毫無必要的。而且在實驗室裏，掉頭發顯然是一個相當麻煩的問題。

“不要，我已經決定好了，一定要留長發，貝加龐克先生說什麽都是沒有用的。至於說麻煩，生而為人多得是麻煩。難道說吃飯睡覺不是麻煩？一切都舍去的話，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他當然知道自己是一個毫無情趣的人，但是在那之前他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科學家要什麽情趣？！

可是在那之後他開始註意到這種事，這並不是莉莉絲說的話多有煽動性，只是那是莉莉絲說的而已。而莉莉絲說的話，貝加龐克已經習慣去聽一聽了——這是在三年搭檔做研究中編織成的習慣。

換而言之，也只有莉莉絲才有可能帶給貝加龐克這種程度的影響。因為想要得到這一份‘殊榮’是有前提的，必須先讓貝加龐克在科研上信任自己，以此影響到別的方面。

在科研上面讓貝加龐克信任自己？這本來就是一個史詩級難度副本了，天底下能夠打通這個副本的人，至今為止只有莉莉絲一個，可以想見，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冷硬淡薄到那個地步的科學家終於是被馴養了，他會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裏，偶爾抽出半個小時的空閑，不會做實驗，也不會想難題。而是什麽都不做，頭腦空空——或者說頭腦滿滿，只有那一個人。

聽不到別人的聲音，看不到別人的樣子，所有的一切只有她。然後她就枕在他的腿上曬太陽，而他會心甘情願地為她梳頭發。是的，就是之前他反對過無數次的，那該死的無用的長發！

即使還是覺得是沒什麽用的裝飾品，卻也偶爾覺得確實是漂亮的，雖然只是一兩次而已，但實實在在是存在的。

“莉莉絲大人，莉莉絲大人。”

莉莉絲朦朦朧朧醒來，因為是在自己的船上，她倒是睡得安定放心。被人叫醒的時候還是朦朦朧朧，她已經忘記了剛才夢裏夢見了什麽。只恍惚記得也是一個十分明媚的日子，她舒舒服服的睡著了，有人在替她梳頭。

那樣小心地梳頭發，細心地拆開小小的結，一點一點理順，沒有一點不耐煩，好像是在做著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那到底是誰？不記得了。

“莉莉絲大人，克拉伊咖那島已經到了。”

“唔，已經到了啊。”莉莉絲並沒有起床氣，很快就回過神來。在越來越接近此行的目的地時，她已經叮囑過了，到達時候一定要最快通知她。

克拉伊咖那島，面積狹小，除了一座古堡之外，整座島更加偏向人煙罕至，總的來說就是沒有被開發的意思。這樣的島，全世界成百上千，本來沒有什麽好註意的。

不過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普通人不知道，但在大人物們那裏，這座島可算不上籍籍無名。只因為這座島上居住著號稱世界最強劍客的那個男人，便多多少少被記在了心裏。

莉莉絲在七武海圓桌會議的時候通知過了米霍克，她會在最近拜訪。

理由也是現成的，兩個人都算是劍客了，雖然莉莉絲常常覺得自己風格上並不是堂堂正正劍客流。

既然是劍客，而且是頂尖的劍客，同處在塔尖的那幾人互相切磋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原本米霍克與四皇香克斯還有出名的約定呢，每年固定時間都有一戰，不過自紅發香克斯在東海令人驚奇地丟掉一只手臂後，鷹眼再不和他比劍。

“隨意會丟掉自己手臂的人，關於劍客的覺悟...我已經不會和他比試了。”

這大概是理念之爭了，對於劍客來說手臂當然是重要的。香克斯丟失手臂，沒有人會覺得是實力不濟，只能說他沒有優先保護手臂的覺悟。

在米霍克看來，這已經和他的劍客之道相左了。不在同一條路上的人，連對手都不算，那麽也就沒有必要比試了。

不過香克斯本來就不是米霍克那樣純粹的劍客，莉莉絲聽到米霍克抱怨一樣的話，倒是覺得這是明擺著的。

“那個男人的理想就是乘著自己的船，自由自在地航行在世界的任意一個角落。抱著這樣想法的男人，怎麽也不可能是太過於執著於一把刀的。但是執著於一把刀，執著於自己手上那一把刀，不正是劍客們的覺悟？”

總之別看米霍克表面如此灑脫，絕世劍客的架子倒是搭起來了，其實他心裏是十分在意一些事情的。

不說那個如今在思念世界浪蕩的男人，最近正好是莉莉絲和米霍克約定的對戰一次的時間。

莉莉絲在這件事上動機不純，進行劍術的交流確實是她的目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借助這個機會，正大光明地離開馬林梵多。然後還要借助米霍克的掩護，前往新世界一趟——在這相當關鍵的時間裏，她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的放矢。

因此雖然頗覺得對不起米霍克那個極專於刀劍的家夥，莉莉絲還是毫不遲疑地做出了選擇。

“我來了。”

米霍克居住的古堡是在森林包圍中的，這裏面生活著武力頗高，模仿能力極強的猿猴。對於一般的拜訪者來說應當是相當不友好的，不過對於莉莉絲這樣的訪客，自然又算不上什麽了。

鷹眼見到莉莉絲是在黃昏時分，在他的島上他當然察覺到有人登島了——考慮到這座島上鮮有拜訪者，以及和莉莉絲約定的時間，不用想也知道來者是誰了。

黃昏時分，逢魔時刻，是日與夜的過度時段，是人與妖魔鬼怪可以同時出現的時段。關於這個時段，多得是各種故事去渲染。

而這一天的黃昏確實也沒有辜負這種渲染，晚霞在天際塗染出大片血一樣的紅，空氣是詭異的安靜。淒涼又秾麗，這個時候登場什麽妖魔精怪似乎也不稀奇。

莉莉絲就是這樣踏著空氣躍到了古堡的露臺，微微扶著自己一邊懸著的刀劍，然後相當簡單地打了一個招呼——米霍克就坐在這裏等待。

是的，當然是等待。不然這個時間，在露臺難道是下午茶？要知道生活作風洋派的米霍克可不是會在夏日傍晚乘涼的人啊——話說乘涼和劍豪，聽起來就相當糟糕。

“現在開始？還是休息到明天。”鷹眼已經一只手搭在黑刀·夜上了，他當然能夠感知到血在沸騰什麽。

到了他們這個程度，能夠匹敵的對手都已經聊聊無幾，何況他還足夠挑剔，在這些夠格的對手裏，也不是每一個都能讓他有動刀的念頭。

最近他選中的那個要來超越自己的年輕人倒是還不錯，然而年輕的力量還不是現在可以斬斷的，需要時間等待成長。

所以可以說，每一個對手都是他現在格外看重的。如果是出於休息不夠，精力提前消耗之類的原因，讓戰鬥大打折扣，這是絕不能放任發生的。

莉莉絲卻搖了搖頭，她在克拉伊咖那島不能停留太久——應該說表面上在這裏停留很久，實際上已經秘密離開。總之這件事必須速戰速決。

“不用了，在船上已經休息的很好了，米霍克桑，我們開始吧。”

莉莉絲的手搭在三日月宗近的刀鞘上，大拇指輕輕抵住，洩露出少許白雪一樣光芒。米霍克皺了皺眉頭，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但是還是容忍了下來，然後鄭重地拔出了那把極富盛名的最上大業物十二工‘黑刀·夜’。

或許是沾了現任主人的光，原本應該沒有什麽上下之分，最多就是各自特色不同的最上大業物裏，他成為了最為出類拔萃的一個，一直被隱約奉為十二工之首。

不過同樣持有最上大業物十二工的莉莉絲才不會認同這個，明明比起對方太過獵奇的外觀，自己的三日月宗近才是鋒利的同時又最美的那一個！

兩個人不需要特意說什麽開始，在拔刀的一刻戰鬥已經打響——黑刀·夜的威懾一如既往，三日月宗近的流光美輪美奐。刀刃相向，碰撞產生的‘氣’便生生不息一般以兩個戰鬥的人為圓心蕩漾開去。

鷹眼的劍術並不用多做解釋，就是強而已。不過風格上倒是有所說，概括來說就是和莉莉絲完全相反的方向就是了。

——莉莉絲偏愛切、刺這樣的動作，鷹眼就常用斬、砍這樣的招式。莉莉絲是典型的技巧精妙，鷹眼就代表了大巧不工。所以明明是劍客的同門內鬥，代表的是最高的水準，卻又打出了完全不一樣的爽快，不至於陷入到糾糾纏纏的困頓。

莉莉絲確實是動機不純並且操之過急來著，但是一旦投入戰鬥，那些不利全都消失了。她就是這樣的人，總是能夠在任何境況投入應該投入的事情。

此時此刻她把之前的雜念都拋諸腦後，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眼前的一呼一吸時間的百分之一重要。因為正是那樣短暫的時間，她和世界最強劍豪就會互換一次攻防。

似乎也是察覺到了莉莉絲是完全在狀態的，之前隱約明白了什麽而變得生氣起來的米霍克，眼睛裏的不滿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戰意熊熊。

有人說劍客對決比其他種類對決都要來的好看一些，比拳拳到肉的貼身肉搏來的精巧優雅，比槍火對射來的清楚明白有實感，同時也比能力者之間的戰鬥來的純粹。

同時要說的是，這還是一種足夠快的比試。一但兵刃相交，那麽就不會再有心機、布局、計算、躲藏這些，只有快一點再快一點，勝利與失敗就藏在那一點點的縫隙裏。

霍米克隨手揮下斬擊，看似簡單隨意，實際上那是千錘百煉出來的一擊，多年的心血和感悟就只在那一擊裏。

而莉莉絲則完全不同，她的月步用的極好，踩在空氣上甚至能夠出現短暫的滯空。於是她便借著無形無狀的空氣，輕巧優雅地輾轉騰挪。輕輕一點，然後一觸即走。

在米霍克密不透風的刀光裏，她偏偏看到了處在‘臨界’處的那一條覆雜線路。然後就以膽大包天的姿態從中穿過近身，何等地讓人望而生畏。光是在鷹眼的刀光裏能夠鎮定自若已經是了不起，何況還真要從中找到出路，並且執行這出路——這近乎為難中的為難。

然而莉莉絲的表演才不只是如此呢，躲開米霍克的攻擊時她也沒有浪費一點兒用在這上面的力氣，對於她來說方才既是守也是攻，既是進也是退。在完成這個以後，三日月宗近的刀鋒已經殺到米霍克眼前。

......

“為什麽這樣急切？我以為你還擁有時間。無論是我們的戰鬥，還是你的野心和事業，都不會急在一時。如果不是最合適的最好的戰鬥，寧願沒有。”

戰鬥過後，莉莉絲就算再急切，也不會立刻就離開。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本來應該安靜各自休息，偏偏是米霍克這個更不可能的人先發言了。

“米霍克桑真是溫柔的人呢。”莉莉絲垂眸道：“明明一開始就有所察覺了吧，如果是換成香克斯桑，或者其他的什麽人，一定會拒絕的。只是因為看到我需要這一場戰鬥，所以勉強了自己。”

莉莉絲站起身，這時候古堡大大的落地窗前灑下一片銀白色的月光，莉莉絲在這之下，無限遙遠。

“風雨將至了啊，米霍克桑。”

☆、紅與黑（2）

“那個女的, 是真的把命豁出去了。”

——香克斯

偉大的航路後半段，某一處冬島, 莉莉絲離開克拉伊咖那島之後就迅速乘坐潛水艇到達了這裏。乍一看平凡無奇, 不過這裏是四皇紅發香克斯的基地之一，立刻就完全不同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莉莉絲潛入這裏還真是頗費周折！畢竟她來到這裏本身就是瞞著世界政府的。而海軍在四皇周圍常年都是設有觀察船的——雖然沒有要開戰的意思, 但是可不能讓新世界危險的怪物們胡來啊！

若是莉莉絲的行蹤被觀察船窺見，事情勢必是瞞不住的！

秘密潛入的結果就是不只是觀察船沒有發現莉莉絲, 就是紅發海賊團的各位也沒有察覺到，然後莉莉絲就——

“麻煩了, 貝克曼桑可以把酒遞過來一些嗎？”

寂靜, 原本宴會裏狂歡一樣的氣氛立刻冷了下來, 有些成員甚至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無論哪個海賊團，神不知鬼不覺突然出現一個不相幹的人，都會被嚇一跳的吧！

敵人, 還是朋友？要是暗中偷襲什麽的，那是可能全軍覆沒的啊！

雖然紅發海賊團從船長到新人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 沒道理被這種事弄的狼狽，但是該有的驚訝一樣不少——因為相對的，紅發海賊團是那麽好潛入的？正是因為這困難, 所以驚訝也是另一個級別的了。

不過當看清楚是誰以後，幹部們很快放松下來，幹部們放松了，其他人立刻就神經大條地不管了——因為船長是個逗逼的關系, 成員們也大多是神經粗壯的類型。既然幹部們都確定了沒有危害，那果然是要開宴會的好朋友吧！

這個世界並沒有實力高強就寒暑不侵的設定，如果是特殊的惡魔果實影響那就另當別論了。所以莉莉絲在登上冬島之前就已經換上了輕巧暖和的衣物，毛皮豐厚的大氅把她包裹住，翻出的絨毛堆在下巴邊，鮮紅色的漂亮嘴唇微微地彎了起來。

漂亮地驚人的年輕女子本身就像太陽一樣點亮了本身只有篝火的昏暗山洞，等到發現這是一個這樣好看的姑娘的時候，本來就已經放下警惕的紅發海賊團成員，更是歡呼起來！

“副船長！這是你朋友嘛？不是女朋友的話，可以介紹給我們啊！”

呵呵，本·貝克曼心裏冷笑，宛如看智障一樣看自己這些同伴。這片大海上的女人是隨便能調戲的嗎？如果你們知道這姑娘是誰——其實知道是誰也沒有用，這些人根本沒有神經！

莉莉絲完全不生氣啊，每一次到香克斯這裏她都會覺得格外開心和放松，這是這個男人獨有的魅力。

站起身拉著鬥篷下擺轉了一個圈，莉莉絲臉上帶著笑意：“沒錯，我可是貝克曼桑的朋友，也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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