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尚清與吳眠入座後，服務員恰好也將兩大盆烤魚端了上來。

“我已經點好了，黑魚跟鯰魚，都是你喜歡吃的。”秦賽金笑著，表面溫潤。

看著這兩盤魚，大學時他四個出去聚餐時的場景似乎就在眼前。

“好了，別楞著了，快吃吧，趁熱好吃。”秦賽金瞥了吳眠一眼，接著說道，“吳眠你也吃，多吃點，今天我請客。”

秦賽金站起身來伸手向柯尚清要碗，想替他夾幾塊魚肉。

柯尚清擺了擺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那行。”秦賽金沒有堅持，坐下來開動。

只有吳眠一個人沈默不語，默默夾了幾塊魚肉，放在自己碗中慢慢吃。

柯尚清見他吃得不多，便給他夾了幾塊，讓他多吃點。吳眠點頭，有意無意看了秦賽金一眼。

恰好秦賽金也在看他，兩人對視，看似平靜的場面實際上各藏心思。

“對了老秦，之前在醫院比較匆忙，沒來得及問你的情況，我看你朋友圈裏時不時會發一些你拍攝的風景圖，所以你現在的職業是攝影師嗎？”

柯尚清記得那一年的晚上，他們兩個坐在小桌子前喝酒談天之際也談到了以後的工作。那個時候，秦賽金說他以後要當一名攝影師，不知現在是否實現了這個夢想。

“是啊，我是自由攝影師，平常沒事就會出去旅旅游拍些照片。”秦賽金將一塊魚肉放進嘴中，邊咀嚼邊回道。

“挺好的。”許久不見秦賽金，柯尚清以為自己會有許多話想要和他講，到了這會兒他才忽然發覺，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該同他聊些什麽，只能尬聊。

“對了，我以前說什麽來著，你是未來的大影帝，這不，也才沒幾年，你就拿到了一個影帝獎項。”秦賽金談起這件事來似乎有些自豪，不知是為著柯尚清的成績還是自己的預言成功。

柯尚清咽下魚肉，平靜地說道：“是個小獎而已，不是什麽真正的影帝，我還差了很長一段距離。”

“別這麽說，你們當演員的都很厲害，在熒幕上發光發亮，受到無數人追捧，這多好啊，至於影帝嘛，你還年輕，機會還那麽大，又不用急的。”

秦賽金每次提到柯尚清的職業，總讓柯尚清感到不適。在秦賽金眼裏，演員這個行當總是充滿光鮮亮麗。

但這不是演員，光鮮亮麗的是明星，而不是他們演員。

柯尚清與吳眠對視一眼，後者大致能明白他眼神中的含義。

秦賽金這個人，真的不太尊重柯尚清的職業，說出來的話讓人覺得尷尬。而他似乎並不自知。

他三人便這樣吃著聊著，但說是聊，實際上柯尚清與秦賽金全程也沒聊幾句，而吳眠插不上話，便安安靜靜地聽柯尚清講。

中間柯尚清幾次把話題拋給吳眠，卻被秦賽金在吳眠準備開口之時堵了他的話，自己在那兒自顧自地講起來。

吳眠心中一陣冷笑，一次兩次倒也罷了，接二連三就不可能是無意了。這個秦賽近，嘴上說什麽多一個朋友是好事，實際上壓根不把吳眠當作朋友。

這頓晚飯吃到最後，柯尚清去了趟洗手間，座位上只留下吳眠與秦賽金。

吳眠將碗裏最後一塊魚肉吞進肚中，冷冷開口，“說起來，秦老板的身份還挺多的，這又是攝影師又是公司老板的，不知道你還有什麽其他的身份呢？”

吳眠這句話不過是為了試探秦賽金，但倘若秦賽金真的就是秦朝，他自認也不可能試探出些什麽來的。

這個秦賽金，太會偽裝，也太能忍。

“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只有一個身份，就是自由攝影師，我並不是公司老板。”秦賽金神色自若，像個沒事人一般，拿起紙巾輕輕擦了擦嘴。

“這麽說，秦朝你也不認識咯？”即便秦賽金跟秦朝沒有任何關系，吳眠也不怕問出這個問題來會尷尬。

他此行的目的，一是陪著柯尚清，二便是來找秦賽金攤牌，讓他滾出柯尚清的世界。

“不認識。”

“那你不如說說，你一個早已消失的人，為何又突然出現在我老板面前，你的目的是什麽？”吳眠一步步逼近秦賽金。

吳眠的態度冷如冰霜，秦賽金卻也不生氣，語調依舊平靜如初，“我跟他是大學同學，大學同學敘舊，貌似不犯法吧？”

“犯法？”吳眠低低念出這個詞，只覺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秦賽金這個人渣，當年的事情……吳眠不忍再想下去，好在壞事都沒有發生，一切都還好好的。只是這個人渣，現在就坐在他的對面，對他微笑著，這讓吳眠胃裏直犯惡心。

“那你說說，怎樣才算犯法？”

“譬如，強/奸未遂？”秦賽金笑得肆意，就像是在有意嘲諷吳眠。

吳眠放於桌上的雙手緊攥成拳，秦賽金這麽說的意圖再明顯不過，瞧他那副得意的嘴臉，吳眠恨不得狠狠給他一個大嘴巴子。

他正欲發作，柯尚清已經走了過來，“你們在聊些什麽？”

“沒什麽，吳眠說他的理想是當個人民好公仆。”

秦賽金的回答令柯尚清一頭霧水，倒是吳眠，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大有要將秦賽金狠狠撕碎之意。

秦賽金已經買過了單，柯尚清不太好意思，只能說下次再請他吃一頓。

趁著柯尚清轉頭之際，秦賽金一臉無辜地望向吳眠。他那張臉上的大致意思是：看吧，現在不是我想接近柯尚清而是他主動要來接近我了。

若不是柯尚清在這裏，吳眠深知，他與秦賽金這場架避免不了。

回去的路上，老王開著車，問後頭那兩人今日這頓晚飯吃得怎麽樣。

柯尚清只說了“還不錯”三個字，而吳眠沈默著，懶得多說一句。

糟透了的一次晚飯。

“小吳興致似乎不高，他是不是喝酒了？”老王見吳眠一路都不曾開口，為此他感到有些奇怪，便開口問道。

“沒喝，我們只喝了椰奶。”見吳眠依舊不搭話，柯尚清便代他回答老王的問題。

隨後，他轉過身去，身子挪到吳眠身邊，一只手覆在了吳眠隨意搭在大腿上的手上，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吳眠，你怎麽了？”柯尚清拿指尖輕輕撓了撓吳眠的手背，試圖讓他開口。

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沈悶，吳眠終是嘆了口氣，反手抓住柯尚清的小手，輕輕摩挲著。

“沒什麽，就是有點累了。”吳眠抿唇微笑，不讓柯尚清擔心。

老王從後視鏡中看到他們這副樣子也見怪不怪了。他是柯尚清工作室中第一個知道他倆在一起的員工。

愛誰，如何去愛，這是他們的自由與權利，老王雖是第一次接觸到同性戀人，但他對兩個好孩子都表示祝福。

“那你休息吧，到酒店我叫你。”柯尚清說著，握緊了吳眠的手。

吳眠悶悶地應了聲，車廂內隨即陷入沈默。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吳眠睜開雙眼，但他低垂著頭，看不到神情。

“答應我一件事吧。”他輕聲開口，將身旁小憩的柯尚清喚醒。

“你說。”

“別再和秦賽金來往了，斷了和他們的關系。”

車廂內又回到了一片沈寂。

窗外樹下光影斑駁，行人很少，幾百米才能見上一個。

感覺指縫間的手指松了松，吳眠又緊了幾分，不讓柯尚清與自己十指相扣的手離開。

柯尚清擡起頭來望向吳眠，眼底平靜如湖面，不見一絲波紋蕩漾。

“你和王艾迪，你們都不希望我再接觸秦賽金，但你們都不願給我一個理由，我不知道為什麽，我難道就無權知道原因，無權知道真相？”

兩個人都讓自己遠離秦賽金，可兩個人都不願告訴自己，為什麽要遠離秦賽金，為什麽獨獨是秦賽金不能。

柯尚清心中有疑慮，也有猜測。他在想，是不是秦賽金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讓大家都厭惡他。

吳眠一定知道了什麽事，而他既然提出來這個要求，就說明那件事一定跟自己與秦賽金有關。

到底是什麽事，讓王艾迪一而再再而三地隱瞞，也讓吳眠心事重重。

“告訴我，到底發生過什麽事。”見吳眠沒有回應他，柯尚清再次說道。

“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吳眠扭過頭望向窗外，但他的目光飄忽不定，始終不知道該往什麽方向看去。

“為我好？為我好就是告訴我真相，你放心，無論是怎樣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我不會生氣也不會傷心，我只想要一個答案。”望著吳眠下顎線分明的側臉，柯尚清認真地說著。

吳眠那只空著的手緊握成拳，他緩緩轉過臉來，與柯尚清的目光相觸。

那雙眼睛很好看，眼神誠摯中又帶了一絲期待。

可是吳眠怎麽可能會把那樣的事情講與柯尚清聽？他哪有這個勇氣？

“告訴我，如果這是秦賽金與我之間的事情，我有權知道真相。”柯尚清眼中的期待愈發強烈。

那句“我有權知道真相”重重擊在吳眠心上，他沈默一路，終究在進酒店之後，將那件事與柯尚清坦言。

他說完後吻上了柯尚清的唇，讓他在與自己的親吻中，慢慢去消化那件事情。

“別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柯尚清沒有說錯，雖然他聽完吳眠所說之後感到驚訝又不可置信，但很快他就緩過神來。

聽著吳眠在他耳畔細語，他緊緊摟住吳眠的腰際，再度與其纏綿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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