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一家名為“徐氏黃燜雞米飯”的店門口，蘇老師拉開門讓柯尚清和吳眠進去。

一進門便是一陣撲面而來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還有讓人愜意的冷氣，將悶熱隔絕在外。

老板是個小個子的中年男人，留著“地中海”發型，挺著一個啤酒肚。他一笑，眼角邊的皺紋便會被堆起來。

不過，一旦他開了口，旁人便會自動忽略這歲月留下的深刻痕跡。

“老蘇來啦，還帶了兩個小夥子，來來來，坐這裏。”徐老板招待著柯尚清他們，雖戴了口罩，卻阻擋不了他的熱情，“你們要吃點什麽？”

“兩份中份黃燜雞，都加土豆都不辣，我嘛還是老樣子。”蘇老師說著，從褲兜裏掏出一包有些癟了的煙，從裏抽出一根遞給徐老板。

徐老板笑著接過來，別在耳朵上，“好嘞，請稍等。”

說完，他便走到一個小窗前，對著裏頭的人用方言說了句什麽。柯尚清聽不大懂，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說的便是蘇老師所說的那三樣。

蘇老師抽出一根煙欲往自己嘴中塞，卻在煙即將觸碰到嘴唇時驀地頓住，輕搖著頭將煙塞回到了煙盒中。

“差點忘了這裏不允許抽煙。”蘇老師對坐於他對面的柯尚清笑道，而後他把煙盒又重新放回了褲兜中。

在三份黃燜雞米飯上來之前，蘇老師向柯尚清與吳眠講述了他和徐老板的故事。

徐老板早些年是個寫現實文學的作家，至於為何如今會在這條街上開飯館，這個原因他未曾和蘇老師說過。

徐老板喜歡給顧客講故事，但幾乎所有的顧客都不喜歡聽他講，他們不過只是來吃頓飯，填飽肚子滿足味蕾罷了。

蘇老師是少數幾個會認真徐老板講故事的人之一。他經常出沒於這間錄音棚，有時忙完了便會來這家店吃飯，久而久之和徐老板便混熟了。

店裏人不多的時候，徐老板就會坐到蘇老師對面，跟他講述今日的故事。

而蘇老師，便默默聽著，吃上幾口飯菜，也時不時與他討論兩句。

與其說是故事，倒不如說這就是社會現象，蘇老師從中獲得許多作詞的靈感，於是他向徐老板要了授權。

而徐老板則擺擺手說道：“這本就是現實，不需要問我要授權，我不過分享與你聽罷了。”

所以，蘇老師的歌詞對於聽者來講總是具有莫大的沖擊力，現實的殘酷，地方的不作為，弱者無力的抵抗，聽著聽著，不覺間淚流滿面。

柯尚清沈默了。

他每年會拿一部分錢出來做慈善，也會帶著他工作室的員工親自去那些受災害的、貧困的地方給受害者們捐贈一些有用的東西。

只是……他們的力量到底還是微弱的，而此時此刻正在受著傷害弱小無助的人，終究還有許許多多是他們未曾知曉的。

正在這時，香噴噴新出鍋的三份黃燜雞便被端到了他們面前，熱騰騰冒著熱氣，香味四溢。

徐老板將三碗分別放到三人面前，而後收起放菜的塑料板，邊往旁邊走邊說道：“我去給你們盛飯去。”

“真香。”柯尚清輕揮揮手將香味往自己鼻尖扇了扇。

“哈哈，小夥子嘗嘗看，保證味道很不錯。”徐老板將三碗米飯端了過來，逐一放到三人面前。

“謝謝老板，我嘗嘗。”柯尚清接過吳眠遞來的筷子，夾起一塊雞塊置於唇邊輕輕吹了吹，放進嘴中咀嚼著。

“好嘞，老蘇你們吃著，我繼續去忙。”

玻璃門被人推開，徐老板見又有生意上門，完便往別桌走去。

鮮美的味道充斥於口腔之中，柯尚清將咬碎的雞肉咽了下去。

感覺旁邊有目光掛在自己身上，他轉過頭去，見坐在自己身旁的吳眠手持竹筷卻半口未動，盯著自己不知為何。

“吃呀，你幹嘛呢？”柯尚清眨了眨眼。

“好。”吳眠應了一聲，將視線從柯尚清身上移開，拿好筷子夾了一片土豆放入口中。

頭頂的白熾燈燈光明亮，將柯尚清原本白皙的皮膚襯得更為蒼白。

蘇老師點的是微辣的大份黃燜雞，開吃之前他聊了一會兒微信，隨後在吃的過程中絲毫沒有停歇，一口接著一口很快便吃完了這頓晚飯。

他將筷子往空空如也的飯碗上一放，起身欲走，“小柯，剛才老張發消息讓我回錄音棚一趟，我現在過去，你們慢慢吃吧，一會兒可以直接去機場，曲子剩下的工作就交給我來就行。”

他伸手拍拍柯尚清的肩膀，又與吳眠對視一眼，之後便去櫃臺前付錢。

柯尚清走至他身旁，將手機掏出來準備掃櫃臺上貼著的碼，“我來付，蘇老師你快去吧。”

蘇老師拿了張對折的百元整鈔出來，直接塞進了正笑瞇瞇望著他倆的徐老板手中，這才轉過身來對柯尚清說道：“好了我已經付了。”

接過徐老板遞來的找零，蘇老師再一次伸手輕拍面前人的肩，說完那句“下次換你請我”之後便匆忙往外走。

柯尚清望著他的背影，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他和吳眠其實也差不多快吃完了。

柯尚清將湯汁用勺盛進碗裏，將這最後半碗飯吃完後他腦中忽然一激靈，原本疲憊的臉上頓生一抹笑意，帶著審視的目光，盯著吳眠不放。

吳眠被盯得直起雞皮疙瘩，將最後一口蘸了醬汁的飯匆促往嘴裏一塞，使勁咽下之後他開口問道：“老板……你這樣看著我，我有些發怵。”

“發怵？”柯尚清眨了眨眼，如同蝶翼一般的卷翹長睫撲閃幾下，眼中滿是狡黠，“你現在都這麽膽子大了，怎會怕我？”

“老板……”

吳眠委屈，但吳眠不說。此乃吳眠內心os。

“所以老板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麽，是被我的顏值給深深地吸引了？”

吳眠想起方才柯尚清吃下第一塊雞塊時，他便像這樣緊盯著柯尚清。但兩者之間不同的是，柯尚清盯得吳眠直發怵，而吳眠的眼神溫柔似水。

他之所以望著柯尚清移不開視線，是因為在他眼中，無論柯尚清做什麽，哪怕只是一個眨眼，都讓他感到美好。

更何況當柯尚清咽下那塊雞肉時，他凸顯的喉結微微一動，頸項處弧度優美，讓吳眠不禁想要一口啃上去。

他想想昨天晚上，柯尚清的肉/體美味極了，令他意猶未盡。

“那倒沒有。”柯尚清一口否認，吳眠不由得氣餒，不知自家老板為何不給自己留個面子，緊接著便聽他說道，“我剛才想到了一件事。”

“什麽事？”

“你還記不記得你有一條微博，說是只要我出一首歌，你就把歌詞抄一百遍。”柯尚清說得好似漫不經心，聽者卻忍不住“落淚”。

“不記得。”吳眠終於明白了柯尚清剛才眼中的狡黠是什麽意思，他未有半分猶豫，一口否認，“我完全沒這個印象。”

柯尚清倒是沒想到吳眠這般耍賴，不過好在他有證據。

柯尚清拿起方才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剛解鎖屏幕，便有一聲熟悉的提示音響了起來，與此同時一條提示跳了出來。

這聲提示聲對於吳眠來說也是萬分熟悉的，他一聽到便樂開了，笑瞇瞇地湊近柯尚清，“老板，你手機快沒電了，就別玩了吧，別一會兒自動關機了。”

柯尚清對他此番話不予理睬，直接按掉那則提示，點開了微博。

吳眠眼看著他點進“最近訪問”，點開排在第一位的博主的主頁。

他明白柯尚清要做什麽，但他仍笑著，沒有多說什麽。

柯尚清要去找那條微博出來，吳眠知道他很快就會找到，而他剛才說自己不記得了不過就是逗逗柯尚清，若是真要讓他去把歌詞抄一百遍，他也心甘情願。

“喏，你看，這不就是你自己說的嗎？”找到那條微博之後，柯尚清將手機屏幕對準了吳眠，說道。

“好的我承認，不過……”吳眠頓了頓，將唇湊近柯尚清耳畔，放低了聲音說道，“你的最近訪問第一個居然是我，看樣子平常也沒少搜我吧？”

柯尚清放下手機的同時被嗆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的確點進過許多次綿綿羊的微博主頁，這是他不得不承認的，可他又怎麽知道綿綿羊就是吳眠？

“我搜索他不過就是欣賞這位粉絲罷了，我一直都不知道這是你。”想了想，柯尚清還是對此做出了解釋。

“噢，是嘛？”吳眠微微挑眉，“既然你欣賞這位粉絲，那我就代他好好地把這份歌詞抄上個一百遍吧。”

“別，抄一百遍沒什麽意思。”柯尚清莞爾一笑，“改成唱歌給我聽吧，一首就夠了。”

“你唱歌真的很好聽。”唐澈曾對吳眠說過這句話，過去柯尚清不以為然，而今日，他也這般對吳眠講道，無比真誠。

而某位吳姓人士，得了便宜還要賣個乖。

他輕搖了搖頭，眼裏盡是真摯之色，“一首歌不夠，起碼給你唱一輩子的歌，而且還得是情歌，聽得你膩歪了我也要唱下去。”

柯尚清放於大腿上的手驀地感到一陣暖意，他垂首，見吳眠那只溫暖的大掌將自己的手包裹了起來，手心貼著手背。

柯尚清擡起頭來，眼裏有光勾人心魂。

他笑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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