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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就當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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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就當是夢

時間點點流逝, 到後來為了節省靈力,秦飛飛索性不再點亮符篆,只安安靜靜等著景桓醒過來。

黑暗將感覺放大, 小到呼吸聲都清晰異常。思路開始有條理,從情緒中跳脫出來, 秦飛飛仔細分析目前的處境。

她同意了觀星老祖的“交易”, 事實上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她若不同意, 便會被投入煉魔爐中焚燒,以魔丹的形式讓景桓服下。

“不過多花費些時日而已,我等得起。”觀星老祖就像是蟄伏在暗處的獵手, 莫名其妙從天而降,算無遺漏,殺她個措手不及。

在她的爭取下,司空瀟免於同魅妖王一起被關在鎮妖塔下九層,避免再度削弱妖力。

現如今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觀星老祖不一定如願饒她和司空瀟不死,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希望司空瀟有餘力開啟眇覺境逃出生天。

圍繞著景桓迷霧重重,在揭開真相之前, 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寂靜中,鐵鏈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 秦飛飛出聲,“景桓?”

鐵鏈叮鈴聲一頓, 符篆在兩人之間驟然點亮。景桓墨發披散, 望著她的眼睛氤著幽暗的水光,久久沒有出聲。

他甚至沒問她,為什麽兩人會在這裏。

秦飛飛撐著後墻站起來, 前行數步來到景桓面前,隨他一同坐下。“金羽箭被觀星老祖取走,沒辦法解開你身上的鐵鏈。”

“唔。”景桓回答得異常簡潔。

秦飛飛與他對視,目光裏沒有探究秘密的躍躍欲試,只有坦誠與關切,“觀星老祖為什麽將你困在這裏?”太多疑點待解,必須縮小信息差。假如景桓知道什麽,不妨說出來。

黑暗中,點亮的符篆成為唯一的光源,幽幽照見兩人心緒。景桓緩緩開口。

原來神魔大戰前夕,修仙界誕生了與十二上古神獸同源的莫測存在,名喚曰“虛”。他來歷為謎,嗜血成性,可令汪洋平山河,給六界帶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其標志就是,擅用黑色靈力。

由於破壞力驚人,虛被六界合力擊殺於蝕月之眼,並從修仙界歷史記載中抹去。

然而這一次擊殺未能讓虛徹底湮滅,他的身體與神識分離,神識被一直默默追隨他的鬼修寧回挽救,逃離蝕月之眼的血霧在時間長河裏則凝出實體。

虛的神識被寧回輾轉隱匿,最終藏於玄天宗鎮妖塔下十層。血霧凝出的實體汲取天地靈氣,逐漸長成有手有腳的男孩,被寧回找到後帶至玄天宗。

鬼修寧回,就是輾轉奪舍多世後的觀星老祖。

“在被帶入玄天宗之前,我沒有具體的記憶,只偶爾會想起那片容我長大的密林裏,常年縈繞著檀木香氣。”

景桓定定望著秦飛飛,“你身後石柱上的黑色靈火裏,就藏有虛的神識。我若起毀滅之心,神識會與他同步,讓出這具身體的控制權。景桓,衣錦還鄉,為虛的回歸準備軀殼。飛飛,我不過是隨虛的軀體,意外生出的一縷神識而已。”

他不是什麽瑤光星君,不是什麽天之驕子。當虛的神識最終占據軀體,他會無聲無息地消失。

秦飛飛一時間怔楞,她想過景桓身份特殊,想過他或許有奇怪的能力,獨獨沒想到,他是天地間借由虛的軀體,自然生出的一縷神識。

景桓說完他的身世,仿佛洩盡全身的力氣般仰靠上石壁。原本深邃淩厲的丹鳳眸中,眼神死灰一片。

從他自寧回口中得知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起,一切變得沒有意義。他對修為的孜孜以求,不過是這具身體為了迎接真正的主人所做的努力;本以為凡修與妖沒有結果,身世揭曉,原來他才是與飛飛註定不會有結果的那個。

他所癡迷的一切,皆為虛無。

符篆熄滅,黑暗與寂靜重新回歸,如初生之前,消亡之後。

新的符篆點燃,兩人的面龐重新被照亮。

“嘿!”秦飛飛隨景桓一起背倚石壁,肩並肩靠著,“重新認識下,我叫秦飛飛,也是一縷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具身體裏的神識。”她低頭扯了扯嘴角,分明吐露的實話,卻像在說笑。

收起笑容,她擡頭望著熒熒符篆深吸一口氣,“凡人身軀,百年後成枯骨,誰又不是一縷神識呢?我記得你說過的話,感受過你的情緒,對我來說,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軀殼。”

在她眼中,景桓有許多模樣:黑蓮花、自以為是、總也沒有好臉色,然而同時也慷慨、自律、答應過的事極少失諾。他生動且用力地活出屬於自己的痕跡。

他和她一樣,都是活生生的自我意識,誰都不是身體的奴隸。

默默不語的景桓聞言身子僵在原處,狹長的丹鳳眼沈郁蒼涼,在點燃的符篆照耀下,仿佛有情緒在眸中跳躍。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對我很是嫌棄。”

“沒有嫌棄。”景桓否認。第一次見面,她擔心他著涼,給他尋來幹草;擔心他受赤焱蛛所襲,去而覆返,他沒有嫌棄,只是……好奇。

到後來為色相所惑,心中漸生占有之欲,他想要那笑起來澄澈明亮,燦爛清朗的人只屬於自己。她的在意,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讓他如飲瓊漿。

她是他的渴望,是他遙不可及的歸途。怎麽可能嫌棄?

“真的沒有嗎?”秦飛飛歪頭湊到他面前,笑意盈盈,雙瞳剪水,是他喜歡極了的模樣。

搖頭。從來沒有。

她低下頭淺淺笑開,那就好。“景桓……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秦飛飛接下來的話無異於平地起驚雷。

原來不止滄瀾城的溫綺玉是慾蠱,飛飛也是。如今寧回以她性命要挾,讓她歸還融合了陽元的靈力?

景桓直視她的眼睛,自虐般試圖從中分辨出任何為難、乃至厭惡的情緒。沒有,秦飛飛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就跟分析一道食材要怎樣處理才更能凸顯本源的味道一樣。

所以飛飛之所以知曉他純陽之身,緣是體質的原因?沒有所謂的蓄謀已久,沒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只是剛好出現在那裏,而她恰巧清楚,如此而已。

她剛才說要如何歸還靈力?助她融合陽元後……

秦飛飛強迫自己“從容”、“坦然”地將前因後果說出來。既然避免不了陷入更覆雜的紛亂,只能想辦法從其它方面調節,比如第一次是她“幫”景桓,這次,可否當成景桓幫她?

見景桓遲遲不語,她眨眨眼,壓低聲音如同耳語,“可以嗎?”

景桓擡起眼眸深望,聲音低沈,“如何助你融合陽元?”

這便是同意了。秦飛飛輕舒一口氣,挪到景桓對面拉起他的手掌覆上丹田,“感受到這裏的靈力沒有?打散它。”

僅憑溫綺玉當初的只言片語並不能推測出更細節的東西,唯有一試。至於會發生什麽,她也不知道。

秦飛飛手心溫軟,捂上手背的力道不輕也不重。景桓只稍稍朝她的丹田探入,便能感受到熟悉的靈力,一體同源,完美契合。

擡起頭對上她那雙清亮的眸子,景桓迅速挪開眼神。在鎖妖鏈束縛下動用靈力會激起反噬,然而身體的疼痛不及心痛千萬分之一。

他有什麽不可以?入夢之人肌膚相親,他求之不得……應該求之不得的……

秦飛飛低估了溫綺玉口中的“融合速度空前提升”,當體內的靈力被打散,順著經脈蔓延至全身,陽元迅速融合。

她上半身繃直昂挺,雙掌緊緊扣上景桓的肩膀,指尖抵死用力。

修為瞬間突破三個大境界,直抵化神境後期。與此同時,突破修為的身體反應也比尋常來得劇烈太多,幾乎瞬間將她擊潰。

秦飛飛雙目失神地睜著,仰起頭來的白皙脖頸脆弱得仿佛能輕易被折斷。

景桓以為自己的靈力傷到她,下意識雙手握上她的腰肢,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纖細與柔軟處傳來的炙熱。

不能被觸碰,自腰間蔓延開激流,秦飛飛仿佛渴水的魚,徒勞張著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神智已經飄離,別碰……

“飛飛,看著我。”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

秦飛飛迷糊地低下頭,與尋常格外不同的表情赫然出現在景桓眼前。她雙頰沁著緋紅,眼尾勾出惑人的媚嫵,看著人的時候明明是收斂的眼眸低垂,漾出的卻是觸及靈魂的驚心動魄。

“景桓……”

景桓腦袋轟地失去理智,所剩一片芒白。原來只要她如此低低地喚他一聲,整個人當即如被抽空的大樹,連根拔起,心甘情願傾覆。

他想他可能忘了問“可以嗎?”

黑暗中灼熱貼近,耳畔的一呼一吸與心跳同頻。

鐵鏈摩擦過地面,仿佛在身上疼癢碾過。他看得清楚,將近在咫尺的眼睛望進心裏。被他小心放倒的飛飛卻只能茫然在炙熱的接觸下失去神智的焦點。

景桓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十指相扣握緊她的左手,近乎貪婪地垂首於她的頸側,痛苦地臣服於欲望。

他的心柔軟得像一團輕綿的雲,動作卻克制不住地狠戾。源自身體的破壞欲讓他想咬碎汩動的脈搏,啃噬鮮活的血肉,摧毀美好而脆弱的生命。

就在數天前,他還假裝修為有損,貪圖與懷裏的人一路同行,卑劣地想掠走她。

他不過是一縷只有今生,沒有來世,不入輪回的神識。黃泉路上等不來她,多想在消失前將她禁錮。哪怕只一天、一個時辰、一刻,他想徹底擁有她。

終究無饜,撇開瘋狂的私欲,他想她眉眼含笑,想她歡喜無憂,他不希望“景桓”這個名字留給她的,只有不堪與憎惡。

每一次挺進,都是無限接近絕望的潰敗,他在心中反覆喚著她的名字,雙唇卻抵死緊抿,連碰她都覺得褻瀆。

腕間的銀鈴聲在耳畔真實地響起,融於他的激烈與沈淪。那麽深入,卻又那麽遙遠。

假如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不要尋她。他只將她的一顰一笑刻進骨髓,然後躲進陰影裏。她是他絕對的正確,也是他想到就會心痛撕裂的錯誤。

這一場被濃烈的不甘所裹挾的愛戀,在此刻化為用力交扣的十指,化為泫然墜落的滾燙淚珠。

垂下的墨發掩去景桓的表情,秦飛飛感到有什麽溫熱的東西順著她的面龐滑向耳邊,落入鬢間,景桓額心的紅痕經由他的滾燙,在目眩神迷中變得模糊。

他的眼神如此哀傷,不要哀傷,就當是夢。

秦飛飛擡起手抹去他臉上的淚痕,指尖才輕撫上他的眼瞼,景桓動作一頓,斂著太多情緒的眼眸直直註視著她。

忽然,景桓不由分說俯身噙住她的唇瓣。

她就在他的眼睛裏,應該吻下去。

力度如此強勢,交纏如此滾燙。秦飛飛覺得自己被迫成為景桓的獵物,被餓至極限地啃食、撕咬。

在深吻的間隙,她氣息不穩,屢次試圖開口喚他的名字,終究陷入更急切的疾風驟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飛飛慶幸自己在感覺攀向九霄雲外前,還記得靈力的推拉掌控。

修為迅速由化神境跌至築基,重歸平庸,只留下空洞。

她把本屬於景桓的靈力,還給他了。

符篆熄滅,秦飛飛沒有重新點亮,就讓黑暗將景桓和她此刻的模樣掩藏。

“我可以抱你嗎?”在那樣的激烈的親密之下,始終未發一言的景桓忽然開口。

秦飛飛心中咯噔,有詫異也有震驚。她擡起頭來,濃郁的漆黑裏辨不清楚人在何處,眉目何如。

“我抱你了。”不回答,他就當她默認。

下一刻,秦飛飛整個人落入景桓的懷中。檀香味極淡,卻是熟悉的味道。

景桓與她額心相抵,靈音傳入秦飛飛腦海,“同源的十二上古神獸能夠傷到虛,蝕月之眼依然是消滅虛的合適地點。”

黑暗中,景桓自秦飛飛的儲物鈴取出龍淵冰刃在手腕上劃過,鮮血凝成一方血硯。

將血硯放入儲物鈴中,景桓握著她的右手覆上左腕手鏈,“我的血可以開啟困有上古神獸的秘境,血硯或許用得上。”

景桓取下多年來隨身攜帶的血紋玉佩,單手將其捏成齏粉。

是時候讓寧回放人,再遲些,他定會舍不得。

飛飛,景桓低頭虔誠輕吻她的手腕,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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