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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這麽關心他,為什麽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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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和傅南璟見面以後,接連有半個月,孟嬋沒有再見到傅南璟。

關於祖屋的翻修工作,只能等傅南璟結束完工作之後,和她電話聯系。

如果傅南璟實在太忙,會派他的助理來跟她交接。

出發去江城之前,孟嬋需要再次和傅南璟確認方案。結果傅南璟太忙,最後只派了他的助理來跟她確認。

但是助理並不太清楚流程,和孟嬋溝通了一會兒,孟嬋就有些懷疑,“你確定傅南璟是要這麽做嗎?你確定嗎?我們之前就這個方案討論過,當時傅南璟明確表示過按我說的方案做。”

助理被她問得額頭汗都出來了,連連說:“不好意思孟小姐,這個事情本來一直是傅總自己在處理,沒有跟我交代太多。不過傅總家裏最近出了點事。要不這樣,等我回頭再跟傅總確認一下——”

“算了。”孟嬋道:“這部分是後面要處理的,我先按照之前定下的方案去做。等傅南璟忙完,我自己跟他確認。”

“好好好。”助理連連點頭,如釋重負。

晚上回到家,孟嬋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和媽媽說:“我這次最少要出差半個月,我給張阿姨打了電話了,讓她明天過來照顧你。”

徐美珍坐在床邊替孟嬋疊衣服,說:“我這好手好腳的,哪需要人照顧,你就會浪費錢。照這樣下去,你就算再會賺錢,到頭來都浪費在我身上了。”

孟嬋原本在蹲在床邊整理行李箱,聞言擡起頭來,跪到床邊的地毯上,握住媽媽的雙手,看著她,“媽媽,你以後再說這樣的話,我要生氣了。什麽叫浪費?你是我媽媽,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賺錢不給你花給誰花?”

徐美珍眼眶濕潤,心疼地摸摸女兒的臉,聲音有些哽咽,“我就是想讓你多為你自己考慮一下。小嬋,你不小了。”

孟嬋搖頭。她把臉枕到媽媽的腿上,眼睛酸澀得令她閉上眼睛,輕輕的,有些哽咽地說:“媽媽,我還小。請你永遠留在我身邊照顧我。”

徐美珍不由得掉下眼淚,她擡起手,溫柔地一下下撫摸女兒的頭發。

第二天早上,孟嬋等到張阿姨過來以後,就打車去了機場。

等飛機的時候,梁穎打來電話,問她,“你這會兒到機場了?”

孟嬋“嗯”了聲,說:“在候機呢。”

梁穎在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試探問:“你知道傅家最近出事了嗎?”

孟嬋點點頭,“聽傅南璟的助理說了一點。傅南璟最近忙到都沒時間跟我確認方案。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梁穎道:“我也是聽陸祁說的。好像是老爺子快不行了,傅家最近很亂,說是忙著爭家產呢。”

孟嬋楞了下。

“其實也不是傅南璟和傅嵊在爭,你知道的,傅嵊媽媽恨傅南璟入骨,怎麽可能讓他分到家產。”

孟嬋的意識有些飄遠了,說:“傅叔叔去世的時候不是分過一次嗎?”

“分什麽呀。傅叔叔的生意好多年前就一直虧錢,到他去世的時候,一分錢都沒剩,還欠一屁股債。唯一一套房子就給傅阿姨了。至於傅南璟和傅嵊,一人分到一屁股債。”

孟嬋楞了楞。

“其實你說,老爺子一輩子清清白白的,又能有多少積蓄,有什麽好分的。人家傅南璟和傅嵊壓根就不稀罕。也不知道傅阿姨這陣子在家裏鬧什麽呢。”

孟嬋輕輕嘆了聲氣,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對了,你這次要去多久呢?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孟嬋道:“現在還不確定,得先到現場看看情況才知道。”

梁穎道:“反正你趕在五月份之前回來就行。”

“幹嘛?你結婚啊?”

“姐姐,你能不能別整天涮我。你明知道是我生日。”

孟嬋笑,“知道了,就算回不來,禮物也一定回來。”

“誰要你的禮物,人給我回來。”

孟嬋是下午三點抵達的江城,她原本以為傅南璟最近忙著爭家產,老早就把她忘在了九霄雲外,誰知道他居然還有點良心,知道派個人來接她。

來接她的人是傅南璟在江城分公司的經理,對她十分熱情周到,又是幫著開車門,又是幫著拿行李。

孟嬋也不跟他客氣,把行李箱交給他,先拉開後排車門,坐上車。

楊經理放好行李,匆匆拉開駕駛室車門,他將車發動,這才問孟嬋,“孟小姐,您還沒吃午飯吧?您看現在是先去吃午飯,還是先回酒店休息?”

孟嬋道:“先去現場吧,我想先看看房子。”

楊經理將車緩緩駛出機場的停車庫,說:“孟小姐,您不用著急。傅總交代了,等你到了,先讓你好好休息,不用急著工作。”

“沒事。我現在還不餓。我剛剛搜了地圖,這邊離現場不是很遠,先過去看看。”

“好的,孟小姐。那我先送你過去。”

孟嬋一直以為她對傅南璟的身世還算了解。他是七歲那年來到大院的。和他媽媽在小區門口站了整整半個月。

再之後,他的媽媽病重,死在了出租屋。他被傅家接回去,但也只在大院住了一個暑假。

後來他再被送走,至於去了哪裏,她便不知道了。

孟嬋一直以為,她多多少少了解傅南璟的身世。但要仔細想,才發現,她其實並沒有太了解。

比如,她並不知道後來的傅南璟被送去了哪裏。他在哪裏長大的?傅家對他好嗎?為什麽又要求他高中畢業後就到國外去,永遠不能回來。

這些事,她通通不知道。

她站在傅南璟的祖屋裏。

那其實是鄉下河邊的一所老房子,因為常年失修,房子的各個角落都積滿了灰塵,墻角長滿了黴菌。

她站在堂屋中間,看到斑駁的墻上掛著的一張相框。

那是小時候的傅南璟,很乖地站在媽媽的旁邊。背景就是這間老房子的院子。

孟嬋看得入神,她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傅南璟的媽媽年輕時長得這樣漂亮。

她穿著白色的長旗袍,頭發盤起來,坐在院子的藤椅上,一手搭在小小傅南璟的肩膀上。

她對著鏡頭笑得溫婉,連眼神都是溫柔的。

孟嬋看了這張照片很久,思緒仿佛被拉回到很多年前。

她想起最後一次見傅南璟的媽媽,是那個下大暴雨的夜晚。

她那時趴在桌上寫作業,想起還站在外面的那對母子,於是偷偷從窗戶那裏看。

他們仍然站在那裏,暴雨把他們全身都澆透了。

那晚電閃雷鳴,下很大的雨。

他們母子站在雨中,沒有人理會他們,看起來很可憐。

等到雨停,孟嬋跑下樓去看,才發現他們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從那以後,孟嬋就再也沒見過傅南璟的母親。

過了沒多久,就聽說傅南璟的媽媽過世了。因為沒錢治病,死在了出租屋裏。

如今再看眼前這張舊照片,孟嬋的心仿佛被什麽堵上,悶悶的,有些透不上氣。

楊經理從外面進來,看到墻壁上貼滿了獎狀,不由得說:“看看這些獎狀,原來我們傅總從小就是好學生。”

孟嬋這時候才從過往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她看向旁邊的一面墻,墻上的獎狀已經很舊了,能看出年代感。

她不由得笑笑,說:“你們傅總高中三年都是全市第一,妥妥的學霸。”

楊經理好奇,“孟小姐怎麽知道?”

“我高中跟他同校。”孟嬋說著就走到外面去,院子已經廢棄了。唯獨中間的一棵老樹在歲月的長河中兀自生長,如今已是一棵參天大樹。

孟嬋擡頭看樹,看到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斑駁地照下來,她下意識地瞇了下眼。

楊經理從屋子裏出來,幫忙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擡起來,和孟嬋說:“孟小姐,我們先回去吧。現在這房子也沒法弄,得等工人到了才行。”

孟嬋點點頭,她拿出相機把屋子和院子的各個角落都各拍了幾張照片,打算晚上回去再看看怎麽布局。

回到酒店已經快六點。

孟嬋把行李箱裏的衣服都拿出來,整理好了就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吹幹頭發,已經是晚上七點。

她到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肚子餓了,咕咕地響了好幾聲。

她換好衣服,拿上手機和門卡就出了門,打算先找個地方吃飯。

江城是個小城,生活節奏算得上舒適。

晚上七點多正是熱鬧的時候,街邊有許多街頭小吃。

孟嬋走進一間面館,剛坐下來點了一碗面,傅南璟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去看過房子了?”

孟嬋一邊接電話,一邊拎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說:“傅總真是神通廣大,就算不在現場,也知道我今天都做了什麽。”

傅南璟在電話那頭難得地笑了一下,嗓音有些低,問:“你現在在做什麽?”

孟嬋道:“在外面吃飯呢。”

“你一個人?”

“不然呢?”

“吃完飯早點回去,別在外面待太晚。”

孟嬋點點頭。

也許是傅南璟那邊太靜了,兩人說完話,電話裏就忽然安靜了下來。

安靜到仿佛能聽見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

孟嬋不由得張了下嘴,遲疑了下,跟著才輕聲問了句,“那個……你還好吧?”

“什麽?”

“聽說你們家最近……”

“還好。”傅南璟打斷了她。

孟嬋不笨,知道傅南璟大概不想談,便沒有再問。她笑起來,換了個輕松的話題,說:“傅總,麻煩你抽個時間跟我好好確認下方案行嗎?等方案確認下來,工程隊才好進場。”

傅南璟道:“你發我郵箱,我今晚就看。”

“好的。一會兒回去就發給你。”

“好。吃完早點回去。”

“知道了。”

孟嬋當天晚上和傅南璟確認好了方案,接下來就是組織工程隊進場。

因為要在現場監工,接下來的日子,除了每天晚上回酒店睡覺,孟嬋幾乎一整天都待在現場。

再見到傅南璟,就是在那一天。

那天是4月21,如果不是媽媽早晨打來電話,孟嬋幾乎都忘了那天是自己生日。

她坐在去工地現場的車上,聽媽媽叮囑她今天要記得吃長壽面。

她忍不住笑,說:“肯定要吃。街上別的不多,面館還不多嘛。”

徐美珍也笑了,說:“你自己今天吃好一點,別太累,等你忙完回來,媽再給你補過一個生日。”

孟嬋心裏很幸福,撒嬌道:“那我要再吃一碗媽媽親手做的長壽面。”

“好。”

孟嬋笑,說:“媽,那你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按時吃藥。不出意外,我月底就能回來了。”

徐美珍不知多想女兒,點點頭,“好,別太累。回來的時候提前跟我說,我好早點出門去買菜。”

孟嬋笑,“好的媽媽。”

掛了電話,孟嬋伸手把車窗按下來。

汽車疾馳而過,掠過許多風景。

孟嬋擡頭看天,才發現今天的天空竟然萬裏無雲,藍得像一片海。

她的心情不自覺地愉快起來。

慶幸今天的生日,是個燦爛的大晴天。

到了地方,孟嬋心情輕快地從車上下來。

關上車門的時候,才發現今天門前多停了一輛車。

她下意識多看了一眼,總覺得車牌號有些眼熟。

等到她走進院子,看到傅南璟,就想起來門前那輛車是誰的了。

傅南璟應該是孟嬋見過,穿西裝最好看的男人。

這是孟嬋走進院子,看到傅南璟的時候,腦海裏瞬間閃過的想法。

傅南璟不知什麽時候來的,此時正抄著兜,有些慵懶地倚在堂屋門邊,看見她來,眉眼間揚起點笑意,說一句,“孟老師來了。”

孟嬋白他一眼,抱著手裏的花盆走到新砌出來的池邊,說:“傅總真是日理萬機,工程都快收尾了,總算出現了。”

她蹲到地上去,把花盆放好,一邊說:“你快看看,有哪裏不滿意的,我們好改。”

傅南璟從孟嬋進來,目光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聽見孟嬋問他,也並沒有回答她。

孟嬋沒有聽見傅南璟回應她,擡起頭,就對上傅南璟的目光。

她不由得楞了下,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最後是傅南璟先移開目光,漫不經心地答她一句,“你拿主意就好。”

孟嬋看出傅南璟情緒不高。

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右邊的額角,伸手指了指,“這裏受傷了?”

傅南璟的額角有一道新添的傷痕,其實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太出來了。

不過孟嬋眼睛好,正好被她看出來。

傅南璟看她一眼。

孟嬋小聲問:“是傅阿姨嗎?”

其實孟嬋不全是猜的。前兩天和梁穎打電話,梁穎告訴她,傅南璟受了點傷,說是那晚傅家吵得很厲害,好像要把家都吵翻了。

傅南璟看著孟嬋,臉色沈了沈,“孟嬋,你有時候能不能裝瞎?多少給我留點體面。”

孟嬋閉了嘴,小聲說:“對不起。”

傅南璟忽然心情不好,到外面去抽煙。

孟嬋沒有跟出去,但是因為擔心,頻頻回頭往外面看。

快中午的時候,傅南璟才回來,又恢覆到那個看不出情緒的樣子。

孟嬋還蹲在地上幫著種花,傅南璟伸手把她拉起來,“走。”

孟嬋問:“去哪?”

“吃飯。”傅南璟走到前面,孟嬋下意識跟上去。

孟嬋原本以為只是出去隨便吃一點,沒想到傅南璟帶她去餐廳。

坐下來,他把餐單給她,說:“自己點。”

孟嬋也不跟他客氣,她接過餐單,一邊看一邊感嘆地說:“傅總真大方,一來就請我吃大餐,不枉我費心費力幫你裝修房子。”

傅南璟擡頭看她,他眼裏仍然看不出什麽情緒。

但只有傅南璟自己知道,沈悶的、透不過氣來的大半個月,在此刻見到孟嬋的笑臉時,才仿佛覺得自己活過來。

孟嬋點好自己想吃的,笑瞇瞇地把單子推到傅南璟面前,說:“我點好我想吃的了,你看看要加什麽。”

傅南璟拿起餐單來看了眼,淡淡地說:“不點碗長壽面?”

孟嬋不由得楞住了,她睜大眼睛,看著傅南璟。

傅南璟拿起筆,給她勾了碗長壽面。

孟嬋很驚訝,問:“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傅南璟沒有看她,不怎麽走心地隨口說:“聽阿姨說的。”

“你去看我媽媽了?”孟嬋又問。

“嗯。”傅南璟十分敷衍,擡頭看她一眼,“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多?”

孟嬋看他一眼,不大高興,“你之前不是嫌我話少嗎?現在多說兩句,你又嫌我話多了?你怎麽這麽難伺候?”

傅南璟:“……”

托傅南璟的福,孟嬋這個生日吃得十分不錯。

吃完飯,傅南璟原本要放她假,但是孟嬋一心想著工作,想早點結束工作回家陪媽媽,於是和傅南璟說要回祖屋,下午還有工作細節要和工程師商量。

傅南璟倒也沒有說什麽,開車送她回去。

下午的時候,傅南璟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已經是晚上。

工人們已經回去休息,孟嬋還沒有走,她在院子裏種那棵紅楓。

傅南璟走進院子,就看到孟嬋還沒有走,他微頓了下,問她,“還沒回去?陳叔呢?”

陳叔是傅南璟派給孟嬋的司機。

孟嬋回答說:“我讓陳叔先走了。”

她沒有擡頭,一邊伺弄地上的泥土,一邊說:“我在等你回來。”

“你知道我會回來?”

孟嬋道:“你沒有開車出去。”

傅南璟走到孟嬋面前,在她對面的石階上坐下,有些漫不經心,“你何時變得這麽聰明。”

孟嬋道:“我一直很聰明。”

傅南璟看向她,他看她的目光很深,聲音也有些低,“是嗎?你聰明嗎?”

孟嬋擡起頭,對上傅南璟的目光,“你忘記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

傅南璟看了她一眼,笑了。

孟嬋看著他,半晌,輕聲問,“你去看你媽媽了?”

傅南璟擡頭看她,“你怎麽知道?”

孟嬋道:“我猜的。陳叔說你媽媽葬在這附近。”

傅南璟將目光從孟嬋身上移開,他看向門外的河,很久也沒有說話。

孟嬋去旁邊洗幹凈手,也坐到傅南璟旁邊去。她和他並肩坐著,看著門外的河。

沈默了一會兒,她輕聲說:“我第一天來的時候,看到墻上的照片。你媽媽長得很漂亮。”

傅南璟嗯了一聲。

孟嬋側頭去看傅南璟,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他,“傅爺爺還好嗎?”

傅南璟道:“不太好。”

孟嬋手裏拿著根枯掉的樹枝。

她有一會兒沒有說話,心裏也裝著心事。

傅南璟似乎看出來,他側過頭來看她,“你有事想問我?”

孟嬋擡頭看向傅南璟,她微微抿了下唇,最終還是問了出來,“我想問,傅阿姨還好嗎?還有……傅嵊……”

傅南璟深深看她,過了很久,他反問她一句,“你這麽關心傅嵊,為什麽不自己去找他?”

孟嬋有些難過,“我們好多年沒有聯系了。初一那年他家搬走了,剛開始我還有他家裏的電話。可能我那時候給他打電話打得太頻繁了,傅阿姨有次接到電話,把我罵了一頓。再後來,電話就打不通了。傅嵊也沒有和我聯系。”

傅南璟沒有應她。

孟嬋陷入小時候的回憶中,問傅南璟,“你說傅嵊是不是早就把我忘了?”

傅南璟看著門外的河流,過很久,才說:“你去問他。你們之間的事,我怎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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