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嫣看天色不早了，便往君慕寒的院子而去。

君慕寒見雪嫣前來便道：“無痕公子可是有何事啊？”雪嫣看著他那張冷臉真想就讓他自己想辦法去醫治夏帝師算了。

可是轉念一想，這都是為了醉仙樓，為了銀子，瞬間感覺心裏好多了，也就懶得計較這些了。

雪嫣一臉認真的道：“你想不想治好夏帝師的病？”君慕寒回頭也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她一副你說的不是廢話嘛的表情。

雪嫣便接著道：“我準備了桌酒席，請你跟我去夏帝師院子裏坐坐，世子可願意？”

君慕寒冷著臉不說話，也不動作。雪嫣道：“你若是肯去，夏帝師的病我便有八分把握治好。”

君慕寒站起身來也不回話，作勢便要離開。雪嫣心中一急，連忙伸手一把抓住了君慕寒的袖子。

“你要去哪？”君慕寒低頭看著眼前的少年，一雙晶瑩清澈的雙眸，眼裏不覆平日的冷靜，而是透著淡淡的焦急。莫名的感覺有些可憐巴巴的，像極了一個人。

“不是要去外祖父的院子嗎？”聽到君慕寒這麽說，雪嫣頓時松了口氣。

兩人並排走著，雪嫣總感覺君慕寒的視線時不時的落在自己身上。

君慕寒則是這麽多天來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不太高的個子，有些纖細的過分，唇紅齒白，一雙大眼睛清澈的好像能倒映出世間萬物，可是又好像能看透人心。側面看去圓潤的耳珠上沒有絲毫的傷痕，喉結也是清晰可見。

剛才的想法看來只是錯覺，堂堂趙府的小姐，怎麽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呢，看來是自己糊塗了。

進了屋子才發現酒菜已經備置好了，夏適坐在桌前看著雪嫣道：“臭小子，你在我的院子裏請我吃酒也就罷了，怎麽還讓我等你啊，該罰啊！”

雪嫣笑道：“我啊是去請您外孫子才耽誤了時間的，要罰也是罰他才對啊。”

夏適楞了一下哈哈笑道：“對，對該罰的是他才對。”

君慕寒乍聞這話，也是一楞，轉頭去看雪嫣，見雪嫣點了點頭便道：“對，是該罰孫兒，孫兒先自罰三杯。”

他們祖孫二人都是世間難得的聰明人，雪嫣將二人請來一個飯局的意圖，略一思索便都明了。夏適更是用讚賞的眼光直看著雪嫣點頭。

酒過三巡，桂花釀綿長的後勁也有些上頭了，雪嫣便適時的借口喝多了退了席。留了他們祖孫二人，將內心的心結說開，總好過一個內疚自責十幾年，一個無依無靠孤獨於世間。

雪嫣站在院子裏倚著院中那棵梧桐樹，賞著殘月，屋裏斷斷續續虛虛實實的聲音不時的飄進耳朵裏。

屋裏夏適老淚縱橫的拉著君慕寒的手道：“寒兒是外祖父對不起你娘親，也對不起你啊。”

君慕寒淡淡的語氣安慰道：“這不怪您，真的不怪您。”

夏適苦笑道：“我知道，你內心還是怪我的，我也怪我自己，為了什麽民族大義，為了什麽家國統一，將她嫁入了皇家，可是呢，國是統一了，我的家卻散了啊。”

夏適眼角流下兩行淚接著道：“你娘親性子單純，怎麽能鬥得過那個毒婦啊。你那個父王，更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君慕寒低著頭閉了閉眼睛不讓眼角的眼淚流下哽咽的道：“我從沒當過他是我父王，他不配擁有我娘那麽好的妻子。”

夏適握在桌上的拳頭因憤怒已經開始發抖，咬著牙道：“他做的那些醜事，確實配不上你娘。”

君慕寒冷靜了下呼了口濁氣道：“祖父，我從沒有怪過你，我相信娘也從沒有怪過你，你做的沒錯，你真的不用自責。”

夏適閉著眼睛搖了搖頭道：“作為皇帝的老師我做的是沒錯，可是作為蓁兒的父親，我錯了，而且錯的太離譜了，我是眼睜睜的將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送進了火坑啊。”

君慕寒第一次看到自己外祖父這般失態可是自己卻那麽心疼，原來這就是骨肉親情吧。

君慕寒主動拉過夏適的手道：“外祖父，我沒有怪過你，母親也從沒有怪過你的，真的從來沒有過。娘親去世時還曾說，讓我好好孝順您的，是寒兒的錯，沒能一直陪在您身邊。”

夏適聽聞這話頓時楞住了忙問道：“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君慕寒人生中第一次這麽理直氣壯的撒著謊，母親雖然從未說過，但是她也一定是這麽想的，哪怕是騙騙外祖父又怎樣，只要他能好好的，自己才好代替母親多進幾年孝道。

夏適果然神色緩和了些，問道：“那你當年為何不曾答應我隨我去江南長大啊。”

君慕寒端起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道：“我若是就這麽離開了京城豈不是正合了那些人的心思。”

夏適看著如今的君慕寒陣陣心疼，這個外孫說是皇族貴胄，可是自小受的苦，卻是常人無法體會的。

雪嫣聽著屋內的動靜漸漸靜下來，雪嫣才推門進去，笑道：“讓夏帝師見笑了，晚輩實在是不勝酒力，天也漸漸晚了，晚輩就先告辭了，明日再來陪您練字。”

夏適見此忙道：“天色確實不早了，今天就散了吧，改天咱們再好好喝一場如何。”

雪嫣連忙答應，看來這祖孫二人的心結也該解開了。

君慕寒並肩離開夏適的院子，雪嫣擡頭去看君慕寒的臉色，微弱的月光打在他的一側臉上，雪嫣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到那雙微微發紅的眼睛，在這蒼白的月光底下顯得格外的讓人心疼。

雪嫣正看得出神，君慕寒卻扭過頭來，四目相對，氣氛有些尷尬，雪嫣怕被發現自己剛才對君慕寒的窺探只得道：“今晚過後，夏帝師的心病該是痊愈了，我再施兩次針，等夏小姐學會了按摩頭部的法子，我便回去了。”

君慕寒看著眼前的少年，想著今晚的事情，到嘴邊的那句話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雪嫣聽見那聲“謝謝”時一度以為自己是真的醉了產生的幻聽，可是再想仔細去辨別的時候，只看到君慕寒高挑挺拔的身子，揚長而去的背影。

雪嫣對著君慕寒的背影努努嘴：“這個君慕寒還真是傲嬌的很啊，連好好道句謝有那麽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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