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樣的想法剛一冒出頭來，就又立刻被蘇澈自己掐斷了。

朽木白哉會出現在流魂街東南西北不知哪個方向的八十區，還會多管閑事地插手普通的“整”之間的私人鬥毆？朽木白哉會不僅真這麽多管了閑事，管完以後還帶著一臉溫和清雅的笑容關切地詢問明顯弱勢（？）的一方有沒有受傷？

——別做夢了！妄想癥這玩意兒是病，得治！

蘇澈一邊在內心狠狠地自我吐槽，一邊抱著昏迷中的正太藍染後退了幾步，在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過來人的穿著打扮相貌氣質以後，終於從記憶的角落裏挖出了一個與眼前人可能身份相符的《BLEACH》人物——

朽木白哉的父親，那個出生在名門朽木家，擁有著與生俱來的強大靈力卻並沒有與之相適應的強健體魄，身虛體弱俊雅溫和的如玉男子——朽木蒼純。

其實也不怪蘇澈會甫一照面就將蒼純和他兒子白哉兩個認錯。

盡管氣質截然不同，但是這對父子的樣貌長相卻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除去一些細節上的微小差異，根本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所以在剛剛那樣倉促又混亂的形勢下，蘇澈會在看到那張臉孔的瞬間下意識地認為那就是朽木白哉，實在太過情有可原——畢竟，相比於蒼純這個只在公式書裏小小地露了下臉，在動漫之中根本從未被正面提及的路人角色，鼎鼎大名的未來瀞靈庭六番隊隊長，《BLEACH》高人氣男性角色之一的朽木白哉，可是要讓人印象深刻得多。

不過當蘇澈從被卷入時空裂縫的強烈不適感之中稍稍恢覆過來了一些以後，他那彪悍的超強記憶能力就又發揮了應有的功效，硬是在一打眼的功夫裏將朽木蒼純這個路人甲級別的存在從記憶深處生生摳了出來。

原來……真人版長的是這般模樣啊……

蘇澈心裏的小人兒裝模作樣地摸了摸下巴，粉嫩嫩的Q版小臉兒上，金茶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然而與萌物樣的內心小人兒此刻的行為舉止完全不符地，現實中的蘇澈卻是迅速調整好了表情，在朽木蒼純那雙清澈溫潤的墨玉般的黑色眼眸的註視下，先是恰到好處地顯露出了些許初到陌生之地便遭遇不明人士攻擊圍堵的驚惶無措，而後又很快鎮定下來，最後面對來自於突然出現並毫無理由對自己施以援手的“恩公”的關切詢問，則是回之以略帶感激的溫柔清雅笑容——

“啊，我沒什麽的，倒是要多謝您出手相助。”

即使在剛剛那樣危急的狀況之下，眼前的這個茶發男子似乎都沒有顯露出分毫的畏縮驚恐。雖然他臉上最初也帶著些許不安驚惶，但是比起自己曾經看過的那些初到流魂街便運氣不好地被隨機傳送到了八十區的新魂們的表現，這個沈穩鎮定溫和內斂的男人……

無疑，要好上太多。

想到這裏，蒼純不由微笑著頷首，對眼前之人的好感又加重了幾分：“舉手之勞而已，不必過於介懷。”

說著，也不顧身後那些在見識到他身上的死霸裝和剛剛毫不猶豫的幹凈利落出手動作以後相互打著眼色悄悄退向遠處的落魄男人們，蒼純抽刀還鞘，看著眼前溫雅俊美的茶發男子還有被他小心翼翼護在懷中的棕發男孩兒，眨眼的功夫心中已是轉過千般思緒。

然而還不等蒼純再說些什麽，對方已經微笑著又一次出了聲：“失禮了，這位先生。能請教一下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麽？我和……我的養子兩個人，之前明明還好好地待在家裏午睡的，可是一睜眼卻……”

蘇澈很聰明地沒有將話說得太滿，留出一些給人腦補和想象的餘地，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才是忽悠人（＝＝）的奧義所在。

他這樣說一來證明他在來到屍魂界之前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身死，二來也點出了他和藍染並非經過死神們的“魂葬”儀式被送來屍魂界的合法靈魂。

至於這其中究竟有著怎樣的理由，他這個連自己已經死去都尚不自知的無辜靈魂，又怎麽能夠解釋得清呢？

蘇澈低低垂下眼瞼，唇角在額前發絲投射下的陰影中微不可查地勾起，又在下個瞬間徹底消弭了蹤跡。

而再次擡眼望向蒼純時，茶發男子白皙如玉的俊美面龐之上，已經又一次泛起了微微的茫然和無措：“如果您知道的話，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麽？”

蒼純聽了蘇澈的敘述以後自然也是一怔。

按照常理而言，從現世來往屍魂界的靈魂是一定要經過死神魂葬儀式引領的。否則單憑這些靈魂自己的力量，是無法跨越現世與屍魂界之間被稱為“斷空”的那層巨大空間溝壑的。

然而現在眼前的這個人卻告訴蒼純他對自己是如何出現在屍魂界的完全沒有印象……

別說原本應該對屍魂界全無了解的蘇澈，就是身為朽木家少主的蒼純，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奇怪的情況。所以一時之間他也無從解釋原因，只能一邊帶著蘇澈向瀞靈庭所在的方向——流魂街的中心地區一路走去，一邊慢慢地向他講解有關於死去之人的魂魄與屍魂界的常識。

從蒼純的敘述中蘇澈得知，這位前些時間剛剛就任護庭十三番六番隊副隊長的朽木家大少爺此番之所以前來西八十區，是出自隊中命令，進行例行的流魂街環區護衛工作。

原本這樣的巡邏任務自然是不需要副隊長級別的人物親自出馬的，然而最近流魂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靠近最外圍的街區忽然不明原因地開始出現許多高級別的大虛，外圍街區的整被吞噬了近乎兩成，這引起了中央四十六室的高度重視（寫到這句突然聯想到了CC【嘩——】V的新聞聯播專業用語OTZ），於是決定緊急加派人手，對外圍街區進行巡護。

因為不能隨意出動身為屍魂界最珍貴力量的隊長們，所以相對的各位副隊長和高級席官就只能多受些累，按照編排好的巡邏表輪流在各個高危街區進行巡區守衛工作了……

蘇澈面上不動聲色地認真聽取著蒼純的各種講解，心中卻是一陣莫名驚駭——朽木蒼純已經成為了六番隊的副隊長，這豈不是說明現在距離死神正式劇情開始，最多也就只有一百五十年左右的時間了？

不，更甚者，可能只有一百二三十年也說不定……

因為98並沒有給出蒼純開始擔任副隊長時的具體年齡，所以準確的時間根本讓人無從推斷！

他原本以為他只是不巧被卷入空間裂縫掉進了與戰國時代同時期的屍魂界，卻沒想到……原來竟然又一次同時穿越了時間與空間麽？

那麽……小烏……

想到清醒之後發現自己與藍染莫名消失的烏爾奇奧拉可能會有的反應，蘇澈不由心中一陣揪緊。

他和藍染只是在眨眼之間就穿越了將近四百年的時間，可是那對烏爾奇奧拉而言……卻是真真實實，一分一秒流逝的時間。

蘇澈無法想象，那個心思純粹猶如稚童一般的大孩子，要怎麽一個人熬過這樣漫長的時間——尤其，是在他或許還很有可能將蘇澈的失蹤歸咎到自己身上的情況下……

一旁的蒼純自然是註意到了蘇澈的走神，但是兩人本也不是多親近的關系，雖然剛剛互通了姓名，一路走來一人耐心詳細地講解一人安靜認真地聆聽，交談之間隨著稱呼的慢慢改變和距離的漸漸縮短，彼此似乎也都發現對方的性格很是與自己相合，但是畢竟只是相逢一場，蒼純又是個性子溫和的人，當然不可能主動去打探對方的心事，於是就也順勢沈默下來，只是領著蘇澈一路慢慢前行。

直到兩人又走出了一段距離，眼看八十區和七十九區的分界點即將到達，蒼純才緩緩停下了腳步，側身看向若有所覺般擡眼望向自己的蘇澈：“再向前去就是七十九區了，今天我的巡邏地點就這西八十區和七十九區，澈你……”

“蒼純不用擔心我，”聽出對方言語中未盡的隱隱憂慮，蘇澈輕勾唇角，對眼前這個剛結識的友人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我知道從八十區走到七十九區就已經需要小半天的時間，再向前走下去，恐怕所需的時間會只多不少。而且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讓蒼純一直陪我走下去，畢竟你我只是剛剛相識，而你又還有任務在身……”

“澈……”

“蒼純，我會一直帶著惣右介走下去，直到最接近瀞靈庭的地方——我想，今後我們一定還會有更多的時間彼此相處，希望到時候……蒼純別嫌棄我才好啊。”

朽木家的少主定定註視著眼前笑容柔和的茶發友人，半晌之後，才妥協般地搖頭輕笑起來：“好吧，雖然不知道澈你到底有什麽具體的打算，但是既然你這樣說了……”

蒼純的話語至此戛然而止，兩人隨即相視而笑。

而後蒼純的身影迅速在蘇澈眼前遠遁而去，直到視界之內再見不到那黑衣飄袂的秀雅死神的身影，蘇澈才長長地嘆息一聲，嘴唇翕合之間，他和藍染的身影竟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最終……完全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雖然還不能打破不同空間之間的壁壘，但是同一空間之中的長距離傳送還尚在蘇澈的能力範圍之內。

所以蒼純還在七十九區執行他的巡視任務的時候，蘇澈已經帶著清醒過來的藍染，兩人一起漫步在了流魂街東一區清凈整潔的街道上。

“所以爸爸的意思是……這裏是三百多年以後的屍魂界？”乖乖地任由蘇澈牽了自己的手，藍染一面在唇角掛起與身邊男人毫無二致的溫和淺笑，一邊在蘇澈的隔音魔法結界內放心地出聲詢問。

蘇澈同樣不動聲色，只是微笑頷首。

因為出色的外貌而引來了不少女孩子羞澀圍觀的這父子二人此時看來與普通的流魂街住民完全無異，雖然看上去面生了一些，但是對於幾乎每時每刻都有新面孔出現舊面孔消失的流魂街居民而言，這也並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

所以大部分的東一區原住民只是好奇地多看了二人幾眼，而後就也不怎麽再去關註他們的行動了。

所以表面裝出一副乖巧討喜無憂無慮青春少年樣的正太BOSS君也就頂著一副近乎無敵的溫和淺笑面具，放任自己在得到蘇澈肯定的答覆以後再次沈入了未盡的思緒。

藍染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雖然舒適但卻並不熟悉的竹床中央。

彼時他最重要的爸爸正端坐在床邊的一把舊式竹椅裏，手捧一本裝訂古怪的書籍讀得滿眼興味盎然。

藍染於是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經歷。

那時他正站在爸爸身邊，見證著一個偉大的奇跡——虛圈歷史上第一個由人為促進而成的瓦級大虛的誕生。

藍染從不否認，自己對身懷奇異力量的蘇澈，抱著相當程度的艷羨與敬畏。

雖然在蘇澈面前從來都是乖巧懂事天真童稚又活潑愛撒嬌，但是藍染自己清楚，真正的自己……絕算不上傳統意義的正常十歲孩童。

從烏爾奇奧拉在蘇澈的囑咐下帶回虛圈的那些幼稚玩具裏，藍染不難推斷出現世所謂的“孩子”們在自己這樣的年紀都在做些什麽。

游戲？讀書識字？幫家裏做些力所能及的農活家務活？

好吧，他承認後面兩樣自己的確都有在做，但是……游戲？

如果勉強點說來他其實也有每天都在游戲。不過他游戲的對象不是什麽玩具或者小夥伴，而是一只又一只的……虛。

贏了就活，輸了就死，這就是虛圈的生存法則。

藍染從小在虛圈長大，雖然蘇澈在他身上放了隔絕法則作用的結界，但是每日裏耳濡目染，再加上親身參與……

雖然沒有直接作用，但是虛圈優勝劣汰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原始法則，還是一點點地刻印在了男孩兒小小的心臟裏。

從第一次見到蘇澈華麗優雅卻不失殘酷強大的作戰方式以後，小小的藍染心中，就埋下了對力量的渴望。

他想和他最喜歡的爸爸並肩站在一起，想……像烏爾奇奧拉一樣，被爸爸深深看進眼裏。

是的，藍染從小就知道，他和烏爾奇奧拉……不一樣。

或者說，對於蘇澈而言，除了烏爾奇奧拉，虛圈其他的一切存在——包括他這個所謂的養子和葛力姆喬那只蠢豹子——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真正被蘇澈放進心裏的，只有烏爾奇奧拉一個。

而對藍染，蘇澈關心他愛護他，但是……卻不準備永遠陪在他的身邊。

藍染一直都知道蘇澈心中有著比自己，甚至比烏爾奇奧拉，都還要更加、更加重要的存在——那是蘇澈每每想起，眼波都會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而充滿思念的存在，那是……蘇澈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拋開自己，去追尋陪伴的存在。

蘇澈一直想要離開。

而藍染……一直都知道。

所以藍染也知道，蘇澈曾經很認真地問過烏爾奇奧拉，如果他要離開，他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然而，這樣的問題，他卻一次都沒有問過藍染。

養父與養子，教養人與被意外撿來的棄嬰，蘇澈和藍染。

藍染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定義自己與蘇澈之間的關系。

所以他執拗地不顧蘇澈的反對一直叫他“爸爸”，只因這層關系是他手中唯一僅有的籌碼，是他和蘇澈之間最堅實的牽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放開。

口中弱弱地叫著“爸爸”，藍染看著對方在自己的呼喚聲中迅速撇下手中的書本，起身上前任由自己撒嬌般地窩進他的懷中，動作輕柔地將自己護在胸前，冰冷一片的心間滑過一縷灼熱的溫度，卻在下個呼吸之間，轉瞬即逝——

不夠，還不夠！

“爸爸，我這是怎麽了？”柔柔的笑意融化了淺棕色明亮眼眸中原本深深凝結的堅冰，藍染“習慣性”地在蘇澈懷中輕蹭了蹭，糯聲問道，“我記得之前……啊！小烏他怎麽樣了？進化成功了麽？惣右介好擔心他！”

果然，看到他的反應以後，茶發男子唇邊的笑容愈發柔和了幾分，回應的語氣也是輕柔和緩無比：“惣右介別著急，先跟我一起出門去看看吧？詳細的……我們不如邊走邊說？”

藍染自然是乖巧地點頭應好，任由蘇澈取來桌邊的一套新衣為自己換上，而後兩人手牽著手，走出了這間看上去很像是現世的書籍中所描寫的“房子”的建築。

然後，藍染震驚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條繁華熱鬧又整潔無比的街道。

他呆呆地任由蘇澈拉著自己融入人群，一邊漫步在街道之間，一邊聽那人用低沈好聽的聲音向自己講述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屍魂界，流魂街，東一區，還有……閉眼睜眼間，恍然而過的將近四百年的時間……

“那麽惣右介，你打算怎麽做？”

當蘇澈的聲音將他從沈思中喚醒，藍染一臉茫然地擡起頭來，就見不遠處，在長長的厚重墻壁之後，一大片肅穆莊嚴的建築靜靜佇立在那裏，在自己將它們納入眼簾的那個瞬間，一種直觸靈魂的冰冷震懾，不受控制地侵占了自己的所有感官……

藍染心下一凜，原本滿含笑意的淡色眼眸之中瞳孔驀然緊縮，而後……淡淡的殺意不受控制地從周身蔓延開來……

“那就是瀞靈庭呢。”仿佛沒有感受到身側少年的異樣一般，蘇澈依然帶著一臉溫潤平和的笑容，耳語般地低聲輕讚，“惣右介……”

“是的，爸爸。”雖然因為要極力克制住渾身翻湧而上的強烈殺意已經隱忍到了牙關發顫的程度，藍染還是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容，轉頭看向身邊的蘇澈。

下一刻，對方眼中那稍閃即逝的一縷讚賞告訴藍染，他做對了。

“怎麽樣，惣右介？”然而還不等藍染為此感到驕傲欣喜，蘇澈已經彎下腰來，定定凝視著他的眼睛，幾乎一字一句地沈聲說道：“要……成為死神麽？”

腦中瞬間閃過剛剛在看到瀞靈庭的全貌時那徹底震懾了自己心神的令人心中發冷的莊重威嚴，眸光驀地微暗了一下，藍染擡眼，回視著近在咫尺的那雙金茶色眼眸，唇角笑意盡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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