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的逼問，卻是令秦將軍不由的倒退了一步。梁禦史雖同他是摯友，可也正因如此，梁禦史在朝中的所作所為，他不知其一，也知其二。盡管他向來不看好梁禦史的做法，但多次勸阻無效，他索性也就不再過問。

如今小玖所言，卻讓他心生愧意，更是略顯心虛的說：“末將問心無愧，從不曾做任何不忠於國，不義於君的事！”

小玖冷笑：“梁禦史乃國之罪人，將軍看重情義，朕敬佩你。但將軍罔顧倫常，善惡不辯，硬是要站在一個罪人的角度來責備和埋怨朕，那不是不忠不義，又是什麽？將軍一世英名，連敵軍都要敬佩三分，莫不是要為此聲明盡毀，也落上個與叛者為伍的名號吧？”

秦將軍雖自居高功，但卻始終將護國作為使命，忠於君王也是他的職責，小玖這麽問，更是讓他不禁反思，梁禦史雖死，但卻死得其所。

看見秦將軍進退兩難的態度，小玖知道他內心已經在翻滾了，適時才說：“來，將軍，朕敬你。”

小玖將酒杯裏的酒喝幹，可秦將軍卻滿是愧色，雙手有些發顫的端著酒杯，皺著眉頭尷尬的喝了下去：“謝……謝陛下……末將愧不敢當。”

小玖再次將酒杯斟滿，深吸一口氣，大方的笑說：“這第三杯，朕敬將軍出生入死，保家護國，驍勇善戰，是我朝當之無愧的護國將軍！”

秦將軍一楞，瞪圓了眼睛看著小玖，還以為小玖又要繼續數落他的罪行，卻不想這般大起大落，顫抖著重新倒上了酒。

“將軍身經百戰，令敵軍聞風喪膽。一年前的清繳叛軍，將軍背上落下一刀，卻換來數座城池安穩；三年前，將軍帶軍收覆領地，肩上一刀，險些喪命，卻又帶傷上陣，一個月內攻回北燕領地數百裏；六年前，燕南之地暴亂，聯合外朝裏應外合，引敵入境，將軍帶兵上陣，卻慘遭圍堵。將軍帶著僅剩下的六千兵力，拖了敵軍三個月，直到援軍前來，再次消滅敵軍，那一次，將軍腿上受傷，至今任留有病患。”小玖在其身邊，細數著他多年的傷痕。

“當年燕晉之戰，將軍剛入軍營，便只身為大將軍擋下一箭，換來了大將軍的平安，滅了晉國……這數十年來，將軍的每一道傷痕，歷經生死，換來的是國泰民安，護國大將軍的稱號，將軍當之無愧。朕雖初登帝位，身不由己，但也勵志愛國愛民，更重視那些保衛江山，拋灑熱血的將士們。這酒朕敬你，這麽多年來，將軍辛苦了！”小玖說完，再次一飲而盡。

可秦將軍卻通紅著雙眼，滿是淚水的看著小玖，哽咽著說：“二十年，我秦策絕非貪生怕死之人，卻牢記身為將軍的天職。若能戰死沙場，為國捐軀，是末將之榮幸。可這二十年，卻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一句辛苦了……”

“這身上的傷痕，能換來我北燕百姓的平安，能換來陛下的一句辛苦，末將值了！”說到傷心處，秦將軍更是老淚縱橫，將這多年的風雨辛酸，都摻在了酒中，一口喝掉。

小玖欣慰的看著秦將軍，笑說：“秦將軍，這三杯酒，朕敬完了。無論將軍跟梁禦史如何，你我君臣恩怨一筆勾銷，若將軍急著回軍中，朕不強行挽留。”

秦將軍當下酒杯，直接卸了盔甲跪在地上說：“陛下說的沒錯，末將雖在邊境，但對朝中的事多少也有耳聞。自陛下登基以來，風無月掌控朝政，陛下唯命是從。末將……以為陛下不明是非，聽信讒言，冤枉忠良之臣。甚至仰仗多年高功，並不曾把陛下這個新帝放在眼中，如今一見，陛下明辨是非，心懷天下，是末將自以為是了，還請陛下降罪！”

小玖並沒有急著讓他起來，而是站在他面前問：“那將軍可知朕秘密召請將軍回朝，所謂何事？”

秦將軍搖了搖頭：“末將不知。”

小玖說：“想必朕下令賑災，可賑災款和賑災物資被洗劫一空的事，將軍也知道了，這滿朝上下，早就成了笑料。朕想問問將軍，對這件事怎麽看？”

秦將軍想了想，說道：“陛下贖罪，末將不過是一粗人，只會帶兵打仗，不懂朝政，不敢妄議。”

小玖一擺手道：“朕沒讓將軍議論，只是如今此處沒有外人，將軍只說自己的看法便可，朕不會怪罪與你。”

思索許久，秦將軍才猶豫著說：“賑災乃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可……可末將在半年前就聽梁禦史曾提起過，國庫虧空，所以末將以為，若想安穩百姓，也要先安穩國本。”

小玖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朕後來仔細想了想，也是這麽個道理，是朕當時欠缺考慮，不過好在國庫裏的東西沒有落到真的山賊手中。”

秦將軍擡頭看著小玖，滿頭霧水的問：“那陛下召末將回來，難不成是為了……清匪？”

小玖認不出嗤笑：“你可是護國將軍，剿匪這樣的小事哪裏會讓將軍來。朕叫你回來，不是為了讓你做事。”

“那是……”秦將軍心中沒底的問。

小玖把秦將軍扶起來說：“朕早就想到，風無月不同意賑災，那些朝中的官員也不同意，無非是不能從中牟利。至於邊境的將士，朕聽聞，盡管最近無戰事，但大家也都是勉強果腹。若真大敵當前，將士們不能吃飽穿暖，又如何上陣殺敵？歷代君王只是在戰事來臨的時候，才會多分軍需物資，但多數時候已是有傷亡。”

“所以朕這次叫將軍回來，是想讓將軍親自將軍需物資帶回去，朕如今不能掌權，處境尷尬，不能給我朝將士最好的待遇，但朕一定要讓將士們吃飽穿暖，隨時做好上陣的準備，這樣軍心不散，才有更多的人願意保家衛國，也算是朕的一點私心。”小玖解釋說。

哪知秦將軍聽完，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激動的說：“末將替六軍的將士們，謝過陛下。”

小玖搖頭：“將軍不要謝朕，朕不僅為了江山百姓，也為了自己。朝中紛亂，總不能讓外敵也虎視眈眈，若軍心潰散，朕無依無靠，那這北燕任人魚肉之時，朕又何以自保？”

秦將軍聞言，鄭重其事的說：“陛下放心，末將此生忠於國家，忠於君王！前朝與我無幹，但若有人想謀害陛下，末將定當協領六軍，首當其沖！日後末將便是陛下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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