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的腳步越發加快，素娥只能一路小跑才跟得上。走到小玖身邊，看小玖的樣子，好像很生氣，剛準備開口說點什麽的素娥，也只好乖乖的跟在小玖旁邊，不敢隨便說話。

而小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緊隨其後的素娥差點一頭撞到小玖身上，站穩了身子之後，才急忙問道：“怎麽了陛下？”

小玖擡頭，已經到了月乾宮的門口，宮內還亮著宮燈，司雪衣應該還沒休息，可她卻站在門前沒有進去，而是轉眼看著素娥，忽然反問：“素娥，你是不是也覺得，朕跟月白所說的一樣，是冷血無情的帝王？”

素娥楞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小玖會突然這麽問，搖了搖頭說：“陛下，容君大人還小，不理解陛下，可奴婢打小跟在陛下身邊，陛下是什麽樣的人，奴婢清楚。銀鈴的事……雖說已經如此，但陛下也是逼不得已的，這件事……陛下不要放在心上，別氣壞了身子。”

小玖長舒一口氣，在月乾宮門口徘徊踱步，低聲說：“朕沒氣，不過是心裏有些不舒服。罷了，你說得對，他還小，很多事都不明白，跟他也說不清。日子長了自然就好了，這段時間他心裏也不舒服，先緩緩，讓他自己冷靜冷靜再說。”

“陛下沒氣就好。”素娥聽小玖這麽說，才算是放心。

“陛下，要不要奴婢進去通報？”秋桃見小玖在月乾宮門前遲遲不進去，忍不住上前問。

小玖擡眼望了望月乾宮內通亮的燈火，嘆了口氣轉身道：“算了，回宮。”

哪知小玖剛一轉身，殿內就傳來了司雪衣的聲音：“陛下來都來了，怎麽又走了？”

小玖回頭看著從殿內出來的司雪衣，穿的十分單薄，卻走到小玖面前笑說：“這外面這麽涼，陛下怎麽不進去？”

小玖有些尷尬的解釋：“以為……以為司君睡了，就不打擾了。”

司雪衣一笑說：“臣君特地吩咐宮人將宮燈晝夜點亮，就是為了等陛下，怎麽會睡呢？況且這天才剛黑，時辰還早呢。”

小玖看了看他，一邊跟著他往裏走，一邊問：“你怎麽穿的這麽少啊，北燕不比南椋，已經是秋天了，氣候變得快，你別著涼。”

司雪衣帶著小玖進了月乾宮，雲淡風輕的說：“沒事，這各種各樣的溫度，臣君早就適應了。”

進了殿門，小玖才見這殿內的服侍宮人都是那日從南椋帶來的舞者，這殿內的布置也頗具南椋的溫潤之風。殿內隨處可見擺放在各個角落的絲竹樂器，都讓小玖驚嘆之餘忍不住產生好奇之心。

“這都是你從南椋帶來的？”小玖走到角落裏，看著擺在架子上的琵琶問。

司雪衣緩步走到小玖跟前，答道：“是啊，這些都是臣君帶來的，想著無聊的時候為陛下解解悶。”

“這些東西你都會？”小玖指著放在殿內中央的一把雕琢精致的古琴問。

司雪衣點頭：“都會。”

小玖坐到一邊，宮人送上茶來，司雪衣又說：“這是南椋的果茶，跟北燕的不一樣，陛下嘗嘗。”

小玖喝了一口，才驚嘆道：“這茶清涼爽口，還甘甜不膩，跟冰紅茶差不多！”

“冰紅茶是……什麽茶？”司雪衣眨了眨眼問。

小玖楞了一下，輕咳一聲稱：“咳，沒什麽，南椋真是個好地方。”

司雪衣笑說：“是啊，這天下的心裏，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南椋。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跟陛下一起去南椋。”

小玖跟司雪衣聊的還算投機，兩個人在許多癖好上竟然有著莫名的相似，雖然從前相隔萬裏，但卻一見如故，司雪衣的才學，見識，談吐，都展示著他曾受到過的良好教育。他翩翩有禮，溫文爾雅，不拘小節，也讓小玖對南椋人產生了素未謀面的好感。

而小玖最喜歡的，還是他的笑。小玖覺得，司雪衣一笑起來，就像是春風吹過漫山遍野，吹開了所有沈睡的花蕊，吹落了枝頭輕舞亂灑的花瓣，暖人心底。

司雪衣將自己的樂器一件件展示給小玖看，把從南椋帶來的稀罕玩意兒也都一件不留的擺上來。小玖像是個好奇的孩子一樣，摸摸這，摸摸那，開心的不得了。

司雪衣靜靜的坐在一邊，看著小玖說：“椋王說，北燕女帝素來都繼承著血統裏的孤傲跟堅韌，可臣君見陛下卻跟豆蔻女子沒什麽兩樣。”

小玖神色黯然一變，淡淡的說：“椋王說的沒錯，只不過是到了朕這，樹枝歪了出去。大概也你沒見過朕無情的一面，才會這麽覺得。朕不講情面起來，自己都怕……”

小玖像是自嘲一般的說著，司雪衣卻也是毫不放在心上的淡然一笑。

“都這麽晚了，司君，你也早些休息吧，朕先回去了，明日還有早朝。”小玖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

司雪衣有些莫名的問：“陛下……不留下來過夜麽？”

小玖看了看他，說道：“不了。”

司雪衣是個理智且機敏的人，並未多說，只是順從的點頭稱：“好，那臣君恭送陛下。”

出了月乾宮，素娥替小玖披上了一件衣服，小聲說：“陛下可覺得，司君大人真是見多識廣，懂得東西也特別多，奴婢怎麽覺得……司君好像不僅僅是南椋一個小小的領舞吧。”

小玖牽扯著嘴角，說道：“當然，南椋再不濟，也不會將一個小小的領舞進獻給我北燕。司君的身份大有來頭，你可見他手上的特赦令，還有他殿內的一切用度陳設，都是皇室才有資格使用的東西。就算南椋跟北燕有差距，但這上面還是差不了多少。”

“陛下是說，司君他……來頭不小，但卻不願意透露身份？奴婢見陛下跟司君相談甚歡，還以為陛下……”素娥問道。

小玖面露憂傷之色，輕聲說：“這世上還有幾個廖梵，朕若再不吸取教訓，這北燕的江山要丟了不算，就連朕這條死而後生的命都沒了。”

素娥知道，小玖一定是又想起了廖梵。而小玖也覺得，司雪衣雖然身份背景特殊，同廖梵舉止投足之間，竟還有些相似。只不過，司雪衣的眉眼，比起廖梵的剛毅，更多了幾分柔美；若比寧月白的稚氣，還多了些許成熟；而相比於蘇止淮，他有著更廣袤的心境和膽識，不像他那般，只安於現狀。

這大概也是他的與眾不同之處吧，或許從小玖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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