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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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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X日

好久沒寫過日記了。

其實我本來也不是什麽能堅持的人,往前翻翻看見小時候竟然沒有半途而廢也算是個小奇跡吧。

現在看來那些日常,一篇一篇一頁一頁組成了如今的我,心平氣和,沒有怨恨,沒有不甘。

又是一個季節流逝,在連綿不絕的夏雨中,飄渺雕零的花被風吹著叩響窗扉,玻璃布滿雨痕。

今天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在W市,是個很棒的學校,除去位置偏也沒什麽缺點了。隨著高考結束後,那些卷子,那些曾經寫完的厚厚練習冊全都沒有用了。

沒用的東西就要被丟掉,或者只能呆在角落裏泛黃,我曾經給那個暗戀人類的中二病寫過數不勝數的情書,也給父母打過不計其數的電話,甚至信心滿滿地列下交友計劃,大聲嚷嚷說要有幾百個朋友。

然後呢,高中畢業,我在想,成年以後要做什麽。

——沒有方向。

我沒有特別想要去做的事情,也沒有特別喜歡的愛好,這樣的人一定無法成為一個靠譜的大人吧。

哪怕是學了藝術,去學了編導,也不過是隨波逐流,並非我對它愛得深沈。

不過,未來也許會得到答案。

——關於[愛]和[感情],還有[奮鬥]與[努力],以及[友誼]跟[家庭]。

百裏奚就算嘴上說著自己刀槍不入銅墻鐵壁,實則是個懦弱的膽小鬼吧。不敢爭取的東西有許多許多,因為害怕被拋棄,所以選擇先去和別人保持距離,因為害怕被討厭,所以才會先開始討厭自己。

“愛這個世界”是不是很難的事情呢?

如果實在找不到可以愛的東西,那就出去轉轉吧,去冰島看抹茶色的火山,黑色的鉆石沙灘,在帕勞潛水,看五顏六色的小水母,還有泡溫泉的第比利斯,和平橋的夜景,愛爾蘭的酒吧,挪威的大峽灣,塞爾維亞的街頭歌手,帕爾馬的國家公園,和被聶魯達稱為“我那消瘦祖國”的智利……

盡管我的前半生皆是跌跌撞撞,但好歹也一路走來,相信往後的餘生大概都是好事。

這是最後一次寫日記了,這本子也只剩最後一頁,算是我跨上成年道路的封筆。

最後的最後,我想說:

“百裏奚。”

“要遇到很多人啊,要隨心所欲地活著,要交朋友,要愛自己,然後再愛上這個不美好的世界吧。”

……

……

……

我垂下手臂,無可奈何地眨了眨有些濕漉漉的眼睛:“算了,反正她是個老好人嘛,一定會原諒你的。”

——我一直將過去的百裏奚同現在的自己割離開來,那孩子樂觀溫柔,好到不可思議,真的像是個會發光的小太陽。

我大概能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做,卻又覺得如果是現在的我的話,絕對不會再做這樣的決定了。

就譬如愛一個人深刻到連他的一切都深愛這種事情,我永遠也做不出來。

齊木楠雄抿著嘴唇,看起來情緒不高。他也不說話,只是一直用那雙深紫色的眼睛盯著我,仿佛藏匿無數翻湧的情緒卻沈在心底。

“還有……”我頓了頓,認真地回望對方,“剛才那樣的行為請你不要再做了,我覺得很困擾。”

“誒——什麽什麽?困擾?”

突如其來的第三者聲音打斷了我本來想好的措辭,脆生生上揚的語調熟悉到讓我不由地眼角一抽,然後默默凝視著從花園另一端竄過來的人影。

某個橘發青年手裏還拿著剛才酒會大廳裏的小蛋糕,可惡,竟然是抹茶味的嗎,我之前怎麽沒看到。

“小助理!”須枝屁顛屁顛跑過來,笑得無比燦爛,看得我連退三步,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只見他身後還跟著壕無人性的跡部景吾,兩個人兩張臉都是那種閃閃發光的類型,我眉心突突一跳,心下頓時升騰起一股不詳的預感:“等等你要——”

果不其然,在我話音還未落之時,這個人就抓著抹茶蛋糕撲上來,油乎乎的手指眼看著就要往臉上蹭,嚇得我一把推開他。

須枝沒有防備被推得整個人扭在柱子上,眼角還擠出幾滴眼淚,邊假哭邊指著我控訴:“你!你竟然推我!渣男!曾經發誓愛我一生一世如今卻將我推倒在地,真是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啊!”

跡部景吾:“……”這人戲真多。

齊木楠雄:“……”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再次僵硬,嘴角動了動:“我覺得我應該沒有和你有過這樣的誓言。”

須枝是什麽人啊,臉皮厚到完全不覺得在這樣的場合下犯二有什麽不妥。於是在我目瞪口呆的註視下,他居然摸出來一把紅棗,給我們在場每個人硬塞了一個,還美其名曰補氣補血。

原話是這樣的:

“中醫說紅棗大補,說不定吃多了就能練氣功了,滋陰壯陽,棒棒噠。”

我一言難盡地看著手裏的棗子,又看了看滿臉嫌棄但又礙於面子不好直接拒絕的跡部景吾,忍不住吐槽:“我實在搞不懂你是怎麽把普通的食材說得就跟磕藥一樣。”

而且坑的還是你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你的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須枝攬住跡部的脖子,嘎嘎嘎像鴨子一樣笑了幾聲後,才慢吞吞地說明來意:“那邊散場了,我來接小助理回家。”

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但也沒拒絕。

跡部景吾看起來特別想躲開須枝的手臂,嘴角一直在悄悄地抽搐,眉毛都快皺成一團了。須枝說完話後就開始哢嚓哢嚓地啃棗子,那副傻逼兮兮的樣子簡直讓人沒眼看,我鄙夷地挪開視線,發現齊木依舊在看著我。

“還有什麽事嗎?”我禮貌地詢問。

他不說話,半晌後才搖了搖頭,看起來整個人都暗了下去,連肩膀都耷拉著。

須枝似乎是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齊木,接著繼續耍寶一樣咧著嘴巴傻笑,露出兩排大白牙。我看不過眼直接一個肘擊捅在他的肚子上:“笑什麽笑。”

“……”乖乖閉上嘴的須某人。

旋即發現跡部景吾用牛逼啊朋友的眼神看過來,我豎起大拇指自信一笑,在這一刻,我們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

回到會場以後,在須枝的介紹下找到了抹茶蛋糕的擺放地點,我很開心地拿了一個吃起來,結果沒過幾分鐘就又有一群人圍上來,把我和須枝兩個人堵在中間。

——你不是說散場了嗎?

我用眼神示意須枝。

——確實散場了啊?

須枝滿眼滿臉的懵逼。

“呵呵,須枝。”張昀目把手裏沒喝幾口的酒杯放回桌面,笑得優雅嫻靜,只不過眼角正在不停地抽搐,“我能問問你平時都是怎麽照顧我家小黑的嗎,她都瘦了2.07kg!”

我差點把嘴裏的蛋糕噴出來,木著臉隨眾人的視線望向百口莫辯的橘發青年。

“誒?!我,她……”須枝瞪圓了眼睛,完全是一副狀況外的表情。

默默吃著蛋糕,我已經不想理會這些人了。

張昀目憤怒地一拍桌子:“果然心虛了吧!你這個少女小偷!”

“那是什麽!聽起來跟采花大盜一樣的稱呼!”須枝叉腰吐槽。

桌上還有未開封的橙汁,我拿了一瓶拉開易拉罐環無比自然地喝起來。

“別吵了須枝,還有你張昀目。”跡部景吾嫌棄地站在最旁邊,雙臂環胸,“你們是小學生嗎?”

我認同地點點頭,也跟著擺出嫌棄臉。

“她瘦了?這個家夥每天能吃五頓飯!”須枝誇張地伸出手掌比劃,“以及夜宵!我家公司都要被吃倒閉了!”

“閉嘴吧你!我還不知道你這個滿口謊言的混蛋!”張昀目一把揮開他的手。

我抽了抽嘴角,耷拉著死魚眼不想說話,又喝了一口橙汁。

須枝呵呵一笑,反倒揭露起女生的黑歷史來:“是誰曾經說過——跡部景吾向來謙遜從不自戀,手冢國光溫柔善良和藹可親……”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說了我那時候在練習說謊,這不是沒有經驗所以才從身邊人下手嘛。”

跡部臉色發黑,張了張嘴大概是想阻止這兩個人繼續吵鬧。

我:“咕嚕咕嚕……”

眾人:“不要再喝了!!!”

放下易拉罐,我這才冷靜地環視四周,目光挨個從這些人臉上路過,半晌後憋出一句:“我應該說點什麽呢,這種時候只要假裝無事發生就對了吧。”

說著便自信一笑,隨手從口袋裏掏出須枝剛剛塞過來的棗子,遞給了張昀目。

張昀目:“……”

短發女生瞅著遞過來的紅棗陷入了無言之中,這已經不是假裝無事發生了吧!這完全就是強行轉移話題吧!再說了,哪有人會在酒會上帶著紅棗啊!

張昀目一臉覆雜地啃了口棗子。

“還有什麽想吃的?”身後有人問。

轉過頭,看見赤司征十郎正拿著一個托盤,上面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小蛋糕。他突然透著笑意的目光以及刻意放緩的溫柔聲音,話語的間隙被把控的游刃有餘。

我楞了幾秒,然後沖他笑了一下:“謝謝。”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人聲都變小了,張昀目連棗子都不啃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她垂下手臂,向前一步擋在我身前,即使身高比紅發青年要矮,但氣勢卻絲毫不輸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眼前人紅艷艷的眸子像波斯貓般透著高貴慵懶的意味,在視線從我身上挪開以後,他註視著張昀目的眼神驟然變得壓迫起來,語調也恢覆了平淡不驚:“就是你想的那樣。”

“差別對待可真明顯。”

我聽見有誰小聲嘀咕了一句,偏頭望過去,發現是正倚著墻壁的淺野,他註意到我的視線,馬上勾起一抹短促的微笑,然後又變得面無表情。

張昀目沒理會其他人,只是挺直了腰板,仰著腦袋勢頭不減:“是麽,如果我說絕對不支持呢。”

“可是她喜歡。”紅發青年嗓音間帶著微不可聞的輕笑,他漫不經心向我這邊瞥來,目光溫柔地沈下來。

“……嘖。”張昀目別過頭,看上去有些微妙的不爽,“反正我和五月都不會妥協的。”

皺眉看看她又看了看赤司,我默然從托盤上拿了一個草莓味的蛋糕,繼續吃起來,果然還是不說話最保險。

“小助理你到底在幹什麽啊啊啊啊——”須枝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拼命搖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被晃得莫名其妙,轉手就把咬了一口的草莓蛋糕塞進須枝嘴裏。

“你%的#@*&”

“能不能好好說話?”我眼角一抽。

橘發青年咽下嘴裏的食物,愁眉苦臉地看著我:“嘴唇流血了。”

我下意識擡手用食指蹭了蹭,垂眸一看,果然有鮮紅的液體:“謝謝提醒。”

“還腫了。”

“……哦。”

氣氛變得詭異了。

須枝像是剛反應過來似的,突然開始在四周搜尋起什麽來,一邊環顧一邊念念有詞:“不對啊,那家夥去哪了?剛才還在啊……”

“你找誰?”我沒忍住問道。

“那個粉紅色的家夥啊,他之前手裏不是還拿著你的玫瑰花嗎?”

——啊,玫瑰花。

我都忘記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不見了,原來是被齊木先生帶走了嗎。

“完了完了,我要怎麽跟鬼燈交代啊。”須枝按住太陽穴,苦著臉耷拉著腦袋。

張昀目蹙起眉頭:“交代什麽?”

我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須枝那個蠢貨直接脫口而出:“廢話,當然是小助理又被莫名其妙的家夥強吻的事情啊!”

“……”

扶額不語,我長長地嘆了口氣,睜著死魚眼望向虛空。

——須枝啊,你的話怎麽就這麽多呢,被打果然都是活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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