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流浪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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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討厭夏天的理由有很多，隨隨便便就能報上百十條。耳邊鬧哄哄的鳴蟬保持機械的振動聲波，熱風鼓震空氣在高溫中盡可能地呈現停滯的回音，柏油馬路散發出一股化學的刺鼻氣味，道路兩旁的香樟投下斑駁的陰影，銅錢大小的粼粼光斑在地面搖晃。
淺野學秀提著巨大的購物袋走在右側，他面上毫無表情，橙發被太陽映襯得反光，幾乎快要變成璀璨的金色，眼瞼下方微微發紅，大抵是熱的。
我撇過頭，不動聲色地將遮陽傘向右偏了偏。
少年腳步不停，只不過稍稍斜目朝上方睨了一眼，又很快平視前方：“不需要。”
“……自作多情，明明是你自己走進來的。”
他不再言語，站在十字路口的信號燈前等待。我佇立左邊撐著傘，陰影向□□斜，目不斜視。
“下午出門？”
“嗯。”
“拿著。”
男生言簡意賅地甩過來一串鑰匙，撞見我困惑不解的眼神還記得補充說明道：“備份。”
“……哦。”誰會把自家備份鑰匙天天帶在身上？再說了明明敲門可以解決的事情，非要搞得好像兩個人關系很好一樣。
冰冷的鐵質品握在掌心涼颼颼的，其上還掛著別墅區的門卡，長方形的存儲芯片表層塗有亮晶晶的粉末，摸起來粗糙不平。
“那……我先走了？”
“很急？”
“是的，麻煩你把東西都拎回去了。”
“嗯，走吧。”
淺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完全沒問緣由，簡直就像家長對自家小孩采取放任自流的態度。
……等等，這個比喻似乎哪裏不太對勁？？？
我被自己的設想惡心到了，扭頭就打算找個涼快的地方冷靜一下。結果剛轉身差點撞上一輛風馳電掣的機車，它帶起的風甚至掀翻了額前的劉海，繼而化作一道閃電消失在斑馬線盡頭。
淺野學秀松開拽住我衣袖的手指，語調平穩之間還帶點無奈之情：“真蠢啊，不知道看路嗎？”
行行行，我的錯我的錯。
“你帶錢了？”
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夠嗎？”
剎住下意識的搖頭動作，我反應迅速地連連頷首。
……不是，朋友，如果沒帶會怎樣？不夠又會怎樣？？難不成你要現場掏皮夾表演一下［大佬の揮霍］？？？你是我父親嗎？！話說要當我爸爸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餵！
目送橙發少年冉冉遠去，我心累地掏出口袋裏的銀行卡找了臺ATM查了查餘額，事實果真一如所料。那位真正名義上的父親在發現我拒收生活費之後當即停止供給，徹底切斷生活來源，凍結資金，停卡消費。
一連試了好幾張卡都是這種結局，我反而松了口氣，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
據科學統計，一天中最熱的時段是午後兩點鐘，手機的天氣系統顯示此時的溫度高達36℃。
“能戴上嗎？”
盡量保持身體平衡，艱難地比出一個OK的手勢，我搖搖擺擺將胳膊穿過厚重的棉套，雙腿近乎劈叉，發覺要歪倒立即後撤三步，踉踉蹌蹌勉強站穩。
“嘿，這孩子怎麽還跳起舞來了，馬上要工作，別玩了。”
狠狠抽了抽嘴角，我瞪著死魚眼邁著沈重的舞……腳步走出店面，懷中抱著厚厚一疊五彩傳單，穿著熊本熊套裝站在能熱死人的太陽下暴曬。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經歷過這樣悲痛的故事，通常情況下，在小區門口發傳單會被保安趕走，在商業街發傳單會被保潔大媽趕走……不管怎麽樣都是一種老鼠上街人人喊打的境地。
被當做五十年代的流行瘟疫驅逐過三四回後就有了經驗，我盡量挑大型超市門口站，那裏會有颼颼的空調風吹來，雖然並沒有什麽卵用，但好歹聊勝於無。
迎面走來了兩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姐姐，她們撐著遮陽傘，化了精致的妝，身上斜挎大牌的小包，手裏還拿著冒冷氣的一點點奶茶。我笨拙地隔著布套抓了兩張傳單遞過去，伸著胳膊等待她們拿取。
“前面體育館那麽熱鬧是在辦漫展？”
“對呀，今天戶*遙、平*綾和釘*理惠……是這個名字吧？都會來。”
“誒？可是我不怎麽看動畫片啊。”
“安啦，我也不太懂，他們那些肥宅的事情誰知道呢。”
兩個姑娘徑直走了過去，笑靨如花的臉唇紅齒白，閃閃發光的銀色耳墜在太陽下反光。可沒等她們再走遠一些，之前遇見那輛如風似幻的機車又出現眼底，我透過縫隙瞅見上面蹲了個戴著頭盔全副武裝的男人，車身貼著花花綠綠的火影忍者貼紙。只見男人猛地一甩車尾，弓腰擦身，以某種刁蠻的角度勾住了其中一位小姐姐的包包，剛拽在手裏就狠捏油門。
少女們驚慌失措，甚至來不及反應，被搶的女孩子被大力帶得差點摔在地上，眼見她將要磕在水泥地上，我頓時一個猛子撲過去順勢攬住姑娘的腰，右手掄起頭套就朝著仍未跑遠的機車砸過去。
“嘭——”
熊本熊的腦袋正中騎車人的後背，伴隨著咣嘰的特效音他立刻向前一扭，以一副閃了腰的淒慘造型慌張落地。摩托車也被掀翻，還打著旋往前轉了幾圈，粉色的皮包呈拋物線狀向空中彈射。
越前龍馬今天本來是要去超市買汽水的，他剛從家門口出來就看見對面街道有個呆萌傻笨的熊本熊，有人的時候站得筆直，拼命揮舞手裏的傳單生怕別人看不見。沒人就垮垮地靠在商場門口的欄桿上，造型四仰八叉，估摸著是熱得失去了夢想。他還想著等會一定要繞遠點，結果沒等走近便目睹了［熊頭掄人］這幕驚恐的場景。
黑頭發的女生原本還松散地紮著高馬尾，她確認被搶包的姑娘沒事後，三下五除二扒掉身上的厚重套裝，突然開始大步奔跑起來，風呼啦嘩啦吹起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發繩掉在地上，綣長的黑發在身後披散。
她快得如同一道影子，熟練的蹬步與優美的腿部線條構成了畫卷的重要組成部分，輕盈地跨過路障，逆著光的背影高高躍起，伸手穩穩接住了從天而降的皮包。
臉上仍殘餘嫣紅的少女發絲淩亂，上衣也皺巴巴的，胳膊肘上全是悶出來的汗，著實稱不上美觀。
卻像一枚跳躍的光點。
越前龍馬重新把網球塞進口袋裏，揉了揉眼睛，等到適應光線後再去尋找某個人影，發現她已經叫來附近崗亭裏的巡警，並且笑嘻嘻地接受了另外兩個女孩子的道謝。
業務熟練。
他這麽想著，慢慢走近了。
######
送走了小姐姐和押送飆車人正義凜然的巡警，我頓時垮下臉來，悲傷地凝視著熊本熊被劃了一道大口子的腦袋，連棉花都跑出來了，這是徹底失去生命的前兆啊！
“百裏奚。”好聽的少年音在耳畔響起，幹凈又散淡的雙重特征恰恰又顯得高冷傲慢。
我抱著熊頭悲痛欲絕地仰起臉，看見一個墨綠色的影子在眼前晃悠：“……是越前啊，不錯，越長越高了。”
這句發自肺腑的誠懇稱讚似乎沒有換來少年的好心情，他發出無意義的感嘆，像是在意又像是試探，“誒……女子大學生還真是神出鬼沒呢。”
沒有正面應答這句話，我睜著死魚眼說起另一件事：“越前同學你知道什麽是流浪行星嗎？”
“那是什麽？”他也很配合地問了。
“在銀河系的廣袤空間中，散布著許多木星大小的天體。它們沒有恒星引導，沒有光線照射，在其他天體的影響下，被驅逐出原來的軌道，孤獨地在星際旅行……而我呢，就像流浪行星孤家寡人一個，神出鬼沒當然是很正常的事情，羨慕不來的。”
“……根本就沒有人羨慕吧。”
沒搭理他的吐槽，我嘆口氣仰天哀嚎：“啊啊啊，今天的工作又沒了！只要我一打工就發生這種事情，這一定是詛咒啊混蛋！”
“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就讓我一個人獨自面對這殘酷的世界吧，高中生還是回去乖乖備考吧。”
越前龍馬忍不住出聲提醒道：“我今年已經高考完了，志願都下來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啊，對哦，你錄取通知書拿到了？”
“嗯，C大。”
“C大啊，挺好挺好……等等那這麽說，下學期……”
墨綠發色的少年挑起唇邊笑得愈發開心：“開學就是校友了，學·姐。”
我推出一只手陷入沈思：“你竟然沒跟著自己的前輩去H大，反而跑來C大，不正常啊。”
男孩子蹲下身幫忙撿起地上散落的傳單，然後收拾整齊一把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沒用了吧？”
“你扔都扔過了……反正是要賠錢了，這一小時四十塊的工資肯定賠本。”
告別了大熱天出門來感受夏季的後輩，我扛著熊本熊的屍體回到了原先的店裏，十（生）分（無）愉（可）快（戀）地接受了主管人的責罵，得知了這套熊皮原價638，就算扣掉我一下午發傳單三小時的120元，依舊要賠償512rmb。
很好。
我愛工作，工作使我快樂。
走在回淺野學秀家的路上，我仔仔細細觀察了每根電線桿前貼的小廣告，除去一些《計算機駕照四六級□□齊全》《商鋪首付分期》《天下第一治痔瘡早洩十拿九穩》《迷情藥送貨上門》之外，拍下了近乎所有的兼職招聘聯系方式。
就在快到他家門口的時候卻意外收到了一條短信，號碼十分眼熟，應該說倒背如流，可死活想不起是誰的，無備註，估計曾經被我拉黑過，內容如下：
【2018夏季鐵人三項業餘愛好者競賽亞洲杯
報名年齡19—29
八月等你來戰
聯系方式——
電話139XXXXXXXX
網址
獎金第一名五萬
第二名三萬
第三名一萬】
我嗤笑一聲就搖搖頭關掉了：“最近的小廣告啊，真是越來越猖狂。”
摸出口袋裏的鑰匙串，輕而易舉打開了別墅大門，沈重的防盜門緩緩開啟，客廳裏預想之中的人影卻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一抹薔薇紅。
黑白色的沙發左側坐著紅發的少年，面前還擺了一杯聽裝可樂。視線右移，才在另一端找到了橙發的男生，他正低頭看一本書。
氣氛安逸和諧。
聽見開門聲，兩人同時擡頭，紫色和紅色的眸子齊齊望過來，目光如註。捏著門把的手一緊，我下意識地就要關門走人：“啊，抱歉，走錯了。”
“……給我回來！”
發話者是淺野學秀，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黑著臉將膝上的書闔起，拍了拍沙發。我面癱著一張臉走過去，掛著死魚眼無語凝噎，又瞥見茶幾上那聽紋絲未動的可樂，這才默默吐槽：“話說淺野你把自己討厭的飲料給別人喝也太壞了吧，不是才買了花茶嗎？”
說著我就忙著倒水，搗鼓了半天才沏好一杯茶，推到某人面前。
赤司征十郎低著頭突然就笑了，他勾著唇角神情柔和，伸手端起了瓷杯，瓷白的手指修長毫無贅肉，指甲圓潤，手腕細細瘦瘦，顯得很精致。
“現在可以說你來幹什麽了吧？”淺野學秀不滿地盯著赤司的臉，態度可以算是很差了。
紅發少年喝了口水才優雅地坐直身體，似訴說又似勸導般循循善誘道：“與其呆在他這裏，不如跟我走吧。”他說這話時完全沒有分一絲一毫的註意力給其他人，眼神亮晶晶的，滿懷期待地望著我。
話音剛落，室內沈默了。
說實話，我設想了所有赤司征十郎會來淺野學秀家的可能性，偏偏漏掉了這一種。或者應該說，我故意漏掉了。
淺野手中的咖啡輕輕搖晃，搪瓷的小勺靠在杯壁發出叮的聲響。最初滴進心之杯的墨汁明明早已融進水中，找不到了，而此時此刻他卻又察覺到了它的存在。
我低下頭，用拇指摩擦著今天下午被傳單劃傷的小指，其上的血痂若隱若現，仍然覺得隱隱作痛，“我覺得吧……光是現在寄人籬下的狀態就已經很丟人了……”就算更換人選，不過從依附一個人，變為依附另一個人。那麽，今天下午的努力，也會讓我覺得壓根就是個笑話。
淺野學秀看著少女愈發低垂的腦袋，以及遮擋全部表情的黑色劉海，心中已經模糊預見到赤司這一手好牌似乎全打爛了。
說錯話了。
赤司征十郎自己也意識到了，他懊惱地輕輕咬了咬下唇，那種居高臨下仿若施舍的句式果然出了問題。
“抱歉……我想我應該更改一下剛剛的句子。因為昨天晚上打百裏的手機結果是淺野接聽的，所以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出事。”
滴水不漏的解釋。
他見黑發姑娘一掃剛才的落寞，面上的表情重新生動起來，才繼續緩緩開口：“我很擔心你，於是特意從A市趕過來了。”
轉危為安，權宜之計。
果不其然，少女面帶愧疚之色，張嘴就要道歉：“對不……”
“不過沒關系，看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吃軟不吃硬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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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多情，明明是你自己走進來的。”
他不再言語，站在十字路口的信號燈前等待。我佇立左邊撐著傘，陰影向□□斜，目不斜視。
“下午出門？”
“嗯。”
“拿著。”
男生言簡意賅地甩過來一串鑰匙，撞見我困惑不解的眼神還記得補充說明道：“備份。”
“……哦。”誰會把自家備份鑰匙天天帶在身上？再說了明明敲門可以解決的事情，非要搞得好像兩個人關系很好一樣。
冰冷的鐵質品握在掌心涼颼颼的，其上還掛著別墅區的門卡，長方形的存儲芯片表層塗有亮晶晶的粉末，摸起來粗糙不平。
“那……我先走了？”
“很急？”
“是的，麻煩你把東西都拎回去了。”
“嗯，走吧。”
淺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完全沒問緣由，簡直就像家長對自家小孩采取放任自流的態度。
……等等，這個比喻似乎哪裏不太對勁？？？
我被自己的設想惡心到了，扭頭就打算找個涼快的地方冷靜一下。結果剛轉身差點撞上一輛風馳電掣的機車，它帶起的風甚至掀翻了額前的劉海，繼而化作一道閃電消失在斑馬線盡頭。
淺野學秀松開拽住我衣袖的手指，語調平穩之間還帶點無奈之情：“真蠢啊，不知道看路嗎？”
行行行，我的錯我的錯。
“你帶錢了？”
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夠嗎？”
剎住下意識的搖頭動作，我反應迅速地連連頷首。
……不是，朋友，如果沒帶會怎樣？不夠又會怎樣？？難不成你要現場掏皮夾表演一下［大佬の揮霍］？？？你是我父親嗎？！話說要當我爸爸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餵！
目送橙發少年冉冉遠去，我心累地掏出口袋裏的銀行卡找了臺ATM查了查餘額，事實果真一如所料。那位真正名義上的父親在發現我拒收生活費之後當即停止供給，徹底切斷生活來源，凍結資金，停卡消費。
一連試了好幾張卡都是這種結局，我反而松了口氣，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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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戴上嗎？”
盡量保持身體平衡，艱難地比出一個OK的手勢，我搖搖擺擺將胳膊穿過厚重的棉套，雙腿近乎劈叉，發覺要歪倒立即後撤三步，踉踉蹌蹌勉強站穩。
“嘿，這孩子怎麽還跳起舞來了，馬上要工作，別玩了。”
狠狠抽了抽嘴角，我瞪著死魚眼邁著沈重的舞……腳步走出店面，懷中抱著厚厚一疊五彩傳單，穿著熊本熊套裝站在能熱死人的太陽下暴曬。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經歷過這樣悲痛的故事，通常情況下，在小區門口發傳單會被保安趕走，在商業街發傳單會被保潔大媽趕走……不管怎麽樣都是一種老鼠上街人人喊打的境地。
被當做五十年代的流行瘟疫驅逐過三四回後就有了經驗，我盡量挑大型超市門口站，那裏會有颼颼的空調風吹來，雖然並沒有什麽卵用，但好歹聊勝於無。
迎面走來了兩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姐姐，她們撐著遮陽傘，化了精致的妝，身上斜挎大牌的小包，手裏還拿著冒冷氣的一點點奶茶。我笨拙地隔著布套抓了兩張傳單遞過去，伸著胳膊等待她們拿取。
“前面體育館那麽熱鬧是在辦漫展？”
“對呀，今天戶*遙、平*綾和釘*理惠……是這個名字吧？都會來。”
“誒？可是我不怎麽看動畫片啊。”
“安啦，我也不太懂，他們那些肥宅的事情誰知道呢。”
兩個姑娘徑直走了過去，笑靨如花的臉唇紅齒白，閃閃發光的銀色耳墜在太陽下反光。可沒等她們再走遠一些，之前遇見那輛如風似幻的機車又出現眼底，我透過縫隙瞅見上面蹲了個戴著頭盔全副武裝的男人，車身貼著花花綠綠的火影忍者貼紙。只見男人猛地一甩車尾，弓腰擦身，以某種刁蠻的角度勾住了其中一位小姐姐的包包，剛拽在手裏就狠捏油門。
少女們驚慌失措，甚至來不及反應，被搶的女孩子被大力帶得差點摔在地上，眼見她將要磕在水泥地上，我頓時一個猛子撲過去順勢攬住姑娘的腰，右手掄起頭套就朝著仍未跑遠的機車砸過去。
“嘭——”
熊本熊的腦袋正中騎車人的後背，伴隨著咣嘰的特效音他立刻向前一扭，以一副閃了腰的淒慘造型慌張落地。摩托車也被掀翻，還打著旋往前轉了幾圈，粉色的皮包呈拋物線狀向空中彈射。
越前龍馬今天本來是要去超市買汽水的，他剛從家門口出來就看見對面街道有個呆萌傻笨的熊本熊，有人的時候站得筆直，拼命揮舞手裏的傳單生怕別人看不見。沒人就垮垮地靠在商場門口的欄桿上，造型四仰八叉，估摸著是熱得失去了夢想。他還想著等會一定要繞遠點，結果沒等走近便目睹了［熊頭掄人］這幕驚恐的場景。
黑頭發的女生原本還松散地紮著高馬尾，她確認被搶包的姑娘沒事後，三下五除二扒掉身上的厚重套裝，突然開始大步奔跑起來，風呼啦嘩啦吹起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發繩掉在地上，綣長的黑發在身後披散。
她快得如同一道影子，熟練的蹬步與優美的腿部線條構成了畫卷的重要組成部分，輕盈地跨過路障，逆著光的背影高高躍起，伸手穩穩接住了從天而降的皮包。
臉上仍殘餘嫣紅的少女發絲淩亂，上衣也皺巴巴的，胳膊肘上全是悶出來的汗，著實稱不上美觀。
卻像一枚跳躍的光點。
越前龍馬重新把網球塞進口袋裏，揉了揉眼睛，等到適應光線後再去尋找某個人影，發現她已經叫來附近崗亭裏的巡警，並且笑嘻嘻地接受了另外兩個女孩子的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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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麽想著，慢慢走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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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小姐姐和押送飆車人正義凜然的巡警，我頓時垮下臉來，悲傷地凝視著熊本熊被劃了一道大口子的腦袋，連棉花都跑出來了，這是徹底失去生命的前兆啊！
“百裏奚。”好聽的少年音在耳畔響起，幹凈又散淡的雙重特征恰恰又顯得高冷傲慢。
我抱著熊頭悲痛欲絕地仰起臉，看見一個墨綠色的影子在眼前晃悠：“……是越前啊，不錯，越長越高了。”
這句發自肺腑的誠懇稱讚似乎沒有換來少年的好心情，他發出無意義的感嘆，像是在意又像是試探，“誒……女子大學生還真是神出鬼沒呢。”
沒有正面應答這句話，我睜著死魚眼說起另一件事：“越前同學你知道什麽是流浪行星嗎？”
“那是什麽？”他也很配合地問了。
“在銀河系的廣袤空間中，散布著許多木星大小的天體。它們沒有恒星引導，沒有光線照射，在其他天體的影響下，被驅逐出原來的軌道，孤獨地在星際旅行……而我呢，就像流浪行星孤家寡人一個，神出鬼沒當然是很正常的事情，羨慕不來的。”
“……根本就沒有人羨慕吧。”
沒搭理他的吐槽，我嘆口氣仰天哀嚎：“啊啊啊，今天的工作又沒了！只要我一打工就發生這種事情，這一定是詛咒啊混蛋！”
“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就讓我一個人獨自面對這殘酷的世界吧，高中生還是回去乖乖備考吧。”
越前龍馬忍不住出聲提醒道：“我今年已經高考完了，志願都下來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啊，對哦，你錄取通知書拿到了？”
“嗯，C大。”
“C大啊，挺好挺好……等等那這麽說，下學期……”
墨綠發色的少年挑起唇邊笑得愈發開心：“開學就是校友了，學·姐。”
我推出一只手陷入沈思：“你竟然沒跟著自己的前輩去H大，反而跑來C大，不正常啊。”
男孩子蹲下身幫忙撿起地上散落的傳單，然後收拾整齊一把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沒用了吧？”
“你扔都扔過了……反正是要賠錢了，這一小時四十塊的工資肯定賠本。”
告別了大熱天出門來感受夏季的後輩，我扛著熊本熊的屍體回到了原先的店裏，十（生）分（無）愉（可）快（戀）地接受了主管人的責罵，得知了這套熊皮原價638，就算扣掉我一下午發傳單三小時的120元，依舊要賠償512r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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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工作，工作使我快樂。
走在回淺野學秀家的路上，我仔仔細細觀察了每根電線桿前貼的小廣告，除去一些《計算機駕照四六級□□齊全》《商鋪首付分期》《天下第一治痔瘡早洩十拿九穩》《迷情藥送貨上門》之外，拍下了近乎所有的兼職招聘聯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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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色的沙發左側坐著紅發的少年，面前還擺了一杯聽裝可樂。視線右移，才在另一端找到了橙發的男生，他正低頭看一本書。
氣氛安逸和諧。
聽見開門聲，兩人同時擡頭，紫色和紅色的眸子齊齊望過來，目光如註。捏著門把的手一緊，我下意識地就要關門走人：“啊，抱歉，走錯了。”
“……給我回來！”
發話者是淺野學秀，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黑著臉將膝上的書闔起，拍了拍沙發。我面癱著一張臉走過去，掛著死魚眼無語凝噎，又瞥見茶幾上那聽紋絲未動的可樂，這才默默吐槽：“話說淺野你把自己討厭的飲料給別人喝也太壞了吧，不是才買了花茶嗎？”
說著我就忙著倒水，搗鼓了半天才沏好一杯茶，推到某人面前。
赤司征十郎低著頭突然就笑了，他勾著唇角神情柔和，伸手端起了瓷杯，瓷白的手指修長毫無贅肉，指甲圓潤，手腕細細瘦瘦，顯得很精致。
“現在可以說你來幹什麽了吧？”淺野學秀不滿地盯著赤司的臉，態度可以算是很差了。
紅發少年喝了口水才優雅地坐直身體，似訴說又似勸導般循循善誘道：“與其呆在他這裏，不如跟我走吧。”他說這話時完全沒有分一絲一毫的註意力給其他人，眼神亮晶晶的，滿懷期待地望著我。
話音剛落，室內沈默了。
說實話，我設想了所有赤司征十郎會來淺野學秀家的可能性，偏偏漏掉了這一種。或者應該說，我故意漏掉了。
淺野手中的咖啡輕輕搖晃，搪瓷的小勺靠在杯壁發出叮的聲響。最初滴進心之杯的墨汁明明早已融進水中，找不到了，而此時此刻他卻又察覺到了它的存在。
我低下頭，用拇指摩擦著今天下午被傳單劃傷的小指，其上的血痂若隱若現，仍然覺得隱隱作痛，“我覺得吧……光是現在寄人籬下的狀態就已經很丟人了……”就算更換人選，不過從依附一個人，變為依附另一個人。那麽，今天下午的努力，也會讓我覺得壓根就是個笑話。
淺野學秀看著少女愈發低垂的腦袋，以及遮擋全部表情的黑色劉海，心中已經模糊預見到赤司這一手好牌似乎全打爛了。
說錯話了。
赤司征十郎自己也意識到了，他懊惱地輕輕咬了咬下唇，那種居高臨下仿若施舍的句式果然出了問題。
“抱歉……我想我應該更改一下剛剛的句子。因為昨天晚上打百裏的手機結果是淺野接聽的，所以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出事。”
滴水不漏的解釋。
他見黑發姑娘一掃剛才的落寞，面上的表情重新生動起來，才繼續緩緩開口：“我很擔心你，於是特意從A市趕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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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關系，看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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