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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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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便是齊國夜宴。

作為諸國之中最為興盛繁華的國家,齊國夜宴歷來會有各國使節積極參與。

今年也不例外。

此時夜幕降臨,大殿內燈火通明。

諸國使臣齊聚, 齊王坐在最上首,而距離他最近的便是各位公子,其中便有三公子傅簞,與七公子傅筠。

兩人原本不是坐在一處,也不算熱絡, 直到齊王講話結束, 開始歌舞表演,他們才默默地湊到了一起。

傅筠拿著筷子, 專註吃喝,動作優雅但是速度不慢, 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而相較於其他公子,三公子傅簞並沒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結交使節或者拉攏朝臣, 只是一雙眼睛四下裏瞧著, 似乎在找什麽人。

傅筠見狀, 端著酒盞的手微微一頓,而後便偏頭道:“張苗苗仙子不在這裏。”

傅簞眼神微動, 下意識回道:“我沒……”而後聲音頓了頓,扭頭瞧了自家七弟一眼, 緩緩舒了口氣,“是,我是有事情想找她。”

放在平時,傅筠是不會對自家兄長的事情多做詢問。

尤其三公子簞是所有兄弟裏唯一一個和他站在一處的人, 自然是籠絡為主, 以和為貴。

但今天的場合格外重要, 傅筠不想有任何意外。

於是他端起酒盞,擋住了自己的口型,聲音輕而又輕的進了三公子耳中:“如今各國使節都在,且有諸多仙君仙子,兄長還是不要和張仙子走得太近,殷勤之事也要收一收,以免引起誤會。”

傅簞忙道:“我不是,我沒有,我從不敢有歪心。”

傅筠多看了他兩眼:“那你找仙子做什麽?”

傅簞嘴巴動了動,他本就不善言談,這會兒有些急,更是言語嗚噥,多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來一句:“我尋到了個新的拳譜,想要和仙子探討一下啊。”

但這並沒有讓傅筠的眉間舒展,反倒皺的更緊:“這不就是想要獻殷勤麽?”

傅簞一臉認真:“我們只是友好的探討一下。”

“怎麽探討?”

“她先學,我陪練,”說著,三公子拍了拍口袋,“該準備的傷藥膏藥繃帶我都準備著呢。”

傅筠:……

這一刻,三公子是真的想要阻止一下自家哥哥了。

倒不是怕他對仙子動歪腦筋導致被雷劈,而是怕那位看上去纖細、其實一個打十個的仙女真的把自家哥哥的腦袋打歪……

而就在這時,兩人同時看到了張苗苗。

在所有人都穿著鮮亮的宴會現場,黑衣黑褲黑長發的張同學著實是過於顯眼了些。

只是她並沒有註意到這邊,而是徑直朝著大殿外走去。

在她身邊是一襲長裙的何依依。

或許是為了在諸國齊聚的現場做個宣傳,幫著自家店面更上一層樓,今天的何依依是精心打扮過的。

妃色百花裙,煙霞織錦衫,指尖豆蔻在袖中若隱若現。

作為“奇跡依依”的掌櫃,何依依在妝造上慣是願意下本錢的,這次也不例外,讓人眼前一亮。

已經有不少貴婦貴女湊在一處,打聽這位仙子,尤其是要知道仙子的裙裳從何處來。

估計過不了多久,她的店鋪流水又要漲起來了。

換成平時,何同學必然會淺淺一笑,將歡喜藏在其中。

可此時的何依依卻一點都沒有嫻靜淡然的模樣,反倒格外著急。

明明她在推廣飾品的時候,經常對著那些貴族人家宣傳說,之所以女子戴流蘇,和男子戴玉佩一樣,都是為了約束自己,行走坐臥都有章程,不疾不徐才好,流蘇搖晃和玉佩叮當都會為人側目。

偏偏今天落到了自己身上,卻是全然不顧了。

耳邊流蘇一甩一甩的,腕子上的玉鐲也磕碰出了清脆動靜。

即使比張苗苗矮了些,也沒有對方的逆天大長腿,還穿著裙子,卻依然不妨礙何依依堪比競走的步速。

張苗苗急忙跟上,眼裏帶著稀罕:“難得看你這麽著急,這是要去做什麽?”

何依依頭也不回:“救火。”

張苗苗猛地睜大眼睛:“著火了嗎?我打個119……額,消防叔叔的電話估計打不通吧?”

何依依雖然滿心焦急,但還是沒忍住笑,伸手抓了她胳膊一下:“就算你打通了,隔著次元,人家也管不了你啊,”聲音微頓,“我的意思是,事發突然,萬沒想到衛國使臣裏居然有鐘家人。”

鐘家?

哪個鐘家?

鑒於原住民數量多,張苗苗又大多時間都呆在齊國王宮裏,所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一直到邁步出了大殿,才回過神來:“你身邊那個鐘堯嗎?”

何依依點頭,聲音發緊:“他和他家關系不好。”

張苗苗:“有多不好?”

何依依一時間也解釋不了太多,於是一言以蔽之:“宅鬥文的小炮灰,商戰文的美強慘。”

張苗苗:……

這形容,雖然不完全懂,但是大受震撼。

心情莫名,張苗苗思索片刻,才輕聲道:“你不覺得你對鐘堯的關心太多嗎?”

何依依想也不想:“他腿腳不好,雖然裝了假肢,但依然是個能領殘疾證的,自然要多關註一些。”

一句話,就讓張苗苗恍然。

關愛老幼病殘孕,構建和諧社會,人人有責。

於是,便不再想別的,帶著人一道離開了大殿。

而此時,鐘堯正在走廊盡頭。

他坐在輪椅上,雙手抱著暖爐,卻依然暖不熱冰冷指尖。

他的眼睛看向了對面的幾人,聲音輕輕:“你們將我叫到此處是為何?雖然這裏隱蔽,但終究是齊國王宮,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只怕你我都逃不掉。”

而對面一位留著山羊胡的男人狠狠皺眉,沈聲道:“怎麽,不過是幾年不見,你連聲爹都不喊了?”

說完,就想要拿大道理教訓他。

鐘堯瞧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你想聽,我現在就讓人推我到城墻上,拿著喇叭,讓所有人都能聽到我們的父子情深可好?”

一句話,就把鐘父噎得不上不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怒極:“你這逆子!怎麽對著親爹說話的?從小學的聖賢書都讀到了狗肚子裏去了嗎!”

鐘堯聞言,不為所動,甚至有點想笑。

若是以前的自己,只怕會因為這話氣得渾身顫抖,傷心到如臨刀割。

但是現在他卻很平靜。

原因無非是不在意了。

不在乎鐘家如何看自己,不在乎自己如何待鐘家,甚至都懶得去想他們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希望將自己在鐘家那些年的沈浮都從腦袋裏挖出去,只當沒發生過。

只可惜即使是瑯雲仙人,也做不到這樣精準的切割。

所以鐘堯還是能記起那些年遭受的委屈,以及眼前這些人驅趕自己時候的醜惡嘴臉。

於是他淡淡道:“閑話就莫要說了,挑重點的,我很忙。”

鐘父更氣,還想要罵,卻被身邊人拽住了。

他們低語了幾句,無非就是顧及大局之類的話,好歹讓鐘父平靜了些,他也終於對著鐘堯說出了自己的來意:“聽說你現在做了不少店面,其中也有用到鐘家的商路,既然如此,鐘家現在想要拓展齊周的生意,你盡快收拾好你手下的東西,寫個章程上來。”

明明是請求鐘堯幫忙,但是語氣卻理直氣壯地很。

鐘堯聽得直笑,聲音裏也帶了笑意:“你們憑什麽這麽要求我呢?”

鐘父皺眉:“憑你是鐘家人。”

鐘堯卻笑著擡起眼睛,眸子裏卻一點笑意都沒有,冰冷一片,寒的刺骨:“但從我斷腿那日起,你們就不認我是鐘家人了。”

鐘父卻並不覺得這有什麽。

在鐘家,一貫是利益至上,他們大概是最信奉資本的人,只要有利益那麽什麽都可以放棄。

所有人都是一切向錢看,便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匪夷所思。

故而這會兒的鐘父也只是隨口道:“我是你的父親,你是我的兒子,天經地義。”

結果鐘堯回道:“那我們現在斷了父子之情吧,正好有族老在,可以做個見證。”

此話一出,現場驟然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錯愕的看著鐘堯,鐘父更是震驚:“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之前那般折騰,不就是不願意放棄繼承人的位置嗎?如今我願意讓你恢覆身份,你還有什麽不樂意的?”

鐘堯的指尖在輪椅扶手上摩挲了下,一直平靜的心上終於有了止不住的怒氣,偏偏聲音更加冷淡下來:“這身份我不稀罕了,你又不是有王位要繼承,哪有那麽金貴。”

這話說的半點不客氣,直接讓鐘父臉色漲紅。

而跟隨他來的便是衛國使節,此刻正緊皺眉頭,一臉懷疑的看著他。

之前是鐘父信誓旦旦的打包票可以勸動鐘堯,衛國才專門帶上他們的,可是現在看起來,這父子之情都快斷了,哪裏像是能相助的?

說是仇人還差不多。

鐘父卻是又氣又惱,火氣上頭,直接沖過去踹他的輪椅。

周圍人想要攔,但他動作實在是太快,著實是攔不住。

但是誰都沒想到,這一腳上去了,鐘堯卻一動不動。

反倒是鐘父“嗷”一聲,抱著腿倒下了,顯然是傷的不輕。

眾人驚愕,忙看過去。

就發現鐘堯手上拿著一把尖細長刀,而長刀的手柄與輪椅的扶手完美契合。

擺明了是剛剛從輪椅中拔出來的!

而鐘郎君對自己的身子十分清楚,時刻都想著保命的辦法,這輪椅中就藏了不少機關。

他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刀上的血,一雙眼目毫無感情的看著鐘父,就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鐘父的腿上開了個大口子,疼的發抖,聲音也是顫抖著的:“你,你這逆子……”

結果鐘堯卻道:“你該慶幸這裏是在齊國王宮,不然,換個地方,這一刀就是紮在你的脖子裏了。”

鐘父悚然一驚,而從鐘堯的臉上,他能看得出來,這人不是在說笑話。

他是真的不在乎弒父……

其他人也被嚇住,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

而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了動靜。

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小廝回頭瞧了瞧,隨後輕聲道:“郎君,是何仙子帶著人來了,想來是剛剛鐘老爺……我是說,是這老頭的喊叫聲被聽到了。”

鐘父疼得厲害,顧不得對方的稱呼了。

但是鐘堯卻是眉尖猛跳。

他厭煩鐘家,可以隨手將他們打落塵埃,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可是終究他不願意自己的這一面展露在何依依面前。

無論如何。

鐘堯迅速將長刀收回了輪椅當中,腦筋急轉。

許是匆忙之下容易出急智,他直接拽住了小廝的胳膊。

卻不是為了站立,而是反手一推,將自己連人帶輪椅摔在了地上!

“砰!”

這一聲著實把小廝嚇了一跳,急忙想要去攙扶。

結果卻被鐘堯的眼神給定住。

而此時,何依依已經趕來。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的男人。

只見素來清俊溫潤的鐘家郎君此刻卻閑得很是狼狽,整個人趴在地上,輪椅歪倒在一旁,青澀的衣衫沾上了灰塵,雙手撐著石磚,頭發也有些亂。

他想要起身,偏偏左腿使不上力,剛撐起來一下就又摔了回去。

這可把何依依嚇壞了。

要知道,無論什麽時候,鐘堯都是運籌帷幄的,縱然坐著輪椅,卻總是能讓人格外安心,什麽時候見他如此淒慘的模樣?

何依依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顧不得什麽仙人自持的表面功夫了,急聲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傷到了?”

一句話,就讓鐘家人清醒過來。

隨後他們就是一臉怒容。

誰還看不出,這鐘堯分明就是自導自演!

這種拙劣的演技,就連後宅女子都不用了,他居然演到了他們眼前!

雖然他們嘴上說鐘堯心機深沈,可恰恰是因為知道這人作風磊落,才敢這麽擠兌。

萬萬沒想到啊,謊話說一千遍就成真了!

尤其是鐘父,他腿上的口子可還在流血呢,現下自然不會忍氣吞聲。

可是在他說話之前,鐘堯先輕聲道:“讓仙子擔心了,實在是我的罪過。”

眾人啞然,楞楞的看著何依依。

一時間,不知道是對著仙子行禮諂媚,還是先分辨自己,讓仙子認清鐘堯的綠茶行徑。

可是何依依從一開始就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

她緊皺眉頭,讓人將輪椅扶正,最後讓這人坐上去,用毯子蓋住了他的腿,蓋得嚴嚴實實,嘴裏低聲道:“是不是他們欺負了你?”

鐘堯只是低著頭,指尖顫抖:“仙子,你別再問了。”

說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左膝蓋。

那下面是冷冰冰的假肢,隔著衣衫依然能看到形狀。

何依依見狀,不由得眼皮一跳,努力放緩聲音:“又疼了?”

鐘堯則是擡起眼睛,欲言又止,然後才輕聲道:“不是他們打的。”

鐘家眾人:……

淦!

一旁的小廝也很有眼力見,湊過來將剛剛的事情覆述了一遍。

只是將鐘堯用刀刺了對方以及自導自演的事情給隱去了。

春秋筆法,懂的都懂。

何依依聽完,便皺緊眉頭,擡起眸子看向了已經呆楞了的鐘家人,冷聲道:“既然已經一別兩寬,以後就不要再見面的好,至於商路,”聲音頓了頓,“衛國那麽多商人,總能找出合適的。”

說完,便直接讓人推著鐘堯離開。

而鐘家郎君撫摸著膝上的毯子,輕巧回頭,嘴角勾出了一抹淺而又淺的笑容。

淡淡的得意,轉瞬即散。

鐘家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悚然意識到,鐘堯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對鐘家死心塌地、任由他們磋磨的鐘家大郎。

這人,不僅學會了一身經商的本事,還學會了茶裏茶氣!

而何依依叫人去喊郎中來給鐘堯瞧瞧,推輪椅的小廝則是低下頭,低聲問道:“郎君,此事怕是沒完,那些人還會去找鐘左郎君的。”

鐘堯微閉著眼睛,一副“我傷心我難過我委屈”的隱忍模樣。

但他開口的時候卻格外平靜:“鐘左只向錢看,是要鐘家,還是要周國班奎甚至蠻國的商路,只要他不傻,他就知道怎麽選。”說著,鐘堯冷笑一聲,“用親情籠絡?一幫絕情決議的東西,他們也配。”

這些話沒有入別人的耳朵,自然無人知道。

但是在暗處圍觀全程的張苗苗卻是面色覆雜。

只覺得自己聞到了茶香四溢。

於是,當返回大殿時,她便湊到了何依依身邊,琢磨了一下措辭,才小聲道:“那個,你不覺得這事兒蹊蹺嗎?鐘堯那個輪椅可不是隨便就能推倒的,更何況旁邊還跟著人呢。”

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卻沒想到,何依依直接道:“我知道,多半是他自己摔得。”

一句話,就讓張苗苗驚訝:“你知道?那你剛剛氣什麽?”

何依依抿了抿唇角,輕聲道:“我氣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汙糟話欺負阿堯,這樣端方清冷的一個人,卻被逼著要用這樣的招數來向我求助,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張苗苗:……

感覺對方許久不言語,只死盯著自己不放,何依依有些莫名,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妥帖的,急忙低頭瞧衣裙,嘴裏問道:“你看什麽呢?”

張苗苗則是一臉認真:“沒事兒,我在看寵妖妃的昏君呢。”

何依依:???

而在他們返回大殿的同時,剛剛發生的“小波瀾”就已經傳進了傅筠的耳中。

但卻沒有引起任何反應。

這點毫不意外,在這片大陸上,瑯雲人的地位是超然的,他們想要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引起過原住民的質疑。

偶爾有些不懂的地方,原住民也會選擇詢問負責的上仙,也就是學校老師,自然能夠得到妥善解決。

尤其是在齊國這樣與瑯雲關系和睦的地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把所有的鍋都給了衛國人。

甚至不用等找當事人細問,傅筠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請求自家父王寫封書信勸告衛國國君。

像是鐘家那種不敬仙人的家夥,真的還要繼續重用嗎?

上一個不尊重仙人的是一小撮蠻國人,已經被天降雷火給物理消滅了,可以了解一下。

故而在鐘堯過來重新落座的時候,傅筠對剛才的事情只字不提,反倒笑著對他舉了舉杯。

鐘郎君恭敬回禮,幹凈的毯子遮擋住了衣角的臟汙,此時的他絲毫不見狼狽,儼然一派翩翩君子模樣。

而這一切都和昆景明沒什麽關系。

他坐在桌後,表情平靜,單手托腮,眼睛一直緊盯著殿內歌舞。

餘音裊裊,衣裙翩躚。

歌是好歌,舞是好舞,無奈沒幾個人看。

齊國的這次除夕夜宴就像是舉辦了一次團建,大家齊聚一堂,真的想要到這裏來吃飯喝酒的沒多少,絕大多數都是帶著明確目的。

關系好的加深感情,關系不好的互相試探,如果能再談成一些合作就更好了。

至於那些歌舞表演,就像是給聊天增加了點背景音樂,聽個響動也就是了。

但是昆景明卻看得很專註,表情越來越認真。

見他如此,一旁的譚旻就有些好奇問道:“仙君,你很喜歡這些舞娘嗎?”

只要昆同學點頭,機智點滿的譚大人就能迅速集結一隊漂亮舞娘送去瑯雲。

但昆景明卻直接否認:“也就是欣賞,喜歡算不上,就是覺得她們的打扮有些門道,還有周圍的擺設都與眾不同。”

譚旻聞言,不由得跟著看過去。

很快就發現了端倪。

舞娘所穿裙裳的衣料明顯不同尋常,似綢非綢,似棉非棉,想來是齊國新弄出來的料子,上面的花紋是直接染上去的,想來染布技術也有了長足進步。

一旁演奏的樂器也有不少新鮮物件,許多都是只在仙境書冊上見過的玩意兒。

而歌者唱的歌曲……

譚旻細細聽來,表情突然有些覆雜,輕聲道:“這個歌詞倒不像是尋常詩賦,倒像是在背地圖?”

昆景明已經仔細聽了好些時候,直接點頭:“對,整個齊國的郡城背了個遍,用詩賦的方式,將每個郡城介紹了一遍,還有各個地方的特產。”

譚旻微楞,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細細去聽。

果然正如昆景明所說,豐禾郡的紙張,江宜郡的鐵器,元蘿郡的農副產品……

換言之,這根本就是個給齊國招商的歌曲!

倒是個新鮮法子,回頭周國也能學學。

想到這裏,譚旻口中喃喃:“不知此曲出自何人?”

擺明了是想要挖墻腳。

而聽了這話的昆景明淡淡道:“能在齊國夜宴這樣的隆重場合唱廣告歌,還能寫得入情入理,合轍押韻,想來也就只有公子筠一個人選了。”

譚旻意外:“仙君如何知道?”

昆景明沈默片刻,然後才緩緩道:“那是因為我聽過他的《泡面賦》。”

譚旻:……???

而傅筠坐得不遠,聽到了二人對話,便湊過來,笑瞇瞇道:“萬沒想到仙君還能記得在下拙作。”

昆景明則是偏頭看他:“你寫得這樣好,想忘記也難,就是可惜了。”

傅筠好奇:“可惜什麽?”

昆景明一臉認真:“如果你不是一國公子,倒是可以朝著廣告宣傳方向發展一下。”

說是詩賦,其實這就是一首廣告歌。

還是讓人聽了就能腦內循環的有毒廣告歌。

不做宣傳推廣確實是浪費人才。

而傅筠把這話當成了對自己的褒獎,笑瞇瞇地道了謝。

譚旻則是淺笑道:“沒想到齊國如今竟能發展如此興盛,恭喜七公子。”

傅筠舉起酒杯,抿了一口,隨後輕聲道:“比不得周國,搶在所有人之前與班奎有了聯系,連商路都談了下來,這才是真的下手迅速。”

此話一出,譚旻表情微變。

分明和班奎的聯系是隱秘的,而且他也確定班奎人不會輕易將這件事情告訴齊國,結果眼前這人就這樣直接說了出來。

擺明了在周國有探子。

可是譚旻也不能說這樣有什麽不對,畢竟,他自己也在齊國留了不少……

這人的沈默顯然在傅筠的預料之中,他笑了笑,又倒了一盞酒,聲音輕緩:“國與國之間的聯系往往很難加強,但有時候又很輕易,比如,聯姻。”

此話一出,譚旻的眼睛驟然瞇了起來。

莫不是,這人連綠眼睛柯利弗與靈韻公主的事情也知道?

這怎麽可能!

譚大人承認,自己一開始縱容此事發生,並不是真的在為了公主的愛情籌謀,僅僅是為了能夠借此加強周國與班奎的關系,占得先機罷了。

至於是不是能埋下愛情的種子,不過是無心插柳,譚旻並不在意。

但此事除了靈韻公主的親身近隨外,就只有譚旻與鐘家兄弟知道。

莫非是這其中出了叛徒?

譚大人的眼睛迅速轉向了不遠處的鐘堯,俊秀的臉上滿室寒霜,一雙眼眸暗藏寒光。

而鐘堯只是一介布衣,壓根兒沒有往這些公子高官身邊湊的意思,現下正在兢兢業業的給自家掌櫃的挑魚刺。

感覺到視線,鐘郎君擡頭,視線交匯的瞬間,背後就是一層冷汗。

但就在這時,昆景明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來:“怎麽,你想和唐娜相親?”

譚旻聞言微楞,下意識轉開了視線。

轉而看向了相隔甚遠的唐娜。

班奎侍衛長顯然也十分重視此次夜宴,加上柯利弗留在了周國都城,並沒有前來,故而班奎使節中領頭的便是她了,於是侍衛長換下了方便動作的輕鎧甲,轉而穿上了具有班奎特色的長裙。

並沒有太過華麗的花紋,也沒有覆雜昂貴的裝飾,一襲海藍色長裙依然格外優雅動人。

最為亮眼的就只有發間的一顆綠寶石,一如唐娜的那雙碧色眼眸,讓人一見難忘。

而唐娜作為侍衛長,對於別人的眼神顯然格外敏感。

目光如電地看過來,結果就瞧見了朝著自己溫和淺笑的傅筠。

對於這位齊國七公子,唐娜了解不深,所以就只是點點頭便別開了視線。

倒是傅筠早早就打探好了唐娜的身份:“雖然侍衛長大人名義上是班奎臣子,但實際上,他和女王之間的關系頗深,哪怕只是交個朋友也是好的。”

潛臺詞卻是擺在了明面上。

要是真的能相親,就更好了。

傅筠偏了偏頭,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要回去寫篇詩賦給班奎侍衛長。

而譚旻意識到自己剛剛恐怕是誤會了什麽,先是松了口氣,然後就笑起來,心想著,自己和傅筠果然是同款的黑心肝,連琢磨的主意都那麽相似。

就是不知道這人的求愛之旅順不順利。

於是他笑了笑,溫聲道:“如果帶著功利心靠近人家,只怕會碰壁。”

傅筠卻很認真:“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不接觸一下,如何知道不合適?”

譚旻想了想,覺得這話也沒錯,便不再多言。

唯一一個沒有表情變化的大概就是昆景明了。

作為學生會的副會長,他有一個職責就是要時刻跟進各種任務的發展。

所以他自然知道班奎島上發生過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了在鐘左等人第一次抵達班奎國的時候,就被唐娜琢磨著要剁吧剁吧扔去海裏餵魚的事兒……

保守估計,看上去纖細的侍衛長大人保底能一個打十個。

於是,昆同學悄無聲息的看了看美麗端莊的唐娜,又看了看傅筠的小身板,沈默片刻,終於伸出手,在傅筠的肩膀上拍了拍。

這把七公子給搞得有點懵:“仙君,怎麽了?”

昆景明一臉認真:“就是覺得,你的勇氣可嘉,我就一句勸告,”聲音頓了頓,“別當渣男,不然,會死。”

傅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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