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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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赤兀實在是沒有想到, 自己居然參加了個臥底聚會！
偏就是這個臥底，是人家的……
而塔娜則是平靜道：“我知道，不會憑空多出人來, 之前進門的時候不提，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但是現在是誰自己站出來。”說著，聲音微頓，她換成了流利的蠻語, “聽不懂的話, 我再說一遍，坦白從寬, 抗拒必死，自己老實些, 也能少受些苦。”
對方口中的苦頭是什麽，赤兀沒進過, 也不知道。
但是他很清楚, 自己要是不認, 下場估計會很慘……
朝著四周圍看了一眼，尤其是看向了他們佩戴的武器。
很好, 打不過。
那還是爭取個好態度。
於是赤兀也摘下了兜帽，沈聲道：“是我。”
但他顯然不想就此束手就擒, 而是站起身來，一雙眼睛銳利的望向了眾人。
隨後厲聲道：“你們省委蠻國人，居然投敵！著實令人不齒！”
卻沒想到，在場眾人全是不為所動的模樣。
其中一個還很友好的提示道：“我們不是蠻人, 而是周人。”
赤兀懵了：“……不可能, 周人如何能這麽短時間內坐上這個位置？”
這人帶著兜帽, 看不出表情，但是聲音裏卻帶著笑意：“過於優秀，怪我咯？”
赤兀：……
這話，讓他怎麽接！
而見他沒了話說，塔娜就直接擡手，立刻有人上去將赤兀捆住。
赤兀倒也識時務，知道跑不掉，索性就省了中間環節，乖乖被捆，看上去格外老實。
而塔娜並沒有過於關註他，但也不忌諱被他聽到，直接問道：“現在蠻國情況如何？”
周國臥底紛紛回道：“如今蠻國之中，以大王子與四王子之間的爭鬥最為激烈。”
“是的，他們一個有蠻國國王寵愛，一個是王後所生，算是勢均力敵。”
“原本還有烏將軍支持的軍營，但是烏將軍意外身亡，導致三方缺了一角，場面一下子就焦灼起來，還增加了許多變數。”
而作為把烏將軍切了的塔娜，此刻卻是一點沒有倨傲或者是得意的表情，而是沈靜道：“具體說說。”
便有人到：“比如因為蠻國生變，這才能讓各個環節都出現漏洞，我們得以安插人手進來，再比如蠻國國王下令分割了烏將軍從草原掠奪的牛羊，直接導致了矛盾激化……”
“咳咳！”
沒說完，就被同伴打斷。
這讓他有些莫名，但很快就想起來，眼前的塔娜侍衛長就是草原人，而且還正好是被蠻人驅趕屠戮過的。
自己這是不是給侍衛長心口撒鹽？
自己以後的前途會不會一片黯淡……
這一刻，他甚至想好了，自己要是當不成官差，要去那個廠子上班了……
可是讓人沒想到的是，被戳到了痛處的塔娜反倒一臉淡定。
如果換成三個月前的塔娜，怕是早就已經氣炸，揮舞著鞭子要打人了。
但如今的女族長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讀了書，學了習，每天被顏桃摁著做功課，不僅知識儲備量飛速增長，思想見識也跟著漲了起來。
況且她一直跟隨在長公主身邊，長進之一，就是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
於是這會兒塔娜不見任何怒色，只是平靜問道：“說說看，現在如何了。”
眾人都沒有立刻開口。
一則是他們在蠻國時間頂多兩個月，即使費盡心思擁有了一定地位，可到底時間段，對於其中的某些細節不甚清楚，不敢胡說亂說。
二則是怕自己萬一說錯了點什麽，真的得罪了侍衛長，就怕以後日子不好過。
導致在眾人猶豫的時候，最終開口的反倒是困成粽子的赤兀：“那個，我們其實是對草原人道歉了。”
塔娜一雙狼一般的眼睛立刻看過去：“哦？你們還知道道歉？說說看，怎麽道歉的？”
赤兀：“就是，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國王鞠了個躬。”
……哦。
塔娜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
因為她看得出來，赤兀說這事兒的時候很是坦然，大有“國王都鞠躬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的理所應當。
臭不要臉。
這讓塔娜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繼續道：“還有呢？”
赤兀顯然沒想到這都不夠，只好一臉為難地努力回想，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又想到了一條：“對了，我們還設立了個節日，專門感謝草原人賜予我們牛羊，讓我們得以過冬。”
此話一出，不僅是塔娜，其他周人也是一臉的一言難盡。
就這？
把明搶，說成賜予？
對不起，拳頭硬了！
可是塔娜怒極反笑，或許是早就知道蠻人的脾氣，這會兒反倒心緒平和起來，甚至有心思開口問他：“剛剛你看起來還義正言辭的模樣，怎麽這會兒如此積極主動？”
赤兀倒也老實：“我反正打不過你們。”
塔娜：“所以呢？”
赤兀：“打不過，就加入。”
塔娜：……很好，你這小子還挺有思想。
於是塔娜就隨口多問了句：“既然決定加入，總要有個投名狀，所以，把你知道的都和我說說看，比如你這次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可這一次，赤兀卻一反剛剛配合的模樣，反倒閉口不言，一臉的非暴力不合作。
還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這讓塔娜立刻看出異樣。
她的笑容瞬間消失，指尖微微一動，厲聲道：“去搜身。”
“是！”
赤兀想要掙紮，但很快就被人摁倒在地。
塔娜提醒：“搜胸前的衣服。”
果不其然，從這人胸口衣襟裏搜出了一封信。
塔娜接過來打開，嘴裏念叨：“怪不得你們能這麽短的時間就坐到了這個位置。”
有周人臥底好奇：“侍衛長此言何意？”
塔娜淡淡道：“蠻人居然能把機密的事情寫成信，還隨身帶著，就這麽離譜，對比起來，你們確實很優秀了。”
臥底們：……
本來是誇獎，可怎麽覺得，莫名的沒有那麽高興呢？
而塔娜此時已經打開了信紙查看。
得益於最近的語文課，還有每天三十頁的炭筆子，讓她的閱讀量陡然增長，這會兒便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信不長，上面赫然寫著的是他這次來聚會的目的。
便是讓人配合前往德昌郡的蠻人執行任務……
等等，德昌郡？
塔娜悚然一驚，看向了落款日期。
已經是十日以前了。
居然，隔了十天……
見鬼的！
於是塔娜立刻將信交給了身邊的親隨：“快，快送去化安郡交給殿下！不要耽誤！”
那人也聽得出事情緊急，立刻領命離去。
而塔娜咬著牙，終於有了怒容，對著赤兀喝道：“你為何這時候才來！”
結果赤兀還是不說話，抿著嘴唇，臉憋得通紅。
有個善於刑訊的周人臥底見狀，便耐心的用輕緩的聲音哄道：“那你總可以說說看，怎麽找到這裏的吧。”
這好像是個可以回答的問題。
於是赤兀終於松了口，低聲道：“我看地圖找來的。”
“地圖在哪兒？”
“這裏。”
說著，赤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帶。
周人很快就從腰帶裏拿出了一張紙，展開來，果然是地圖。
可他久久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這上面的字，是誰寫的？”
赤兀：“我啊。”
周人又是沈默，終於嘆氣：“那我知道你為什麽找來這裏了，孩子，你地圖拿倒了。”
……
蠻人的心到底有多大，居然找了個路癡來當探子？
就不怕這人去其他國家把自己搞失蹤了？？？
而聽到這話的塔娜終於開口：“我說呢，怪不得你會帶著十天前的情報來開會，原來，是迷路了。”
赤兀：……
看破不說破，就算我成了俘虜，也是要臉的，謝謝！
而另一邊，往化安郡趕的周人卻是格外著急。
他深知，自己帶著的消息關乎於德昌郡的安危。
但他終究是肉體凡胎，就算是騎上了最快的馬，也用了足足半天才抵達化安郡城。
許是因為跑的太過，導致馬都承受不住，還沒進城門，馬兒就腳下一軟，前腿彎曲，側著身子栽倒在地。
連帶著騎在馬上的人也摔在了地上。
而原本要前往城外草原人聚集地的夏應和顏桃正巧路過，見狀嚇了一跳，立刻上前。
一個看人，一個看馬。
都是各自的專業相關，還能順手接個任務。
其中，作為醫學院出身的夏應稍微檢查了一下差人，直接摁平了他：“別動，你可能骨折了，先躺好。”
可是這人一臉焦急：“仙君，不行的，我有急事要告訴長公主。”
夏應作為醫生，肯定不會讓病人亂跑。
於是他便道：“你先說，讓別人去報信也是一樣的。”
若是旁人這麽問，他肯定一言不發。
但是長公主下過命令，在化安郡，對著仙人，從來都是不需要有秘密的。
於是他立刻道：“德昌郡有危險！他們十天前就去了，快來不及了……”然後就把信交給了夏應。
而顏桃聽了這話，立刻拿出手機，打開地圖，在心裏算了算路程，眉頭緊皺：“確實，十天時間，只怕他們已經快到了。”
聽到這話，躺在地上的差人欲哭無淚：“這可如何是好？從這裏就算是飛鴿傳書，也得一天時候啊。”
而夏應卻是格外鎮定，現下心思急轉：“其實我們還有個掛可以用。”
顏桃立刻看他：“什麽？”
夏應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系統。”
顏桃：“……對哦。”
有什麽比打電話更快的嗎？
雖然這裏沒有手機運營商，但是系統憑借一己之力承包了這方面的需求，通過app就能互相聯系。
而在德昌郡內的瑯雲同學不少，但夏應頭一個想到的還是已經站穩腳跟的何依依。
於是，他直接通過系統聯系上了對方。
視頻接通的瞬間，夏應還沒說話，就被一片金光閃閃晃花了眼。
顏桃也對突然迸發出來的光亮嚇了一跳，忙湊過去瞧。
然後就看到畫面對面正在打哈欠的何依依。
不同於他們在寒風中凜冽的模樣，此時的何同學實實在在的享受著超貴賓級待遇。
坐著軟榻，靠著軟枕，旁邊的炕桌上擺著茶盞茶點，背後是鑲金帶玉的屏風。
即使她什麽都沒做，但光從擺放的物件上，一樣可以看出悠閑愜意。
顏桃看直了眼睛，喃喃道：“何學姐，你這是在哪兒呢？”
何依依將手機擺好，然後伸手拿過暖爐抱著，開口回道：“在山莊裏。”
顏桃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對對，我想起來了，之前鐘堯說怕你暈車，就買給你了一座。”
何依依卻是表情嚴肅的糾正：“不是買給我的，是為了開分店，也是為了方便紡織廠調貨。”
原本在看信的夏應聞言，耳朵微動，湊過去擠進了畫面。
他雖然也是一直在德昌郡的，但是主要做的都是醫學藥學方面的事情，對於其他的並沒有過多關註。
故而這時候便多問了句：“紡織廠怎麽樣？”
提起這事兒，何依依終於有了笑模樣，看上去格外開心：“很是不錯，機械化之後無論是采棉的速度，還是紡織的效率，都增長飛快，最近又新開了制衣廠，我會把一些設計弄出來交給他們進行制作，直接變成成衣，這樣的話工作機會增加，產出也大大提高。”
夏應感慨：“你的速度真是快，從生產，設計，制衣，銷售，全都負責了下來，成本降低利潤增高，怪不得一片金光閃閃。”
何依依稍微客氣了一下：“也沒有賺得太多……”
顏桃卻無情戳穿：“學姐，自從你起了那個‘奇跡依依’的店名開始，就註定是要賺錢的。”
何依依：……莫名覺得無力反駁呢。
不過她還是道：“對於我來說，比起銀錢，還是積分更重要，畢竟金銀這種東西，不帶來不帶去的，等未來咱們真的到了回家的那天，這些東西恐怕都帶不走，還是積分實在點。”
顏桃一臉羨慕：“我喜歡積分，但我也喜歡這樣的大房子啊。”
怎麽就沒人送她山莊呢！
她也想要！
結果就聽何依依平靜道：“再喜歡，如果能返校，我也是要回去的。”
顏桃不解：“為什麽呀？”
何依依緊了緊手上的暖爐，輕聲道：“這裏，沒暖氣。”
顏桃：……
啊，突然就不羨慕了呢。
而此時，夏應也終於看完了塔娜讓差人送來的書信。
於是他立刻對著何依依將蠻人可能混進德昌郡的事情告訴了她，最後還叮囑：“根據塔娜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這次過去的蠻人可能會有所偽裝，並且尋找向導，不易察覺，算著時間恐怕已經快到了，你……”
還沒說完，突然聽到何依依那邊有叩門的聲音。
何依依微微坐直了身子：“誰？”
“掌櫃，是我，鐘堯。”
“進來。”待男人推開門慢慢走進來後，她才問道，“出什麽事了？”
而鐘堯這段時間一直留在德昌郡，跟在何依依手下做事，也經常瞧見這人拿著手機，故而這會兒表情沒有任何異樣，甚至看都沒看一眼。
他只管扶著拐杖，借著假肢的力量站穩，然後溫聲道：“外面有人要到山莊裏借宿。”
何依依聞言皺眉。
其實平常經常會遇到這種事情。
因著德昌郡日漸繁榮，又是邊郡，故而不少跨國的商隊都會將這裏定為必經之地。
只不過作為邊郡，安全第一，故而德昌郡城到了晚上便不會開城門，而小商隊好說，但若是商隊人數多，那麽周圍的村子是沒有地方接待他們的，來得晚了，城外客店也沒有空餘。
於是，這個坐落於城郊的山莊就成了選擇之一。
因著平常要做服裝生意，和商隊也少不得打交道，故而山莊樂於廣結善緣，只要商隊態度良好，基本都不會拒絕。
但這些屬於小事，鐘堯都能決定，並沒有來問過何依依。
這次顯然與之前的情況不同。
於是，何依依徹底坐直了身子，低聲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鐘堯握了握手上的拐杖，輕聲回覆：“我之前跟著商隊走過不少地方，也算是認識了些人，裏面有一位是募兵。”
何依依微楞：“募兵什麽意思？”
鐘堯知道仙人不可能對凡間事一一清楚，於是便解釋道：“在別的國家可能有旁的名字，但是在齊周衛三國之中，募兵指的便是招募之兵，有別於正規衙門的士兵，多出自民間，各有組織，拿錢辦事的。”
而這句話聽在電話兩邊的瑯雲人耳朵裏，便自動翻譯成了——
異世界版本雇傭兵。
那這種人肯定不會是商人。
於是何依依眉間微皺：“他們假扮成商隊所為何事……”聲音突然停住。
因為她恍惚記得，剛剛夏應說起，有人好像是要找向導假扮商隊偷偷潛入德昌郡來著……
何同學立刻擡頭問道：“是不是蠻人？”
鐘堯驚訝：“掌櫃如何知道？據我觀察，裏面確實是有蠻人做派的人，”說著，他行了一禮，“不愧是仙子，坐在屋中，就知道凡間事。”
何依依大概是聽多了這人的彩虹屁，此刻表情淡定，只是微微點頭，便接著道：“他們要留宿，就讓他們進來吧，派人去德昌郡內通知郡守衙門。”
鐘堯應聲，隨後就退出門，去吩咐下人。
而何依依則是迅速起身，一邊打開任務列表，接下【保護紡織廠0/1】的任務，一邊道：“德昌郡那邊應該很快就會做出反應，我出去等等看，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再聯系你們吧。”
顏桃趕忙道：“沒事兒的，何學姐，我們沒事兒，可以陪你一起等。”
結果就聽何依依道：“主要是快入冬了，大晚上的，我拿著手機出門怕手冷。”
顏桃：……
就很真實。
而德昌郡果然沒有讓何依依失望。
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聚集在了山莊附近。
他們作為邊郡守衛，又有著充分的對蠻經驗，故而這會兒很是訓練有素。
起碼何依依從閣樓裏看過去，只能瞧見外面隱隱約約的黑影，卻不見任何火把之類的照明之物，不僅如此，明明都是佩戴刀劍的，卻能在行走時，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金屬相碰聲，足見專業素養。
而早早被鐘堯安排在後門的護衛朝著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旁人察覺，立刻打開了門，對著外面說了句：“可以了，沒人看到，你們可以進……”
“嗖嗖嗖！”
話音未落，就看到這些人已經迅速的扔出了鐵鎖鏈，最頂端是用於攀爬的飛虎爪，直接勾在了圍墻頂端。
也不等山莊護衛說什麽，他們就已經動作迅速的抓著鎖鏈攀爬而上，翻墻而入。
全程簡潔高效，悄無聲息，看上去利落得很，沒多久就已經盡數進了山莊。
只是護衛的表情有些錯綜覆雜。
於是，領隊的提轄便低聲問道：“為何這般神情？莫非，山莊內有什麽異常？”
護衛猶豫片刻，還是搖搖頭，低聲道：“這倒沒有，就是……”
“想說什麽？直說便是。”
“我剛剛喊你們，本來是想告訴你們，可以直接從門裏進來的，既然沒人看到，為什麽要翻墻啊……”
提轄：……
最怕氣氛突然安靜。
好在護衛也意識到自己好像話太多，立刻閉上嘴巴，不再多問，只管引著眾人朝著山莊內走去。
此時，偽裝成商隊的蠻人與募兵都沒有睡踏實，各自抱著刀劍，閉眼假寐。
這是他們的習慣，平常的危險事情做多了，便格外惜命，生怕被人偷襲或者尋仇。
但不知道是不是這山莊修得太好，還是鐘堯有意安排，總而言之，他們住的屋子分外隔音。
哪怕德昌郡的人進了院門，他們還是無知無覺。
一直到他們朝著屋子圍攏過去，蠻人和募兵才有所警覺。
第一個跳起來的就是募兵頭子王虎。
他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一躍而起，卻沒有立刻出門，而是趴在地上，用耳朵貼著地板聽了聽。
很快，他就分辨出，外面起碼二十人，而且各個都是懂得提氣的練家子……
這可不像是個尋常富貴山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該有的規模。
於是，王虎也顧不上隱藏身份，迅速直起身子，厲聲喊了一句：“有動靜！”隨後就率先抽出彎刀走了出去。
但等他跨出門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來的人，比他剛剛聽到的，要多得多……
心裏猛地揪緊，募兵頭子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都在突突跳。
等看到同樣出了門來的蠻人頭領，他只想跳起來指著對方的鼻子罵街。
見鬼的家夥，之前就告訴他們，晚上不用挑剔了，在野外住一宿就成，湊合一下等到第二天一早城門開不就得了？
結果這些平常總是風餐露宿的家夥非要找個有房子的地方。
說什麽德昌郡邪門兒，會天降飛火，必須要睡在有屋頂的地方……
即使募兵反覆說，他們是自己嚇自己，他們也不信。
還把死掉的烏將軍扯出來，說什麽那個人就見識過天降飛火巴拉巴拉的。
我信他的鬼！
糟老頭子壞得很！
現在好了吧！被人堵在門裏了！
王虎咬牙切齒，就想沖過去把蠻人頭領打一頓，但好歹理智尚存，知道自己拿了人家的錢，而且現在只是蠻人先遣，後面還有人呢，不好得罪。
於是他這才按下火氣，告訴自己冷靜些。
擡起頭，看著已經刀劍出鞘、一臉冷漠的圍住他們的德昌郡士兵，王虎努力擠出了個笑：“你們這是要做什麽？我們是做正經生意的，帶著的貨車上也都是尋常貨物，並沒有違禁違法的，你們盡可以去查。”
可是，並沒有人回答他。
因為這些人是士兵，平常習慣的就是服從命令聽指揮。
接到的命令就是到這裏來抓人，活口最好，生死隨緣，反正不能有逃掉的。
這其中並沒有包括談判這一項。
換句話說，他們就是來拿人的，別管對方如何巧舌如簧，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還是省點口舌的好。
但在安靜片刻之後，還是有人開口打破了寂靜：“貨物自然是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人。”
王虎立刻看向了聲音來去。
隨後就對上了鐘堯平靜的臉。
而募兵頭子一眼就認出了他，這是衛國鐘家的那個棄子。
當初鐘堯被蠻人為難砍斷了腿的時候，還是他順手幫忙，把他給拽出來的，算是頗有淵源。
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鐘堯怕是也一眼認出了自己。
怪不得剛剛進山莊的時候，這裏的管事一直不曾說主人家是誰，主人家也沒露面。
若是他知道這裏是鐘堯的地方，無論如何也是不會進來住的……
王虎不是個蠢笨人，他料想到自己這次是栽了，但還是強撐著站直了腰桿，開口道：“原來是鐘家小子，你的腿竟然沒事？”
鐘堯笑容輕輕，聲音溫和：“原本是斷掉的殘肢，好在現在已經痊愈了。”
王虎聽了這話，即使是在緊張局勢下依然掩飾不住驚訝：“什麽？斷了都能治好？”
鐘堯點頭：“對，承蒙瑯雲恩賜，算是醫學奇跡吧。”
王虎：……
你這話，總像是在敷衍我。
鐘堯卻沒有心思給他講解醫學院裏和假肢穿戴小貼士。
他的眼睛在同樣湧出來的蠻人身上打了個圈兒，最終還是落在了募兵頭子身上，微笑道：“萬沒想到，王老哥也和蠻人攪在了一起。”
王虎知道遮掩不過去，在裝模作樣也徒增笑柄，索性坦然道：“我們只是拿錢辦事，沒有旁的意思，怎麽，鐘郎君怪起我來了？”
本以為鐘堯會生氣，畢竟他之前差點死在蠻人手裏。
卻沒想到，鐘堯搖了搖頭，笑著回道：“我的傷是他們造成的，若有恩怨也是我與蠻人的恩怨，與王老哥無關，況且王老哥救我一命，雖然付了報酬，但終究是救命之恩，我一直銘記於心，不敢忘懷。”
王虎卻是無奈：“我倒是希望你記性差點，不然我這次也不至於栽了。”
鐘堯笑笑，沒說話。
明明是個溫和儒雅的模樣，但是那表情裏卻寫滿了“記性很好怪我咯”。
王虎：……雖然你什麽都沒說，但我覺得我被嘲諷了。
而蠻人頭領既然能被當成先遣派來摸底，自然是會周語的。
於是他轉頭對著王虎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
王虎對他就沒有對著鐘堯那樣的好脾氣了，說起話來都硬邦邦的：“你想怎麽樣？”
蠻人頭領咬了下牙：“殺出去。”
王虎本來想說，被人家堵上了門，還是關門打狗的方式，投降可能才是更好的選擇。
但是很快就聽蠻人頭領道：“我給了錢，你發了誓。”
眾所周知，這個世界的募兵，第一在乎錢，第二在乎名聲。
畢竟沒有好名聲的募兵是沒人敢找的，自然也賺不到錢。
只一句話就讓王虎咬牙，把還沒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握了下拳頭，隨後就擡起手。
曾經和募兵打過交道的德昌郡提轄自然知道，只要這個人手落下，就是開打的時候。
於是，他沈聲道：“戒備。”
隨後，眾人刀劍出鞘。
院子裏瞬間一片寒光凜冽，場面一觸即發，馬上就要打在一處。
可就在這時，剛剛一直沒再開口的鐘家郎君突然出聲：“這畢竟是我家掌櫃的山莊，若是打壞了花花草草，弄壞了瓶瓶罐罐，到底還是不好。”
德昌郡眾人：……
王虎：？？？
你怎麽回事兒？
這都要打起來了，要豁出去拼命了，結果你擔心的卻是花花草草，瓶瓶罐罐。
你小子是不是錢串子轉世成精！
可是鐘堯卻不是對他說的，而是昂著頭，在看著站在閣樓欄桿旁邊的何依依。
而何依依顯然也沒料到對方有此一問，微微一楞，就順著說道：“倒也是。”
此話一出，就像是在氣球上紮了一針，原本嚴肅緊張的氣氛陡然變得莫名起來。
王虎眼皮抖啊抖的，聲音都壓著怒氣：“餵，鐘家小子，你想要聊天能不能等會兒？這兒忙著打架呢。”
可是鐘堯卻是聲音不停：“掌櫃的你想想看，這門窗，是我重金請了匠人做的，還有這些花草，不說旁的，光是那株‘紫龍臥雪’，就得五十兩銀子。還有這雕花柱子，可是前朝留下來的老物件，木頭也是頂好的，挖走了賣起碼也能上百兩。”
待他說完，場面又陷入了寂靜。
為了錢去德昌郡的蠻人，和同樣為了錢打輔助的募兵，都不自覺的牙齒一酸。
尤其是原本靠在柱子上的一個募兵，就像是被燙到了似的，迅速站直身子，好像生怕把這個百兩銀子的柱子給弄壞了。
所有人心裏想的都出奇的一致——
這，這麽貴？
那好像，這個人剛剛擔心花草瓶罐也不奇怪了。
倒是德昌郡的提轄有些無奈：“鐘郎君，您這是何意？請我們來，又不讓我們動手，這可著實是為難人了些。”
鐘堯這才收回視線，拄著拐棍，笑容溫和如常：“我的意思是，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另一種辦法。”
“什麽？”
“勸降。”
此話一出，蠻人和募兵同時發出了一聲嗤笑。
虧他想得出來。
臨陣勸降？
怎麽，你嘴裏有大炮嗎？
但鐘堯顯然早有打算。
於是這會兒他看也不看蠻人，只盯著王虎，平靜道：“王老哥與蠻人合作，想必是為了錢財，募兵向來拿錢辦事，無可厚非，但也總該知道，為人，道義為先，總是助人為惡，終不長久。”
王虎不言，只是看他。
就聽鐘堯接著道：“他們給不了你許多的，加上你待我有恩，我終究不像你在歧途上越走越遠。”
王虎也知道自己這趟差事算是接砸了，但他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便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本以為鐘堯還會再勸，卻沒想到，他沈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給你三百兩紋銀，足以當做你們安家之用。”
王虎：……
三百兩？
臥槽，別說安家了，讓他們原地退休都可以了！
可是到底是老募兵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聲音沙啞：“鐘老弟，謝謝你的賞識，但是幹我們這行的，要講信譽，況且我在出發之前對著天上神明發過誓……”
鐘堯不等他說完，直接打斷：“再加上土地良田。”
募兵們倒吸一口冷氣。
蠻人們能聽懂周語的也跟著倒吸一口冷氣。
王虎掐了自己一下，才能保持淡定，強撐著開口道：“但我得說，我和這個蠻人頭領是老交情了。”
蠻人頭領：松了口氣，漸漸微笑。
鐘堯笑道：“所以呢？”
王虎：“所以，得加錢。”
蠻人頭領：……笑容瞬間消失。
鐘堯則是毫不猶豫：“行，我再加二十頭牛。”
話音剛落，王虎就已經把拳頭松開，並沒有朝前面揮舞，而是對著身側用力的擺動了一下。
這是個很少見的手勢，起碼德昌郡的眾人並不認得。
但是募兵們卻不約而同的做出了反應。
這些剛剛還在和德昌郡人刀劍相向的募兵，幾乎是轉身之間，原地向後轉，直接把自己的劍尖對準了蠻人！
這波反水實在是有些令人猝不及防。
尤其是王虎，他直接把自己的彎刀抵上了蠻人頭領的脖子，厲聲道：“蠻人兇殘，人人得而誅之！”
蠻人：……？？？
而蠻人頭領背後冷汗一層一層，可腦袋卻是一陣陣發燙。
被怒火燒的。
於是，他大喝道：“你以為他說了就能做到嗎？他分明是騙你的！”
結果還沒等王虎求證，鐘堯就慢悠悠的從袖中拿出了早早準備好的東西，指尖不帶一絲煙火氣，一張張的往外抽，嘴裏慢悠悠道：“這是銀票，雖是兌換，這是地契，隨時過戶，還有耕牛，目前沒有辦法給你們看，但是我可以追加一百兩，到時候你們自己去買就是了。”
募兵：好誒！
蠻人：淦！
知道大勢已去，蠻人頭領只能最後掙紮著喊道：“有錢了不起嗎！”
日常行使鈔能力的鐘堯微笑：“是啊，有錢就是很了不起。”
……呸呸呸！
知道從這裏討不到便宜，他只好轉向了王虎：“你難道不記得自己立下的誓言嗎？若是違背，再不為人。”
王虎面無表情：“好，我不做人了。”
蠻人：……
話雖如此，其實還是能看出，王虎對於誓言頗為敬畏。
這年頭，發誓還是挺有約束力的。
蠻人就想著要不要再叨叨兩句，看能不能扭轉頹勢。
沒想到，鐘堯笑著給出了溫馨提示：“放心吧，德昌郡旁的不多，神仙還是有不少的，你到時候對著仙人重新發一個也就是餓了。”
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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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就是這個臥底，是人家的……
而塔娜則是平靜道：“我知道，不會憑空多出人來, 之前進門的時候不提，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但是現在是誰自己站出來。”說著，聲音微頓，她換成了流利的蠻語, “聽不懂的話, 我再說一遍，坦白從寬, 抗拒必死，自己老實些, 也能少受些苦。”
對方口中的苦頭是什麽，赤兀沒進過, 也不知道。
但是他很清楚, 自己要是不認, 下場估計會很慘……
朝著四周圍看了一眼，尤其是看向了他們佩戴的武器。
很好, 打不過。
那還是爭取個好態度。
於是赤兀也摘下了兜帽，沈聲道：“是我。”
但他顯然不想就此束手就擒, 而是站起身來，一雙眼睛銳利的望向了眾人。
隨後厲聲道：“你們省委蠻國人，居然投敵！著實令人不齒！”
卻沒想到，在場眾人全是不為所動的模樣。
其中一個還很友好的提示道：“我們不是蠻人, 而是周人。”
赤兀懵了：“……不可能, 周人如何能這麽短時間內坐上這個位置？”
這人帶著兜帽, 看不出表情，但是聲音裏卻帶著笑意：“過於優秀，怪我咯？”
赤兀：……
這話，讓他怎麽接！
而見他沒了話說，塔娜就直接擡手，立刻有人上去將赤兀捆住。
赤兀倒也識時務，知道跑不掉，索性就省了中間環節，乖乖被捆，看上去格外老實。
而塔娜並沒有過於關註他，但也不忌諱被他聽到，直接問道：“現在蠻國情況如何？”
周國臥底紛紛回道：“如今蠻國之中，以大王子與四王子之間的爭鬥最為激烈。”
“是的，他們一個有蠻國國王寵愛，一個是王後所生，算是勢均力敵。”
“原本還有烏將軍支持的軍營，但是烏將軍意外身亡，導致三方缺了一角，場面一下子就焦灼起來，還增加了許多變數。”
而作為把烏將軍切了的塔娜，此刻卻是一點沒有倨傲或者是得意的表情，而是沈靜道：“具體說說。”
便有人到：“比如因為蠻國生變，這才能讓各個環節都出現漏洞，我們得以安插人手進來，再比如蠻國國王下令分割了烏將軍從草原掠奪的牛羊，直接導致了矛盾激化……”
“咳咳！”
沒說完，就被同伴打斷。
這讓他有些莫名，但很快就想起來，眼前的塔娜侍衛長就是草原人，而且還正好是被蠻人驅趕屠戮過的。
自己這是不是給侍衛長心口撒鹽？
自己以後的前途會不會一片黯淡……
這一刻，他甚至想好了，自己要是當不成官差，要去那個廠子上班了……
可是讓人沒想到的是，被戳到了痛處的塔娜反倒一臉淡定。
如果換成三個月前的塔娜，怕是早就已經氣炸，揮舞著鞭子要打人了。
但如今的女族長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讀了書，學了習，每天被顏桃摁著做功課，不僅知識儲備量飛速增長，思想見識也跟著漲了起來。
況且她一直跟隨在長公主身邊，長進之一，就是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
於是這會兒塔娜不見任何怒色，只是平靜問道：“說說看，現在如何了。”
眾人都沒有立刻開口。
一則是他們在蠻國時間頂多兩個月，即使費盡心思擁有了一定地位，可到底時間段，對於其中的某些細節不甚清楚，不敢胡說亂說。
二則是怕自己萬一說錯了點什麽，真的得罪了侍衛長，就怕以後日子不好過。
導致在眾人猶豫的時候，最終開口的反倒是困成粽子的赤兀：“那個，我們其實是對草原人道歉了。”
塔娜一雙狼一般的眼睛立刻看過去：“哦？你們還知道道歉？說說看，怎麽道歉的？”
赤兀：“就是，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國王鞠了個躬。”
……哦。
塔娜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
因為她看得出來，赤兀說這事兒的時候很是坦然，大有“國王都鞠躬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的理所應當。
臭不要臉。
這讓塔娜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繼續道：“還有呢？”
赤兀顯然沒想到這都不夠，只好一臉為難地努力回想，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又想到了一條：“對了，我們還設立了個節日，專門感謝草原人賜予我們牛羊，讓我們得以過冬。”
此話一出，不僅是塔娜，其他周人也是一臉的一言難盡。
就這？
把明搶，說成賜予？
對不起，拳頭硬了！
可是塔娜怒極反笑，或許是早就知道蠻人的脾氣，這會兒反倒心緒平和起來，甚至有心思開口問他：“剛剛你看起來還義正言辭的模樣，怎麽這會兒如此積極主動？”
赤兀倒也老實：“我反正打不過你們。”
塔娜：“所以呢？”
赤兀：“打不過，就加入。”
塔娜：……很好，你這小子還挺有思想。
於是塔娜就隨口多問了句：“既然決定加入，總要有個投名狀，所以，把你知道的都和我說說看，比如你這次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可這一次，赤兀卻一反剛剛配合的模樣，反倒閉口不言，一臉的非暴力不合作。
還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這讓塔娜立刻看出異樣。
她的笑容瞬間消失，指尖微微一動，厲聲道：“去搜身。”
“是！”
赤兀想要掙紮，但很快就被人摁倒在地。
塔娜提醒：“搜胸前的衣服。”
果不其然，從這人胸口衣襟裏搜出了一封信。
塔娜接過來打開，嘴裏念叨：“怪不得你們能這麽短的時間就坐到了這個位置。”
有周人臥底好奇：“侍衛長此言何意？”
塔娜淡淡道：“蠻人居然能把機密的事情寫成信，還隨身帶著，就這麽離譜，對比起來，你們確實很優秀了。”
臥底們：……
本來是誇獎，可怎麽覺得，莫名的沒有那麽高興呢？
而塔娜此時已經打開了信紙查看。
得益於最近的語文課，還有每天三十頁的炭筆子，讓她的閱讀量陡然增長，這會兒便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信不長，上面赫然寫著的是他這次來聚會的目的。
便是讓人配合前往德昌郡的蠻人執行任務……
等等，德昌郡？
塔娜悚然一驚，看向了落款日期。
已經是十日以前了。
居然，隔了十天……
見鬼的！
於是塔娜立刻將信交給了身邊的親隨：“快，快送去化安郡交給殿下！不要耽誤！”
那人也聽得出事情緊急，立刻領命離去。
而塔娜咬著牙，終於有了怒容，對著赤兀喝道：“你為何這時候才來！”
結果赤兀還是不說話，抿著嘴唇，臉憋得通紅。
有個善於刑訊的周人臥底見狀，便耐心的用輕緩的聲音哄道：“那你總可以說說看，怎麽找到這裏的吧。”
這好像是個可以回答的問題。
於是赤兀終於松了口，低聲道：“我看地圖找來的。”
“地圖在哪兒？”
“這裏。”
說著，赤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帶。
周人很快就從腰帶裏拿出了一張紙，展開來，果然是地圖。
可他久久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這上面的字，是誰寫的？”
赤兀：“我啊。”
周人又是沈默，終於嘆氣：“那我知道你為什麽找來這裏了，孩子，你地圖拿倒了。”
……
蠻人的心到底有多大，居然找了個路癡來當探子？
就不怕這人去其他國家把自己搞失蹤了？？？
而聽到這話的塔娜終於開口：“我說呢，怪不得你會帶著十天前的情報來開會，原來，是迷路了。”
赤兀：……
看破不說破，就算我成了俘虜，也是要臉的，謝謝！
而另一邊，往化安郡趕的周人卻是格外著急。
他深知，自己帶著的消息關乎於德昌郡的安危。
但他終究是肉體凡胎，就算是騎上了最快的馬，也用了足足半天才抵達化安郡城。
許是因為跑的太過，導致馬都承受不住，還沒進城門，馬兒就腳下一軟，前腿彎曲，側著身子栽倒在地。
連帶著騎在馬上的人也摔在了地上。
而原本要前往城外草原人聚集地的夏應和顏桃正巧路過，見狀嚇了一跳，立刻上前。
一個看人，一個看馬。
都是各自的專業相關，還能順手接個任務。
其中，作為醫學院出身的夏應稍微檢查了一下差人，直接摁平了他：“別動，你可能骨折了，先躺好。”
可是這人一臉焦急：“仙君，不行的，我有急事要告訴長公主。”
夏應作為醫生，肯定不會讓病人亂跑。
於是他便道：“你先說，讓別人去報信也是一樣的。”
若是旁人這麽問，他肯定一言不發。
但是長公主下過命令，在化安郡，對著仙人，從來都是不需要有秘密的。
於是他立刻道：“德昌郡有危險！他們十天前就去了，快來不及了……”然後就把信交給了夏應。
而顏桃聽了這話，立刻拿出手機，打開地圖，在心裏算了算路程，眉頭緊皺：“確實，十天時間，只怕他們已經快到了。”
聽到這話，躺在地上的差人欲哭無淚：“這可如何是好？從這裏就算是飛鴿傳書，也得一天時候啊。”
而夏應卻是格外鎮定，現下心思急轉：“其實我們還有個掛可以用。”
顏桃立刻看他：“什麽？”
夏應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系統。”
顏桃：“……對哦。”
有什麽比打電話更快的嗎？
雖然這裏沒有手機運營商，但是系統憑借一己之力承包了這方面的需求，通過app就能互相聯系。
而在德昌郡內的瑯雲同學不少，但夏應頭一個想到的還是已經站穩腳跟的何依依。
於是，他直接通過系統聯系上了對方。
視頻接通的瞬間，夏應還沒說話，就被一片金光閃閃晃花了眼。
顏桃也對突然迸發出來的光亮嚇了一跳，忙湊過去瞧。
然後就看到畫面對面正在打哈欠的何依依。
不同於他們在寒風中凜冽的模樣，此時的何同學實實在在的享受著超貴賓級待遇。
坐著軟榻，靠著軟枕，旁邊的炕桌上擺著茶盞茶點，背後是鑲金帶玉的屏風。
即使她什麽都沒做，但光從擺放的物件上，一樣可以看出悠閑愜意。
顏桃看直了眼睛，喃喃道：“何學姐，你這是在哪兒呢？”
何依依將手機擺好，然後伸手拿過暖爐抱著，開口回道：“在山莊裏。”
顏桃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對對，我想起來了，之前鐘堯說怕你暈車，就買給你了一座。”
何依依卻是表情嚴肅的糾正：“不是買給我的，是為了開分店，也是為了方便紡織廠調貨。”
原本在看信的夏應聞言，耳朵微動，湊過去擠進了畫面。
他雖然也是一直在德昌郡的，但是主要做的都是醫學藥學方面的事情，對於其他的並沒有過多關註。
故而這時候便多問了句：“紡織廠怎麽樣？”
提起這事兒，何依依終於有了笑模樣，看上去格外開心：“很是不錯，機械化之後無論是采棉的速度，還是紡織的效率，都增長飛快，最近又新開了制衣廠，我會把一些設計弄出來交給他們進行制作，直接變成成衣，這樣的話工作機會增加，產出也大大提高。”
夏應感慨：“你的速度真是快，從生產，設計，制衣，銷售，全都負責了下來，成本降低利潤增高，怪不得一片金光閃閃。”
何依依稍微客氣了一下：“也沒有賺得太多……”
顏桃卻無情戳穿：“學姐，自從你起了那個‘奇跡依依’的店名開始，就註定是要賺錢的。”
何依依：……莫名覺得無力反駁呢。
不過她還是道：“對於我來說，比起銀錢，還是積分更重要，畢竟金銀這種東西，不帶來不帶去的，等未來咱們真的到了回家的那天，這些東西恐怕都帶不走，還是積分實在點。”
顏桃一臉羨慕：“我喜歡積分，但我也喜歡這樣的大房子啊。”
怎麽就沒人送她山莊呢！
她也想要！
結果就聽何依依平靜道：“再喜歡，如果能返校，我也是要回去的。”
顏桃不解：“為什麽呀？”
何依依緊了緊手上的暖爐，輕聲道：“這裏，沒暖氣。”
顏桃：……
啊，突然就不羨慕了呢。
而此時，夏應也終於看完了塔娜讓差人送來的書信。
於是他立刻對著何依依將蠻人可能混進德昌郡的事情告訴了她，最後還叮囑：“根據塔娜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這次過去的蠻人可能會有所偽裝，並且尋找向導，不易察覺，算著時間恐怕已經快到了，你……”
還沒說完，突然聽到何依依那邊有叩門的聲音。
何依依微微坐直了身子：“誰？”
“掌櫃，是我，鐘堯。”
“進來。”待男人推開門慢慢走進來後，她才問道，“出什麽事了？”
而鐘堯這段時間一直留在德昌郡，跟在何依依手下做事，也經常瞧見這人拿著手機，故而這會兒表情沒有任何異樣，甚至看都沒看一眼。
他只管扶著拐杖，借著假肢的力量站穩，然後溫聲道：“外面有人要到山莊裏借宿。”
何依依聞言皺眉。
其實平常經常會遇到這種事情。
因著德昌郡日漸繁榮，又是邊郡，故而不少跨國的商隊都會將這裏定為必經之地。
只不過作為邊郡，安全第一，故而德昌郡城到了晚上便不會開城門，而小商隊好說，但若是商隊人數多，那麽周圍的村子是沒有地方接待他們的，來得晚了，城外客店也沒有空餘。
於是，這個坐落於城郊的山莊就成了選擇之一。
因著平常要做服裝生意，和商隊也少不得打交道，故而山莊樂於廣結善緣，只要商隊態度良好，基本都不會拒絕。
但這些屬於小事，鐘堯都能決定，並沒有來問過何依依。
這次顯然與之前的情況不同。
於是，何依依徹底坐直了身子，低聲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鐘堯握了握手上的拐杖，輕聲回覆：“我之前跟著商隊走過不少地方，也算是認識了些人，裏面有一位是募兵。”
何依依微楞：“募兵什麽意思？”
鐘堯知道仙人不可能對凡間事一一清楚，於是便解釋道：“在別的國家可能有旁的名字，但是在齊周衛三國之中，募兵指的便是招募之兵，有別於正規衙門的士兵，多出自民間，各有組織，拿錢辦事的。”
而這句話聽在電話兩邊的瑯雲人耳朵裏，便自動翻譯成了——
異世界版本雇傭兵。
那這種人肯定不會是商人。
於是何依依眉間微皺：“他們假扮成商隊所為何事……”聲音突然停住。
因為她恍惚記得，剛剛夏應說起，有人好像是要找向導假扮商隊偷偷潛入德昌郡來著……
何同學立刻擡頭問道：“是不是蠻人？”
鐘堯驚訝：“掌櫃如何知道？據我觀察，裏面確實是有蠻人做派的人，”說著，他行了一禮，“不愧是仙子，坐在屋中，就知道凡間事。”
何依依大概是聽多了這人的彩虹屁，此刻表情淡定，只是微微點頭，便接著道：“他們要留宿，就讓他們進來吧，派人去德昌郡內通知郡守衙門。”
鐘堯應聲，隨後就退出門，去吩咐下人。
而何依依則是迅速起身，一邊打開任務列表，接下【保護紡織廠0/1】的任務，一邊道：“德昌郡那邊應該很快就會做出反應，我出去等等看，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再聯系你們吧。”
顏桃趕忙道：“沒事兒的，何學姐，我們沒事兒，可以陪你一起等。”
結果就聽何依依道：“主要是快入冬了，大晚上的，我拿著手機出門怕手冷。”
顏桃：……
就很真實。
而德昌郡果然沒有讓何依依失望。
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聚集在了山莊附近。
他們作為邊郡守衛，又有著充分的對蠻經驗，故而這會兒很是訓練有素。
起碼何依依從閣樓裏看過去，只能瞧見外面隱隱約約的黑影，卻不見任何火把之類的照明之物，不僅如此，明明都是佩戴刀劍的，卻能在行走時，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金屬相碰聲，足見專業素養。
而早早被鐘堯安排在後門的護衛朝著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旁人察覺，立刻打開了門，對著外面說了句：“可以了，沒人看到，你們可以進……”
“嗖嗖嗖！”
話音未落，就看到這些人已經迅速的扔出了鐵鎖鏈，最頂端是用於攀爬的飛虎爪，直接勾在了圍墻頂端。
也不等山莊護衛說什麽，他們就已經動作迅速的抓著鎖鏈攀爬而上，翻墻而入。
全程簡潔高效，悄無聲息，看上去利落得很，沒多久就已經盡數進了山莊。
只是護衛的表情有些錯綜覆雜。
於是，領隊的提轄便低聲問道：“為何這般神情？莫非，山莊內有什麽異常？”
護衛猶豫片刻，還是搖搖頭，低聲道：“這倒沒有，就是……”
“想說什麽？直說便是。”
“我剛剛喊你們，本來是想告訴你們，可以直接從門裏進來的，既然沒人看到，為什麽要翻墻啊……”
提轄：……
最怕氣氛突然安靜。
好在護衛也意識到自己好像話太多，立刻閉上嘴巴，不再多問，只管引著眾人朝著山莊內走去。
此時，偽裝成商隊的蠻人與募兵都沒有睡踏實，各自抱著刀劍，閉眼假寐。
這是他們的習慣，平常的危險事情做多了，便格外惜命，生怕被人偷襲或者尋仇。
但不知道是不是這山莊修得太好，還是鐘堯有意安排，總而言之，他們住的屋子分外隔音。
哪怕德昌郡的人進了院門，他們還是無知無覺。
一直到他們朝著屋子圍攏過去，蠻人和募兵才有所警覺。
第一個跳起來的就是募兵頭子王虎。
他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一躍而起，卻沒有立刻出門，而是趴在地上，用耳朵貼著地板聽了聽。
很快，他就分辨出，外面起碼二十人，而且各個都是懂得提氣的練家子……
這可不像是個尋常富貴山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該有的規模。
於是，王虎也顧不上隱藏身份，迅速直起身子，厲聲喊了一句：“有動靜！”隨後就率先抽出彎刀走了出去。
但等他跨出門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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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猛地揪緊，募兵頭子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都在突突跳。
等看到同樣出了門來的蠻人頭領，他只想跳起來指著對方的鼻子罵街。
見鬼的家夥，之前就告訴他們，晚上不用挑剔了，在野外住一宿就成，湊合一下等到第二天一早城門開不就得了？
結果這些平常總是風餐露宿的家夥非要找個有房子的地方。
說什麽德昌郡邪門兒，會天降飛火，必須要睡在有屋頂的地方……
即使募兵反覆說，他們是自己嚇自己，他們也不信。
還把死掉的烏將軍扯出來，說什麽那個人就見識過天降飛火巴拉巴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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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咬牙切齒，就想沖過去把蠻人頭領打一頓，但好歹理智尚存，知道自己拿了人家的錢，而且現在只是蠻人先遣，後面還有人呢，不好得罪。
於是他這才按下火氣，告訴自己冷靜些。
擡起頭，看著已經刀劍出鞘、一臉冷漠的圍住他們的德昌郡士兵，王虎努力擠出了個笑：“你們這是要做什麽？我們是做正經生意的，帶著的貨車上也都是尋常貨物，並沒有違禁違法的，你們盡可以去查。”
可是，並沒有人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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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的命令就是到這裏來抓人，活口最好，生死隨緣，反正不能有逃掉的。
這其中並沒有包括談判這一項。
換句話說，他們就是來拿人的，別管對方如何巧舌如簧，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還是省點口舌的好。
但在安靜片刻之後，還是有人開口打破了寂靜：“貨物自然是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人。”
王虎立刻看向了聲音來去。
隨後就對上了鐘堯平靜的臉。
而募兵頭子一眼就認出了他，這是衛國鐘家的那個棄子。
當初鐘堯被蠻人為難砍斷了腿的時候，還是他順手幫忙，把他給拽出來的，算是頗有淵源。
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鐘堯怕是也一眼認出了自己。
怪不得剛剛進山莊的時候，這裏的管事一直不曾說主人家是誰，主人家也沒露面。
若是他知道這裏是鐘堯的地方，無論如何也是不會進來住的……
王虎不是個蠢笨人，他料想到自己這次是栽了，但還是強撐著站直了腰桿，開口道：“原來是鐘家小子，你的腿竟然沒事？”
鐘堯笑容輕輕，聲音溫和：“原本是斷掉的殘肢，好在現在已經痊愈了。”
王虎聽了這話，即使是在緊張局勢下依然掩飾不住驚訝：“什麽？斷了都能治好？”
鐘堯點頭：“對，承蒙瑯雲恩賜，算是醫學奇跡吧。”
王虎：……
你這話，總像是在敷衍我。
鐘堯卻沒有心思給他講解醫學院裏和假肢穿戴小貼士。
他的眼睛在同樣湧出來的蠻人身上打了個圈兒，最終還是落在了募兵頭子身上，微笑道：“萬沒想到，王老哥也和蠻人攪在了一起。”
王虎知道遮掩不過去，在裝模作樣也徒增笑柄，索性坦然道：“我們只是拿錢辦事，沒有旁的意思，怎麽，鐘郎君怪起我來了？”
本以為鐘堯會生氣，畢竟他之前差點死在蠻人手裏。
卻沒想到，鐘堯搖了搖頭，笑著回道：“我的傷是他們造成的，若有恩怨也是我與蠻人的恩怨，與王老哥無關，況且王老哥救我一命，雖然付了報酬，但終究是救命之恩，我一直銘記於心，不敢忘懷。”
王虎卻是無奈：“我倒是希望你記性差點，不然我這次也不至於栽了。”
鐘堯笑笑，沒說話。
明明是個溫和儒雅的模樣，但是那表情裏卻寫滿了“記性很好怪我咯”。
王虎：……雖然你什麽都沒說，但我覺得我被嘲諷了。
而蠻人頭領既然能被當成先遣派來摸底，自然是會周語的。
於是他轉頭對著王虎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
王虎對他就沒有對著鐘堯那樣的好脾氣了，說起話來都硬邦邦的：“你想怎麽樣？”
蠻人頭領咬了下牙：“殺出去。”
王虎本來想說，被人家堵上了門，還是關門打狗的方式，投降可能才是更好的選擇。
但是很快就聽蠻人頭領道：“我給了錢，你發了誓。”
眾所周知，這個世界的募兵，第一在乎錢，第二在乎名聲。
畢竟沒有好名聲的募兵是沒人敢找的，自然也賺不到錢。
只一句話就讓王虎咬牙，把還沒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握了下拳頭，隨後就擡起手。
曾經和募兵打過交道的德昌郡提轄自然知道，只要這個人手落下，就是開打的時候。
於是，他沈聲道：“戒備。”
隨後，眾人刀劍出鞘。
院子裏瞬間一片寒光凜冽，場面一觸即發，馬上就要打在一處。
可就在這時，剛剛一直沒再開口的鐘家郎君突然出聲：“這畢竟是我家掌櫃的山莊，若是打壞了花花草草，弄壞了瓶瓶罐罐，到底還是不好。”
德昌郡眾人：……
王虎：？？？
你怎麽回事兒？
這都要打起來了，要豁出去拼命了，結果你擔心的卻是花花草草，瓶瓶罐罐。
你小子是不是錢串子轉世成精！
可是鐘堯卻不是對他說的，而是昂著頭，在看著站在閣樓欄桿旁邊的何依依。
而何依依顯然也沒料到對方有此一問，微微一楞，就順著說道：“倒也是。”
此話一出，就像是在氣球上紮了一針，原本嚴肅緊張的氣氛陡然變得莫名起來。
王虎眼皮抖啊抖的，聲音都壓著怒氣：“餵，鐘家小子，你想要聊天能不能等會兒？這兒忙著打架呢。”
可是鐘堯卻是聲音不停：“掌櫃的你想想看，這門窗，是我重金請了匠人做的，還有這些花草，不說旁的，光是那株‘紫龍臥雪’，就得五十兩銀子。還有這雕花柱子，可是前朝留下來的老物件，木頭也是頂好的，挖走了賣起碼也能上百兩。”
待他說完，場面又陷入了寂靜。
為了錢去德昌郡的蠻人，和同樣為了錢打輔助的募兵，都不自覺的牙齒一酸。
尤其是原本靠在柱子上的一個募兵，就像是被燙到了似的，迅速站直身子，好像生怕把這個百兩銀子的柱子給弄壞了。
所有人心裏想的都出奇的一致——
這，這麽貴？
那好像，這個人剛剛擔心花草瓶罐也不奇怪了。
倒是德昌郡的提轄有些無奈：“鐘郎君，您這是何意？請我們來，又不讓我們動手，這可著實是為難人了些。”
鐘堯這才收回視線，拄著拐棍，笑容溫和如常：“我的意思是，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另一種辦法。”
“什麽？”
“勸降。”
此話一出，蠻人和募兵同時發出了一聲嗤笑。
虧他想得出來。
臨陣勸降？
怎麽，你嘴裏有大炮嗎？
但鐘堯顯然早有打算。
於是這會兒他看也不看蠻人，只盯著王虎，平靜道：“王老哥與蠻人合作，想必是為了錢財，募兵向來拿錢辦事，無可厚非，但也總該知道，為人，道義為先，總是助人為惡，終不長久。”
王虎不言，只是看他。
就聽鐘堯接著道：“他們給不了你許多的，加上你待我有恩，我終究不像你在歧途上越走越遠。”
王虎也知道自己這趟差事算是接砸了，但他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便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本以為鐘堯還會再勸，卻沒想到，他沈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給你三百兩紋銀，足以當做你們安家之用。”
王虎：……
三百兩？
臥槽，別說安家了，讓他們原地退休都可以了！
可是到底是老募兵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聲音沙啞：“鐘老弟，謝謝你的賞識，但是幹我們這行的，要講信譽，況且我在出發之前對著天上神明發過誓……”
鐘堯不等他說完，直接打斷：“再加上土地良田。”
募兵們倒吸一口冷氣。
蠻人們能聽懂周語的也跟著倒吸一口冷氣。
王虎掐了自己一下，才能保持淡定，強撐著開口道：“但我得說，我和這個蠻人頭領是老交情了。”
蠻人頭領：松了口氣，漸漸微笑。
鐘堯笑道：“所以呢？”
王虎：“所以，得加錢。”
蠻人頭領：……笑容瞬間消失。
鐘堯則是毫不猶豫：“行，我再加二十頭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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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募兵們卻不約而同的做出了反應。
這些剛剛還在和德昌郡人刀劍相向的募兵，幾乎是轉身之間，原地向後轉，直接把自己的劍尖對準了蠻人！
這波反水實在是有些令人猝不及防。
尤其是王虎，他直接把自己的彎刀抵上了蠻人頭領的脖子，厲聲道：“蠻人兇殘，人人得而誅之！”
蠻人：……？？？
而蠻人頭領背後冷汗一層一層，可腦袋卻是一陣陣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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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沒等王虎求證，鐘堯就慢悠悠的從袖中拿出了早早準備好的東西，指尖不帶一絲煙火氣，一張張的往外抽，嘴裏慢悠悠道：“這是銀票，雖是兌換，這是地契，隨時過戶，還有耕牛，目前沒有辦法給你們看，但是我可以追加一百兩，到時候你們自己去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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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人：淦！
知道大勢已去，蠻人頭領只能最後掙紮著喊道：“有錢了不起嗎！”
日常行使鈔能力的鐘堯微笑：“是啊，有錢就是很了不起。”
……呸呸呸！
知道從這裏討不到便宜，他只好轉向了王虎：“你難道不記得自己立下的誓言嗎？若是違背，再不為人。”
王虎面無表情：“好，我不做人了。”
蠻人：……
話雖如此，其實還是能看出，王虎對於誓言頗為敬畏。
這年頭，發誓還是挺有約束力的。
蠻人就想著要不要再叨叨兩句，看能不能扭轉頹勢。
沒想到，鐘堯笑著給出了溫馨提示：“放心吧，德昌郡旁的不多，神仙還是有不少的，你到時候對著仙人重新發一個也就是餓了。”
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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