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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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紀良說的理由聽上去神神叨叨的, 看在瑯雲眾人眼中，那就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但是不可否認的是, 效果確實上佳。
不僅是村民們被成功安撫，同時，就連那些從郡城裏面來的差官也是一臉“原來如此”。
至於原本就是被請來降妖伏魔心思來的道士更是畫風一變。
他們不僅不往後縮，反倒跳出來，十分積極的進行著宣傳：“怪不得貧道初見此物便覺得與眾不同, 上方飄散著裊裊仙氣, 原來是仙人坐騎，著實非同凡響。”
萬事就怕有人挑頭。
現在這幾人對紀良所說之事加以肯定, 其他人就自然而然的找到了認同感，一遍遍的點頭, 互相加深印象。
幾乎沒花費多少時候，就認可了軌道車“仙人坐騎”的身份。
至於紀良自己, 則是悄悄地從車上爬了下來, 拽著同學一起去參觀蒸汽車了, 深藏功與名。
而邵築是收到消息從郡城裏趕過來幫忙的，現下便安然地站在一旁, 熟練地開始自我催眠“我是仙人，我仙風道骨, 我誰都不愛”。
就是眼睛還是時不時的飄向了那個軌道車，心中是說不出的安慰。
沒辦法，任誰在穿越之後能看到工業進步的萌芽，都會覺得格外歡喜的。
這東西不單單是對齊國的利好, 同時也代表著這個世界的等級在緩慢進步, 距離他們的回家之路更近了些。
但相比較於邵築的感動, 其他人則是好奇居多。
有一個跟著邵築一起來的學生湊過來，小聲問道：“學長，這算不算我們已經邁進了工業化的道路？”
邵築輕輕點頭：“自然。”
學生立刻興奮起來：“那咱們什麽時候也能用上？我可太想要個挖掘機了。”
在一旁圍觀的農學院學生也在念叨：“給我們來個拖拉機也好啊。”
而邵築除了是土木高材生，同時也是學生會副主席。
相比較於其他同學，他對學校裏面的任務進程會更加了解，這會兒根本不用去問邊宇航，就直接道：“理論上都是說得通的，學校那麽大，實驗室那麽多，想要搞個像是這樣的試驗品出來並不困難，但是難的是要怎麽推廣，並且大面積使用，想要完成這些需要建廠，需要技術提升，也就需要調動這些原住民的力量。”
說著，邵築拿出手機，點開日歷翻看了一下。
然後便道：“再過不久就是齊國的童生試了，等選出人來再說，比起這個，你們現在或許可以先考慮一下加深專業之間的友好關系。”
一語驚醒夢中人了。
搞好關系以後，還怕未來沒有小車車嗎！
於是，立刻有人顛顛兒的跑去找了邊宇航，發揮團結友愛的精神，關心愛護一下不常出校門的機械學院的同學們。
但也有人沒動。
這會兒就有個學生一直盯著那些還在侃侃而談的道士瞧。
尤其是聽到那人已經開始給軌道車編故事的時候，學生眼角抽了抽，嘴裏嘟囔：“邵學長，他們為什麽這麽能吹？吹的比咱們自己都起勁兒。”
邵築卻半點不覺得奇怪：“這幾位多半是忽悠人的江湖道士，這次事發突然，莊郡守也沒有來得及過多反應就派了官差，來之前大抵是沒有和這些人通過氣，道士他們以為過來隨便表演一下，沒想到碰到了……這麽個大家夥。現在看到不用上去拼命，可不就開心過頭了嗎。”
“江湖道士……騙子？”
“不一定，等回去以後找莊郡守一查便知。”邵副主席聲音頓了頓，“不過他這麽努力宣傳，看上去還是挺辛苦的，還是要表達感謝。”
學生有點懵：“那還找郡守大人檢舉嗎？”
邵築直接點頭：“當然，人情歸人情，法律歸法律，萬一真的是個騙子，被關起來了也不冤枉，咱們至多給他多送兩頓紅燒肉。”
學生：……
真是鐵面無私邵學長，愛了愛了。
而這輛名為“仙人坐騎”實則“蒸汽軌道車”的家夥吸引來了不少關註。
其中就包括萬東。
他在逃難之前就是鐵匠，相比較於別人只是驚嘆和感慨，萬東則是對這個坐騎本身更感興趣。
於是，當眾人去圍觀的時候，他試著走到了車頭那裏，猶豫了好一陣，才走上前，想要和瑯雲的人說話。
但作為凡人，看到神仙總會有些忐忑的。
這導致萬東吭哧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整話。
邊宇航瞧著稀罕，索性先問道：“什麽事？”
結果話音剛落，萬東就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對著仙人行了大禮。
這把邊宇航嚇了一跳。
對他來說，他們機械工程的任務是造出能夠正常運行的蒸汽軌道車，所以他現在無論是對車子的制造還是架勢，都屬於任務的一部分。
至於未來要用它拖著的東西，不過是為了測試一下車子的能力到底有多強，頂多算是實驗的附加產品，順便給豐禾郡的同學們解決一下困難罷了。
這讓邊宇航基本上不和原住民接觸。
沒想到今天好不容易想要搭個話，人家就給自己表演了個原地磕頭……
邊宇航立刻道：“你起來說話。”
萬東倒也麻利，爬起來之後就眼巴巴的看著邊宇航，聲音磕磕巴巴：“那個，仙君，我……小人……草民，有個不情之請。”
邊宇航點點頭：“你先說。”
萬東又看了看車頭，然後才道：“不知道草民能不能上去看看？”
這讓邊宇航有些驚訝。
這些日子以來，對著這個鐵家夥，感慨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但這還是第一個跟自己說要去瞧瞧的人。
於是他便問道：“你想去看什麽？”
萬東很是老實：“仙人不是說只要學會方法，以後也能有駕馭的機會嗎？草民知道自己不自量力，但還是想要瞧瞧。”
一句話，就讓邊宇航來了興趣。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很開心。
穿越到了異世界固然是個倒黴事兒，但這也代表著，可以搞天搞地，還是系統授權的！
別的專業不知道，反正機械工程的學生們在接到任務以後都撒歡一樣的想要跑出來玩……是幫助原住民更好地建設家園！
但創造的過程是有趣的，檢驗的過程是無聊的。
這一趟趟開來開去，遠沒有造東西有趣，但是事情總要有人做，邊宇航也沒有抱怨。
可現在，萬東的話讓他找到了一條新方向。
於是邊宇航露出了個微笑。
大概是這位機械工程的學霸先生很少笑，所以他的面部肌肉都有些僵硬。
一旁跟著他一起的同學小聲嘟囔：“學長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嘴抽筋了嗎？”
“或許，是笑？就是這個笑有點眼熟……”
“狼外婆騙小紅帽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同學們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影響邊宇航的好心情，他看著眼前的萬東，聲音盡量和藹一些：“你想要學這個嗎？”
萬東一聽這事兒有戲，眼睛立刻放出光芒，連連點頭。
於是邊宇航便道：“那我問你，你識字嗎？”
萬東趕忙道：“認識的。”
“算數，學過嗎？學到哪裏了？”
“學過三個月，已經學到……對，學到五年級了。”
三個月，從零到小學快畢業？
這位原住民看著憨憨的，居然還是個人才！
自己撿到寶了。
邊宇航的笑容真切不少：“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草民是個鐵匠。”
“數學進步這樣快，那你物理學過嗎？”
“不曾。”
“為何？”
“聽紀仙人的話，在學農學。”
此話一出，邊宇航便道：“沒事兒，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學農學了，以後跟著我。”
萬東一楞：“可我要搞新村……”
邊宇航表情嚴肅的打斷了他：“工作不分高低貴賤，幹什麽都是為人民服務，我們要端正態度，正視所有工種，從現在開始，我宣布，你轉專業了。”
萬東：雖然聽不懂，但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立刻就把萬東砸迷糊了。
根本沒多想就點頭。
邊宇航滿意了，就讓人去安排萬東接下來的學習事宜。
就算不知道理論知識，起碼先學會如何駕駛，早學會一天，自己就早解放一天。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個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學長怎麽還兼職開藍翔了？”
邊宇航一轉頭，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紀良。
他一楞，然後就聽這人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這個萬東是我準備當村長培養的，你可不能從我這裏白搶人，總得給我點什麽。”
邊宇航便看向他：“積分？”
紀良搖搖頭，認真道：“不用，只要你以後測試成功，先給我們造個拖拉機就行。”
“那不如我把這人還給你吧。”
“不行，一經售出，概不退還。”
邊宇航眼角抽了抽：“……有沒有人說過，你耍賴的樣子還挺瀟灑？”
紀良一臉坦然：“等你多做幾個任務，也能把臉皮練厚，學長加油！”
邊宇航：……
不過原本學校裏的各個專業就是互幫互助，現在紀良是在給他們提供任務，作為機械工程的邊宇航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於是他很快就把註意力轉回到了萬東身上。
雖說這輛軌道車是這個世界的第一個蒸汽車，但是操作起來並沒有十分覆雜。
現在需要萬東做得就是熟悉各個環節，先會動和會停就行了。
不過看著看著，邊宇航就想起了另一樁事：“現在說這個是仙人坐騎，沒問題，那以後要是要量產怎麽辦？早晚我們都是要把其中的道理告訴他們的。”
紀良想也沒想就回道：“就說是按著坐騎的樣子制造出來的仿制品唄。”
“他們不會質疑嗎？”
“相信我，不會的，按照瑯雲現在在齊國的聲望，就算我現在說豬能在天上飛，他們也會相信的。”
邊宇航：……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玄學，是真的厲害。
而這件事情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就在蒸汽軌道車還沒有正式“上崗”的時候，各種傳說已經流傳出來。
各種說法都有，其中最離譜的是說這個坐騎能上天入海，格外驚人。
而這種說法有些人信，也有不少人懷疑。
相反，瑯雲的學生們突然有了些感慨。
事實證明，哪怕是到了異世界，哪怕是沒有普及教育的原住民，他們的夢想也是星辰大海。
可就這麽胡傳下去總歸不好。
現階段來點傳奇色彩是可以的，但不能讓他們一直當成迷信傳說。
於是，在學生們的有意引導下，標準答案很快出爐。
很快，豐禾郡以及附近郡縣都知道豐禾郡裏有了個仙人坐騎，個頭大，裝得多，最難得的是還十分老實，讓去哪裏就去哪裏。
就是有點老實過頭，蠢兮兮的，只知道順著軌道爬。
可這也有個好處，那就是，普通人也有機會駕馭它！
不僅如此，如果聽從仙人安排，甚至能造出一模一樣的來！
這下子徹底點燃了不少人的熱情，尤其是江宜郡，他們之前只是做各種部件，以為自己是給坐騎打鎧甲，現在聽聞能造一樣的，哪怕不知道內情，也覺得自己占了先機，可以多加嘗試。
但在那之前，要先學會些相關知識。
便是從仙境裏傳出來的各種學科。
然後很快就有人發現，怎麽就這麽巧？相關學科居然就是這次科舉改革之後，新冒出來的兩課的範圍呢！
擺明了齊國突然教育改革，和瑯雲仙境脫不開關系！
一時間，之前對於科舉改革不當回事兒的郡縣都緊張起來。
不說別的，單單是仙人學科就已經足夠吸引人了，更何況現在仙人學科居然和科舉應試聯系起來，就更加讓人興奮。
於是，當這次童生試開考的時候，原本以為會蕭條的理工兩科居然有不少人報名。
同時，還有夫子們成群結隊的前往豐禾郡、江宜郡、以及其他有仙人的郡縣，希望可以學到一些相關知識，以便回去教給學生。
而這次的童生試也因此人數激增。
放在往常，齊王是不會關心這個的。
作為最初一級的選拔，童生試各地都有，齊王哪裏會在乎這種小事情。
他看中的，是最後殿試的良才。
但這次不一樣。
科舉新改，雖說是他點頭之後才推行下去的，可齊王還是會擔心新政策推行是否會有問題。
作為國君，齊王一直以來的想法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愧對祖宗便是了。
就像是這次的事情，就算選不上人，也不要鬧出亂子才好。
所以他一直讓人密切關註，幸而各自都安然太平，沒有異樣。
而各地的情況一直都有人在收集，最後都匯總到了裴符老大人手上。
之所以交給他，除了因為老大人不牽扯任何公子的忠心外，還因為齊王格外看重裴家人考試的本事。
左一個小三元，又一個大三元，裴家父子光是狀元就拿了不止一個。
既然這麽會考試，那麽在理工科考試水的時候，請他們來坐鎮是最好的。
而裴父在看了各地的考試情況後，立刻選擇入宮。
齊王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立刻召見，結果就看到裴老大人笑瞇瞇的行了一禮：“恭喜王上，賀喜王上，此乃教化之功，著實是齊國之幸啊！”
齊王緊張的心情立刻緩解不少。
他輕輕的松了口氣，然後並沒有立刻問起，而是道：“似乎你家四郎也參加了這次考試？”
裴符回道：“是，我那孩子一門心思想要試著走理科，因著三科成績不共享，所以他又參加了一遍考試。”
“成績如何？”
“案首罷了，不值一提。”
齊王本想說，拿了第一名如何不值一提？
可是想到裴家人在考試上得天獨厚的天賦……人家可能說的是真心話。
就是有點秀。
於是齊王便沒再多問，轉而道：“各地的結果都出了？”
“是。”
“可有奇事？”
裴符的眼睛動了動，但還是恭聲道：“有兩件頗為不同的。”
“說。”
“是，其中一件便是豐禾郡裏有了傳說，似乎仙人坐騎降臨，引來不少關註。”
而對此事，齊王早有耳聞。
但是他就像是很多封建君主一樣，對於新鮮東西都抱有著本能的抗拒。
加上在都城的瑯雲學生們告訴他，很普通，很平常，不稀奇，相比較傳說中那些能飛天遁地、諸多變化的神奇坐騎來說，這個鐵疙瘩確實沒有太多奇特，所以齊王也沒有過多關註。
這會兒就只是道：“嗯，還有什麽？”
裴符似乎也不太想多提此事，現下就從善如流的跳了過去，轉而道：“第二件還是有關豐禾郡的。”說完，他遞了個奏疏上去。
這倒是讓齊王覺得新奇。
按理說，這童生試在齊國基本上是一年一次，重要歸重要，但是不稀罕。
加上郡縣頗多，完全沒有必要單獨寫上一份出來。
但齊王還是翻開看了看。
然後就瞧見上面所寫的乃是豐禾郡的童生試通過人數，他瞧了兩眼，略有些驚訝：“竟有一千八百人之多？他們有多少人參加考試？”
“回稟王上，一千九百餘人。”
“……什麽？”
“具體數字或許有出入，但是根據豐禾郡的那邊的消息，除了臨時有病癥導致未能參加的十數人外，真正落榜的不足百人。”
此話一出，齊王終於被震驚到了。
就算這只是最基礎的考試，但是這通過率未免也高得離譜！
齊王想問緣由，但就在此時，他記起了之前豐禾郡送上來的那份東西。
義務教育……
這個竟如此有效？
齊王立刻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來，對著身邊的內侍問道：“仙人呢，仙人所在何處！”
內侍趕忙道：“昆仙君不久之前去看幾位小公子讀書了。”
齊王立刻邁步往殿外走，路過裴符的時候開口道：“你也孤也去瞧瞧。”
裴老大人趕忙應了一聲，然後就緊跟著齊王離開。
此時，昆景明正面無表情的看著殿內的小公子們。
其實他對教孩子這種事情沒什麽興趣，但是有句話說的好，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尤其這些還是齊王的公子們，教導他們的又是齊國大家，昆景明純粹是和其他同學一起，抱著交流的心思來的。
雖說來之前，七公子傅筠提醒過：“我這些弟弟年紀尚小，怕是調皮些，還望仙人海涵。”可當時他們都當成客氣話聽。
本以為會看到古代版的朗朗讀書聲，可是真的到了這裏，卻像是進入了幼兒園……
不，不能這麽說，就算是幼兒園的娃娃們也知道聽老師的話，排排坐吃果果，哪裏會像現在這樣調皮搗蛋？
這會兒殿內就是亂糟糟一團，
他們倒沒有滿處亂跑，或者是做出來撕書這樣的事兒，而是開辟了一種新途徑——
擡杠。
夫子說一句，他們杠一句，一直沒停下。
特別是這堂課乃是齊王特別要求添加的數學課，更是給了這些公子念念叨叨的空間。
“為什麽這些數字彎彎曲曲的，好奇怪啊。”
“一加一等於二？誰說的？本公子不信。”
“這道題裏小明去追小紅，下一道題就是小明去買布？小明怎麽這麽忙？”
而教他們的夫子已經胡子一大把，是齊國難得對於算數頗為擅長的，之前就已經研究了好些時候，現在得到了瑯雲的數學書更是如獲至寶，很有心得，齊王這才請他來教自家孩子。
但是夫子自己也沒想到，他來了之後，基本上就沒有安生的時候。
昆景明在一旁坐著，被這些故意找事兒的公子們鬧得頭疼，索性就對著這位老夫子道：“讓他們噤聲吧。”
夫子卻是苦笑：“雖說大齊尊師重道，但是為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他們有問題，老夫自然是要有解釋的。”
還有句話隱含著沒說出來。
這可都是王族子孫，作為臣子，如何能做他們的主？
昆景明卻一點不怕，眼簾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他便扭頭對著跟隨而來的侍衛道：“王上在哪裏？”
還沒等侍衛回答，就看到齊王已經帶著裴符邁步進門。
剛剛還亂哄哄的大殿瞬間肅靜下來。
原本嘰嘰喳喳的公子們一個兩個都格外乖巧，從座位上起身，恭敬行禮，看上去和順得很。
昆景明微微挑眉，聲音輕輕：“看起來，他們剛剛就是故意的。”
夫子不說話，只是苦笑。
然後就聽昆景明接著道：“孩子鬧事老不好，多半是閑的。”
夫子微楞，卻依然沒有回覆。
而兩人之間的交流並沒有傳到齊王耳朵裏。
他先是勉勵了孩子們，然後才走到了昆景明面前，笑著道：“仙君會來此處，看孤的這些小兒，著實是他們的福氣。”
昆景明只是笑笑，沒說話。
而齊王知道仙人脾氣，也就沒有繞圈子，直接問道：“仙君所說的義務教育，不知是否可以給孤多講講？還有教育之法，孤想著若是能讓齊國百姓受益也是極好的。”
昆景明卻沒有提這些，反倒問了個問題：“那王上是否想讓你的公子們也受益？”
齊王自然點頭。
然後就聽昆景明道：“可是如今在我看來，這些公子的學識還有學習強度，怕是連豐禾郡的私塾都不如。”
此話一出，公子們就有些惱意。
他們年紀尚輕，天不怕地不怕，對於仙人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所以方才才會在瑯雲的人眼前都肆無忌憚。
現在也想要怒目而視，只是礙於自家父王在，不好施展罷了。
齊王卻很當回事兒。
畢竟剛剛聽聞豐禾郡的豐功偉績，此刻自然格外經心：“不知仙人所說的差距，到底在哪裏？”
昆景明表情淡淡，直接問道：“只是靠著夫子講解去學習是沒有用的，他們年紀尚輕，本就容易分神，對於一些關鍵知識，就是要集中精力好好學習，有壓力才有動力。”
“不知仙人所說壓力是何物？”
昆景明推了推眼鏡，直接問道：“考試有嗎？月考有嗎？期中期末，大考小考，隨堂測驗，各種卷子，都有嗎？”
齊王：“……啊？”
昆景明卻沒停下：“不單單是沒有考試，我看他們一直沒有寫過作業，這樣如何能融會貫通？”
頭發花白的夫子雖然之前被小公子們擡杠，但他到底是為師者，一片仁心，不由得道：“其實老夫是會留些功課的。”
昆景明面無表情：“只是每天三頁紙，有和沒有也差不多。”
夫子好奇：“那仙君所說的功課要多少？”
昆景明很是謙虛地說道：“像是他們這般大的也該到升學的年紀，起碼每天十頁卷子還是有的。”
……啊？
“競爭壓力大點的地方，二三十的也不是沒有。”
昆景明顯然在回憶穿越之前的求學之路，他們都是從各種考試裏鍛煉出來的人，試問，誰不是和《一課一練》相親相愛，與《五三》相愛相殺？
但是這聽在原住民耳中，只覺得天方夜譚。
特別是對公子們，他們又不用考科舉，從來都是隨便學學的，誰知道現在突然加壓了！
一直沒開口的裴符終於說道：“莫非，豐禾郡就是如此？”
昆景明：“差不多吧。”
這下子，裴老大人明白為什麽通過率高了，心中莫名有種緊迫感。
而齊王則是道：“可是，仙君，這般大的強度，是否……”
昆景明聽出他的猶豫，索性直接道：“莫說豐禾郡了，聽說周國也在搞，如今他們竟是連周國的進度都不如。”
此話一出，齊王立刻把所有的反對意見都吞回去。
在齊王繼位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是順風順水，只有隔壁的周國一直和他較勁。
說起來，兩邊睦鄰友好，就算是競爭也是良性的。
但是時間久了，難免私底下互稱“老匹夫”，誰也不想被誰壓過去。
周國就像齊王身上的一個摁鈕。
碰一下，就能迅速激發齊王的所有動力。
於是他想也不想，根本不管寶貝兒子們的錯愕，扭頭就道：“考！各種考試都按著仙君所說安排上，絕對不允許被周國比下去！”然後又對著夫子道，“以後就按著仙人所說，若是這些不聽話，盡管告訴孤，孤……”
昆景明溫聲建議：“吵鬧一次，作業加倍。”
齊王眉毛一豎：“加倍？不，加三倍！我齊國公子，合該力爭上游！”
公子們：……？？？
而對於這種結果，一同過來圍觀的瑯雲學生們面面相覷。
最後只能感慨，啊，加倍加的和鬥地主似的，果然這才是親爹會做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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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村民們被成功安撫，同時，就連那些從郡城裏面來的差官也是一臉“原來如此”。
至於原本就是被請來降妖伏魔心思來的道士更是畫風一變。
他們不僅不往後縮，反倒跳出來，十分積極的進行著宣傳：“怪不得貧道初見此物便覺得與眾不同, 上方飄散著裊裊仙氣, 原來是仙人坐騎，著實非同凡響。”
萬事就怕有人挑頭。
現在這幾人對紀良所說之事加以肯定, 其他人就自然而然的找到了認同感，一遍遍的點頭, 互相加深印象。
幾乎沒花費多少時候，就認可了軌道車“仙人坐騎”的身份。
至於紀良自己, 則是悄悄地從車上爬了下來, 拽著同學一起去參觀蒸汽車了, 深藏功與名。
而邵築是收到消息從郡城裏趕過來幫忙的，現下便安然地站在一旁, 熟練地開始自我催眠“我是仙人，我仙風道骨, 我誰都不愛”。
就是眼睛還是時不時的飄向了那個軌道車，心中是說不出的安慰。
沒辦法，任誰在穿越之後能看到工業進步的萌芽，都會覺得格外歡喜的。
這東西不單單是對齊國的利好, 同時也代表著這個世界的等級在緩慢進步, 距離他們的回家之路更近了些。
但相比較於邵築的感動, 其他人則是好奇居多。
有一個跟著邵築一起來的學生湊過來，小聲問道：“學長，這算不算我們已經邁進了工業化的道路？”
邵築輕輕點頭：“自然。”
學生立刻興奮起來：“那咱們什麽時候也能用上？我可太想要個挖掘機了。”
在一旁圍觀的農學院學生也在念叨：“給我們來個拖拉機也好啊。”
而邵築除了是土木高材生，同時也是學生會副主席。
相比較於其他同學，他對學校裏面的任務進程會更加了解，這會兒根本不用去問邊宇航，就直接道：“理論上都是說得通的，學校那麽大，實驗室那麽多，想要搞個像是這樣的試驗品出來並不困難，但是難的是要怎麽推廣，並且大面積使用，想要完成這些需要建廠，需要技術提升，也就需要調動這些原住民的力量。”
說著，邵築拿出手機，點開日歷翻看了一下。
然後便道：“再過不久就是齊國的童生試了，等選出人來再說，比起這個，你們現在或許可以先考慮一下加深專業之間的友好關系。”
一語驚醒夢中人了。
搞好關系以後，還怕未來沒有小車車嗎！
於是，立刻有人顛顛兒的跑去找了邊宇航，發揮團結友愛的精神，關心愛護一下不常出校門的機械學院的同學們。
但也有人沒動。
這會兒就有個學生一直盯著那些還在侃侃而談的道士瞧。
尤其是聽到那人已經開始給軌道車編故事的時候，學生眼角抽了抽，嘴裏嘟囔：“邵學長，他們為什麽這麽能吹？吹的比咱們自己都起勁兒。”
邵築卻半點不覺得奇怪：“這幾位多半是忽悠人的江湖道士，這次事發突然，莊郡守也沒有來得及過多反應就派了官差，來之前大抵是沒有和這些人通過氣，道士他們以為過來隨便表演一下，沒想到碰到了……這麽個大家夥。現在看到不用上去拼命，可不就開心過頭了嗎。”
“江湖道士……騙子？”
“不一定，等回去以後找莊郡守一查便知。”邵副主席聲音頓了頓，“不過他這麽努力宣傳，看上去還是挺辛苦的，還是要表達感謝。”
學生有點懵：“那還找郡守大人檢舉嗎？”
邵築直接點頭：“當然，人情歸人情，法律歸法律，萬一真的是個騙子，被關起來了也不冤枉，咱們至多給他多送兩頓紅燒肉。”
學生：……
真是鐵面無私邵學長，愛了愛了。
而這輛名為“仙人坐騎”實則“蒸汽軌道車”的家夥吸引來了不少關註。
其中就包括萬東。
他在逃難之前就是鐵匠，相比較於別人只是驚嘆和感慨，萬東則是對這個坐騎本身更感興趣。
於是，當眾人去圍觀的時候，他試著走到了車頭那裏，猶豫了好一陣，才走上前，想要和瑯雲的人說話。
但作為凡人，看到神仙總會有些忐忑的。
這導致萬東吭哧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整話。
邊宇航瞧著稀罕，索性先問道：“什麽事？”
結果話音剛落，萬東就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對著仙人行了大禮。
這把邊宇航嚇了一跳。
對他來說，他們機械工程的任務是造出能夠正常運行的蒸汽軌道車，所以他現在無論是對車子的制造還是架勢，都屬於任務的一部分。
至於未來要用它拖著的東西，不過是為了測試一下車子的能力到底有多強，頂多算是實驗的附加產品，順便給豐禾郡的同學們解決一下困難罷了。
這讓邊宇航基本上不和原住民接觸。
沒想到今天好不容易想要搭個話，人家就給自己表演了個原地磕頭……
邊宇航立刻道：“你起來說話。”
萬東倒也麻利，爬起來之後就眼巴巴的看著邊宇航，聲音磕磕巴巴：“那個，仙君，我……小人……草民，有個不情之請。”
邊宇航點點頭：“你先說。”
萬東又看了看車頭，然後才道：“不知道草民能不能上去看看？”
這讓邊宇航有些驚訝。
這些日子以來，對著這個鐵家夥，感慨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但這還是第一個跟自己說要去瞧瞧的人。
於是他便問道：“你想去看什麽？”
萬東很是老實：“仙人不是說只要學會方法，以後也能有駕馭的機會嗎？草民知道自己不自量力，但還是想要瞧瞧。”
一句話，就讓邊宇航來了興趣。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很開心。
穿越到了異世界固然是個倒黴事兒，但這也代表著，可以搞天搞地，還是系統授權的！
別的專業不知道，反正機械工程的學生們在接到任務以後都撒歡一樣的想要跑出來玩……是幫助原住民更好地建設家園！
但創造的過程是有趣的，檢驗的過程是無聊的。
這一趟趟開來開去，遠沒有造東西有趣，但是事情總要有人做，邊宇航也沒有抱怨。
可現在，萬東的話讓他找到了一條新方向。
於是邊宇航露出了個微笑。
大概是這位機械工程的學霸先生很少笑，所以他的面部肌肉都有些僵硬。
一旁跟著他一起的同學小聲嘟囔：“學長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嘴抽筋了嗎？”
“或許，是笑？就是這個笑有點眼熟……”
“狼外婆騙小紅帽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同學們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影響邊宇航的好心情，他看著眼前的萬東，聲音盡量和藹一些：“你想要學這個嗎？”
萬東一聽這事兒有戲，眼睛立刻放出光芒，連連點頭。
於是邊宇航便道：“那我問你，你識字嗎？”
萬東趕忙道：“認識的。”
“算數，學過嗎？學到哪裏了？”
“學過三個月，已經學到……對，學到五年級了。”
三個月，從零到小學快畢業？
這位原住民看著憨憨的，居然還是個人才！
自己撿到寶了。
邊宇航的笑容真切不少：“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草民是個鐵匠。”
“數學進步這樣快，那你物理學過嗎？”
“不曾。”
“為何？”
“聽紀仙人的話，在學農學。”
此話一出，邊宇航便道：“沒事兒，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學農學了，以後跟著我。”
萬東一楞：“可我要搞新村……”
邊宇航表情嚴肅的打斷了他：“工作不分高低貴賤，幹什麽都是為人民服務，我們要端正態度，正視所有工種，從現在開始，我宣布，你轉專業了。”
萬東：雖然聽不懂，但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立刻就把萬東砸迷糊了。
根本沒多想就點頭。
邊宇航滿意了，就讓人去安排萬東接下來的學習事宜。
就算不知道理論知識，起碼先學會如何駕駛，早學會一天，自己就早解放一天。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個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學長怎麽還兼職開藍翔了？”
邊宇航一轉頭，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紀良。
他一楞，然後就聽這人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這個萬東是我準備當村長培養的，你可不能從我這裏白搶人，總得給我點什麽。”
邊宇航便看向他：“積分？”
紀良搖搖頭，認真道：“不用，只要你以後測試成功，先給我們造個拖拉機就行。”
“那不如我把這人還給你吧。”
“不行，一經售出，概不退還。”
邊宇航眼角抽了抽：“……有沒有人說過，你耍賴的樣子還挺瀟灑？”
紀良一臉坦然：“等你多做幾個任務，也能把臉皮練厚，學長加油！”
邊宇航：……
不過原本學校裏的各個專業就是互幫互助，現在紀良是在給他們提供任務，作為機械工程的邊宇航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於是他很快就把註意力轉回到了萬東身上。
雖說這輛軌道車是這個世界的第一個蒸汽車，但是操作起來並沒有十分覆雜。
現在需要萬東做得就是熟悉各個環節，先會動和會停就行了。
不過看著看著，邊宇航就想起了另一樁事：“現在說這個是仙人坐騎，沒問題，那以後要是要量產怎麽辦？早晚我們都是要把其中的道理告訴他們的。”
紀良想也沒想就回道：“就說是按著坐騎的樣子制造出來的仿制品唄。”
“他們不會質疑嗎？”
“相信我，不會的，按照瑯雲現在在齊國的聲望，就算我現在說豬能在天上飛，他們也會相信的。”
邊宇航：……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玄學，是真的厲害。
而這件事情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就在蒸汽軌道車還沒有正式“上崗”的時候，各種傳說已經流傳出來。
各種說法都有，其中最離譜的是說這個坐騎能上天入海，格外驚人。
而這種說法有些人信，也有不少人懷疑。
相反，瑯雲的學生們突然有了些感慨。
事實證明，哪怕是到了異世界，哪怕是沒有普及教育的原住民，他們的夢想也是星辰大海。
可就這麽胡傳下去總歸不好。
現階段來點傳奇色彩是可以的，但不能讓他們一直當成迷信傳說。
於是，在學生們的有意引導下，標準答案很快出爐。
很快，豐禾郡以及附近郡縣都知道豐禾郡裏有了個仙人坐騎，個頭大，裝得多，最難得的是還十分老實，讓去哪裏就去哪裏。
就是有點老實過頭，蠢兮兮的，只知道順著軌道爬。
可這也有個好處，那就是，普通人也有機會駕馭它！
不僅如此，如果聽從仙人安排，甚至能造出一模一樣的來！
這下子徹底點燃了不少人的熱情，尤其是江宜郡，他們之前只是做各種部件，以為自己是給坐騎打鎧甲，現在聽聞能造一樣的，哪怕不知道內情，也覺得自己占了先機，可以多加嘗試。
但在那之前，要先學會些相關知識。
便是從仙境裏傳出來的各種學科。
然後很快就有人發現，怎麽就這麽巧？相關學科居然就是這次科舉改革之後，新冒出來的兩課的範圍呢！
擺明了齊國突然教育改革，和瑯雲仙境脫不開關系！
一時間，之前對於科舉改革不當回事兒的郡縣都緊張起來。
不說別的，單單是仙人學科就已經足夠吸引人了，更何況現在仙人學科居然和科舉應試聯系起來，就更加讓人興奮。
於是，當這次童生試開考的時候，原本以為會蕭條的理工兩科居然有不少人報名。
同時，還有夫子們成群結隊的前往豐禾郡、江宜郡、以及其他有仙人的郡縣，希望可以學到一些相關知識，以便回去教給學生。
而這次的童生試也因此人數激增。
放在往常，齊王是不會關心這個的。
作為最初一級的選拔，童生試各地都有，齊王哪裏會在乎這種小事情。
他看中的，是最後殿試的良才。
但這次不一樣。
科舉新改，雖說是他點頭之後才推行下去的，可齊王還是會擔心新政策推行是否會有問題。
作為國君，齊王一直以來的想法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愧對祖宗便是了。
就像是這次的事情，就算選不上人，也不要鬧出亂子才好。
所以他一直讓人密切關註，幸而各自都安然太平，沒有異樣。
而各地的情況一直都有人在收集，最後都匯總到了裴符老大人手上。
之所以交給他，除了因為老大人不牽扯任何公子的忠心外，還因為齊王格外看重裴家人考試的本事。
左一個小三元，又一個大三元，裴家父子光是狀元就拿了不止一個。
既然這麽會考試，那麽在理工科考試水的時候，請他們來坐鎮是最好的。
而裴父在看了各地的考試情況後，立刻選擇入宮。
齊王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立刻召見，結果就看到裴老大人笑瞇瞇的行了一禮：“恭喜王上，賀喜王上，此乃教化之功，著實是齊國之幸啊！”
齊王緊張的心情立刻緩解不少。
他輕輕的松了口氣，然後並沒有立刻問起，而是道：“似乎你家四郎也參加了這次考試？”
裴符回道：“是，我那孩子一門心思想要試著走理科，因著三科成績不共享，所以他又參加了一遍考試。”
“成績如何？”
“案首罷了，不值一提。”
齊王本想說，拿了第一名如何不值一提？
可是想到裴家人在考試上得天獨厚的天賦……人家可能說的是真心話。
就是有點秀。
於是齊王便沒再多問，轉而道：“各地的結果都出了？”
“是。”
“可有奇事？”
裴符的眼睛動了動，但還是恭聲道：“有兩件頗為不同的。”
“說。”
“是，其中一件便是豐禾郡裏有了傳說，似乎仙人坐騎降臨，引來不少關註。”
而對此事，齊王早有耳聞。
但是他就像是很多封建君主一樣，對於新鮮東西都抱有著本能的抗拒。
加上在都城的瑯雲學生們告訴他，很普通，很平常，不稀奇，相比較傳說中那些能飛天遁地、諸多變化的神奇坐騎來說，這個鐵疙瘩確實沒有太多奇特，所以齊王也沒有過多關註。
這會兒就只是道：“嗯，還有什麽？”
裴符似乎也不太想多提此事，現下就從善如流的跳了過去，轉而道：“第二件還是有關豐禾郡的。”說完，他遞了個奏疏上去。
這倒是讓齊王覺得新奇。
按理說，這童生試在齊國基本上是一年一次，重要歸重要，但是不稀罕。
加上郡縣頗多，完全沒有必要單獨寫上一份出來。
但齊王還是翻開看了看。
然後就瞧見上面所寫的乃是豐禾郡的童生試通過人數，他瞧了兩眼，略有些驚訝：“竟有一千八百人之多？他們有多少人參加考試？”
“回稟王上，一千九百餘人。”
“……什麽？”
“具體數字或許有出入，但是根據豐禾郡的那邊的消息，除了臨時有病癥導致未能參加的十數人外，真正落榜的不足百人。”
此話一出，齊王終於被震驚到了。
就算這只是最基礎的考試，但是這通過率未免也高得離譜！
齊王想問緣由，但就在此時，他記起了之前豐禾郡送上來的那份東西。
義務教育……
這個竟如此有效？
齊王立刻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來，對著身邊的內侍問道：“仙人呢，仙人所在何處！”
內侍趕忙道：“昆仙君不久之前去看幾位小公子讀書了。”
齊王立刻邁步往殿外走，路過裴符的時候開口道：“你也孤也去瞧瞧。”
裴老大人趕忙應了一聲，然後就緊跟著齊王離開。
此時，昆景明正面無表情的看著殿內的小公子們。
其實他對教孩子這種事情沒什麽興趣，但是有句話說的好，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尤其這些還是齊王的公子們，教導他們的又是齊國大家，昆景明純粹是和其他同學一起，抱著交流的心思來的。
雖說來之前，七公子傅筠提醒過：“我這些弟弟年紀尚小，怕是調皮些，還望仙人海涵。”可當時他們都當成客氣話聽。
本以為會看到古代版的朗朗讀書聲，可是真的到了這裏，卻像是進入了幼兒園……
不，不能這麽說，就算是幼兒園的娃娃們也知道聽老師的話，排排坐吃果果，哪裏會像現在這樣調皮搗蛋？
這會兒殿內就是亂糟糟一團，
他們倒沒有滿處亂跑，或者是做出來撕書這樣的事兒，而是開辟了一種新途徑——
擡杠。
夫子說一句，他們杠一句，一直沒停下。
特別是這堂課乃是齊王特別要求添加的數學課，更是給了這些公子念念叨叨的空間。
“為什麽這些數字彎彎曲曲的，好奇怪啊。”
“一加一等於二？誰說的？本公子不信。”
“這道題裏小明去追小紅，下一道題就是小明去買布？小明怎麽這麽忙？”
而教他們的夫子已經胡子一大把，是齊國難得對於算數頗為擅長的，之前就已經研究了好些時候，現在得到了瑯雲的數學書更是如獲至寶，很有心得，齊王這才請他來教自家孩子。
但是夫子自己也沒想到，他來了之後，基本上就沒有安生的時候。
昆景明在一旁坐著，被這些故意找事兒的公子們鬧得頭疼，索性就對著這位老夫子道：“讓他們噤聲吧。”
夫子卻是苦笑：“雖說大齊尊師重道，但是為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他們有問題，老夫自然是要有解釋的。”
還有句話隱含著沒說出來。
這可都是王族子孫，作為臣子，如何能做他們的主？
昆景明卻一點不怕，眼簾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他便扭頭對著跟隨而來的侍衛道：“王上在哪裏？”
還沒等侍衛回答，就看到齊王已經帶著裴符邁步進門。
剛剛還亂哄哄的大殿瞬間肅靜下來。
原本嘰嘰喳喳的公子們一個兩個都格外乖巧，從座位上起身，恭敬行禮，看上去和順得很。
昆景明微微挑眉，聲音輕輕：“看起來，他們剛剛就是故意的。”
夫子不說話，只是苦笑。
然後就聽昆景明接著道：“孩子鬧事老不好，多半是閑的。”
夫子微楞，卻依然沒有回覆。
而兩人之間的交流並沒有傳到齊王耳朵裏。
他先是勉勵了孩子們，然後才走到了昆景明面前，笑著道：“仙君會來此處，看孤的這些小兒，著實是他們的福氣。”
昆景明只是笑笑，沒說話。
而齊王知道仙人脾氣，也就沒有繞圈子，直接問道：“仙君所說的義務教育，不知是否可以給孤多講講？還有教育之法，孤想著若是能讓齊國百姓受益也是極好的。”
昆景明卻沒有提這些，反倒問了個問題：“那王上是否想讓你的公子們也受益？”
齊王自然點頭。
然後就聽昆景明道：“可是如今在我看來，這些公子的學識還有學習強度，怕是連豐禾郡的私塾都不如。”
此話一出，公子們就有些惱意。
他們年紀尚輕，天不怕地不怕，對於仙人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所以方才才會在瑯雲的人眼前都肆無忌憚。
現在也想要怒目而視，只是礙於自家父王在，不好施展罷了。
齊王卻很當回事兒。
畢竟剛剛聽聞豐禾郡的豐功偉績，此刻自然格外經心：“不知仙人所說的差距，到底在哪裏？”
昆景明表情淡淡，直接問道：“只是靠著夫子講解去學習是沒有用的，他們年紀尚輕，本就容易分神，對於一些關鍵知識，就是要集中精力好好學習，有壓力才有動力。”
“不知仙人所說壓力是何物？”
昆景明推了推眼鏡，直接問道：“考試有嗎？月考有嗎？期中期末，大考小考，隨堂測驗，各種卷子，都有嗎？”
齊王：“……啊？”
昆景明卻沒停下：“不單單是沒有考試，我看他們一直沒有寫過作業，這樣如何能融會貫通？”
頭發花白的夫子雖然之前被小公子們擡杠，但他到底是為師者，一片仁心，不由得道：“其實老夫是會留些功課的。”
昆景明面無表情：“只是每天三頁紙，有和沒有也差不多。”
夫子好奇：“那仙君所說的功課要多少？”
昆景明很是謙虛地說道：“像是他們這般大的也該到升學的年紀，起碼每天十頁卷子還是有的。”
……啊？
“競爭壓力大點的地方，二三十的也不是沒有。”
昆景明顯然在回憶穿越之前的求學之路，他們都是從各種考試裏鍛煉出來的人，試問，誰不是和《一課一練》相親相愛，與《五三》相愛相殺？
但是這聽在原住民耳中，只覺得天方夜譚。
特別是對公子們，他們又不用考科舉，從來都是隨便學學的，誰知道現在突然加壓了！
一直沒開口的裴符終於說道：“莫非，豐禾郡就是如此？”
昆景明：“差不多吧。”
這下子，裴老大人明白為什麽通過率高了，心中莫名有種緊迫感。
而齊王則是道：“可是，仙君，這般大的強度，是否……”
昆景明聽出他的猶豫，索性直接道：“莫說豐禾郡了，聽說周國也在搞，如今他們竟是連周國的進度都不如。”
此話一出，齊王立刻把所有的反對意見都吞回去。
在齊王繼位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是順風順水，只有隔壁的周國一直和他較勁。
說起來，兩邊睦鄰友好，就算是競爭也是良性的。
但是時間久了，難免私底下互稱“老匹夫”，誰也不想被誰壓過去。
周國就像齊王身上的一個摁鈕。
碰一下，就能迅速激發齊王的所有動力。
於是他想也不想，根本不管寶貝兒子們的錯愕，扭頭就道：“考！各種考試都按著仙君所說安排上，絕對不允許被周國比下去！”然後又對著夫子道，“以後就按著仙人所說，若是這些不聽話，盡管告訴孤，孤……”
昆景明溫聲建議：“吵鬧一次，作業加倍。”
齊王眉毛一豎：“加倍？不，加三倍！我齊國公子，合該力爭上游！”
公子們：……？？？
而對於這種結果，一同過來圍觀的瑯雲學生們面面相覷。
最後只能感慨，啊，加倍加的和鬥地主似的，果然這才是親爹會做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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