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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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墨眨眨眼, 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大哥的意思。
許是最近沈迷鋪路不可自拔，所以有些忽略掉了這些細枝末節。
如今被施大郎點破，施墨立刻鼓起了臉頰,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小聲嘟囔：“真的黑了很多嗎？”
其實施韞說完就已經後悔了。
如今齊國對男子的審美便是以白為美，甚至還有簪花風尚。
就連科舉取士都免不得要考量面貌，自家小弟定然是介意的。
施大郎雖然一路上都因為施墨的隱瞞而氣得牙癢癢，可真的到了小弟面前, 所有的情緒就都收斂起來, 只管道：“不妨事，你的體質自小便是如此, 一曬就黑，一悶就白。”
施墨聞言便昂頭瞧他, 聲音有些猶豫：“當真？哥哥莫不是哄我的？”
施韞笑道：“當然不是，你大了以後不喜出門, 想必也不知曉, 可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總喜歡往外跑, 曬得就像是個掉在了墨水兒裏面的小黑炭球兒。”
施墨：……
倒也不用這麽具體！
不過施韞的話多多少少也讓施墨心裏安慰了些，然後他就伸手拿過草帽, 扣在腦袋上，確保不再被曬到, 這才開口道：“哥哥既然來了，便先跟我一道去找個地方安置吧。”
施韞本想說自己要去江宜郡，畢竟他是商人，懷裏揣著金算盤, 時間就是金錢, 效率就是生命, 耽擱哪怕一個晚上，都有可能錯失商機。
但是對上了自家小弟笑瞇瞇的眼睛，施家大郎幾乎是瞬間就改變了主意：“好。”
施墨就笑起來，與施韞一同朝著郡內走去。
而施家大郎則是一路上都在朝著四周圍觀瞧。
確實是過於與眾不同了些。
並不單單是指這些房屋的模樣，還有道路的平整，還因為施韞帶著商隊走南闖北有些年頭，見過的世面也不少。
就沒瞧見過有哪個郡縣能在突遭天災之後，能如此迅速的恢覆了活力。
還把路給鋪了……
不都該是各人自掃門前雪，或者是災民區找別的出路？他們哪兒來的勞力？
心下疑惑，眉毛便微微簇起。
施墨不由得問道：“怎麽了？”
施韞卻沒照直說，而是道：“這路修的，著實是好。”
原本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卻沒想到施墨一臉與有榮焉：“那是當然，這可是集合了全郡之力修建而成的，雖然目前只通了兩條，但只要推進順利，很快就能見到成效。”
施大郎好奇：“聽上去，這其中還有你出力？”
施墨迅速點頭，帽檐都一晃一晃的：“是啊，仙人給了土水泥的配比，平常都是要到現場來看著他們做好，這樣才能不出岔子。”
施韞不由得看了看自家小弟的臉蛋，又瞧了瞧頭頂的日頭。
很好，美黑原因找到了。
施墨卻沒有註意到自家哥哥的臉色，只管接著道：“按照計劃，就前面那片空地會變成集市，提供給前往豐禾郡的商賈，還有那邊，是要弄成百姓居住的地方，再往前面就是給說書百戲這類藝人留著的地方，”聲音頓了頓，“不過這都是後話，按著仙人們的規劃，如今的緊要事還是要先把集市搞起來。”
施韞迅速捕捉到了關鍵字：“仙人，瑯雲？”
“對啊，如今豐禾郡能緩過來，都要感謝仙人搭救呢，不然莫說是重建，光是埋在廢墟裏的人怕是都難逃劫難。”說著，施墨停了下來，笑著道，“哥哥你先住在這裏吧。”
施韞便擡頭看去。
然後就瞧見眼前的是個房子，並沒有院子，更像是臨街的商鋪，可是推門進去之後便覺得這裏比尋常的商鋪要精細得多。
倒不是說裝修有多精致，而是因著裏面分割出來了不少房間。
一眼看過去就是會客的堂屋，旁邊就連著臥房，還有個空屋子似乎是用來儲物的。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至於裏面為什麽柱子會在裏面的事情，施韞也就沒有多想。
施韞住慣了大房子，可這會兒知道豐禾郡在重建，也不講究太多，只笑著道：“這裏看著不錯，如今難得來一趟，你可有空閑？我有不少事情想要和你聊聊。”
施墨則是道：“那我先去看看放飯了沒，等吃完飯，我就帶你去集市那邊瞧瞧。”
施韞很想說，自己並沒有準備在豐禾郡紮根兒。
還有，放飯是何意？
可還沒等他細問，就聽到外面有動靜。
施大郎立刻走出門去，然後就瞧見車隊裏的一匹馬驚了！
施韞立刻道：“發生了何事？”
小廝趕忙回答：“剛剛有運磚的車經過，也不知怎的剮蹭上了，磚塊落了地，這馬就驚嚇到了……”
話音未落，只見受驚的馬兒直接調轉腦袋想要跑。
可他顯然沒想起來身後還有車子拖拽。
於是軲轆一歪，馬的身子也跟著歪扭，猝不及防之下，竟是直直地轉向了房屋外墻！
這讓施韞悚然一驚。
馬撞墻不打緊，偏偏後面還跟著一駕車，上面裝著不少東西！
哪怕施大郎沒有聽說過傳說中的牛頓仙君，可他起碼知道，越重的東西撞得就越狠。
如今這連馬帶車直接懟過來，尋常房子外墻都是要扛不住的。
自家小弟可還在屋子裏呢！
於是，施韞想也沒想，根本顧不上自己的安危，直接沖回去想要把人救出來。
可能他進去之後，卻只聽到了“咚”的一聲，卻沒有後續了。
連點倒塌的征兆都沒有。
這讓施韞楞住，然後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
結果就發現，墻面上連個裂痕都沒有……
施墨則是剛剛摘了草帽，這會兒被聲響吸引過去，好奇問道：“怎麽了？”
施韞有些茫然：“馬撞墻了，我來救你……”
施三郎面露疑惑，似乎不大明白這兩件事情的關聯：“那大哥現在不應該去救馬麽？”
施韞這才回過神來，邁步朝著門外走去，然後就瞧見車子側翻，拉車的馬也倒在地上，而墻面除了些磕碰痕跡外，沒有其他損傷。
這有點過於結實了……
若是這麽結實，哪怕有可能有餘震，似乎也不打緊啊。
危險解除，隱藏在後面的商機就顯露出來。
一個百廢待興的郡城，一個之前從不差錢的郡城，而且還有仙人伸出援手……
想到這裏，施大郎的耳邊突然響起了算盤劈裏啪啦的聲響，還有銅板落地的清脆。
於是他很快重新進門，小廝也跟了進去。
然後就聽施三郎道：“哥哥這次來只是為了到豐禾郡裏做生意嗎？”
一旁的小廝聽了這話，就在心裏想著，大郎君倒是為了生意，但只是為了和江宜郡的生意。
他對豐禾郡可是一直敬而遠之，甚至剛剛在城門外的時候，還想著讓人進來把小郎君直接帶走呢。
可就在這時，施韞卻是一臉淡定的點頭道：“對，我就是過來做生意，順便看看你。”
施墨驚訝：“我還以為哥哥是要綁我回去的。”
施韞笑道：“我怎麽會有那種兇殘想法？愚兄雖然不是讀書人，但也懂得體面，自然做不出那等粗野之事，小弟當真是想多了。”
小廝：……額。
怪不得大郎君能成事呢，連自己都罵，著實是個狠人。
而施墨臉上卻是笑起來，樂顛顛道：“哥哥既然決定讓商隊留下來做生意，那我現在就去找衙門裏的人問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店鋪，一定給哥哥尋個好的。”
說著，他就要往外跑。
施大郎趕忙上前幾步，將草帽扣他腦袋上。
施墨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遮陽，趕忙將繩子拽好，然後便笑著擺擺手，大步朝著衙門方向而去。
而施大郎則是站在門口，遠遠望著自家小弟離去的背影，低聲喃喃：“看起來，我家小弟天生就是讀書的料。”
小廝原本還在驚訝自家郎君留在豐禾郡的決定，聽了這話，立馬上前應聲道：“郎君說得是，三郎君一瞧便知道是讀書良才。”
沒想到，施韞卻搖搖頭：“倒不是因為這個。”
小廝一楞。
然後就聽施大郎道：“若他不讀書，而是像我這樣天天跟著商隊滿處跑，怕是用不了多少時候，就能把自己折騰得天黑以後就找不到了。”
小廝：……
雖然但是，還挺有道理。
親哥就是親哥，啥話都能說。
施韞則是接著道：“吩咐車隊好生收拾，清點一下，看看貨物有沒有損壞，”聲音頓了頓，“讓那匹馬休息一下，估計它得緩一陣子。”
小廝應了一聲，不過猶豫片刻，還是多問了句：“那，郎君，我們當真不去江宜郡了？”
他跟著施韞的時日久了，慣是知道這人的脾氣。
施家之所以敢這麽早就把家中產業交給施家大郎，便是因為這人性子堅韌，從不輕易改變。
如果說剛剛允許三郎君留下來是因為體恤兄弟，那現在變了商隊路線，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而且小廝也想不出緣由。
他們帶著的這些貨物，可都是細細打聽過江宜郡所需之後才帶上的。
就這麽放棄，實在不是自家郎君的行事風格。
而施韞知他忠心，現在也就沒有瞞著，直接道：“我們既然要行商，做得就是把貨物從這個地方賣到另一個地方的生意，賺取中間的利潤，之所以去江宜郡，是因為那裏富庶，但現在顯然豐禾郡更需要商賈連通。”
說著，施大郎的眼睛看向了那些建到一半的房屋，以及正在忙碌的工匠。
於是他輕聲道：“雖然現在還不能完全弄清楚莊郡守的打算，但擺明了，他是有自己的謀劃的，豐禾郡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就重新投入建設，這效率著實驚人，想必永不了多少時候，就能恢覆商貿，與其等到那時候再往裏面擠，倒不如現在就留下來，占個先機，也打聽一下這座城裏需要什麽，讓咱們的商隊去進什麽就是了。”
小廝一直跟在施韞左右，也能明白其中道理。
只是他還是有些猶豫：“之前郎君不是說，郡內有危險麽？若是餘震可怎麽辦？”
施韞指了指還躺在地上沒起來的馬：“剛剛這一下子，就足以證明房屋堅固，既如此，就算真的有餘震也不妨事，若我所料不錯，很快就會有附近的百姓重新朝這邊來了。”
事實上也正如施家大郎所料，旁的郡縣不提，光是豐禾郡城附近的村民就已經先行動了起來。
王二便是其中一位。
他所在的村子其實也受到了地動影響，只不過相比較於郡城裏倒塌一片的慘狀，村裏要好上許多。
雖然房子也倒了，但重新建起來也容易。
加上地震不同於水患，並不影響田地，所以他們還是能把糧食收成起來的。
等忙完了農事，便聽聞郡城裏通商的消息。
王二本來沒把這個當回事兒，畢竟他也不是商人，以前就沒去過多少次郡城，現在也沒有過去的心思。
不過很快就有人從郡城裏回來的人帶來了個消息——
城內的各種有仙人指點的廠子都開始招人了！
雖說村人們平常和郡城接觸不多，但不妨礙他們瞧熱鬧。
更何況這事兒和瑯雲有關系，誰都想要多聽一耳朵。
於是立刻有人湊了上來，還有心急的村民問道：“招人，啥意思？”
“就是讓你過去廠裏面做工，不僅管吃管住，做得好還能賺到銀錢哩。”
“……什麽叫廠？”
“我也不知道，砂石廠，燒磚廠，采石廠之類的，大概所有能做工的地方，都能用這個字兒概括，反正是仙人起的名字。”
最後這句話堵回去了所有的疑問。
很快眾人就把關註點放在了廠子招人的事兒上。
不少人都有些意動。
畢竟現在是農閑時候，地裏沒什麽活兒了，平常在家裏待著也是待著，要是能找個地方做事倒也不錯。
不僅能省下家裏的三頓飯食，運氣好還能賺點銀錢，何樂不為？
於是很快就有人想要去郡城裏試試看，王二也在其中。
可王二媳婦卻有些擔心：“那可是郡城裏的地方，說是廠子，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幹個啥，就你這大字不識的，就算真的去了，人家能看得上麽？”
其實王二心裏也沒底，可在自家媳婦面前總不能低頭，既是落了自己志氣，也是平白讓家人擔憂。
於是王二只管道：“聽那些人說，廠子不少，我都去看看，總能有法子的，你就別瞎操心，趕緊給我收拾行李……對了，烙上倆大餅我帶著。”
若是真的進不去廠子，起碼倆餅子也足夠他這一來一回的吃食，總不至於餓著自己。
轉過天來，天剛蒙蒙亮，王二就帶著行囊和餅子，踏上了去郡城“找工作”之路。
其實之前已經有不少人到過郡城裏了，他們村裏也有人挑著糧食和菜到城裏面售賣，故而王二是知道郡城正在緊鑼密鼓的修路建房。
只是聽說是一回事兒，親眼見到是另一回事兒。
光是寬敞得過分的官道就足以讓王二稀罕，更別說進城以後瞧見的路兩邊的房屋。
這麽整整齊齊的還是頭一回瞧見。
不過他並沒有長時間在大街上駐足停留。
要是換個讀書人在這裏，只怕要感慨好一陣子，但對王二來說，糊口養家才是第一位的，便沒有多瞧，只管找路人打聽道：“這位老丈，您可知道豐禾郡的廠子在哪兒呢？”
而此時路過的便是腿腳痊愈的莫夫子。
雖說年紀大了之後，傷會好得慢些，不過他這些日子好生養著，如今已然痊愈。
原本是吃罷了飯出來走動，結果就被人叫住了。
幸而莫夫子本就和善，又瞧著這人是個村人打扮，估計是進城來做工的，既如此，便是要為了郡城做貢獻，莫夫子就停下腳步，笑著問道：“你問哪個廠？”
王二一楞，一時間也說不清楚自己要找哪個，便只含糊道：“能去哪個就找哪個。”
好在莫夫子也沒追問，似乎這些日子見多了想要去那邊做工的，便直接伸手指著道：“那邊冒著煙兒的地方就是了。”
王二手搭涼棚的看了一眼，面露驚訝：“有好幾股煙呢。”
莫夫子便道：“老夫也想去瞧瞧，你隨我一道吧。”說著，回頭看了一眼。
便有兩名隨從打扮的人頓了頓腳步，沒有立刻上前，而是隔了些距離遠遠跟著。
王二並沒有註意到這點，急忙點頭，跟著莫夫子一同前去。
而莫夫子之所以願意帶他走，不僅因為這人有所求，還因為夫子想要知道郡城外面的情況，特別是收成如何。
於是他就笑著問起，王二也都知無不言。
等得知收成並未有太多折損的時候，莫夫子不由得松了口氣。
另一邊，或許是因為有了同路人，加上這位老丈說話和善，王二就起了閑聊的興致：“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莫夫子笑著道：“我姓莫，是教書的。”
換成任何一個城裏的讀書人，哪怕沒見過，多少也知道他的名頭。
畢竟這位的畫技精湛，畫作難得，沒少被人觀賞品鑒，名氣也自然響亮。
偏王二是個農戶出身，別說欣賞畫兒了，他連字都不認識幾個。
於是這會兒臉上就沒有任何惶恐之色，說話也格外自如：“我過去那些廠子是為了做工，莫夫子是為什麽？”
雖然素昧平生，可是瞧著這人頭發胡子都是一片銀白，臉上的皺紋也不少，便知道有些年紀了。
怎麽看也不像是去賣力氣的。
而莫夫子只笑著道：“老夫的學生在那裏教書，正好今天空閑，老夫便去看看。”
王二眨眨眼，面露驚訝：“為什麽還有教書的？”
不是說好了是招工？
難道說是他理解差了，那邊是個學堂？
結果就聽莫夫子道：“你可能剛進城，還不知曉，那幾個廠子都是仙人提議建造的，而在開工之前就明確說了，所有做工的人在進去之前，都要先背誦個東西。”
王二作為資深學渣，一聽這話就頭皮發麻：“背什麽？”
莫夫子笑道：“員工安全守則。”
……每個字兒都聽說過，連起來就不認識了。
於是王二立刻低下腦袋，頗有些失落：“我不認字，這麽說來怕是沒辦法進去做工了。”
莫夫子則是道：“這倒未必，守則會有人帶著你背，不識字也能有其他事情做，就我知道的，砂石廠要磨石頭，采石廠要挖石頭，造磚廠自不必說，挖水井弄磚胚都是需要人去做的，這些並不需要識字。”聲音頓了頓，“可你說是想要更進一步，那麽該學的東西還是要學起來。”
王二聽完了只覺得心裏高興。
哪怕他能聽出來其中的辛苦，但他的目的不就是用力氣換飯吃麽？
而且剛剛才覺得自己沒希望，現在突然峰回路轉，自然更讓人高興。
不過他也抓住了這段話的重點：“夫子說的更進一步，不知道指的是什麽？”
莫夫子就笑著道：“自然是能拿到銀錢的活兒了。”
王二眼睛一亮：“廠子裏真的會給月銀？”
莫夫子聲音不疾不徐：“會給，只不過尋常人去了就只是管吃住，想要銀錢，要不然是經驗充足，再不就是達到了規定的門檻兒，這樣才能一步步地往上走。”
雖然沒有細說，可是王二能猜到，這個門檻兒起碼得是能認字。
他不由得撓了撓頭。
尋常他是不樂意學那些字兒的，瞧著就眼暈，在家種地也挺好。
可現在跟月錢聯系上……突然就覺得自己生出了無窮動力！
就在這時，他們繞過了最後一處廢墟。
因著豐禾郡城不小，重建也需要時間，一步步來，所以還是會有一些地方沒來得及清理的。
王二一直都躲著走，免得萬一砸到自己。
他也一直顧著莫夫子這位老者，小心地將他護在身後。
而等繞過這裏之後，就能看到前面的建築。
最顯眼的是很多相同造型的房子。
長得和城裏面新蓋的那些差不多。
一排一排，整整齊齊，方正的屋子連在一起的時候就顯的尤其壯觀。
而在不遠處，應該就是幾處“廠房”了。
有的用圍墻圍著，還有的明顯是窯的模樣，不過光從上面冒出來的煙就能知道，裏面定然是燒著東西的。
於是王二表情有些興奮：“那邊是廠子了吧，”但很快他就聲音微頓，“咦，好像有人？”
莫夫子順著看過去，就瞧見了幾個人影。
光看短發就知道，是瑯雲的仙人。
此刻站在那邊最前面的便是邵築和柴子欣。
倆人的眼睛都瞧著不遠處的火窯。
柴子欣先開口：“你們是不是對煤炭處理過？這煙都是白的。”
邵築聳聳肩：“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是熱動力那邊的人弄出來的，青磚窯他們就和機械那邊的弄了個取水裝置，紅磚窯不用澆水，簡單不少。”
柴子欣則有些奇怪：“既然現在能燒青磚，你怎麽還讓他們燒紅磚？怎麽看都是青磚更實用吧。”
邵築則是笑瞇瞇道：“沒有無用的材料，只有無用的設計，紅磚雖然脆了點兒，但是工藝簡單，需要的原材料也容易得到，而且孔洞大，有其他用處。”
“比如？”
“不說別的，你拿它蓋個養殖場，保證透氣。”
柴子欣對這些並不精通，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很快就把視線挪回到了火窯上，然後就看到有些人扛著東西朝著磚窯而去。
於是她便道：“是不是要開窯了？”
邵築直接上了自行車：“估計是，咱們先走吧。”
柴子欣點點頭，然後就側坐到了車後座上。
邵築不由得道：“真有點像校園青春劇裏面的場景。”
柴子欣則是瞥了他一眼：“青春劇的背景會是燒磚燒石頭嗎？”
邵築：……
果然，他們還是一起演奮鬥片比較合適。
而就在這時，那邊開窯了。
雖然蓋了煙囪，可依然免不了有煙氣從破開的洞裏冒出。
一時間，煙霧繚繞。
遠處的莫夫子大概知道那些廠子是做什麽的，便一臉淡定。
可王二卻看楞了。
他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著離開了兩個人瞧，許是因為離得遠，加上有煙氣出現，導致王二並不能完全看清他們騎著的自行車。
只能瞧見有兩個人在迅速移動。
於是他喃喃開口：“這果然就是瑯雲的仙人了吧。”
莫夫子聞言，不由的笑道：“哦？你怎麽知道？”
然後就聽王二一本正經道：“如果不是仙人，怎麽會有這樣無風自動、騰雲駕霧的本事！”
莫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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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最近沈迷鋪路不可自拔，所以有些忽略掉了這些細枝末節。
如今被施大郎點破，施墨立刻鼓起了臉頰,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小聲嘟囔：“真的黑了很多嗎？”
其實施韞說完就已經後悔了。
如今齊國對男子的審美便是以白為美，甚至還有簪花風尚。
就連科舉取士都免不得要考量面貌，自家小弟定然是介意的。
施大郎雖然一路上都因為施墨的隱瞞而氣得牙癢癢，可真的到了小弟面前, 所有的情緒就都收斂起來, 只管道：“不妨事，你的體質自小便是如此, 一曬就黑，一悶就白。”
施墨聞言便昂頭瞧他, 聲音有些猶豫：“當真？哥哥莫不是哄我的？”
施韞笑道：“當然不是，你大了以後不喜出門, 想必也不知曉, 可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總喜歡往外跑, 曬得就像是個掉在了墨水兒裏面的小黑炭球兒。”
施墨：……
倒也不用這麽具體！
不過施韞的話多多少少也讓施墨心裏安慰了些，然後他就伸手拿過草帽, 扣在腦袋上，確保不再被曬到, 這才開口道：“哥哥既然來了，便先跟我一道去找個地方安置吧。”
施韞本想說自己要去江宜郡，畢竟他是商人，懷裏揣著金算盤, 時間就是金錢, 效率就是生命, 耽擱哪怕一個晚上，都有可能錯失商機。
但是對上了自家小弟笑瞇瞇的眼睛，施家大郎幾乎是瞬間就改變了主意：“好。”
施墨就笑起來，與施韞一同朝著郡內走去。
而施家大郎則是一路上都在朝著四周圍觀瞧。
確實是過於與眾不同了些。
並不單單是指這些房屋的模樣，還有道路的平整，還因為施韞帶著商隊走南闖北有些年頭，見過的世面也不少。
就沒瞧見過有哪個郡縣能在突遭天災之後，能如此迅速的恢覆了活力。
還把路給鋪了……
不都該是各人自掃門前雪，或者是災民區找別的出路？他們哪兒來的勞力？
心下疑惑，眉毛便微微簇起。
施墨不由得問道：“怎麽了？”
施韞卻沒照直說，而是道：“這路修的，著實是好。”
原本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卻沒想到施墨一臉與有榮焉：“那是當然，這可是集合了全郡之力修建而成的，雖然目前只通了兩條，但只要推進順利，很快就能見到成效。”
施大郎好奇：“聽上去，這其中還有你出力？”
施墨迅速點頭，帽檐都一晃一晃的：“是啊，仙人給了土水泥的配比，平常都是要到現場來看著他們做好，這樣才能不出岔子。”
施韞不由得看了看自家小弟的臉蛋，又瞧了瞧頭頂的日頭。
很好，美黑原因找到了。
施墨卻沒有註意到自家哥哥的臉色，只管接著道：“按照計劃，就前面那片空地會變成集市，提供給前往豐禾郡的商賈，還有那邊，是要弄成百姓居住的地方，再往前面就是給說書百戲這類藝人留著的地方，”聲音頓了頓，“不過這都是後話，按著仙人們的規劃，如今的緊要事還是要先把集市搞起來。”
施韞迅速捕捉到了關鍵字：“仙人，瑯雲？”
“對啊，如今豐禾郡能緩過來，都要感謝仙人搭救呢，不然莫說是重建，光是埋在廢墟裏的人怕是都難逃劫難。”說著，施墨停了下來，笑著道，“哥哥你先住在這裏吧。”
施韞便擡頭看去。
然後就瞧見眼前的是個房子，並沒有院子，更像是臨街的商鋪，可是推門進去之後便覺得這裏比尋常的商鋪要精細得多。
倒不是說裝修有多精致，而是因著裏面分割出來了不少房間。
一眼看過去就是會客的堂屋，旁邊就連著臥房，還有個空屋子似乎是用來儲物的。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至於裏面為什麽柱子會在裏面的事情，施韞也就沒有多想。
施韞住慣了大房子，可這會兒知道豐禾郡在重建，也不講究太多，只笑著道：“這裏看著不錯，如今難得來一趟，你可有空閑？我有不少事情想要和你聊聊。”
施墨則是道：“那我先去看看放飯了沒，等吃完飯，我就帶你去集市那邊瞧瞧。”
施韞很想說，自己並沒有準備在豐禾郡紮根兒。
還有，放飯是何意？
可還沒等他細問，就聽到外面有動靜。
施大郎立刻走出門去，然後就瞧見車隊裏的一匹馬驚了！
施韞立刻道：“發生了何事？”
小廝趕忙回答：“剛剛有運磚的車經過，也不知怎的剮蹭上了，磚塊落了地，這馬就驚嚇到了……”
話音未落，只見受驚的馬兒直接調轉腦袋想要跑。
可他顯然沒想起來身後還有車子拖拽。
於是軲轆一歪，馬的身子也跟著歪扭，猝不及防之下，竟是直直地轉向了房屋外墻！
這讓施韞悚然一驚。
馬撞墻不打緊，偏偏後面還跟著一駕車，上面裝著不少東西！
哪怕施大郎沒有聽說過傳說中的牛頓仙君，可他起碼知道，越重的東西撞得就越狠。
如今這連馬帶車直接懟過來，尋常房子外墻都是要扛不住的。
自家小弟可還在屋子裏呢！
於是，施韞想也沒想，根本顧不上自己的安危，直接沖回去想要把人救出來。
可能他進去之後，卻只聽到了“咚”的一聲，卻沒有後續了。
連點倒塌的征兆都沒有。
這讓施韞楞住，然後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
結果就發現，墻面上連個裂痕都沒有……
施墨則是剛剛摘了草帽，這會兒被聲響吸引過去，好奇問道：“怎麽了？”
施韞有些茫然：“馬撞墻了，我來救你……”
施三郎面露疑惑，似乎不大明白這兩件事情的關聯：“那大哥現在不應該去救馬麽？”
施韞這才回過神來，邁步朝著門外走去，然後就瞧見車子側翻，拉車的馬也倒在地上，而墻面除了些磕碰痕跡外，沒有其他損傷。
這有點過於結實了……
若是這麽結實，哪怕有可能有餘震，似乎也不打緊啊。
危險解除，隱藏在後面的商機就顯露出來。
一個百廢待興的郡城，一個之前從不差錢的郡城，而且還有仙人伸出援手……
想到這裏，施大郎的耳邊突然響起了算盤劈裏啪啦的聲響，還有銅板落地的清脆。
於是他很快重新進門，小廝也跟了進去。
然後就聽施三郎道：“哥哥這次來只是為了到豐禾郡裏做生意嗎？”
一旁的小廝聽了這話，就在心裏想著，大郎君倒是為了生意，但只是為了和江宜郡的生意。
他對豐禾郡可是一直敬而遠之，甚至剛剛在城門外的時候，還想著讓人進來把小郎君直接帶走呢。
可就在這時，施韞卻是一臉淡定的點頭道：“對，我就是過來做生意，順便看看你。”
施墨驚訝：“我還以為哥哥是要綁我回去的。”
施韞笑道：“我怎麽會有那種兇殘想法？愚兄雖然不是讀書人，但也懂得體面，自然做不出那等粗野之事，小弟當真是想多了。”
小廝：……額。
怪不得大郎君能成事呢，連自己都罵，著實是個狠人。
而施墨臉上卻是笑起來，樂顛顛道：“哥哥既然決定讓商隊留下來做生意，那我現在就去找衙門裏的人問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店鋪，一定給哥哥尋個好的。”
說著，他就要往外跑。
施大郎趕忙上前幾步，將草帽扣他腦袋上。
施墨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遮陽，趕忙將繩子拽好，然後便笑著擺擺手，大步朝著衙門方向而去。
而施大郎則是站在門口，遠遠望著自家小弟離去的背影，低聲喃喃：“看起來，我家小弟天生就是讀書的料。”
小廝原本還在驚訝自家郎君留在豐禾郡的決定，聽了這話，立馬上前應聲道：“郎君說得是，三郎君一瞧便知道是讀書良才。”
沒想到，施韞卻搖搖頭：“倒不是因為這個。”
小廝一楞。
然後就聽施大郎道：“若他不讀書，而是像我這樣天天跟著商隊滿處跑，怕是用不了多少時候，就能把自己折騰得天黑以後就找不到了。”
小廝：……
雖然但是，還挺有道理。
親哥就是親哥，啥話都能說。
施韞則是接著道：“吩咐車隊好生收拾，清點一下，看看貨物有沒有損壞，”聲音頓了頓，“讓那匹馬休息一下，估計它得緩一陣子。”
小廝應了一聲，不過猶豫片刻，還是多問了句：“那，郎君，我們當真不去江宜郡了？”
他跟著施韞的時日久了，慣是知道這人的脾氣。
施家之所以敢這麽早就把家中產業交給施家大郎，便是因為這人性子堅韌，從不輕易改變。
如果說剛剛允許三郎君留下來是因為體恤兄弟，那現在變了商隊路線，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而且小廝也想不出緣由。
他們帶著的這些貨物，可都是細細打聽過江宜郡所需之後才帶上的。
就這麽放棄，實在不是自家郎君的行事風格。
而施韞知他忠心，現在也就沒有瞞著，直接道：“我們既然要行商，做得就是把貨物從這個地方賣到另一個地方的生意，賺取中間的利潤，之所以去江宜郡，是因為那裏富庶，但現在顯然豐禾郡更需要商賈連通。”
說著，施大郎的眼睛看向了那些建到一半的房屋，以及正在忙碌的工匠。
於是他輕聲道：“雖然現在還不能完全弄清楚莊郡守的打算，但擺明了，他是有自己的謀劃的，豐禾郡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就重新投入建設，這效率著實驚人，想必永不了多少時候，就能恢覆商貿，與其等到那時候再往裏面擠，倒不如現在就留下來，占個先機，也打聽一下這座城裏需要什麽，讓咱們的商隊去進什麽就是了。”
小廝一直跟在施韞左右，也能明白其中道理。
只是他還是有些猶豫：“之前郎君不是說，郡內有危險麽？若是餘震可怎麽辦？”
施韞指了指還躺在地上沒起來的馬：“剛剛這一下子，就足以證明房屋堅固，既如此，就算真的有餘震也不妨事，若我所料不錯，很快就會有附近的百姓重新朝這邊來了。”
事實上也正如施家大郎所料，旁的郡縣不提，光是豐禾郡城附近的村民就已經先行動了起來。
王二便是其中一位。
他所在的村子其實也受到了地動影響，只不過相比較於郡城裏倒塌一片的慘狀，村裏要好上許多。
雖然房子也倒了，但重新建起來也容易。
加上地震不同於水患，並不影響田地，所以他們還是能把糧食收成起來的。
等忙完了農事，便聽聞郡城裏通商的消息。
王二本來沒把這個當回事兒，畢竟他也不是商人，以前就沒去過多少次郡城，現在也沒有過去的心思。
不過很快就有人從郡城裏回來的人帶來了個消息——
城內的各種有仙人指點的廠子都開始招人了！
雖說村人們平常和郡城接觸不多，但不妨礙他們瞧熱鬧。
更何況這事兒和瑯雲有關系，誰都想要多聽一耳朵。
於是立刻有人湊了上來，還有心急的村民問道：“招人，啥意思？”
“就是讓你過去廠裏面做工，不僅管吃管住，做得好還能賺到銀錢哩。”
“……什麽叫廠？”
“我也不知道，砂石廠，燒磚廠，采石廠之類的，大概所有能做工的地方，都能用這個字兒概括，反正是仙人起的名字。”
最後這句話堵回去了所有的疑問。
很快眾人就把關註點放在了廠子招人的事兒上。
不少人都有些意動。
畢竟現在是農閑時候，地裏沒什麽活兒了，平常在家裏待著也是待著，要是能找個地方做事倒也不錯。
不僅能省下家裏的三頓飯食，運氣好還能賺點銀錢，何樂不為？
於是很快就有人想要去郡城裏試試看，王二也在其中。
可王二媳婦卻有些擔心：“那可是郡城裏的地方，說是廠子，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幹個啥，就你這大字不識的，就算真的去了，人家能看得上麽？”
其實王二心裏也沒底，可在自家媳婦面前總不能低頭，既是落了自己志氣，也是平白讓家人擔憂。
於是王二只管道：“聽那些人說，廠子不少，我都去看看，總能有法子的，你就別瞎操心，趕緊給我收拾行李……對了，烙上倆大餅我帶著。”
若是真的進不去廠子，起碼倆餅子也足夠他這一來一回的吃食，總不至於餓著自己。
轉過天來，天剛蒙蒙亮，王二就帶著行囊和餅子，踏上了去郡城“找工作”之路。
其實之前已經有不少人到過郡城裏了，他們村裏也有人挑著糧食和菜到城裏面售賣，故而王二是知道郡城正在緊鑼密鼓的修路建房。
只是聽說是一回事兒，親眼見到是另一回事兒。
光是寬敞得過分的官道就足以讓王二稀罕，更別說進城以後瞧見的路兩邊的房屋。
這麽整整齊齊的還是頭一回瞧見。
不過他並沒有長時間在大街上駐足停留。
要是換個讀書人在這裏，只怕要感慨好一陣子，但對王二來說，糊口養家才是第一位的，便沒有多瞧，只管找路人打聽道：“這位老丈，您可知道豐禾郡的廠子在哪兒呢？”
而此時路過的便是腿腳痊愈的莫夫子。
雖說年紀大了之後，傷會好得慢些，不過他這些日子好生養著，如今已然痊愈。
原本是吃罷了飯出來走動，結果就被人叫住了。
幸而莫夫子本就和善，又瞧著這人是個村人打扮，估計是進城來做工的，既如此，便是要為了郡城做貢獻，莫夫子就停下腳步，笑著問道：“你問哪個廠？”
王二一楞，一時間也說不清楚自己要找哪個，便只含糊道：“能去哪個就找哪個。”
好在莫夫子也沒追問，似乎這些日子見多了想要去那邊做工的，便直接伸手指著道：“那邊冒著煙兒的地方就是了。”
王二手搭涼棚的看了一眼，面露驚訝：“有好幾股煙呢。”
莫夫子便道：“老夫也想去瞧瞧，你隨我一道吧。”說著，回頭看了一眼。
便有兩名隨從打扮的人頓了頓腳步，沒有立刻上前，而是隔了些距離遠遠跟著。
王二並沒有註意到這點，急忙點頭，跟著莫夫子一同前去。
而莫夫子之所以願意帶他走，不僅因為這人有所求，還因為夫子想要知道郡城外面的情況，特別是收成如何。
於是他就笑著問起，王二也都知無不言。
等得知收成並未有太多折損的時候，莫夫子不由得松了口氣。
另一邊，或許是因為有了同路人，加上這位老丈說話和善，王二就起了閑聊的興致：“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莫夫子笑著道：“我姓莫，是教書的。”
換成任何一個城裏的讀書人，哪怕沒見過，多少也知道他的名頭。
畢竟這位的畫技精湛，畫作難得，沒少被人觀賞品鑒，名氣也自然響亮。
偏王二是個農戶出身，別說欣賞畫兒了，他連字都不認識幾個。
於是這會兒臉上就沒有任何惶恐之色，說話也格外自如：“我過去那些廠子是為了做工，莫夫子是為什麽？”
雖然素昧平生，可是瞧著這人頭發胡子都是一片銀白，臉上的皺紋也不少，便知道有些年紀了。
怎麽看也不像是去賣力氣的。
而莫夫子只笑著道：“老夫的學生在那裏教書，正好今天空閑，老夫便去看看。”
王二眨眨眼，面露驚訝：“為什麽還有教書的？”
不是說好了是招工？
難道說是他理解差了，那邊是個學堂？
結果就聽莫夫子道：“你可能剛進城，還不知曉，那幾個廠子都是仙人提議建造的，而在開工之前就明確說了，所有做工的人在進去之前，都要先背誦個東西。”
王二作為資深學渣，一聽這話就頭皮發麻：“背什麽？”
莫夫子笑道：“員工安全守則。”
……每個字兒都聽說過，連起來就不認識了。
於是王二立刻低下腦袋，頗有些失落：“我不認字，這麽說來怕是沒辦法進去做工了。”
莫夫子則是道：“這倒未必，守則會有人帶著你背，不識字也能有其他事情做，就我知道的，砂石廠要磨石頭，采石廠要挖石頭，造磚廠自不必說，挖水井弄磚胚都是需要人去做的，這些並不需要識字。”聲音頓了頓，“可你說是想要更進一步，那麽該學的東西還是要學起來。”
王二聽完了只覺得心裏高興。
哪怕他能聽出來其中的辛苦，但他的目的不就是用力氣換飯吃麽？
而且剛剛才覺得自己沒希望，現在突然峰回路轉，自然更讓人高興。
不過他也抓住了這段話的重點：“夫子說的更進一步，不知道指的是什麽？”
莫夫子就笑著道：“自然是能拿到銀錢的活兒了。”
王二眼睛一亮：“廠子裏真的會給月銀？”
莫夫子聲音不疾不徐：“會給，只不過尋常人去了就只是管吃住，想要銀錢，要不然是經驗充足，再不就是達到了規定的門檻兒，這樣才能一步步地往上走。”
雖然沒有細說，可是王二能猜到，這個門檻兒起碼得是能認字。
他不由得撓了撓頭。
尋常他是不樂意學那些字兒的，瞧著就眼暈，在家種地也挺好。
可現在跟月錢聯系上……突然就覺得自己生出了無窮動力！
就在這時，他們繞過了最後一處廢墟。
因著豐禾郡城不小，重建也需要時間，一步步來，所以還是會有一些地方沒來得及清理的。
王二一直都躲著走，免得萬一砸到自己。
他也一直顧著莫夫子這位老者，小心地將他護在身後。
而等繞過這裏之後，就能看到前面的建築。
最顯眼的是很多相同造型的房子。
長得和城裏面新蓋的那些差不多。
一排一排，整整齊齊，方正的屋子連在一起的時候就顯的尤其壯觀。
而在不遠處，應該就是幾處“廠房”了。
有的用圍墻圍著，還有的明顯是窯的模樣，不過光從上面冒出來的煙就能知道，裏面定然是燒著東西的。
於是王二表情有些興奮：“那邊是廠子了吧，”但很快他就聲音微頓，“咦，好像有人？”
莫夫子順著看過去，就瞧見了幾個人影。
光看短發就知道，是瑯雲的仙人。
此刻站在那邊最前面的便是邵築和柴子欣。
倆人的眼睛都瞧著不遠處的火窯。
柴子欣先開口：“你們是不是對煤炭處理過？這煙都是白的。”
邵築聳聳肩：“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是熱動力那邊的人弄出來的，青磚窯他們就和機械那邊的弄了個取水裝置，紅磚窯不用澆水，簡單不少。”
柴子欣則有些奇怪：“既然現在能燒青磚，你怎麽還讓他們燒紅磚？怎麽看都是青磚更實用吧。”
邵築則是笑瞇瞇道：“沒有無用的材料，只有無用的設計，紅磚雖然脆了點兒，但是工藝簡單，需要的原材料也容易得到，而且孔洞大，有其他用處。”
“比如？”
“不說別的，你拿它蓋個養殖場，保證透氣。”
柴子欣對這些並不精通，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很快就把視線挪回到了火窯上，然後就看到有些人扛著東西朝著磚窯而去。
於是她便道：“是不是要開窯了？”
邵築直接上了自行車：“估計是，咱們先走吧。”
柴子欣點點頭，然後就側坐到了車後座上。
邵築不由得道：“真有點像校園青春劇裏面的場景。”
柴子欣則是瞥了他一眼：“青春劇的背景會是燒磚燒石頭嗎？”
邵築：……
果然，他們還是一起演奮鬥片比較合適。
而就在這時，那邊開窯了。
雖然蓋了煙囪，可依然免不了有煙氣從破開的洞裏冒出。
一時間，煙霧繚繞。
遠處的莫夫子大概知道那些廠子是做什麽的，便一臉淡定。
可王二卻看楞了。
他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著離開了兩個人瞧，許是因為離得遠，加上有煙氣出現，導致王二並不能完全看清他們騎著的自行車。
只能瞧見有兩個人在迅速移動。
於是他喃喃開口：“這果然就是瑯雲的仙人了吧。”
莫夫子聞言，不由的笑道：“哦？你怎麽知道？”
然後就聽王二一本正經道：“如果不是仙人，怎麽會有這樣無風自動、騰雲駕霧的本事！”
莫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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