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送上門來的積分？還有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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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紀良同學說完這句話之後, 就感覺到口袋裏面的手機一震。
雖然只是輕輕的一下，卻讓紀良耳邊也開始放煙花，咻啪咻啪的, 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而聶瑞卻是滿臉不解。
仙人……是想讓他看看什麽好東西？
他一時間有些迷茫, 便開口問道：“抱歉，在下愚鈍, 聽不懂。”
紀良笑起來，他生得白凈，而且是幹曬不黑的類型, 這會兒去了老農民版草帽和鋤頭以後, 一身白衣，倒是有些仙氣在，說起話來也是和緩溫柔得很：“你是想要找瑯雲求產量大的作物, 對嗎？”
聶瑞錯愕的瞪大眼睛，聲音都在發顫：“仙人如何知道？莫不是仙人會那讀心之術？”
紀良在默默看天，想著這哪兒用得到讀心術？分明剛剛這人在看這些試驗田的時候, 都快把“我想要求你了”寫在臉上了。
不過如今的瑯雲人有個共識, 那就是不去刻意分辨什麽, 由著這些古人腦補。
因為他們發覺很多時候，被腦補出來的形象，往往比他們可以塑造的更加天馬行空, 也更加有神仙模樣。
就比如現在呂永就堅定認為仙境裏的人都是化形的，而且致力於尋找丹頂鶴的蛛絲馬跡, 顯然已經順利的自己說服了自己。
於是這會兒紀良也管什麽讀心術，只管道：“你若是想要, 便照直了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聶瑞只覺得心臟怦怦跳, 嘴巴微動，卻是深吸一口氣才問道：“在下代表德昌郡百姓，盼仙境糧食解燃眉之急，願重金交換，日日供奉，只求仙人憐憫。”
紀良沒說話，只管笑著看著他，慢悠悠的點點頭。
聶瑞猛地一震，臉上是一片難以置信，然後就克制不住的也露出了笑。
而此時，兩人心裏想的其實差不多。
紀良：送上門來的積分？還有這等好事情！
聶瑞：能給我種的糧食？還有這等好事情！
最後，殊途同歸，只留下一句――
啊，他可真是個好人（仙）！
於是，兩人之間的氣氛迅速友好融洽，紀良開始給他介紹試驗田裏面有的作物。
等譚禦醫帶著天冬來到小花園的時候，瞧見的就是站成一排一動不動的周國匠人，以及蹲在花壇前面正在嘀嘀咕咕的兩人。
這讓譚O微微一楞。
雖說他沒有見過紀良，但是瑯雲的人穿著打扮和外面很不一樣，一眼就能知道這是仙人。
另一個……
譚O便偏頭低聲問道：“那位是何人？”
天冬小聲回道：“是德昌郡負責官釀酒的聶瑞大人，這次便是他領著釀酒匠人上山求學的。”
聶大人？
譚O的眼睛看向了就差趴在地上去看秧苗的聶瑞，實在是沒辦法把他和官吏身份掛鉤。
特別是身上沾了土而不自知的模樣，可比匠人們還接地氣兒。
不過既然是德昌郡派來的人，又是譚禦醫親自寫信找來的，他自然要上前招呼一番。
於是便邁步上前，想要開口。
可是就在這時，他聽到聶瑞道：“仙人所料不錯，如今郡內的情勢算不得好，雖說疫病已清，但是農田淹了不少，之前栽種的秧苗盡數祭了河神，半點沒留下，雖然現在已經清淤完畢，開始補種，但是今年的收成怕是要減掉不少。”
此話一出，譚O還未出口的話就咽了回去，表情也嚴肅起來。
雖說他是禦醫，譚家也向來和司農之事沒什麽關聯，可是他畢竟是周王最為信任的禦醫，常在宮廷內外行走，也與朝臣有所交集，自然能知道如今大周的難處。
常有天災禍事，又有蠻人襲擾，加上土地遠比不上齊國的富庶，風調雨順時畝產也就是人家的一半兒，一旦有點災禍，難免會缺少口糧。
雖然不至於說是水深火熱，但也是內憂外患了。
就像是這次德昌郡內疑發疫病，都城撥下的賑災糧食都是分批到的。
不是周王小氣，而是周國內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國君家裏也沒有多少餘糧。
現在德昌郡雖然疫病清了，可是在這之後，怕是還有不少事情要周全要考慮的，特別是這裏還有士兵馬匹，缺口怕是更大。
著實不易。
而就在譚禦醫深思的時候，就聽聶瑞已經接著道：“按著往年的情勢，郡內幹旱之後便會有水患，而水患的轉年便可能幹旱。”
天冬雖然不懂政務，也不懂農桑，可他能從聶大人的臉上讀出一個大寫的“慘”字。
饒是日常沒什麽表情的譚O也面露同情。
但是對於紀良來說，他的重點並沒有放在同情或者安撫上，甚至沒多少感慨。
既然知道困難，就去解決困難，任何抒情都毫無用處。
於是他很快就提煉出了這人話語中的中心思想：“也就是說，你現在需要的是一種可以飽腹、畝產較多、還能抗幹旱的作物，對嗎？”
聶瑞急忙點頭：“仙人大才，您說的便是在下心中所想。”
紀良雙手托著下巴，略想了想，又問道：“一定要是稻谷嗎？”
聶瑞原本想要點頭，畢竟德昌郡下屬縣村都是種植這些的。
可是剛點了兩下，他就意識到在這些試驗田裏並沒有稻谷的痕跡，於是他立刻改了動作，迅速的搖頭，嘴裏連聲道：“只要能果腹，什麽都是可以的。”
而紀良略思索後，便站起身來道：“我帶你去找老師……找上仙，姓楚，你記得要對著他把有關於德昌郡的情況說的詳細些，這樣我們才知道要給你哪種更合適。”
但這讓聶瑞有些猶豫。
他雖然對農耕之事有所了解，但並不精通，加上他自小就生活在郡城內，未曾事過農桑，有些細節上的事情還真解釋不清。
而釀酒匠人中的一個看出了自家大人的為難，便大著膽子開口道：“仙君，大人，小的便是德昌郡的村人，家中世代務農，對這些事情略知一二。”
聶瑞一聽，立刻就想要招呼他過來細說說。
結果剛一回頭，就瞧見了站在側後方的譚O。
或許是因為譚禦醫站得太近，聶瑞毫無防備，下意識的就想要往後躲，差點就要坐到田地裏去。
好在天冬伸手拽了他一把。
少年人天生神力，毫不費勁兒的就將聶大人給直接提了起來。
譚O覺得是自己驚到了對方，面露歉意，正要說話，結果就看到剛剛站定的聶瑞已經重新趴下，整個人都緊張兮兮的：“秧苗沒事兒吧？我剛剛沒壓到他們吧？”
作為這塊試驗田的主人，紀良此刻的表情如出一轍，跟著仔細查看，然後才松了口氣：“沒事兒，都好好的。”
聶瑞也放松了緊繃的神經，一邊起身一邊嘟囔：“在下跌倒事小，秧苗損壞事大，幸好幸好。”隨後他就對著天冬深施一禮。
倒讓天冬有些不知道如何反應。
因為一時間他也鬧不清，這人到底是謝他幫扶，還是謝他拯救那個不知道長的是什麽的小苗苗……
而冷靜下來的聶瑞這才註意到譚O。
根本不用介紹，只需要看一眼這人腰間佩戴的腰牌和玉佩，就知道他在周國的官階起碼是五品以上。
在瑯雲之中，有這樣高官位的也就只有一個。
於是聶瑞迅速端正表情，行了一禮：“拜見譚大人，剛剛是下官怠慢了。”
譚O回了一禮，而後緩聲道：“聶大人此行辛苦，所思所想皆是為國為民，哪裏說得上怠慢。”而後譚O就看向了那些匠人，“便是他們要學蒸餾之法嗎？”
聶瑞點頭，眉宇之間卻有些拿捏不定。
他是官釀酒，此行的目的也就是引著眾人學習釀造之法的。
但是聶大人心中清楚，若是分輕重緩急，便是民以食為天，跟隨仙人去尋找新的作物更為緊要。
譚O似乎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向來性子冷淡的譚禦醫此刻卻是主動說道：“本官會帶著匠人們去尋上仙，聶大人自便便是。”
聶瑞忙行了一禮：“多謝大人體恤。”
“無妨。”
紀良則是沒有去看他們客氣來客氣去，只管走向了那個說是家中務農的匠人，認真道：“來，你同我說說，你們畝產多少？”
而他在心裏是有一定準備的。
現代因為有了先進的耕種技術，又有了良好的育苗、施肥手段，所以畝產千斤已經不稀奇了。
但是他們不能用現代標準去強求古人。
之前農學院的人在閑暇時候，找齊國和周國的原住民都做過了解，如今所說的“畝”，與現代的畝大小略有不同，比他們熟悉的市畝要小一些，那麽產量計算出來也會有所減少。
但總不會差太多。
而匠人已經老實回道：“小人家中去年畝產一百八十斤。”
紀良：……啊？
匠人有些憨厚一笑：“雖比不得齊國的那些良田，但是在郡內，俺家的地還是不錯的。”
紀良默默地看了看他，然後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認真道：“很好，以後繼續努力。”
匠人立刻道：“多謝仙人，俺一定加倍努力，爭取明年到兩百斤！”
紀良輕咳一聲，沒再說什麽，只管帶著他和聶瑞一道朝著農學院的方向走去。
譚O則是沒有離開，而是就帶著匠人們在小花園的石桌旁圍坐。
沒過多久，便有幾個人匆匆而來。
夏應也在其中。
他雖然不是學物理化學的，也不是學食品釀造的，但是他也是接了任務才來的。
便是為了防備之前譚禦醫那種一杯倒的情況再次出現，夏應作為醫科生，起碼可以給予必要的急救措施，加上他和譚O熟悉，這次的任務自然當仁不讓。
待見到譚禦醫和天冬，夏應便微微頷首，並沒說話，只管站到一旁。
心裏則是琢磨著等會兒任務結束以後，自己要早點回宿舍。
鬥地主已經上線了，針對不同專業有不同版本。
醫學院就有一個自己的，玩法也創新了，能從心肝脾肺腎出到球狀桿狀螺旋狀細菌，還能用各種細胞組成王炸。
他們還獨創了胰島素克高血糖，青蒿素克瘧疾，好多種新牌呢，宿舍三缺一，就等他回去了。
其實他不是很喜歡玩牌，但是游戲這事兒便是，別管要不要獎勵，反正他不能輸。
該死的勝負欲永遠在線。
而在夏應副主席放空自己的時候，已經有人來給他們介紹蒸餾酒了。
今天不講理論，只是讓這些人先接觸一下。
於是就在桌上擺了一溜兒小酒盅，笑瞇瞇的邀請他們來嘗嘗。
匠人們終日和酒水打交道，自然內行，加上這次的度數並不算特別高，所以他們更容易品出傳說中的果香。
很快，現場就變成了品酒大會。
而在眾人積極永遠的分享品酒心得的時候，譚O並沒有參與其中。
自從認識到自己和千杯不醉無緣，譚禦醫就不太碰酒了。
這會兒他便站在一旁，默默地計算著時辰，等著再去上中醫理論課。
結果一錯眼，便瞧見剛剛跟隨聶瑞他們離開的中年匠人正朝著大門一路小跑。
譚禦醫見狀，便悄然離開了小花園，迎著匠人而去，開口道：“且等等，發生了何事？”見這人要行禮，譚O直接擡擡手，“免了，說事。”
匠人趕忙道：“我家大人讓我盡快出去，通知外面的德昌郡護衛，讓他們趕快回郡內傳話，盡快帶東西回來。”
“帶什麽？”
“德昌郡周邊地圖，近些年來的糧食收成數字，還有土，仙人點名要的。”
譚O微楞：“你們郡內還有仙土不成？”
匠人老實的搖搖頭：“小的也不知道，聶大人只說讓人去郡裏找幾個有農田的地方挖點土，然後在地圖上標記，說是要送給仙君，仙君也同意了，至於其他的就沒提了。”
譚O：……
之前無論是郎中來求醫，還是自己來求學，都是帶了厚禮，金玉之物甚多。
結果到了聶大人這裏，求的是格外緊要的糧草，結果就送仙人點土？
未免有些過於接地氣兒。
偏偏仙人還同意了……
最終譚禦醫只得出了一個結論：“瑯雲的仙人果然至純至善。”
但至純至善的農學院並不是想要土當禮物，而是因為他們需要拿到這些來進行分析。
通過地圖來確定地形地勢，通過土壤來確定土地情況，這樣才能夠更快速的找到合適他們的作物。
而這些緣由盡數被聶瑞寫在了書信當中。
待此事被通知給校外的護衛之後，剛剛還在幫著搬磚的護衛們立刻應了下來，找了兩個腳程最快的迅速下山，然後帶著聶瑞的書信，策馬返回德昌郡。
岳郡守原本就在為了糧食之事發愁，結果得了這個消息，自然是如獲至寶，立刻就讓全郡一起完成仙人的任務。
不得不說岳郡守練兵是一把好手，身邊的親衛做起事情來格外利落。
經過連夜忙碌，第二天在天不亮的時候就已經收集完畢。
仔細地用布裹著，一包一包小心的放到箱子裏，每一樣都精心標註，然後就讓護衛重新背回到瑯雲仙境中。
跟著一起去的還有曹主簿。
他比聶瑞略年長些，但尚在壯年，卻因為常年操心郡內諸事，早早就有了白發，身子骨也不好。
岳郡守體恤，故而鮮少把他外派，那些收錢收糧的事情都是派給手底下的人去做的。
可是這一次，曹主簿卻是主動要求要去仙境。
他一路上都在手抖，緊緊地摁住了懷裏揣著的本冊，還有那封聶瑞所寫的書信。
本冊是他這許多年一筆筆記錄，一樣樣計算，才能總結出來的，詳細地記錄著德昌郡各個村縣的糧食種類和產量，自然要精心放好。
而書信同樣被他小心護著。
只因為那上面，聶瑞似乎只是無意的提了一句：“觀瞧仙人反應，畝產定能有所提升。”
就這一句，就足以讓年年為錢糧殫精竭慮的曹主簿激動得難以自已。
故而，他是無論如何都要來走這一趟的。
他們天不亮就離開了德昌郡，受了馬匹顛簸，又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到了仙境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曹主簿就啃了些餅子，旁的什麽都吃不下。
既是因為太過勞累，實在是沒有胃口，也因為精神亢奮，食欲全消。
而等他將帶著的東西交給農學院之後，農學院的人卻沒有立刻見他，只管找了個空教室讓聶瑞和曹主簿去坐著休息，農學院眾人則是馬不停蹄的搬著一箱子土飛速返回了實驗室。
在實驗室裏，設備齊全，學生的早就給自己找好了分工，很快就拿出了各種各樣的數據圖表。
楚老師便拿著這些，把眾人叫到一起，開了個小會，沒過多久就敲定了要支援德昌郡的東西。
於是他們去叫上了正在教室裏眼巴巴等著的兩人：“時候不早，一起去用飯吧。”
兩人對視一眼，縱然心中迫切的想要知道結果，但是仙人邀約總不好拒絕，便雙雙起身，跟隨而去。
楚老師帶他們去的是靠近校門的食堂。
瑯雲大學是綜合性大學，校內食堂也分一二三四，坐落在學校的四個方向。
因著如今校內有了原住民求學，故而為了方便，也是為了安全，便把其中一個改建了一下，專門給原住民使用。
因著這會兒並不是飯點兒，求學中的人們還沒有下課，故而餐廳裏有些冷清。
以至於他們剛一進門，就被廚房裏的人盯上了。
很快就有個做廚師打扮的女同學走了出來，悄悄的拽住了紀良。
而紀良作為農學院的一員，平常沒少和食堂後廚打交道，他很快就認出了來人，露出了個大大的笑：“林學姐，今天是你值日啊。”
林萌點了點頭，扶了扶頭上的廚師帽，然後鹿一樣的眼睛就看向了已經落座的幾人，嘴裏念叨著：“那是新來的古人嗎？之前沒見過。”
紀良便簡單地把兩人的來歷說了一番，然後道：“之前那位聶大人一直泡在農學院，對著裏面的各種試驗田發呆，連覺都不想睡，也就沒到你這來吃飯，不過以後估計會天天來的。”
林萌立刻笑得瞇起眼睛。
她是烹飪與營養健康的學生，這專業不算熱門，人也不多。
結果現在卻成了學校裏最受歡迎的幾大專業之一。
原因無它，都是因為食堂阿姨和大廚晚上都各自回家，導致學校穿越的時候食堂裏根本沒有人做飯吃，還是靠著集結起來會做飯的學生們才不至於守著食材還挨餓。
現在她的專業已經接過了大勺，幾個食堂的主力軍都是林萌的同班同學。
而他們收割積分的途徑，便是每天三頓飯。
來吃的人越多，積分就越高。
如今瞧見兩個新面孔，林萌自然高興。
這是客人嗎？
不！這是移動的積分機器！
這讓林萌的聲音裏也帶了笑意：“好了，學弟說吧，想吃什麽？你學姐進步飛快，只要你能報出名字，我想盡辦法也給你安排上。”
做得越多，積分也越多！
賺積分就是一切的原動力！
紀良倒真的存了點菜的心思，只管面對著林萌，認真道：“因為這次他們要上山來求新作物，所以楚老師想著，不如趁著晚飯的時候，給他們見識見識。”
林萌：“嗯嗯嗯，你要什麽？”
紀良：“蒸紅薯，烤紅薯，還有紅薯粥。”
林萌：……
就這？
我覺得你是在為難我這個幹分人！
而正走過來的楚老師也聽到了這話，不由得輕咳一聲，把自家這個註孤生的學生拽到一旁，而後溫和道：“按著今天菜譜上的四菜一湯準備就好，積分我來付，添上一盆紅薯粥就行了，”說著，他遞過去一個袋子，“用這個紅薯熬吧。”
感覺到積分有望的林萌臉上重新有了笑，樂顛顛的接過了袋子，返回後廚。
而等菜都上齊時，德昌郡的兩位大人已經直挺挺的不敢動了。
不單單是因為食堂裏面的種種設施前所未見，會讓人有種本能的驚慌，還因為眼前擺著的菜實在是太香了……
如今無論是齊國還是周國，做菜的方法很是單一，不是煮就是烤，更多的都是食材的本味。
食堂為了配合他們的基本認知，也就沒有一口氣把“川魯粵淮揚，閩浙湘本幫”都拿出來，菜式並不覆雜。
現在也不過是尋常菜肴，唯一比較亮眼的大概就是那盤烤兔肉了。
就算兩人不認識，但光憑著那紅彤彤的顏色，還有飄來的油香混著辣子香，就足夠讓人口水直流。
一看就下飯。
聶瑞不由得道：“仙境中的食物，果然非同凡響。”
紀良好奇：“你怎麽知道？”
聶瑞認真回道：“仙境中的詩詞歌賦有不少已經傳到了大周，眾人為之震撼，其中就有一篇是寫仙境食物的。”
“哪篇啊？”
“齊國公子筠的《泡面賦》。”
紀良：……
寫泡面寫到天下皆知，這位傅筠公子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而楚老師並沒有動筷子吃肉，就算他心裏很想，但還是先拿碗給兩位原住民盛粥，嘴裏道：“我們商討之後，決定給你們一些秧苗，種出來的就是這個。”
一聽是正事，兩人立刻直勾勾的看過去。
曹主簿努力想要壓抑自己，但還是有些急切地問道：“這是什麽？”
楚老師已經把碗放到他面前，往裏頭指了指：“紅薯。”
聶瑞聽過這個名字。
之前紀良帶他看的試驗田裏，就有一塊是種著這個的。
只是當時他只能看到上面的綠色枝葉，並不能瞧見土裏面埋的根莖，於是當紀良說這東西要吃土裏埋的東西的時候，他的腦袋裏想到的便是那些須狀的根。
當時還覺得仙人與眾不同，居然連這個都吃。
可是現在看來，分明是他想岔了。
碗中，有著淡黃色的米湯，然後便是一塊塊赤色的紅薯塊。
因為用的原材料是楚老師帶來的，而他們農學院種下的都是精心培育的秧苗，故而這紅薯比一般的品質還要好些。
而對聶瑞來說，他以前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的。
可是曹主簿已經拿起了勺子，毫不猶豫的了一塊，直直的往嘴裏送。
然後，燙到了。
曹主簿想著不能在仙人面前丟臉，不好意思張口，就只能努力忍著，只小口吸氣。
等那股子燙勁兒過去以後，舌頭恢覆工作，很快就嘗出了紅薯的味道。
細密柔軟，甜香軟糯。
根本不用咀嚼，稍微用舌尖攆一下便化開了。
然後便是一股清甜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順著喉嚨滑下去的時候也絲毫沒有幹澀，只覺得熨帖。
對於少糖的周國人來說，只有王孫貴族才能日日食甜。
曹主簿的眼睛便越瞪越大，只覺得，這是他能吃的好東西嗎？
又吃了一塊，然後楞楞道：“這仙薯真是美味至極。”
聶瑞見他無事，這才也吃了一口。
接著便跟著瘋狂點頭。
而對於他們喜歡給瑯雲的東西改名字的行為，紀良已經見怪不怪。
他只管單手托腮，笑著說道：“這個很符合你們的需求，適應性強，河邊能種，沙地能種，幹旱的時候也能活。我們檢查過了，德昌郡的土壤有些沙化，有些作物註定產量不高，可是卻適合薯類生長，你們可以試試看，就是種法與眾不同，得多註意一些。”
涉及專業知識，管酒的聶瑞明智的閉麥。
而曹主簿已經坐直了身子，表情殷切地追問道：“不知仙薯多久能成熟？”
楚老師已經計算過，便道：“四個月左右。”
曹主簿又問道：“畝產多少呢？”
楚老師想著，他們培育的紅薯秧苗是很優質的，無論產量還是口感都很好，可是考慮到這是他們第一次接觸，不能要求太高，加上這裏的畝和現代的市畝略有不同，所以就保守了些。
砍半再砍半吧。
於是，楚老師略思考之後便道：“如果不出太大差錯，五百斤還是有的。”
話音剛落，曹主簿就楞在了那裏。
五，五百斤？？！
要知道，如今德昌郡最豐的土地，畝產也不到二百斤。
結果現在突然翻倍還更多……
“叮！”
手一松，勺子砸在了粥碗裏，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聶瑞也傻傻的看著楚老師，身子一動不動。
而最先回神的還是年紀輕輕就兩鬢發白的曹主簿。
他很快就重新拿起勺子，使勁兒的往嘴裏送粥，又去取菜，借此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激動之下依然眼眶濕潤。
而此時林萌正好走過來，原本是打算問問這兩位陌生的客人對這頓飯的評價如何，以後也好進行改進。
結果正好看到曹主簿眼含熱淚喝粥吃菜的樣子，那神情像是激動又像是感激，又哭又笑的。
這讓林萌不由得頓住了腳步，一臉震驚。
吃飯都能吃感動哭了？
莫非她的廚藝進步這麽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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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輕輕的一下，卻讓紀良耳邊也開始放煙花，咻啪咻啪的, 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而聶瑞卻是滿臉不解。
仙人……是想讓他看看什麽好東西？
他一時間有些迷茫, 便開口問道：“抱歉，在下愚鈍, 聽不懂。”
紀良笑起來，他生得白凈，而且是幹曬不黑的類型, 這會兒去了老農民版草帽和鋤頭以後, 一身白衣，倒是有些仙氣在，說起話來也是和緩溫柔得很：“你是想要找瑯雲求產量大的作物, 對嗎？”
聶瑞錯愕的瞪大眼睛，聲音都在發顫：“仙人如何知道？莫不是仙人會那讀心之術？”
紀良在默默看天，想著這哪兒用得到讀心術？分明剛剛這人在看這些試驗田的時候, 都快把“我想要求你了”寫在臉上了。
不過如今的瑯雲人有個共識, 那就是不去刻意分辨什麽, 由著這些古人腦補。
因為他們發覺很多時候，被腦補出來的形象，往往比他們可以塑造的更加天馬行空, 也更加有神仙模樣。
就比如現在呂永就堅定認為仙境裏的人都是化形的，而且致力於尋找丹頂鶴的蛛絲馬跡, 顯然已經順利的自己說服了自己。
於是這會兒紀良也管什麽讀心術，只管道：“你若是想要, 便照直了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聶瑞只覺得心臟怦怦跳, 嘴巴微動，卻是深吸一口氣才問道：“在下代表德昌郡百姓，盼仙境糧食解燃眉之急，願重金交換，日日供奉，只求仙人憐憫。”
紀良沒說話，只管笑著看著他，慢悠悠的點點頭。
聶瑞猛地一震，臉上是一片難以置信，然後就克制不住的也露出了笑。
而此時，兩人心裏想的其實差不多。
紀良：送上門來的積分？還有這等好事情！
聶瑞：能給我種的糧食？還有這等好事情！
最後，殊途同歸，只留下一句――
啊，他可真是個好人（仙）！
於是，兩人之間的氣氛迅速友好融洽，紀良開始給他介紹試驗田裏面有的作物。
等譚禦醫帶著天冬來到小花園的時候，瞧見的就是站成一排一動不動的周國匠人，以及蹲在花壇前面正在嘀嘀咕咕的兩人。
這讓譚O微微一楞。
雖說他沒有見過紀良，但是瑯雲的人穿著打扮和外面很不一樣，一眼就能知道這是仙人。
另一個……
譚O便偏頭低聲問道：“那位是何人？”
天冬小聲回道：“是德昌郡負責官釀酒的聶瑞大人，這次便是他領著釀酒匠人上山求學的。”
聶大人？
譚O的眼睛看向了就差趴在地上去看秧苗的聶瑞，實在是沒辦法把他和官吏身份掛鉤。
特別是身上沾了土而不自知的模樣，可比匠人們還接地氣兒。
不過既然是德昌郡派來的人，又是譚禦醫親自寫信找來的，他自然要上前招呼一番。
於是便邁步上前，想要開口。
可是就在這時，他聽到聶瑞道：“仙人所料不錯，如今郡內的情勢算不得好，雖說疫病已清，但是農田淹了不少，之前栽種的秧苗盡數祭了河神，半點沒留下，雖然現在已經清淤完畢，開始補種，但是今年的收成怕是要減掉不少。”
此話一出，譚O還未出口的話就咽了回去，表情也嚴肅起來。
雖說他是禦醫，譚家也向來和司農之事沒什麽關聯，可是他畢竟是周王最為信任的禦醫，常在宮廷內外行走，也與朝臣有所交集，自然能知道如今大周的難處。
常有天災禍事，又有蠻人襲擾，加上土地遠比不上齊國的富庶，風調雨順時畝產也就是人家的一半兒，一旦有點災禍，難免會缺少口糧。
雖然不至於說是水深火熱，但也是內憂外患了。
就像是這次德昌郡內疑發疫病，都城撥下的賑災糧食都是分批到的。
不是周王小氣，而是周國內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國君家裏也沒有多少餘糧。
現在德昌郡雖然疫病清了，可是在這之後，怕是還有不少事情要周全要考慮的，特別是這裏還有士兵馬匹，缺口怕是更大。
著實不易。
而就在譚禦醫深思的時候，就聽聶瑞已經接著道：“按著往年的情勢，郡內幹旱之後便會有水患，而水患的轉年便可能幹旱。”
天冬雖然不懂政務，也不懂農桑，可他能從聶大人的臉上讀出一個大寫的“慘”字。
饒是日常沒什麽表情的譚O也面露同情。
但是對於紀良來說，他的重點並沒有放在同情或者安撫上，甚至沒多少感慨。
既然知道困難，就去解決困難，任何抒情都毫無用處。
於是他很快就提煉出了這人話語中的中心思想：“也就是說，你現在需要的是一種可以飽腹、畝產較多、還能抗幹旱的作物，對嗎？”
聶瑞急忙點頭：“仙人大才，您說的便是在下心中所想。”
紀良雙手托著下巴，略想了想，又問道：“一定要是稻谷嗎？”
聶瑞原本想要點頭，畢竟德昌郡下屬縣村都是種植這些的。
可是剛點了兩下，他就意識到在這些試驗田裏並沒有稻谷的痕跡，於是他立刻改了動作，迅速的搖頭，嘴裏連聲道：“只要能果腹，什麽都是可以的。”
而紀良略思索後，便站起身來道：“我帶你去找老師……找上仙，姓楚，你記得要對著他把有關於德昌郡的情況說的詳細些，這樣我們才知道要給你哪種更合適。”
但這讓聶瑞有些猶豫。
他雖然對農耕之事有所了解，但並不精通，加上他自小就生活在郡城內，未曾事過農桑，有些細節上的事情還真解釋不清。
而釀酒匠人中的一個看出了自家大人的為難，便大著膽子開口道：“仙君，大人，小的便是德昌郡的村人，家中世代務農，對這些事情略知一二。”
聶瑞一聽，立刻就想要招呼他過來細說說。
結果剛一回頭，就瞧見了站在側後方的譚O。
或許是因為譚禦醫站得太近，聶瑞毫無防備，下意識的就想要往後躲，差點就要坐到田地裏去。
好在天冬伸手拽了他一把。
少年人天生神力，毫不費勁兒的就將聶大人給直接提了起來。
譚O覺得是自己驚到了對方，面露歉意，正要說話，結果就看到剛剛站定的聶瑞已經重新趴下，整個人都緊張兮兮的：“秧苗沒事兒吧？我剛剛沒壓到他們吧？”
作為這塊試驗田的主人，紀良此刻的表情如出一轍，跟著仔細查看，然後才松了口氣：“沒事兒，都好好的。”
聶瑞也放松了緊繃的神經，一邊起身一邊嘟囔：“在下跌倒事小，秧苗損壞事大，幸好幸好。”隨後他就對著天冬深施一禮。
倒讓天冬有些不知道如何反應。
因為一時間他也鬧不清，這人到底是謝他幫扶，還是謝他拯救那個不知道長的是什麽的小苗苗……
而冷靜下來的聶瑞這才註意到譚O。
根本不用介紹，只需要看一眼這人腰間佩戴的腰牌和玉佩，就知道他在周國的官階起碼是五品以上。
在瑯雲之中，有這樣高官位的也就只有一個。
於是聶瑞迅速端正表情，行了一禮：“拜見譚大人，剛剛是下官怠慢了。”
譚O回了一禮，而後緩聲道：“聶大人此行辛苦，所思所想皆是為國為民，哪裏說得上怠慢。”而後譚O就看向了那些匠人，“便是他們要學蒸餾之法嗎？”
聶瑞點頭，眉宇之間卻有些拿捏不定。
他是官釀酒，此行的目的也就是引著眾人學習釀造之法的。
但是聶大人心中清楚，若是分輕重緩急，便是民以食為天，跟隨仙人去尋找新的作物更為緊要。
譚O似乎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向來性子冷淡的譚禦醫此刻卻是主動說道：“本官會帶著匠人們去尋上仙，聶大人自便便是。”
聶瑞忙行了一禮：“多謝大人體恤。”
“無妨。”
紀良則是沒有去看他們客氣來客氣去，只管走向了那個說是家中務農的匠人，認真道：“來，你同我說說，你們畝產多少？”
而他在心裏是有一定準備的。
現代因為有了先進的耕種技術，又有了良好的育苗、施肥手段，所以畝產千斤已經不稀奇了。
但是他們不能用現代標準去強求古人。
之前農學院的人在閑暇時候，找齊國和周國的原住民都做過了解，如今所說的“畝”，與現代的畝大小略有不同，比他們熟悉的市畝要小一些，那麽產量計算出來也會有所減少。
但總不會差太多。
而匠人已經老實回道：“小人家中去年畝產一百八十斤。”
紀良：……啊？
匠人有些憨厚一笑：“雖比不得齊國的那些良田，但是在郡內，俺家的地還是不錯的。”
紀良默默地看了看他，然後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認真道：“很好，以後繼續努力。”
匠人立刻道：“多謝仙人，俺一定加倍努力，爭取明年到兩百斤！”
紀良輕咳一聲，沒再說什麽，只管帶著他和聶瑞一道朝著農學院的方向走去。
譚O則是沒有離開，而是就帶著匠人們在小花園的石桌旁圍坐。
沒過多久，便有幾個人匆匆而來。
夏應也在其中。
他雖然不是學物理化學的，也不是學食品釀造的，但是他也是接了任務才來的。
便是為了防備之前譚禦醫那種一杯倒的情況再次出現，夏應作為醫科生，起碼可以給予必要的急救措施，加上他和譚O熟悉，這次的任務自然當仁不讓。
待見到譚禦醫和天冬，夏應便微微頷首，並沒說話，只管站到一旁。
心裏則是琢磨著等會兒任務結束以後，自己要早點回宿舍。
鬥地主已經上線了，針對不同專業有不同版本。
醫學院就有一個自己的，玩法也創新了，能從心肝脾肺腎出到球狀桿狀螺旋狀細菌，還能用各種細胞組成王炸。
他們還獨創了胰島素克高血糖，青蒿素克瘧疾，好多種新牌呢，宿舍三缺一，就等他回去了。
其實他不是很喜歡玩牌，但是游戲這事兒便是，別管要不要獎勵，反正他不能輸。
該死的勝負欲永遠在線。
而在夏應副主席放空自己的時候，已經有人來給他們介紹蒸餾酒了。
今天不講理論，只是讓這些人先接觸一下。
於是就在桌上擺了一溜兒小酒盅，笑瞇瞇的邀請他們來嘗嘗。
匠人們終日和酒水打交道，自然內行，加上這次的度數並不算特別高，所以他們更容易品出傳說中的果香。
很快，現場就變成了品酒大會。
而在眾人積極永遠的分享品酒心得的時候，譚O並沒有參與其中。
自從認識到自己和千杯不醉無緣，譚禦醫就不太碰酒了。
這會兒他便站在一旁，默默地計算著時辰，等著再去上中醫理論課。
結果一錯眼，便瞧見剛剛跟隨聶瑞他們離開的中年匠人正朝著大門一路小跑。
譚禦醫見狀，便悄然離開了小花園，迎著匠人而去，開口道：“且等等，發生了何事？”見這人要行禮，譚O直接擡擡手，“免了，說事。”
匠人趕忙道：“我家大人讓我盡快出去，通知外面的德昌郡護衛，讓他們趕快回郡內傳話，盡快帶東西回來。”
“帶什麽？”
“德昌郡周邊地圖，近些年來的糧食收成數字，還有土，仙人點名要的。”
譚O微楞：“你們郡內還有仙土不成？”
匠人老實的搖搖頭：“小的也不知道，聶大人只說讓人去郡裏找幾個有農田的地方挖點土，然後在地圖上標記，說是要送給仙君，仙君也同意了，至於其他的就沒提了。”
譚O：……
之前無論是郎中來求醫，還是自己來求學，都是帶了厚禮，金玉之物甚多。
結果到了聶大人這裏，求的是格外緊要的糧草，結果就送仙人點土？
未免有些過於接地氣兒。
偏偏仙人還同意了……
最終譚禦醫只得出了一個結論：“瑯雲的仙人果然至純至善。”
但至純至善的農學院並不是想要土當禮物，而是因為他們需要拿到這些來進行分析。
通過地圖來確定地形地勢，通過土壤來確定土地情況，這樣才能夠更快速的找到合適他們的作物。
而這些緣由盡數被聶瑞寫在了書信當中。
待此事被通知給校外的護衛之後，剛剛還在幫著搬磚的護衛們立刻應了下來，找了兩個腳程最快的迅速下山，然後帶著聶瑞的書信，策馬返回德昌郡。
岳郡守原本就在為了糧食之事發愁，結果得了這個消息，自然是如獲至寶，立刻就讓全郡一起完成仙人的任務。
不得不說岳郡守練兵是一把好手，身邊的親衛做起事情來格外利落。
經過連夜忙碌，第二天在天不亮的時候就已經收集完畢。
仔細地用布裹著，一包一包小心的放到箱子裏，每一樣都精心標註，然後就讓護衛重新背回到瑯雲仙境中。
跟著一起去的還有曹主簿。
他比聶瑞略年長些，但尚在壯年，卻因為常年操心郡內諸事，早早就有了白發，身子骨也不好。
岳郡守體恤，故而鮮少把他外派，那些收錢收糧的事情都是派給手底下的人去做的。
可是這一次，曹主簿卻是主動要求要去仙境。
他一路上都在手抖，緊緊地摁住了懷裏揣著的本冊，還有那封聶瑞所寫的書信。
本冊是他這許多年一筆筆記錄，一樣樣計算，才能總結出來的，詳細地記錄著德昌郡各個村縣的糧食種類和產量，自然要精心放好。
而書信同樣被他小心護著。
只因為那上面，聶瑞似乎只是無意的提了一句：“觀瞧仙人反應，畝產定能有所提升。”
就這一句，就足以讓年年為錢糧殫精竭慮的曹主簿激動得難以自已。
故而，他是無論如何都要來走這一趟的。
他們天不亮就離開了德昌郡，受了馬匹顛簸，又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到了仙境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曹主簿就啃了些餅子，旁的什麽都吃不下。
既是因為太過勞累，實在是沒有胃口，也因為精神亢奮，食欲全消。
而等他將帶著的東西交給農學院之後，農學院的人卻沒有立刻見他，只管找了個空教室讓聶瑞和曹主簿去坐著休息，農學院眾人則是馬不停蹄的搬著一箱子土飛速返回了實驗室。
在實驗室裏，設備齊全，學生的早就給自己找好了分工，很快就拿出了各種各樣的數據圖表。
楚老師便拿著這些，把眾人叫到一起，開了個小會，沒過多久就敲定了要支援德昌郡的東西。
於是他們去叫上了正在教室裏眼巴巴等著的兩人：“時候不早，一起去用飯吧。”
兩人對視一眼，縱然心中迫切的想要知道結果，但是仙人邀約總不好拒絕，便雙雙起身，跟隨而去。
楚老師帶他們去的是靠近校門的食堂。
瑯雲大學是綜合性大學，校內食堂也分一二三四，坐落在學校的四個方向。
因著如今校內有了原住民求學，故而為了方便，也是為了安全，便把其中一個改建了一下，專門給原住民使用。
因著這會兒並不是飯點兒，求學中的人們還沒有下課，故而餐廳裏有些冷清。
以至於他們剛一進門，就被廚房裏的人盯上了。
很快就有個做廚師打扮的女同學走了出來，悄悄的拽住了紀良。
而紀良作為農學院的一員，平常沒少和食堂後廚打交道，他很快就認出了來人，露出了個大大的笑：“林學姐，今天是你值日啊。”
林萌點了點頭，扶了扶頭上的廚師帽，然後鹿一樣的眼睛就看向了已經落座的幾人，嘴裏念叨著：“那是新來的古人嗎？之前沒見過。”
紀良便簡單地把兩人的來歷說了一番，然後道：“之前那位聶大人一直泡在農學院，對著裏面的各種試驗田發呆，連覺都不想睡，也就沒到你這來吃飯，不過以後估計會天天來的。”
林萌立刻笑得瞇起眼睛。
她是烹飪與營養健康的學生，這專業不算熱門，人也不多。
結果現在卻成了學校裏最受歡迎的幾大專業之一。
原因無它，都是因為食堂阿姨和大廚晚上都各自回家，導致學校穿越的時候食堂裏根本沒有人做飯吃，還是靠著集結起來會做飯的學生們才不至於守著食材還挨餓。
現在她的專業已經接過了大勺，幾個食堂的主力軍都是林萌的同班同學。
而他們收割積分的途徑，便是每天三頓飯。
來吃的人越多，積分就越高。
如今瞧見兩個新面孔，林萌自然高興。
這是客人嗎？
不！這是移動的積分機器！
這讓林萌的聲音裏也帶了笑意：“好了，學弟說吧，想吃什麽？你學姐進步飛快，只要你能報出名字，我想盡辦法也給你安排上。”
做得越多，積分也越多！
賺積分就是一切的原動力！
紀良倒真的存了點菜的心思，只管面對著林萌，認真道：“因為這次他們要上山來求新作物，所以楚老師想著，不如趁著晚飯的時候，給他們見識見識。”
林萌：“嗯嗯嗯，你要什麽？”
紀良：“蒸紅薯，烤紅薯，還有紅薯粥。”
林萌：……
就這？
我覺得你是在為難我這個幹分人！
而正走過來的楚老師也聽到了這話，不由得輕咳一聲，把自家這個註孤生的學生拽到一旁，而後溫和道：“按著今天菜譜上的四菜一湯準備就好，積分我來付，添上一盆紅薯粥就行了，”說著，他遞過去一個袋子，“用這個紅薯熬吧。”
感覺到積分有望的林萌臉上重新有了笑，樂顛顛的接過了袋子，返回後廚。
而等菜都上齊時，德昌郡的兩位大人已經直挺挺的不敢動了。
不單單是因為食堂裏面的種種設施前所未見，會讓人有種本能的驚慌，還因為眼前擺著的菜實在是太香了……
如今無論是齊國還是周國，做菜的方法很是單一，不是煮就是烤，更多的都是食材的本味。
食堂為了配合他們的基本認知，也就沒有一口氣把“川魯粵淮揚，閩浙湘本幫”都拿出來，菜式並不覆雜。
現在也不過是尋常菜肴，唯一比較亮眼的大概就是那盤烤兔肉了。
就算兩人不認識，但光憑著那紅彤彤的顏色，還有飄來的油香混著辣子香，就足夠讓人口水直流。
一看就下飯。
聶瑞不由得道：“仙境中的食物，果然非同凡響。”
紀良好奇：“你怎麽知道？”
聶瑞認真回道：“仙境中的詩詞歌賦有不少已經傳到了大周，眾人為之震撼，其中就有一篇是寫仙境食物的。”
“哪篇啊？”
“齊國公子筠的《泡面賦》。”
紀良：……
寫泡面寫到天下皆知，這位傅筠公子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而楚老師並沒有動筷子吃肉，就算他心裏很想，但還是先拿碗給兩位原住民盛粥，嘴裏道：“我們商討之後，決定給你們一些秧苗，種出來的就是這個。”
一聽是正事，兩人立刻直勾勾的看過去。
曹主簿努力想要壓抑自己，但還是有些急切地問道：“這是什麽？”
楚老師已經把碗放到他面前，往裏頭指了指：“紅薯。”
聶瑞聽過這個名字。
之前紀良帶他看的試驗田裏，就有一塊是種著這個的。
只是當時他只能看到上面的綠色枝葉，並不能瞧見土裏面埋的根莖，於是當紀良說這東西要吃土裏埋的東西的時候，他的腦袋裏想到的便是那些須狀的根。
當時還覺得仙人與眾不同，居然連這個都吃。
可是現在看來，分明是他想岔了。
碗中，有著淡黃色的米湯，然後便是一塊塊赤色的紅薯塊。
因為用的原材料是楚老師帶來的，而他們農學院種下的都是精心培育的秧苗，故而這紅薯比一般的品質還要好些。
而對聶瑞來說，他以前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的。
可是曹主簿已經拿起了勺子，毫不猶豫的了一塊，直直的往嘴裏送。
然後，燙到了。
曹主簿想著不能在仙人面前丟臉，不好意思張口，就只能努力忍著，只小口吸氣。
等那股子燙勁兒過去以後，舌頭恢覆工作，很快就嘗出了紅薯的味道。
細密柔軟，甜香軟糯。
根本不用咀嚼，稍微用舌尖攆一下便化開了。
然後便是一股清甜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順著喉嚨滑下去的時候也絲毫沒有幹澀，只覺得熨帖。
對於少糖的周國人來說，只有王孫貴族才能日日食甜。
曹主簿的眼睛便越瞪越大，只覺得，這是他能吃的好東西嗎？
又吃了一塊，然後楞楞道：“這仙薯真是美味至極。”
聶瑞見他無事，這才也吃了一口。
接著便跟著瘋狂點頭。
而對於他們喜歡給瑯雲的東西改名字的行為，紀良已經見怪不怪。
他只管單手托腮，笑著說道：“這個很符合你們的需求，適應性強，河邊能種，沙地能種，幹旱的時候也能活。我們檢查過了，德昌郡的土壤有些沙化，有些作物註定產量不高，可是卻適合薯類生長，你們可以試試看，就是種法與眾不同，得多註意一些。”
涉及專業知識，管酒的聶瑞明智的閉麥。
而曹主簿已經坐直了身子，表情殷切地追問道：“不知仙薯多久能成熟？”
楚老師已經計算過，便道：“四個月左右。”
曹主簿又問道：“畝產多少呢？”
楚老師想著，他們培育的紅薯秧苗是很優質的，無論產量還是口感都很好，可是考慮到這是他們第一次接觸，不能要求太高，加上這裏的畝和現代的市畝略有不同，所以就保守了些。
砍半再砍半吧。
於是，楚老師略思考之後便道：“如果不出太大差錯，五百斤還是有的。”
話音剛落，曹主簿就楞在了那裏。
五，五百斤？？！
要知道，如今德昌郡最豐的土地，畝產也不到二百斤。
結果現在突然翻倍還更多……
“叮！”
手一松，勺子砸在了粥碗裏，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聶瑞也傻傻的看著楚老師，身子一動不動。
而最先回神的還是年紀輕輕就兩鬢發白的曹主簿。
他很快就重新拿起勺子，使勁兒的往嘴裏送粥，又去取菜，借此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激動之下依然眼眶濕潤。
而此時林萌正好走過來，原本是打算問問這兩位陌生的客人對這頓飯的評價如何，以後也好進行改進。
結果正好看到曹主簿眼含熱淚喝粥吃菜的樣子，那神情像是激動又像是感激，又哭又笑的。
這讓林萌不由得頓住了腳步，一臉震驚。
吃飯都能吃感動哭了？
莫非她的廚藝進步這麽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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