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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你們的腦回路是不是共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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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冬的驚呼讓譚O的睫毛微微顫動。

因著譚禦醫生了目翳之癥後便瞧不見東西, 故而他的聽覺越發敏感。

天冬伺候他時候長了,自然知道這點,放在平時, 這孩子知道是不會這麽大聲嚷嚷的。

但這一次, 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門。

而譚禦醫自己也沒在意這點,他的所有註意力都放在了仔細看眼前的景色上。

是的, 他能看見了。

這對大多數人來說不過是尋常事,可對他而言卻曾是難以企及的妄想。

他們譚家原本並不是行醫起家的,但自從家中有人開始罹患目翳後, 便有人想要研究醫術, 只為了重獲光明。

雖說醫者不自醫,但若是能找到一些醫治法門也是好的。

但很可惜,一直到譚O這輩, 依然沒有進展。

譚禦醫從小就有心理準備,一直到他目翳病發的時候,並沒有太多心理波動, 很是坦然的接受了,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想要覆明。

相比較於天生眼盲, 他這種先看到後失明的會更加慘些。

得而覆失實乃人生大不幸。

如今,原本沒有抱任何希望的一次探訪,卻讓他能重新看到人間。

譚O靜靜地在病床上坐了好久, 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天冬, 我的眼睛現在是什麽模樣的?”

蹲在床邊的天冬趕忙湊近了些,一邊看一邊道:“瞧著沒了之前的病狀, 不過在眼睛上有兩個像是傷口的地方,大人你疼不疼?”

譚O搖搖頭, 想要用手碰眼睛,但是作為郎中的本能讓他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隨後譚禦醫就把目光重新匯聚到了窗簾上,輕聲道:“把簾子拉開。”

天冬便站起身來,一邊往窗邊走一邊問道:“大人是想要瞧瞧仙境嗎?”

若是之前他這般說,譚O必然是要糾正的。

不過是個用流言招搖撞騙的地方,如何能稱得上仙?

但現在不同了,譚禦醫真切的感覺到了這裏的神奇。

畢竟自己的眼睛騙不了人,他是真的能看見東西了。

於是,譚O只是嘴角動了動,到底沒有提起,而是道:“我只是想要看看陽光。”

這話聽得天冬心裏微酸。

而譚禦醫已經開始微微皺眉,似乎在反思著自己之前對瑯雲的猜忌究竟有多冒犯。

天冬並沒有發現自家大人一連串的表情變化,他只管聽話的抓著窗簾準備拉開。

結果就在這時,有人推門進了病房。

譚O聽到動靜之後立刻扭頭看過去,然後就瞧見是個年輕男子。

對方卻看都沒看他,而是先對著天冬大喊一聲:“別拉窗簾!”

天冬嚇了一跳,趕忙松開手。

譚O則是耳朵動了動,分辨出這就是昨天在他進入房間治療的時候,屋子裏面的一員。

而學眼科的陳時已經看向了譚O,然後就瞧見了個長發披散的俊秀男子正微微低頭斂眉的模樣。

好看得像幅畫。

但很可惜,陳同學並不是那種“三觀跟著五官走”的人,也沒什麽欣賞的感覺。

瑯雲的人,只有積分,莫得感情。

於是他直接把手上的托盤撂到了床邊的桌子上,開口便是:“之前不是讓你別摘眼罩嗎?”

這話說的有些沖,天冬先是一驚。

他最是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氣,慣常就是個冷淡性子,自從他一躍成為禦醫之首後,因著周王看重,故而已經許久沒有人這般大小聲了。

大人怕是要生氣了。

但是出乎天冬預料,譚禦醫臉上不僅沒有怒容,反倒帶著歉意說道:“抱歉,是在下疏忽了。”而後就拿起放在床邊的眼罩,準備摩挲著戴了回去。

陳時見他配合,表情也松快不少。

於是便道:“等會兒再戴,先上藥。”隨後便走過去,手法利落的把眼藥給譚禦醫上好。

動作一氣呵成,很是幹脆麻利。

譚O就像之前動手術的時候一樣配合,連這藥是什麽都沒問,由著對方動作,嘴裏輕聲道:“多謝。”

陳時渾然不介意:“職責所在。”

譚O又接著道:“我很抱歉。”

這說的陳時有些莫名,但是譚禦醫心裏知道,他這句話是在為了自己之前對這裏的無端猜疑而道歉。

世人都說眼見為實,他現在真真正正的眼見了,哪裏還會有懷疑?

但是譚O也沒有解釋,轉而問道:“不知道幾時能好?”

陳時觀察了一下他的恢覆情況:“再有一天就能摘眼罩了,不過你還要再上一段時間的藥,平常記得戴上這個。”

隨後,陳時就掏出了個早早準備好的墨鏡遞給他。

譚O眼中有藥,只能瞇著眼睛看個大概,又伸手摸了摸,他面露疑惑:“這是,墨玉琉璃簪嗎?”

陳時:……

想到之前齊國江宜郡郡守的那個“赤金雕花琉璃百花簪”,陳同學不由得想著――

你們這個世界的古人,腦回路是不是通的?

不過他手上動作不停,教這人怎麽戴墨鏡,又叮囑道:“這段時間一定記得要好好保護眼睛,也不要受陽光刺激,像是剛剛那樣拉窗簾的話對眼睛是有傷害的。”

譚O都一一應下,一旁的天冬也是努力的都記在腦袋裏,點頭如搗蒜。

而陳時沒有多呆,很快就帶著托盤離開了。

出去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積分,看漲了點兒,就開開心心的跑去找同學報喜了,並且希望自己還能再輪到一次上藥的機會。

這位譚大人的康覆情況不錯,這藥可是上一次就少一次。

而在病房裏,主仆二人陷入了安靜。

過了好一陣,譚O才輕聲道:“終於又能看到了。”

剛剛還緊張兮兮的天冬一聽這話就覺得鼻酸。

他名義上是隨從,但自家大人對他很好,甚至教他讀書寫字,背誦醫理。

想到這些日子自家大人的不容易,還有太醫院裏面的那些譏誚,現下只覺得歡喜中帶著一絲絲微酸,聲音也帶著顫:“大人……”

譚O聽出了異樣,便轉過頭,總是平直的嘴角突然微微揚起:“哭什麽?該高興才是,以後天冬就不用每天給我讀醫書讀到嗓子啞了。”

天冬趕忙道:“大人,這是小的心甘情願的……”

譚O便點了點頭,語氣平和:“既如此,我養傷這兩天你就去把之前讀的那本醫書背下來,待我傷好之後便要查你。”

天冬:……

眼淚突然就憋回去了,一下子就不難過了呢。

我家大人真的有特殊的安慰人的技巧。

而接下來的日子裏,譚O每天都呆在病房之中,安安靜靜的養傷。

直到陳時平靜中帶著不舍的告訴他能痊愈出院的時候,已經是數日之後。

他戴上了墨鏡離開校醫院,雖然知道要讓眼睛好好休息,不能使用過度,可是譚禦醫依然控制不住的朝著四周圍看。

不僅是因為覆明後對這天地萬物都格外貪戀,還因為這裏的一切都是他前所未見的。

原本以為病房之中的那些像是電燈、瓷磚、塑料盆塑料杯之類的東西已經足夠稀奇,可當他走出來之後才發現,瑯雲裏面每樣都是稀罕物。

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譚O因為眼睛治愈,原本對瑯雲的懷疑早已煙消雲散。

現在留下的只有敬佩和歉意。

敬佩這裏的仁愛,歉意自己的無知。

只恨不得現在就給周王奏疏,告訴他這裏的一切。

同時告訴自家王上,那些傳說不能盡信,因為它們根本沒有描述出來這裏的萬一!

重見光明的譚禦醫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詞兒都用在瑯雲身上,也對這裏生出了無限好奇。

於是,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選擇去見了呂永一面。

此時的呂小郎中正在拿著鉛筆,坐在教室裏,乖乖的在田字格上有些生澀的一筆一劃的書寫著。

剛剛上完一節課,呂永便沒有離開,只管認真的做著課後作業。

這間教室依然是之前仙人教授他們防疫知識的教室,只不過老師換了,所教授的也變成了中醫基礎。

呂永每天都沈浸在學習的快樂中無法自拔,這會兒更是越寫越起勁兒,以至於沒註意到有人來了。

一直到聽到開門聲音,他這才擡頭,瞧見了帶著墨鏡的譚O。

先是一楞,隨後呂永便迅速起身,臉上也露出了個笑。

瞧著對方已經不用人攙扶就能自己走,還可以躲避開障礙,便知道這人的目翳之癥已經痊愈。

心中先是驚訝,隨後便是釋然。

瑯雲連疫病都能治好,那麽發生什麽神跡都不奇怪。

於是呂永只管起身行禮道:“恭喜譚禦醫痊愈。”

譚禦醫回了一禮,墨鏡後的眼睛看向了他面前攤開的本子。

這些字似乎認得,又似乎有些不同。

於是他便問道:“呂郎中在寫什麽?”

呂永以為他問的是自己抄寫的內容,便道:“是仙人布置的功課,讓我們先背醫書。”

譚O一聽,便好奇道:“什麽醫書?何人所著?”

“《傷寒論》,是一位叫張仲景的名醫所作。”

譚O以前從未聽過這本書,也從未聽說過張仲景其人,於是就走過去低下頭細細觀瞧。

嗯,好多字不認識。

見譚禦醫沈默不言,呂永便知道他的難處,於是先開口讀了其中的一段。

雖只是一段,可呂永本就是郎中,他也很清楚這本書的精妙之處在哪裏,此刻挑選的便是他覺得最有用處的。

最直接的效果便是,這段話聽在譚O耳中,只覺得振聾發聵。

譚禦醫楞在當場,久久沒能回神。

許多事情都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譚O能坐穩禦醫之首,除了他譚家名聲顯赫,還因為他少年成才,聲名遠播,對醫術也格外執著。

現如今雖只是寥寥數語,可是窺一斑而知全豹,此書定是本奇書!

譚O立刻沒了往常的淡定,身體都繃緊了,開口便問道:“這位名醫是何許人也?”

呂永老實搖頭:“教我們的仙子沒說,不過應該也是位仙人。”

譚O又問:“是否能得以一見?”

呂永又搖頭:“估計不行,仙子提過,說這幾位名醫都已經飛升仙界,未曾跟著仙人們一同下凡,如今只有著作,見不到人的。”

譚禦醫很好地抓住了重點:“幾位?”

呂永翻了翻自己的筆記:“張仲景,扁鵲,華佗……還有好多仙人不願露姓名,但是著作都是頂好的。”

譚O雖未曾見過,但是光憑著剛剛那段《傷寒論》,就能明白這些醫仙的分量。

之前治療目翳之癥的法門,多半是仙法,輕易學不來。

但是這醫書既然可以教授給呂永,就證明是凡人可以學得的。

這樣精妙的醫術,竟也能學到!

這讓譚O剛剛痊愈的眼睛迅速的眨了眨,眼角都不自覺地開始抽動。

如果說之前對於仙境只有感激和謝意,那現在就徹底淪為了向往和推崇。

譚禦醫難得的失了冷靜,雙手微握成拳,開始在原地來回踱步。

天冬看得有些迷茫,但並沒有上前打擾。

過了好一會兒,便看到譚O停下了腳步,似乎下了什麽決心。

他回過頭對著天冬道:“取紙筆來,我要給王上進奏疏。”

另一邊,在周國都城,周王同樣在念著瑯雲仙境之事。

之前因著流言蜚語甚囂塵上,故而周王來不及等德昌郡的消息,就派遣譚O去鳳尾山中一探究竟。

結果譚O前腳剛走,德昌郡岳郡守的奏疏就到了。

岳郡守是個武將,文筆比不上文臣那樣的華麗,但他勝在樸實,只管將自己見到的聽到的事情都寫上去,並且附上了自己這段時間的心路歷程,恰恰因為沒有太多華麗的詞藻才顯得真情實感。

這就讓周王有些困惑了。

在他心裏,岳郡守並不是個容易被愚弄的,也不會做下欺君之事。

莫非真的有神仙?

但是對於從未見過瑯雲並且已經因為流言而有偏見的周王來說,他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一切都要等譚O回來再說。

只不過譚禦醫這一去就是好些日子,一點回來的消息都沒有,只有跟隨而去的護衛回都城覆命,便是說譚大人進了瑯雲之後再沒出來,似乎是治病,又似乎是和裏面的仙人有所交流,具體的他們也不清楚。

而這些護衛用的是“仙人”,好似也已經深信不疑。

這反倒讓周王十分警惕。

而在公主孔靈韻來給他請安的時候,周王正拿著從德昌郡新送上來的奏疏仔細觀瞧。

換成旁的公子,只怕這會兒已經老老實實的站到一旁一言不發。

但是孔靈韻不一樣,她是先王後唯一子嗣,自出生那日起便是被周王千嬌萬寵的,加上作為公主,不用擔心會牽扯王位之爭,故而周王對她的寵愛從來都是沒有上限。

這也讓孔靈韻在周王面前很是自在。

這會兒她便笑盈盈的走上前,隨手把馬鞭丟給了一旁的內侍,行禮道:“拜見父王。”

周王擡頭看她,剛剛還緊皺的眉頭瞬間疏解,臉上也有了笑意:“起來吧,這是去騎馬了?”

孔靈韻眉眼彎彎,聲音也格外清脆:“女兒是去打馬球,然後聽到了個好詩,想回來說給父王聽。”

周王點點頭,讓人搬了椅子來給她,但卻沒立刻問起詩句,而是看著手上的奏疏,笑容也淡了些。

這讓公主殿下很是好奇:“是不是有誰惹父王不高興了?”

對著最寶貝的女兒,周王也沒有太多隱瞞,直接道:“你可聽過關於瑯雲仙境的流言?”

孔靈韻眨眨眼,乖乖點頭,心中對瑯雲仙境也很是好奇。

只不過她的出發點和周王不太一樣,因著如今瑯雲仙境的傳說越來越多,而且越來越豐富多彩。

公主便是將這些都當成故事來聽的,甚至還會專門找相關的話本小說來看。

雖然有些一聽就是有人拿著道聽途說的東西添油加醋編出來的,很不切實際,但是聽故事要的就是個開心,公主從不挑剔。

今日她進宮,也是因為聽到了據傳是瑯雲仙人做的詩句,甚是精妙,便想要來和父王分享。

但是如今瞧著周王的臉色,她就知道自家父王怕是對這瑯雲有所懷疑。

於是,她就把剛剛想說的話咽了回去,轉而道:“女兒聽聞,齊國和瑯雲也有接觸。”

周王也早就打聽清楚了此事,岳郡守還專門寫在了奏疏裏,於是他便道:“原本就是齊國先接觸的瑯雲,傳出了仙人之名,這才引得岳愛卿相信瑯雲之中有救命之法。”

孔靈韻好奇:“會不會真的有啊?聽說那公子筠一直待在鳳尾山裏,到現在都不肯出來呢,好像還傳出了幾篇名作,就連周國的讀書人都競相傳閱。”

周王對此毫不在意:“齊國慣常就喜歡搞些風花雪月,世上會作詩作賦的那麽多,有些略好的也不稀奇,不值得盡信。”

孔靈韻想猶豫了一下到底沒開口,心裏卻想著,在她看來,那些詩篇可不僅僅是“略好”那麽簡單……

而就在這時,有人來報,譚O的奏疏終於送抵都城。

周王立刻坐直了身子:“他人呢?”

內侍恭聲道:“未曾見到譚大人。”

周王有些意外,但還是先讓人把奏疏呈上來。

而孔靈韻則有些擔心地看向了自家父王:“萬一譚禦醫也不回來了,怎麽辦呀?”

周王聞言便笑:“靈韻這是不了解譚愛卿,那人雖然眼盲,但是心明,斷不會輕易受到蒙蔽,也不會學那齊國的公子筠一去不歸。”

說著,他打開了手上的奏疏。

低頭一看,開頭便是:

“啟奏吾王,微臣拜求留於瑯雲求學,習得仙人醫術,以報皇恩浩蕩。”

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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