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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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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忠魂索命——這幾個字紀心言熟。

大學畢業後,她進入一家酒莊做銷售,沒日沒夜辛苦了五六年,連續拿到三次年度最佳員工,才終於升職加薪開始帶團隊。

穿越前,她正坐著一趟紅眼航班飛躍太平洋,摩拳擦掌準備攻略一個大客戶,順便學習人家的釀酒技術與營銷網絡組建。

這是她帶領團隊後的第一個大客戶,因此非常重視。

資料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為了放松精神,她在登機前跟隨行下屬借了本書。

窩在公務艙寬敞座椅裏,喝著空姐遞來的果汁,捧著小說,旅程還是挺美妙的。

小說名叫《血劍長空》,是本傳統武俠,有點年頭了,講了一個關於覆仇的故事,發生在一個歷史上沒有過的朝代——大豫朝。

從官職衣飾等細節能看出,作者至少雜糅了三個朝代的相關設定,寫了一本全架空的虛構小說。

書中男主角江泯之背負血海深仇,苦練一身本領,不及弱冠之齡便獨自踏上覆仇之路。

他武功高強,出場滿級,又因為行的是正義之事,只殺該殺之人,於是每消滅一個仇人後,就用仇人鮮血寫下“八千忠魂索命”六個字,以慰先人在天之靈。

然而狗血的是,在經歷了官府追擊身受重傷愛人死亡等一系列慘劇後,他卻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孤兒,是被人養來除掉仇人的工具,所謂覆仇於他不過是場笑話。

在上部結尾,江泯之得知身份真相,孤獨遠走,背影茫然落寞。

這種狗血虐主的調調,非常不符合時下流行,題材也有些老舊。好在作者文筆講究,行文流暢,情節緊湊通順,一環扣一環。

再加上沙雕小說看多了,偶爾換換口味虐一下也不錯。

紀心言看得津津有味,好奇故事將如何發展,琢磨著回去後把下部也借來。

等她合上書行程已經過半,多數乘客早已進入夢鄉。

然後,她戴上眼罩也開始睡覺。

再然後……她睜開眼,就穿進這個鬼地方了。

紀心言按捺住心中驚駭,將斷劍握得更緊。

從兇案現場,到馬車上的字,再到許老三的名字和他所做的事,她可以肯定這是小說開篇的一場兇案。

因為是開篇,她印象深刻。

死者是一家人,家主姓石,本是個生意人,用半生積蓄捐來一個小官,成了東陽縣九品主簿。

而被紀心言打暈的兇手許老三,是石主簿給自己雇的“代筆”,專門幫他寫公門文書。

許老三家窮,舉全家之力供出這麽一個落魄秀才。

秀才再落魄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文化人。

許老三一方面看不上只有臭錢一心鉆營的石主簿,一方面又眼紅人家有錢就能當官。

時間一長,酸味越來越重,直到石主簿要上京述職時終於爆發了。

一個小破主簿有什麽職好述的,必是打通關系,攀上了京城的大人物。

許老三雖膈應,但還幻想著能跟去京城。那邊貴人多,說不定哪個看中他的才學,到時一步升天也有可能。

然而石主簿不但不帶他,連自己的家仆都遣散了,只剩下三個小丫頭和兩個仆衛。

留給許老三的是十兩銀子遣散費。

許老三氣得差點吐血,酒後對自己二哥倒苦水。

許老二是個粗人,沒讀過一天書,形象也很猥瑣,平日裏不愛種地,到處亂混,和一些不務正業的人來往。

聽了這事,他立馬想出個主意——搶劫。

光是哥倆還不夠,許老二又叫上學過拳腳的混混朋友黑子。

三人等在上京必過的小道邊,借著許老三與石主簿的舊識關系,趁人不備,殺了對方措手不及。

小說中,殺人搶錢後,許老二與黑子分贓不均吵了起來,一通互毆。

結果,許老三這個文弱的書生成了最後贏家,獨自帶著珠寶離開。

是“獨自”。

在原書裏,這個案子除了許老三外,沒有一個活口。

石主簿一家多是死於刀劍外傷,只有一個小丫鬟特殊。

她因為手腳被縛,掙紮中被人推倒,腦袋撞上路邊尖石而死。

思及此,紀心言動動腦袋,越發覺得左額角疼得厲害。

她上手輕輕摸了下,忍不住倒吸涼氣,那裏果然有個創口。

她嘆了口氣,目光掃向一具仰面向上的男屍。

華麗的衣衫、養尊處優的圓潤身形,那應該就是石主簿了。

她不敢盯著屍體太久,移開視線,低頭看看自己的滿身血跡,愁容滿面。

按照劇情,很快會有一隊人馬途經此地。

但這些人,紀心言並不想見。

在《血劍長空》中,江泯之出場前已經接連殺了二名貪官汙吏,並在死者身邊留下六字血書。

其中一人是臨淮省淮安城知府趙至衍,從四品朝廷命官。

他的死在淮安城內炸了鍋,一時間成為街頭巷尾熱議之事。

由於趙至衍貪汙受賄,多行不義,名聲很差,使得江泯之的殺人行為不但沒讓百姓畏懼,反而被部分人暗中敬佩。

“忠魂索命”這句話也悄然走紅。

於是在臨淮省境內,陸續出現數起模仿作案。有為民除害的,也有打著幌子逞兇殺人的。這極大增加了案件調查難度。

又由於“八千”這個數字頗為敏感,若要調查此案,很可能牽涉朝廷機密。

臨淮太守俞巖思前想後,不敢獨自擔下此責,便主動上書,求朝廷派人前來調查。

六字血書果然引起皇帝不安,為了將兇徒一黨一網打盡,他派出頗有實力的親信徹查此案。

此人是皇帝親隨,炎武司左督衛韓厲。

這位從京城來的重量級人物,即將經過此地,成為最早發現兇案現場的人。

許老三自作聰明,在馬車上留下六字血書,以為能混亂視線,卻不知道,他多此一舉地將一件普通搶劫案升級成了重案要案。

想到書中韓厲用的那些刑訊手段,紀心言打了個激靈。

她還是先溜吧,去報官好了,衙門總比炎武司好對付。

她想著腳就動了,尋思著老馬識途,讓馬帶路應該可以回去。

然後她發現拉車的馬早就受驚不知跑哪去了。

……這開局真夠難的。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龐雜的馬蹄聲傳來,震得地面顫動。

紀心言本就慌著,聽到這聲音,下意識就想躲起來。

她才往旁邊樹林躥了兩步,只聽“咻”地一聲,風中傳來羽箭破空之音,緊接著眼前一花。

本能使然,她閉眼站定。

“咄”地一下,一支箭挨著她腳尖插到地上,毫不客氣地阻斷了她的企圖。

紀心言瑟瑟睜眼。

鐵箭幾乎是直直地戳進地裏,尾部輕顫,發出無聲的警告。

她抿了抿唇,不敢再動。

馬群速度飛快,轉眼到了近前。

一陣揚灰過後,她面前出現數匹高頭大馬。

馬兒們從疾馳狀態突然停下,似有不耐。它們噴著鼻息,四蹄亂動,小眼神比人還高傲。

每匹馬上都坐著一名男子。他們穿著黑底繡紅紋錦袍,身披黑色大氅,腰佩長劍,頭戴纏棕盔。□□駿馬一水膘肥體健,皮毛黑得發亮。

衣著統一,坐騎一致,行動有序。

符合書中對炎武司的描述。

為首的男子勒馬停立,左手執弓,居高臨下地掃了她一眼。

那箭就是他射出來的。

男子環視四周,眼中生了兩分趣味,右手一擡命手下查看,同時派出一人單騎快馬去請當地知縣。

將這些事安排完,他翻身下馬,朝著紀心言邁開腿。

男人個子很高,身姿挺拔,長腿一邁,幾下就離近了。

壓人氣勢撲面而來。

他沒急著說話,繞著她緩步走了一圈,負手停在她面前。

紀心言大氣都不敢喘,視線停在他腰部以下。

黑色青獅服,下擺處以紅線繡著一只張狂的獅子,繡工精美,獅子栩栩如生。

腰間束帶是同色祥雲紋,掛著一塊金屬樣式的牌子,上書一個大字——韓。

“擡起頭來。”韓厲開口,語調慵懶,帶著幾分成熟男子特有的磁性。

紀心言聽話擡頭,半幹的血跡巴得臉上皮膚難受。

這麽近的距離,她能清晰地看到來人樣貌。

劍眉高鼻,一雙鳳眼似笑非笑。五官倒是俊朗,只可惜這笑直叫人脊背發寒。

明顯不是個好惹的。

饒是紀心言自詡顏黨,此時也忍不住退了半步,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手中斷劍緊了又緊,好像她會功夫似的。

這些小動作沒有逃過韓厲眼睛,他的視線不經意掠過她握劍的手,面上笑意加深,似有調侃之意。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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