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喬以為自己挨過了頭一天就行了,?第二天總要開始學新知識了吧。她一早起來往自己臉上細致的抹上雪花膏，試圖讓自己香一點，擋住那些臭味。然後又準備穿軍裝。

孫小芳正梳著自己的頭發,?見她穿上軍裝，就道,?“咋穿這個啊，浪費。穿工作服。”

林喬捏著工裝問道,?“……今天不是開始學習了嗎？”

“是啊,?而且你今天要學的還挺多。我都安排好了。咱們待會兒先去吃飯。吃完之後先去餵雞,?然後整理雞圈,?晚上肯定又拉了。”

“……”

“完事兒之後,?咱還要去巡查雞舍,?給病雞進行治療。反正這一天都要圍著雞圈打轉。你穿這麽好,?太費衣服了。”

林喬手發著抖,?將衣服重新放好，然後從包裹裏面掏出好吃的，“孫老師,?你吃零食。”

孫小芳受寵若驚。畢竟這會兒能分享失誤的,?那都是真愛。

她不好意思道，“你自己留著吃吧。”

“不不不，你吃你吃。”林喬往她懷裏塞。

孫小芳就不好意思的接著了，“你人可真好，你放心,?我會好好教的。”

林喬心裏放松了,?果然啊,?還是要送吃的給人家，師傅才會好好教。不像剛剛那樣整她。

兩人收拾好了之後,?孫小芳就帶林喬去吃早餐。

昨晚上沒吃飯，雖然林喬還是覺得這裏臭，不想吃飯。但是身體卻誠實的表達出了對事物的需求。

一路咕嚕咕嚕的叫。

孫小芳麻溜的領著林喬去站隊打飯。

快到她們的時候，孫小芳伸著腦袋往前面一看，然後興奮的和林喬道，“哎呀，今天吃的是雞雜湯。一大早就吃這麽好。”

林喬糧食關系不在這邊，但是顧華垣是給了糧票的，她直接過來吃就行了。她一聽吃得好，還勉強有了幾分食欲。

“這還是個新面孔啊。新來的，真精神啊。”打飯的老大娘笑道。

孫小芳就介紹，“這是兵團過來的同志，來這邊學習的。”

“喲，是咱這裏的建設兵團？”老大娘立馬給林喬多打了一點。“多吃點，好好補補。你們建設兵團可是咱們這裏的大功臣，吃老多苦了。”

林喬怪不好意思的，她不是兵團的戰士呢，“我就只是給兵團養雞的，我未婚夫才是兵團的。”

“那你們軍屬更了不起了，還跟著來這裏吃苦，多吃點多吃點。”

老大娘又給她加了一點。

林喬：“……”

不知道怎麽的，感覺有點驕傲是怎麽回事。她覺得自己該努力點，才能對得起別人對她的這份特別照顧。

和孫小芳到桌子邊上坐著的時候，孫小芳一臉羨慕，說廚房裏的師傅們平時打菜的時候可小心了，非得顛顛。哪裏像今天這樣大方的。

林喬笑瞇瞇的吃了口菜。努力的忽視掉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臭氣，堅持吃了幾口饅頭，喝了一口雞雜湯。她以前家裏從來是不吃雞雜的。都是別人做好了，吃雞肉。還是頭一次喝雞雜湯呢。

然後感覺還挺好吃，特別是這裏面有的小肉塊特有嚼勁兒。脆脆的，挺有滋味。

“這是什麽啊，還挺好吃。”她拿著筷子夾了一塊兒脆脆的肉給人看。

孫小芳看了眼，眼睛一亮，“啊，這雞胗啊，我最喜歡吃了。我平時喊它雞屎包。”

“……”

林喬一楞，“雞屎……包？”

“對啊，它就是包雞屎的地方，可它味道是真好。我平時最喜歡了。”

林喬捂了捂嘴。

空氣中又飄來若有若無的臭味，她心理作用之下，覺得這似乎是從她嘴裏飄出來的。

“你怎麽了？”

孫小芳吃腮幫子鼓鼓的看著她。

林喬好想吐出來，可她看著人家在吃放，楞是給咽下去了。臉色都白了一層。

“你不舒服啊。”

孫小芳一看她這樣就著急了，“剛不是好好的嗎？”

林喬趕緊兒擺手，“沒事沒事，我很好。”

她將碗放在一邊，“我就是感覺吃飽了，有些撐著了。”

“你才吃幾口呢，這就飽了？”孫小芳疑惑道。

“真吃飽了，我平時早上吃很少很少。”反正她是再多一口就吃不下去了。

“那你這些就放著了？你這不吃，也沒地方給你熱啊……”林喬也著急了，顧華垣不在呢。

她捂著臉，有些痛苦。真吃不下了。她覺得自己還能再餓兩頓。

孫小芳問道，“你要不吃，那我就替你吃啦。”她眼睛發亮的問道。

林喬：“……”楞了兩秒，她趕緊兒推過去，“你要不嫌棄我，這都給你。”

“嫌棄什麽啊，幹幹凈凈的呢。”孫小芳是一點都不嫌棄的。她覺得林喬這整個人都幹凈的不像話。吃的東西能有多臟？

主要是這可都是肉啊。

林喬感動壞了，“孫師傅，你對我真好。我一定好好學。”

“嘿，我也會好好教的。”孫小芳也感動。

這可都是肉啊。

吃完飯，兩人就趕緊兒開工。

一個準備認認真真學，一個準備認認真真教。

孫小芳哪裏會教學生啊。她就照著自己以前那師傅的經驗。她師傅說過了，說一千道一萬，還比如踏踏實實做個三五遍。

這經驗都是做出來的，可不是光看光聽就能會的。

孫小芳就是這麽過過來的。她師傅以前教她的時候，就站在邊上大聲吆喝，有啥事就讓她去做。她做了一個月之後就完完全全出師了。比別人轉正都早。

要是一般人，她都懶得帶。覺得人家搶她學習機會。可林喬多好啊，給她吃零食呢，她得好好教。

吃人嘴短，那人手軟?，可不能忽悠人。

老實人孫小芳就老老實實的教學生了，就和她師傅當初一樣，站在雞圈外面指著林喬去餵雞，“要分散啊，別撒一堆啊，撒一堆是不行的。”

“唉唉唉，你墊著腳走路幹啥啊，那樣容易站不穩，回頭把雞崽子給踩了。上次一個新來的就不註意，把雞崽子的腦袋都踩碎了。”

林喬：“……！！！”

和雞寶寶的生命比起來，自己踩一腳雞屎又有什麽呢？

她邊難過的按著孫小芳的要求幹活，邊在心裏埋怨顧華垣。

騙子，讓她討好師傅，結果就是這麽個結果。

比昨天還要變本加厲了。

昨天人家還和她一起幹來著，今天人家幹脆幹都不幹了，就讓她一個人幹活。

養雞場裏面各種工作繁雜。為了確保林喬學的紮實，孫小芳每天都要加班加點的帶林喬在養雞場裏面轉悠。

比如選種、孵雞崽子、比如給病雞檢查身體，餵藥……

每樣工作可不是做一下就成了，而是足足要做一整天。每天回到宿舍，林喬都覺得自己像是度過了漫長的一生一樣。整個人累的都不想動了。

身上還特別特別臭。

臭的她已經麻木了。

她也試圖換洗衣服，但是發現，衣服在這種環境下曬一天，該是什麽味兒還是什麽味道。

吃飯方面，她已經從以往的一天三頓，到現在的一天一頓。剩下兩頓就進了孫小芳的肚子。

吃人嘴短的孫小芳更加賣力的教她了。

當然，有一說一，苦是苦，但是林喬晚上躺在杯子裏面哭的時候，回憶起自己學的東西，還是很深刻的。

感覺和之前看資料是完全不同的。之前看資料都是自己想象的場景。內容總是模模糊糊的。

現在經過實踐工作之後，每次想到養雞的過程，畫面感極強。仿佛她已經養了一輩子雞一樣。印象太深刻了。

終於等到了第七天，結束工作。林喬覺得自己整個人升華了。似乎到了一個別人觸碰不到的高度。她坐在床邊上，都有點兒不敢相信。一直數著筆記本上面畫下的橫線。

是明天吧，沒數錯吧。一共七條線，沒錯了！

她感動的眼睛發紅。坐在床上發呆。

孫小芳見狀，走過來不舍的握著她的手，“小喬同志，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吧，我真舍不得你。”

林喬流下了感動的淚水，“孫老師，我會記你一輩子的。”

“我也是，你是我帶的最認真的一個學生。我和你說，我教你的東西，那都是我看家本領。一般人我都不這樣的。你是唯一一個。”

“謝謝你。”林喬小臉難過的皺成一團。

“以後你帶喜歡的徒弟，就這麽帶，準沒錯。”

林喬聽的直點頭。

“以後要是有啥不懂的，需要進修學習的，你還是來找我。”

“……嗚嗚嗚。”

綏遠縣兵團這邊，顧華垣也每天都在數著日子。

他心裏清楚的很，就小喬那嬌氣包的性子，絕對是受不了養殖場那環境的。可是他也是狠得下心，知道要下決心管。絕對不能遷就。

誰讓他是個軍人呢。不讓小喬成長，她以後生活堪憂。

哪怕她未來改嫁……萬一遇到一個不對她好的呢？

顧華垣小時候跟著黨地下黨的媽過日子，見多了那些來往的叔叔阿姨突然就不見了。後來跟著自己爸，也見多了平時來往的叔叔伯伯們突然有一天也不見了。

太了解人生無常了。所以以前考慮媳婦，就沒考慮過找林小喬這樣的。可誰讓命運安排了呢，他只能下決心自己管了。

哪怕心裏想的很理智明白。但是真實行起來，也是撓心抓肝的惦記。

工作的時候都免不了走一下神。

總算是挨到第七天了，他又和連指導和副連長交代了，讓他們多費心，自己得請一天假。

連指導李文天就道，“去去去，早該氣了，看你最近和丟了魂一樣的。”

許副連長就道，“老顧，你說你這麽惦記，什麽時候結婚啊？”

顧華垣笑著看他們，“放心，到時候少不了你們的。對了。你們這幾個月的工業票布票都給我留點兒。到時候怕不夠用。”

“嫂子得穿多少衣服啊，你那份還不夠？”

李文天咂舌。

顧華垣捶他一拳頭，“你管得著？我愛買。反正你們都給我留著。這團裏都是成了家的，你們兩都是單身漢，也用不著那些。”

之前他們一連三個單身漢，那可是整天團裏的香餑餑。知道他們單身漢平時不註意穿衣服，都來找他們換布票工業票。

顧華垣自己都是等林喬來了之後才開始攢著的。現在也開始為以後生活做打算，提前剝削戰友了。

兩個年輕軍官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挽著袖子想和顧華垣幹一架。

“單身漢怎麽了？咱還是這綏遠縣的香餑餑呢。哪裏像你這有主的，走出去了別人都不稀罕看你一眼的。”

顧華垣眉頭一挑，“這整個綏遠縣，我對象也是出挑的。”

“……”

娘的，必須揍一頓了。

省裏養雞場這邊，林喬一早就起床收拾自己了。終於換上了幹凈的衣服，給自己抹了一層又一層的雪花膏。連脖子上都抹了。只想蓋住那一層味道。

可還是覺得有。

她難過的和孫小芳告別，就在廠門口等著。

明知道顧華垣中午才能來，她還是選擇拎著包袱，坐在廠門口的一個石頭凳子上面等著，從早上一直等到上午。

眼睛就那麽盯著來時候的路。

然後時不時的去問門衛大爺，現在幾點鐘了。

一聽才十點，她腦袋都慫了。

那大爺朝著她身後看，“哎，那是不是你對象啊，穿軍裝的那個？”

林喬想說沒那麽早，至少得要中午十二點了。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看到那個身材高高大大，穿著軍裝的人走過來的時候，她一臉興奮，還跳了一下，沖了過去，“顧華垣！”

顧華垣笑瞇了眼，站在原地看她跑過來，想著，不枉他為了早點過來，淩晨三點就趕去有早班車的縣裏坐車。

林喬沖過來就想給他一個擁抱。

太驚喜了！

但還沒靠近，她就剎住腳步了。然後用鼻子聞了聞自己身上，還退後兩步。

顧華垣本來還在糾結，是矜持點把人推開，還是抱一下。結果人壓根沒來，他皺眉，“怎麽了？”

“我臭了，很臭！”林喬苦著臉，難過不已。“你離我遠點，免得把你給臭到了。咱們不要坐車了，走回去吧。我不想被人聞到味道。”

顧華垣：“……”

其實林喬今天打扮的已經很精神了，但是還是瘦了，臉色蒼白了。看起來很強打精神的樣子。見她難過，他就問，“這幾天很辛苦吧。”

林喬抿嘴直點頭。

然後把自己的遭遇和顧華垣說了。

顧華垣一聽，怎麽說呢，就感覺心裏針紮一樣的疼。甚至在想，他這樣拉著小喬長大，是不是真的就是為她好。

他走過來，伸手揉了揉林喬的頭發，“不臭，香的。以後咱不來了，好不好？”

“嗯。”林喬點頭。“但是我還是覺得我臭怎麽辦？你別摸我腦袋，我頭發都是臭的。”

顧華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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