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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相公堂來參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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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相公堂來參禪

華燈初上的時候,沈如是就跟著人家去逛相公窯子了。

人生四大鐵:同窗,扛槍,嫖,娼,分贓。官場上想和同僚相處愉快,最好別拒絕其中的任何一種。否則,說不好,就被人記成仇家了。當然來者不拒的,只怕也混不長。這裏面的分寸,就端看你什麽後臺地位和手段了。

本朝不允許嫖妓。官員們卻不能沒有地方放松交際找人拉近關系,於是被生生逼著走了“後門”,就有眾多相公堂子蓬勃發展,一度那勢力還蓋過了傳統的妓院行當。

那科爾沁哥們兒一出宮,精神抖擻,兩只眼睛都閃閃發亮。你根本看不出來,這貨才在禦前睡了一覺!不過也可能就是因為在禦前睡好了,這才這麽清醒的。

這個叫“巴特爾”的家夥,一路上都在給沈如是介紹行情:

“沈兄弟居然從前沒有來過這裏?哥哥帶你好好見識一下!這‘八大胡同’兩家是專門做相公生意的,剩下六家兩樣都有。咱今天就先到小石頭堂子!我認識那龜公,保管讓沈兄弟滿意!”

楊暉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提醒道:“沈賢弟這個年歲……”

巴特爾一楞。想了一下,這才恍然。沈如是看著也就十歲出頭的樣子,“見識”大約沒什麽問題,可更多的,就怕有心也無力呀!

他於是就很惋惜了,脫口道:“沈兄弟不能留宿,那可就少了一大半的趣味。你是不是還沒有初次遺精呢?”

“初次遺精”“初次遺精”……

沈如是面如紅紙:“兩位前輩,下官家裏有點事兒,先走了……”扭身回頭。

巴特爾上前攔住,頗有些不可思議:“沈兄弟你這面皮也忒薄了!是哥哥說錯話了。你就是什麽都做不了,進去耍耍也挺有趣味的!”

楊暉一看,再讓這位胡扯下去,沈如是非跑了不可。在旁邊幫腔道:“你既入了官場,早晚得接觸這些的……”

沈如是逃脫不得。被硬拽著別別扭扭的跟在後面。心中暗想,下次一定得盡早想個理由推托了才是。

…………

巴特爾既然照料沈如是這“兄弟”,就當自己是個導游,竟然從頭介紹起了。這一位《內經》還不怎麽聽得懂,說起這個來,倒是一套套的,顯見得很是了解。

據巴特爾說,這相公堂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八大胡同自然是天字頭一等。裏面的小男孩,采買的都是相貌端莊,秉性溫柔的幼童。然後又有種種手段,易男為女。

手段中頭一條自然是外貌。男子的皮膚一般比不上女人細膩。這些“公子”,都是早上喝肉湯,蛋清湯。晚上塗抹了渾身的藥膏,只留下手足進行排毒的。

這其中最出眾的苗子,甚至從小給用一服藥,讓全身的皮膚都生瘡,潰爛。然後結疤,重新長的新皮膚,分外光滑潔白。

第二條手段是儀態。這些小男孩,都是從小裹腰,裹胸,裹腳的。務必使腰肢盈盈一握,胸部瘦弱,腳部嬌小,走路也是特意調,教的,原則是不能露出一點男子的陽剛之氣來。

此外,還有種種秘藥。巴特爾說來一臉蕩笑。沈如是聽得卻大是皺眉。等到聽說這些“公子”,也只有十三到十八歲接客,過了十八歲,哪怕美如天仙,也無人問津時,簡直有些作嘔了。這豈不是毀人一生!

沈如是的心思與他人不同。不獨因為她是個女人,多愁善感。更因為她是曾經從青樓裏跑出來的。雖然在裏面時日不長,可是人們那種“只知道今天不知將來”的恐慌,就是被富貴金銀包裹了,也令人覺得戰栗,心寒。

當日那些姐妹們,只恨今生修作了女兒身。卻不道今日聽說,就是男兒,也有被這些勾當弄來的……就簡直覺得這些男人都是禽獸,難道管好他們自家□就過不了日子,偏得出來殘害別人家的男女?一時間竟憤世嫉俗起來,扳了面孔,就想扭身離開。

突然聽到一人驚喜的叫道:“沈賢弟,你也在這裏?”語氣頗有些古怪。

…………

沈如是擡頭一看,那人青布長衫,腰間一把扇子濃紅艷綠十分打眼,面貌有些想不起來了,那撲面而來的猥瑣之氣卻十分熟悉。沈如是略一回想,頓時也有些驚喜了:“羅德兄,你也在這裏?”

來人可不正是羅德。

羅德望著自己鑒定過的“國母相貌”在紅燈區出現,只覺得好似吃壞了什麽東西,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兒。叫了一句,就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沈如是被方才聽到的東西嘔了胃口,急需說點別的話,倒忙不疊的搭言了:“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說來年才見面麽!”又對身後二人介紹道:“這一位是我的舊識……”

楊暉沒說什麽,巴特爾卻有些遲疑了:“難道是天橋那位張大師?”

羅德身後突然閃出個跟班來,身材圓潤,看了一眼三人的服飾,就全仰著下巴,傲然道:“正是!”

沈如是以目看羅德,示意:這是哪位?

羅德回她個苦笑。

這胖兄,身份也不簡單。是大阿哥手下的得力人物,宰相門人七品官,這白管家是大阿哥的管家,身份那何止七品,看不起一群八品小員也是正經。聽說這是一群太醫,這才稍點了點頭,表達了三分謙遜之意。

原來羅德這一日把大阿哥說的心服口服。最開始還全然兇惡,沒多久將信將疑。越說大阿哥對羅德越是尊敬,甚至脫口道可以出錢給他建個道觀。羅德淡淡的推了,只說麻衣一脈,不講究房產田宅。大阿哥對羅德的敬佩溢於言表,最後兩人分開時,幾乎“納頭便拜”了。

只有一點令人遺憾,羅德自從聽說了這位是皇子,雖然吹得天花亂墜,可就是沒說出大阿哥最想聽的那一句“貴不可言”來。

主子如此看重這位“張大師”,白管家就果斷地請人赴宴,準備聯絡感情了。想來想去,還是八大胡同這裏最熟悉些,沒想到還未進門,就先遇到了熟人。

…………

楊暉大喜。沒想到居然遇到這樣地好事。白管家這樣的地位,平日可是很難攀談啊!話裏話外就和那白管家說起話來。同時,心中對於沈如是這小同僚,也暗自的,多了幾分註意。

這樣的情形,沈如是也不好提先行離開。

幾人到了那石頭堂的門口,一個抹著濃妝的人,扭著腰臀走了過來。一眼看見白管家,甩個帕子一行禮:“白爺好呀!又來照顧奴家生意呢!”

白管家皺著眉頭:“幾天不見,你怎麽一臉村像。你行禮就行禮,甩帕子就甩帕子。一邊甩帕子,一邊屈膝,這是哪個破落地兒的禮節,你以為你是那跑旱船的呢?出門還帶個擦汗的手巾!”

那龜,頭被罵的掩面嚶嚶:“還不是白爺沒來教人家,人家好久不見爺,著急麽……”

沈如是激靈靈一個寒顫,內心詫異:這居然是男人?沈玉樓都沒這個做派!

巴特爾倒是一直註意著“沈小弟”,看見他面色奇怪,就低聲解釋道:“你可別覺得他可憐。龜,頭麽……人家說,有三個比方。十八歲之前做公子,好比兔子。十八歲之後入伶行,好比狐貍。自己開了花窯,好比狼!那是見到搖錢樹就滿面笑,恨不得連骨髓一起敲下來。見到榨不出錢的,就兇狠無比。最是這天下奸猾之人。”

沈如是心想,難道他自己願作這奸猾之人麽。若有衣食長保暖,誰願意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呢。若非這等經歷……可是賣他的或者也是他的至親,這,又是誰的過錯?

口中道:“前輩既然看得這麽清楚,何苦還總來這裏呢?”

巴特爾沒想到沈如是這個問題。楞了一下,才道:“我麽,賞花憐花是天性,大約也改不了了呢!”

沈如是一笑。不由覺得他脾氣實在豪爽。連最初的那幾分不好的印象,也扭轉了幾分。不錯,敢自稱“我就是好色”的,也算坦蕩了。

他兩個在一邊談話。那邊,白管家隨意說了幾句,就一臉正色的把“張陪德”大師推了出去。只說這可是請都請不來的“紅塵異人”。又是一通誇讚。

羅德心中有些煩躁。皇子什麽的,就是看不懂面相,也看過史書。那是好接近的麽?實在不想和這批人交往太多啊。心中一動,或者,可以如此?

白管家總算稱讚告一段落了,他領著大家向裏走。讓那龜,頭,務必找“最好的”前來招待。

…………

這招待終究還是尷尬了。

幾人坐了一個隔間兒。羅德對面那“公子”,身高似乎還不及他肩膀的,正乍楞著雙手,不知道該不該往羅德身上放。

不獨這位“公子”,屋裏的其他“公子”都呆著呢。屋子正中間,羅德閉目,盤膝,口中念念有詞。

白管家都看傻了。這貨在幹啥?

幾人一進了包廂,羅德突然就這做派了。白管家十分為難,請人到了風月場所,人家開始打坐——這是表示很不滿意的樣子麽?

突然想到沈沈如是好像是這位張大師的舊識,連忙來討教:“沈太醫,這個……”

這個稱呼一下子就不一樣了。剛才他還叫人“沈賢侄”兒呢!

沈如是跟個比她還大的“公子”本來也沒什麽好玩的。還不如和白總管說話呢。她倒沒有計較這個稱呼問題。只不過羅德這行為也看得有點楞。

沈如是想了想,就把羅德往“得道高人”的角度去描述了。她跟白總管道:“大約是在參禪!這是在考驗自己的定力呀!你不知道,羅……張大師的功力深厚,曾經一眼看出,水裏面幾個時辰後會有風浪呢!”又繪聲繪色,描述一番。

白管家且喜且憂。喜的是,這位真有本事。自家主子和這樣的神人交好,一定也能蒸蒸日上。憂的是……自己招待人,把人招待的去參禪了,這是不是太失禮了?

沈如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哪裏,一定是您安排的很滿意,他才這樣的。這參禪,想必實在‘聲色犬馬’都極為出眾的時候,才能觸動那靈犀一點!”

白總管就大喜了。立刻準備投桃報李。問一問,沈太醫如果對眼前這“公子”不滿意,還可以多叫幾個……

羅德突然一睜眼。

張口,念出四句偈子來:

大道才知是,濃情悔認真。回頭皆幻景,對面——是何人?”

眾人皆驚。未來得及反應,羅德長身而起,大笑而出。

白管家反應過來追去,那人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連沒怎麽聽說過“張大師”的楊太醫都嘆服了:“真神人也!”

沈如是目瞪口呆:原來這樣就能逃席?我怎麽沒想到呢!

…………

底下突然一陣喧嘩聲傳來。有人尖叫有人跑。

巴特爾探頭看了一眼,一拍大腿:“不好!有官兵!”

楊暉就一臉幽怨地看著他。

沈如是很奇怪:“不是說嫖妓不允許,這裏無所謂麽?”

楊暉幽幽道:“朝廷雖然不會處罰,可是名聲呀,賢弟!”

巴特爾搖頭:“也沒什麽的,不知道是誰得罪了人,招惹來的。就是一會兒可能會被押到個大廳裏,有點冷。”扭頭跟幾個“公子”說:“給我們找幾件衣服來。”

楊暉和沈如是一起無語了。原來這位看起來,只是個“會凍一會兒”的小事麽。不過想想這位的出身,等閑罪名倒還真不能拿他怎麽樣。

楊暉突然想起一事:“張大師!張大師方才也在這裏!可是他提前走了!”

巴特爾皺眉:“你想把人家拖下水不成?”

楊暉拍桌子:“我是說,他竟然知道提前走了!果然大師!還是我等駑鈍,沒有早點反應過來大師的真意呀!”

巴特爾恍然大悟:“果然是大師!”

沈如是很惆悵:其實我也想跑來著。

又靜了一會兒。

有人拿了衣服過來。巴特爾熟門熟路的招呼大家趕緊穿上。

沈如是一邊扣扣子,一邊等人來抓。內心頗有點恍惚,覺得今天過得實在很夢幻。

突然聽到巴特爾哈哈大笑。

沈如是和楊暉都回頭去看。

巴特爾看著沈如是樂不可支:“沈兄弟呀,兄弟方才才想起來,這城裏認識你的人可不少。你今年才十一歲?哈哈,今日必然會傳個‘十一歲嫖妓沈如是的名號’的,哈哈!”

十一歲嫖妓沈如是?這是什麽名號!

沈如是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阿藕,cicichaoren兩位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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