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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予懷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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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面色煞白地看著他們,“你們……你們想做什麽?”

“做什麽?”黑面衙差慢悠悠撿起地上的紙包,打開一看,裏面包的果然是茶葉,笑意森森地道:“當然是與你好好說道說道這茶葉餡了。”說著,他喝道:“來啊,把他們全都給抓了!”

夥計色厲內荏地道:“這……是我自己喝的茶葉,又不犯法,你憑什麽抓我們?”

“自己喝?”黑面衙差一把拉開他旁邊的暗格,裏面擺著數十包同樣的茶葉,“你一個人要喝這麽多嗎?再說……”他聞了一口香氣撲鼻的茶葉,涼聲道:“我聞著怎麽這麽像以前趙家賣的茶葉?”

夥計面色越發難看,“你……你不要胡說。”

“究竟是我胡說,還是你撒謊,很快就知道了。”黑面衙差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根繩子,將他與另一名夥計綁在一起。

其他衙差也紛紛將那些食客一並拿下,食客們當然不樂意,但終歸畏懼衙差手裏的刀,不敢反抗。在將他們綁起來後,衙差開始搜身,都從他們身上搜出一小包茶葉,無一例外。

黑面衙差看著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茶葉,冷笑道:“我就說一個個瞧著那麽眼熟,果然就是你們。”

夥計咬牙道:“不就是私賣點茶葉嗎,至於這麽興師動眾嗎?”

“要是普通茶葉,當然不至於,可趙家的茶葉……”黑面衙差蹲下身,目光陰沈地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夥計被他盯得渾身發冷,勉強道:“趙家鋪子不是都被你們封了嗎,我又怎麽可能拿到。”

“是與不是,很快就知道了。”說到這裏,黑面衙差忽地蹲下身,湊到夥計耳邊低低道:“你們倒是聰明,竟然將茶葉藏在城隍廟裏,難怪怎麽也找不到。”

這一次,夥計真是驚駭欲死,“你……你怎麽會知道?”他知道這麽問等於不打自招,但實在忍不住心中的驚詫。

黑面衙差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可不就是你帶我去的嗎?”

夥計一怔,旋即明白過來,氣急敗壞地道:“你跟蹤我?”

黑面衙差冷冷一笑,起身對其他差役道:“把他們全部帶回衙差,算算時辰,大人他們差不多該回來了。”說到這裏,他露出一副恍然之色,低頭道:“忘了告訴你,江大人親自帶人去圍剿城隍廟。”

聽到這話,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幸的兩名夥計頓時癱軟在地,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被衙差粗魯地拖去戶部衙門。

他們到的時候,戶部衙門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江越已是換上一身官服頂戴,肅容坐在堂案後,兩邊差役手執水火棍,氣氛嚴肅而壓抑。

堂下跪著幾個瑟瑟發抖的人,還有一個人站著,正是趙府的管家,也姓趙,六十幾歲的人了,拖著一把花白胡子,倒是還鎮定一些。

“啪!”江越重重一拍驚堂木,嚇得那兩名夥計腿一軟,當即跪在堂上,連話也說不清。

江越沈聲道:“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趙管家冷笑一聲,“我乃前朝秀才,按著朝廷律法,堂上當可免跪。”

“原來是秀才出身。”如此說了一句,江越神色越發冷厲,“既是飽讀詩書,就該懂得明辨是非,你可倒好,跟著趙佶為非作歹,禍害百姓,你可知罪?”

“大人此話差矣。”趙管家拱手道:“我家老爺做的是正經茶葉生意,何來非為作歹,何來禍害百姓之說?倒是大人您,無緣無故將我等良民抓來此處,是何道理?”

“良民?”江越克制著心底澎湃的怒意,“你們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若是從實招供,本官尚可寬大處理,若有隱瞞,定當嚴懲不怠!”

趙管家一臉好笑地道:“小人能隱瞞什麽,不就是去城隍廟上香嗎,不知犯了哪條皇法律例,還是說……”他上前一步,臉龐在跳躍不定的燭光下看來陰森異常,“犯了大人您的忌諱?只是,管轄金陵城的是京兆府,大人雖說官職高過京兆府尹,但如此擅自抓人,不免有些越權,一旦稟奏陛下,只怕大人前程不保。”

江越冷哼一聲,“只要可以除去爾等,就算本官頂戴不保又有何要緊。”

趙管家攤一攤手,笑道:“這個怕是要讓大人失望,我們幾個可都是一等一的良民,我家老爺就更不用說了,大人這一次,可真是抓錯了人,耍錯了威風!”

江越盯了他片刻,起身走到他身前,“趙管家是嗎?”

“不敢,正是小人。”趙管家拱一拱手,面上卻是全無恭敬之色。

江越點一點頭,對旁邊的衙差道:“拿上來。”

很快,四個半人高的袋子被拖了上來,裏面都是茶葉,包括從那些食客身上搜出來的。

“這四袋茶葉,都是從城隍廟裏搜出來,你想說與你無關?”

趙管家不以為然地道:“不過是茶葉而已,就算真是小人的,也不犯法啊。”

江越眼中精光一輪,“這麽說來,你是承認了?”

趙管家露出一絲猶豫,很快又道:“是又如何?”

“好!”江越點一點頭,道:“去將金陵城的大夫都給請來,一個都不許拉了。”

第一卷 五百七十五章 五石散

五百七十五章 五石散

沒人知道江越要做什麽,也沒人敢問,深紅的燭淚在窗外仿佛無窮無盡的夜色中一滴滴落下,燭臺邊緣似落未落,猶如累累的珊瑚珠子。

“大人!”有衙差快步走進來,打破了屋中沈悶的氣氛,“金陵城中共十四名大夫,除一人患病,兩人外出訪親之外,悉數帶到,總共十一人。”

“傳他們進來。”隨著江越的話,十一名大夫魚貫而入,這些人或須發皆白,或正值盛年,不一而同。

“深夜傳召,擾了諸位大夫歇息,本官甚是過意不去,無奈事情緊張,只有叨擾。”說著,江越擼起右手袖子,道:“請諸位大夫為本官把脈。”

眾大夫依次上前為他把脈,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江越身子健康,並無任何疾病。

在最後一名大夫也說出相同的話後,江越命人取來一個火盆,還有一個懸在上面煎煮的銅吊子,誰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很快,銀吊子裏面的水“嘟嘟”冒起了泡,熱氣升騰,江越起身走到其中一袋茶葉前,那茶葉根根細長碧綠,乃是上好的西湖龍井,平日裏放個一小攝在水中,便茶香四溢,回味無窮。

在眾人的目光下,他從中抓了一大把扔進銅吊子中,粗粗估計,至少有二三兩之多。

一直冷眼旁觀的趙管家看到這一幕,有些沈不住氣,“江大人這是做什麽?”

江越看也不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在滾水中翻湧舒展的茶葉,這本就是燒開的水,再加上底下還燒著火,龍井的味道很快被煮了出來,茶香裊裊如霧,整個戶部衙門都彌漫著怡人的溫熱芬芳。

在江越的示意下茶水被倒進一個青瓷茶盞裏,這龍井沏出來的茶湯本應碧綠通透,猶如一塊上好的碧玉;但因為茶葉放得太多,茶湯呈現出一種濃郁詭異的墨綠色。

江越默默盯著被擱在堂案上的那碗濃茶,半晌,他突然端起茶一口飲盡,在他旁邊的師爺連勸阻的機會也沒有,大是著急,“大人您這是做什麽,萬一那茶真有問題,豈非害了自己,您趕緊想辦法吐出來!”

“無妨。”江趙的聲音平靜而冷冽,“這茶要不了本官的性命,頂多只是受些罪罷了。”說著,他目光一轉,落在臉色發青的趙管家身上,“究竟是你們禍害百姓,還是本官胡亂抓人,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趙管家面色發越難看,他怎麽也想不到,江越竟是這麽個打算,這下怕是真真是麻煩了,也不知道老爺那邊收到消息了沒有。

他有心想去趙宅報信,無奈那麽多人盯著,別說報信了,連一步都走不開,只能焦灼地等在那裏。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江越開始出現變化,臉色發紅,渾身燥熱,不斷冒汗,而且坐立不安,只能憑意識勉強壓制,但江越明顯感覺到意識在變得越來越薄弱,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崩塌。

“你們立刻……替本官把脈。”江越急切地說著,他怕再拖下去,自己會連服用茶葉的本意都忘記,究竟……這茶葉裏面摻了什麽東西,竟會這麽利害。

一眾大夫不敢怠慢,趕緊上前替他把脈,就在他們把脈診治的時候,江越開始控制不住身體,不管大夫還在把脈,豁然起身脫了鞋子,赤足單襪在堂下不斷來回著,面色燥紅的幾乎要滴下血來,就算是再不懂醫術的人,也能瞧出他情況不對。

“怎麽……怎麽還流起鼻血來了?”師爺駭然驚呼,想要扶江越坐下,卻被後者一把推開,目光狂熱,嘴裏喃喃的不知在說些什麽,任師爺怎麽勸,他都不肯坐下,更不肯讓大夫診脈,無奈之下,師爺只得狠一狠心,讓衙役將他強行按在椅中,讓剩下的兩名大夫診脈。

待最後一名大夫收回手後,師爺迫不及待地道:“諸位大夫,我家大人這到底是怎麽了?為何會變得如此古怪?”

十餘名大夫盡皆面色猶豫,遲遲未回答,直至師爺一再催促,其中一人方才吞吞吐吐地道:“我等若沒診錯,大人剛才服用的茶葉裏,應該……應該參雜了五石散。”

此言一出,眾人皆嘩然,而那名趙管家的臉色已不是難看兩字所能形容的,與死人無異;千般小心萬般提防,終還是沒能瞞住。

“五石散?”師爺驚呼道:“你是說魏晉時期的五石散?不是已經絕跡多年了嗎?”

大夫點頭道:“我們十一人一致肯定確是五石散無疑。”

所謂五石散,是指用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石鐘乳所制成的藥物,有治療傷寒的作用,若是無病之人服了,會覺得神思開明,飄飄欲仙,且渾身躁熱,即便是寒冬臘月,也不會覺得絲毫寒冷,就像江越這樣。

人一旦服用,便會沈溺於這種感覺,無法擺脫,這也是為什麽同樣賣茶葉,偏偏趙家鋪子生意就特別好。

長期服用五石散的人,會精神恍惚,不能控制,急躁之時發狂癡呆,甚至看到蒼蠅也要拔劍追趕,非常人所能想象;最重要的是,長期服用之下,會有性命之危。

魏晉之後,此藥雖幾次被明令禁止,但並未消失,一直若隱若現,前朝更曾一度盛行,幾乎是全民服用,其滅亡與之不無關系。

北周建立後,太祖皇帝意識到此藥的危險,嚴令禁止,但凡服用者,一律誅九族,那一段時間,幾乎是血流成河。

足足過了數年,五石散的蹤跡才從世人眼中消失,直至現在,一直沒再出現過,幾乎以為絕跡,萬萬沒想到竟會再次重現。

師爺勉強定一定神,道:“那現在怎麽辦?大人他……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師爺放心,雖然大人服食的劑量有些大,但還不至於憂及性命,我們再給大人開藥服下,應該很快便可緩解。”

師爺松了一口氣,“那就請幾位快快開方。”

趁著一眾大夫開藥的空檔,師爺來到面無人色的趙管家,寒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茶葉中添加五石散,簡直是

第一卷 五百七十六章 料事如神

五百七十六章 料事如神

趁著一眾大夫開藥的空檔,師爺來到面無人色的趙管家,寒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茶葉中添加五石散,簡直是豈有此理!”

“你……你別信口雌黃,哪有這樣的事!”雖然趙管家還在極力否認,但明顯不比剛才中氣十足的樣子。

師爺冷笑道:“鐵證如山,由不得你不認,這一次不止你,這一次你跟你主子,都別想逃!”

在戶部衙門忙著抓藥煎煮的時候,趙佶也得到了消息,當即離開了趙宅,一路來到位於東城門旁邊一處不起眼的小宅子裏。

門環響了兩聲後,有人開了門,趙佶連忙拱手道:“煩請通傳一聲,趙佶有要緊事需要即刻面見季先生。”

“去東花廳等著吧。”扔下這麽一句,門房提著燈離去,趙佶似乎常來這個地方,熟門熟路地到了東花廳。

在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後,終於有人慢慢悠悠的走了進來,是一個長臉中年人,頜下蓄著幾絡山羊胡。

一見到來者,趙佶急急奔了上去,呼喊道:“季先生救命!救命啊!”

季先生上下打量他一眼,沈聲道:“看你這副模樣,可是有人發現了五石散的秘密?”

“還不清楚,但人都被抓到戶部去了。”趙佶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繼而緊張地道:“萬一真被查出來了,我們……我們都要人頭落地,這可怎麽辦?”

季先生不悅地道:“我與你一再交待,切不可讓戶部找到那些添加了五石散的茶葉,你怎麽還如此不小心?”

“我哪知道那姓江的如此狡詐,眼見著限令就快滿了,突然來這麽一手,事先一點征兆都沒有。”說起這個,趙佶也是滿腹委屈,“季先生快想想辦法吧。”

季先生默默不語,一陣帶著幾絲水汽的風從窗口灌進來,將燭火吹得忽明忽暗,搖曳不定。

在趙佶心急如焚之時,那位季先生終於開口了,“你剛才說,你府中的管家被一並抓去了是嗎?”

“不錯。”趙佶急急點頭,“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他知道五石散的秘密,不過先生放心,他在我身邊幾十年,忠心耿耿,絕不會將這件事洩露出去。”

“忠心就好。”季先生頷首道:“唯今之計,只有讓他擔下這件事。”

趙佶眼皮狠狠一跳,“先生是說,把所有事情都推在他身上?”待季先生點頭後,他遲疑道:“此事關系重大,只怕……江越不肯相信。”

季先生冷笑道:“他信不信是他的事,你只管一口咬死就是了,你到底是曾經的趙候爺,是大殿下的親外公,他還敢抓你不成?日子一久,這件事便會不了了之。”

他的話令趙佶心中稍安,“眼下也只能這樣了,希望一切如先生所言。”

季先生微笑道:“不是希望,而是必然,別忘了,你還有那些服用五石散上癮的人,他們可是代表著‘民心’,別說江越,就算是承德殿那一位,也不敢公然與‘民心’做對。”

“是是是。”趙佶連連點頭,感激地道:“還好有季先生為我指點迷津,否則可真不知該怎麽辦了,真是多謝了。”

季先生拍著他的肩膀道:“客氣了,你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當然會盡力幫你,這陣子茶葉是不能再賣了,先前進的那批貨先放我這裏,等風頭過去了再做打算。”

趙佶對此自是沒有任何異議,千恩萬謝的離去,在他走後,季先生倏然斂了笑意,對候在旁邊的隨從道:“立刻去收拾東西,天一亮我們就離開。”

隨從愕然道:“先生怎麽了?”

季先生盯著外面沈沈的夜色,“趙家這將是徹底完了,若不趕緊離開,我們也會受牽連。”

隨從不解地道:“先生剛才不是還……”

“我若不那麽說,他會肯走嗎?”季先生冷冷打斷他的話,“江越背後的人是璇璣公主,以她的性子,既然命江越出手,就必須有了十足的把握,所以此處是萬萬不能待了,快去!”頓一頓,他又叮囑道:“將我房間裏的五斤五石散帶上,那東西珍貴得很,可不能浪費了,至於不能帶的,走的時候一把火燒了。”

“是。”隨從快步離去,然而才剛出去,但又折身回來,而且是一步步後退著回來,極是古怪。

季先生眉頭一皺,正要說話,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子負手走了進來,在他身後還跟著數名幾乎與夜色混為一體的黑衣人,其中一人手裏的刀正橫在他的那名隨從頸間。

小元子笑咪咪地看著他,“這位想必就是季先生了,幸會。”

季先生警惕地盯著這個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宅子裏的年輕人,“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擅闖我的宅子?”

小元子微笑道:“先生剛剛不是還提及我家主子嗎,怎麽一轉眼又不認得了?”

季先生一怔,旋即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瞬間大變,“你……你是璇璣公主的人?”

“正是。”小元子笑容微微一斂,“我家主子一直猜測趙佶背後有人,果不其然。”說著,他打量了四周一眼,目光泛出森寒如刀鋒的冷意,“五石散絕跡多年,先生竟有本事弄到,真是能耐。”他們早早已經到了門口,將季先生交待隨從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季先生面色鐵青地道:“論能耐,我又怎是璇璣公主的對手,公主料事如神,佩服!佩服!”到了這個時候,他怎會不明白,無論是趙佶還是自己,一舉一動皆在慕千雪預料之中,他們……輸得一敗塗地。

“好說。”此時神機營的人已是找到了藏在季先生房間的五斤五石散,小元子撚起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在指間,嘴角牽起一道冷凜的弧度,“原來就是這東西讓無數金陵城百姓如癡如狂,五石散……呵,你們好大的膽子,要不是主子及時察覺,整個金陵城怕是都要悄無聲息地崩塌在你們手裏。”

季先生緊緊抿著薄唇,山羊胡子微微發顫,“我也是想求財而已,並不知道會這麽嚴重。”

“趙佶或許真的只是為了求財,但你……”小元子神色倏然一沈,“一定不是。”

季先生垂在袖中的雙手猛然一緊,“我不明白公公的意思。”

第一卷 五百七十七章 難題

五百七十七章 難題

小元子繞著他徐徐走了一圈,冷笑道:“那你倒是說說,五石散絕跡百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尋它,都空手而歸,你又是如何找到的?”

季先生漠然道:“我自有我的機遇,公公沒聽過‘可遇不可求’這句話嗎?”

“可遇不可求……”小元子默默咀嚼著這句話,半晌,他哂然笑道:“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麽那麽多商販不去找,偏偏搭上了趙佶這條線,又為何對我家主子的身份這般清楚?這可不是一個小小商販所該知道的。”

季先生眼角微微一搐,“璇璣公主名滿天下,我知道她有什麽好奇怪的。”

面對他的一再否認,小元子也不動氣,笑一笑道:“既然季先生不肯說,就只有請您去一趟戶部衙門了,走吧,別讓江大人等急了。”

在神機營的人準備上前擒拿時,季先生嘴角突然淌下一道黑色的血液,繼而仰面往後倒去,只是抽搐了一下,便一動不動。

神機營的人上前試了一下他的頸脈,又掰開他的嘴看了一下,道:“他在牙囊裏藏了劇毒,已經死了。”

小元子臉色豁然一白,轉而似乎想到了什麽,急急道:“快去看看其他人。”

盡管他的反應已是十分迅急,終歸還是晚了一步,除了之前被他們擒住的趙佶幾人,餘者盡皆咬破毒囊而死,無一生還。

“可惡!”小元子恨恨跺足,然終歸是無可奈何,在搜查了季宅一圈後,押著已經嚇傻的趙佶去了戶部衙門。

趙佶初時並不肯承認,直至動用大刑,方才熬不過去,承認在茶葉中摻入五石粉,令服用過茶葉的人欲罷不能,鋪子被查封後,他以餛飩為掩護,繼續售賣茶葉,並控制那些服食五石散上癮的人去戶部衙門一次又一次鬧事,意圖逼迫江越屈服“民意”,不敢再查下去。

至於供給他五石散的人,正是服毒自盡的季先生,至於對方什麽來歷,如何得到的五石散,一問三不知。

在喝令將趙佶等人押入大牢後,江越舉袖抹一抹額頭的汗水,對站在底下旁聽的小元子道:“看這樣子,趙佶是真不知情,元公公在季宅可有搜到什麽?”

小元子沈聲道:“那些賊人行事極其小心,除了那包五石散,一無所獲,連封信也沒有。”

江越憂容滿面地道:“一日找不到他們背後的人,五石散之危就一日未解,實在令本官憂心。”說著,他拱手道:“煩請公公將這件事面稟娘娘,看娘娘是否有什麽辦法,另外……另外……”他氣息發喘,伏在案上難以繼續,剛剛抹去的冷汗又爭先恐後冒了出來,指尖不住發抖,無法抵制。

盡管已經服過藥,但五石散的後遺癥不是這麽快就能消除的,心悸氣短,五內焦熱,手腳發顫,都是服食五石散的副作用。

小元子連忙對一旁的衙差道:“快,快去將大夫請來。”

“不……不必了。”江越吃力地說著,待癥狀稍緩解,他雙手哆嗦地接過師爺遞來的茶盞喝了一口,輕聲道:“沒什麽大礙,就是一時有氣促,不打緊。”

小元子關切地道:“大人乃是朝中棟梁,可一定要保重身體。

“多謝元公公關心。”江越緩了緩氣,接著之前未說完的話道:“還有一件事,要煩請元公公稟告娘娘。”

“大人請說。”

“趙佶售賣摻了五石散的茶葉已經有將近一年光景,喝過他們茶葉的百姓數以千計,下令禁絕容易,可這幾千人倏然斷了五石散……非得出大亂子不可,所以還請娘娘拿個主意。”一提起這個,江越恨得直咬牙,就因為趙佶一己私心貪欲,不知害了多少人。

小元子也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當即道:“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回去稟告娘娘,告辭。”

離開戶部衙門,小元子一路趕回昭明宮,穿過剛剛開啟的宮門來到漪蘭殿,慕千雪剛剛起身,正在洗漱。

小元子顧不得喘氣,將這一夜發生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在遞過從季宅搜出來的五石散後,他滿面內疚地道:“都怪奴才大意,讓姓季的有機會自盡,斷了線索,請主子責罰。”

慕千雪接過花蕊遞來的毛巾,“這件事怪不得你,是本宮大意了。”停頓片刻,她冷冷道:“會在齒中藏毒的,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看來這件事比本宮想得還要覆雜。”

“江大人還說了,金陵城中受五石散迷惑的百姓不下千人,若冒然斷了五石散,金陵城必然大亂,無奈又沒有斷絕五石散癮頭的良藥,他實在不知該怎麽是好。”

慕千雪面色陰沈地將溫熱毛巾敷在臉上,一言不發,站在小元子旁邊的夏月輕聲道:“這件事主子早就想到了,昨兒個一夜都沒睡著呢。”

良久,慕千雪悶悶的聲音自毛巾下傳來,“那些大夫怎麽說?”

小元子連忙道:“昨夜總共請來的十一位大夫,按著他們的意思,這五石散之癮並非不能斷絕,他們也有現成的方子,但得一點一點來,急不得;可那些人是不會聽的,一旦癮頭發作,不曉得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需要多久?”

“少則一個月,多則半年光景。”小元子瞅了她一眼,遲疑地道:“奴才離開戶部的時候,江大下下令釋放的那些百姓還一直圍在衙門前,不肯離去,奴才瞅著那勢頭十分不對勁。”

“半年……”慕千雪扯下毛巾,眼底是揮之不去的憂慮。

夏月低頭想一想,輕聲道:“要不然,將他們都抓起來,等什麽時候戒了五石散,再行放出去。”

小元子苦笑道:“別說沒有能夠關上千人的牢房,就算真的有,也不能這麽個關法。”

夏月又想了幾個主意,都被小元子給否了,正當二人束手無策的時候,慕千雪忽地道:“你去告訴江越,讓他繼續售賣添加了五石散的茶葉。”

小元子駭然色變,脫口道:“這不是繼續害人嗎,萬萬不可!”

第一卷 五百七十八章 大禍臨頭

五百七十八章 大禍臨頭

慕千雪凝聲道:“將所有服食了五石散的人記錄在案,每日發放一次茶葉給他們,但有一個要求,就是必須得先喝湯藥,然後讓大夫根據情況逐漸減少供給的茶葉數量,從而逐步擺脫五石散的控制。”

小元子眼睛一亮,興奮地道:“奴才明白了,就像是溫水煮青蛙,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戒除癮頭。”

慕千雪頷首道:“不錯,金陵城是京畿要地,天子腳下,萬萬不能亂。”

夏月猶豫道:“娘娘這法子固然是好,但……陛下還有文武百官會答應嗎?”

“本宮會親自去與陛下說,相信陛下會理解,至於百官那邊……”慕千雪取過象牙梳,徐徐梳著光滑如黑緞的發絲,“本宮控制不了他們的想法,要罵便罵吧,千古之後,自有公論。”

早朝過後,慕千雪去了承德殿,東方溯得知五石散重現於世一事,驚怒交加,待聽到趙佶為了一己貪欲,令陵城千餘名百姓染上五石散之癮,更是雷霆震怒,“當日朕念在他年邁,又是予恒的外祖父,饒他一條狗命,他不思感恩,反而做出這等禍國殃民之事,實在該死!”

東方溯惱恨至極,重重一拳錘在禦案上,嚇得宮人紛紛跪請他息怒,然而東方溯心頭的怒火,豈是他們三言兩語能夠熄滅的。

他負手在殿中走了幾個來回,腳步猛地停在孫興面前,寒聲道:“你立刻去戶部傳朕旨意,趙佶違背先祖皇帝遺旨,散播五石散,罪大惡極,趙氏滿門抄斬!三族之內,盡皆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奴才遵旨!”孫興冷汗涔涔而下,撐著身子的雙臂不住哆嗦,如果……如果陛下知道他這幾年收了趙家多少銀子,他打了一個冷戰,不敢再想下去。

“慢著!”東方溯的聲音令剛剛站起來的孫興雙腿一軟,險些又跪了下去,強自鎮定地道:“陛下還有什麽吩咐?”

“傳旨含章殿,趙氏——賜死!”東方溯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似刺破空氣的利箭。

孫興眼皮狠狠一跳,顫聲道:“陛下,趙娘子是大殿下的生母,是否……”

東方溯眼底掠過一道雪亮的兇光,打斷道:“你若當膩了這個差事,朕不介意送你去閻羅王那裏當差。”

孫興大駭,哪裏還敢在替趙平清求情,“陛下息怒,奴才這就去傳旨。”

在他連滾帶爬地離開後,東方溯平一平胸口翻湧激蕩的氣息,眉心擰成了一個結,“五石散一旦上癮,便不易戒除,強行為之,只會令局面失控,千雪,你素來機敏,可有什麽良策?”

“此事涉及百姓許多,臣妾以為宜疏不疏堵,所以……”話說到一半,胸口忽地湧上來一陣惡心,令慕千雪幾乎要嘔出來,趕緊伸手捂住,東方溯見狀,連忙扶住她緊張地道:“這是怎麽了?”

待那陣惡心欲嘔的感覺漸漸消退後,慕千雪撫著胸口道:“臣妾沒事,就是胃裏有些難受,想是因為今晨出來的匆忙,不曾用早膳之故。”

“你啊,總是這麽不顧惜自己身子。”東方溯一邊撫著她坐下,一邊命宮人去備一份清淡的早膳過來,“對了,你剛才說宜疏不宜堵,是什麽意思?”

慕千雪將之前告訴小元子他們的話覆述了一遍,嘆息道:“此法未必是最好,但一定是最能夠穩定局面的。”

東方溯緩緩點頭,“你說的不錯,這是最穩重的法子,朕這就傳旨戶部,讓江越全權處置此事。”說著,他長舒了一口氣,俯首與她額頭相觸,親密無間,在他眼底更有著不加掩飾的深情與感激,“朕這陣子只顧著邊境之事,忽略了身邊的危險,幸好有你。”

慕千雪微微一笑,如烏雲散盡後的明月光,“為夫君分憂,是臣妾份內之事,不敢當陛下的謝。”

東方溯刮過她的鼻子,輕斥道:“你還真以為朕誇你啊,朕是怎麽說的,不許辛勞,不許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偏就是不聽,該罰!”

慕千雪輕笑道:“陛下這次可真是冤枉臣妾了,由始至終,出面的都是小元子與江大人,臣妾一步都沒有離開昭明宮,頂多就是交待幾句話罷了,何來危險,又何來的辛苦。”

東方溯瞪了她一眼,“還在狡辯,思慮籌謀看似輕巧,實則最費心神,忘了以前你因為心力交猝而吐血的事了嗎?好不容易才將身子養好,朕可不希望你又變成病懨懨的樣子。”

慕千雪被他說得輕笑不止,一對玉兔纏金珠墜子在耳下晃著,“是是是,臣妾謹遵陛下聖旨。”

“你最擅長的就是口不應心,偏偏朕就是拿你沒辦法。”東方溯搖頭,眼中是揮之不去的寵溺。下一刻,東方溯握住慕千雪柔若無骨的雙手,深深凝望著她,“你一定要答應朕,好好照顧自己,只有你安好,朕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去開創屬於你我的盛世!”

“臣妾知道。”慕千雪擡頭,望著那雙映著自己身影的黑眸,感動地道:“臣妾會一直陪在陛下身邊,見證陛下的宏圖偉業,只是……”她黛眉輕皺,“臣妾未能查出五石散真正的主人,只怕還有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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