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他問。女孩擡起頭笑笑：“小荷。”

二戰打響，小荷家鄉淪陷。

“子未，我要去參軍。”

當小荷堅定地說出這句話，子未下了一跳：“餵餵，戰爭我見得多了，最後該誰勝誰勝，有你沒你不礙事。”

“怎麽不礙事？你不是教了我格鬥術麽？我這個段位的人，舉國有幾個？”彼時小荷已長至十六歲，略顯豐潤的下巴揚起，寫滿稚嫩的高傲。

果真如她所自信的，小荷參軍後很快嶄露頭角，被秘密情報局選去做特工，更名“漣子”。

“只是換了個工作單位，為什麽要改名字？”子未問。

漣子吐吐舌頭：“因為小荷這名字太土了嘛。”她沒有認真答，因為她知道他也不是真的關心。

“好吧……”子未聳聳肩，又問，“你會忙起來嗎，還能像以前一樣幫我做任務嗎？”

漣子笑起來：“什麽幫你，明明是你帶我鍛煉自己。那些妖魔鬼怪看上去很厲害，卻都打不過你呢。子未，我會是最後成功的那個發姬嗎？”

子未眼神閃爍，淡淡地答道：“誰知道呢。”

“你怎麽會不知道？”漣子疑惑地歪歪頭，我們現在不是在做時空門的鑰匙麽，誰在以前出現過，難道你會不知道？”

久久地沈默之後，子未起身離開：“未來尚不可知，一切有變數。”

白襯衣燈籠褲的女子在山中狂奔，身後追趕著步履搖晃但因體形巨大而速度奇快的怪物。

山中的泥土在女子身後突刺成壁，樹木生長，護在她周圍，但這些都沒能抵擋身後怪物的攻擊。那怪物擊碎土墻，一掌劈落在女子左眼的位置。她跌倒在地，被擊中的小半張臉像被灼燒過一般，冒出縷縷黑氣。

黑色長發的少女從天而降，手持長劍，砍落怪物頭顱。在噴湧的鮮綠色血液之上，漣子朗聲道：“山神文宇墮落神道，依律斬殺。”

被追的女子俯在地上，望著倒下的墮神，眼淚無聲滑下。

長劍自她頭頂劈落，漣子用劍鞘擋住墜魘劍，皺眉：“你幹什麽？”

“你看不到嗎，她也被感染了。過不了多久她也會墮落，不如一起斬了省事。”子未答道。

“只是小部分感染而已，可以壓制的。”漣子在女子面前蹲下默念治愈訣。

女子潰爛的皮膚開始愈合，但還是留下了難看的傷疤。略加思索，漣子摘下盛放的山花，別在女子的發際，遮住燒傷的部分。

她暖笑：“根據記載，你叫拓華對嗎？武華山是塊寶地，以後要靠你一個人守了。”

拓華無助地拭著眼淚，喃喃：“文宇……”

漣子沈默了一會兒，突然說：“對不起。”

拓華訝然擡頭，不解地看著她。

“如果我們能早點找到感染文宇的那口泉水就好了。”漣子解釋道，“墮神不入輪回，但他們會化作風沙，在生前走過的土地上徘徊。不要怕，擺脫了被汙染的軀殼，你的文宇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還有我們——”

“漣子。”子未打斷道，他的聲音裏聽不出感情：“不要輕易作出承諾。”

“噢，好吧。”漣子聳聳肩，站起來，一面向四周張望，一面說：“我們要找山上的瓔珞果，煩請指示下它的位置吧。”

拓華一怔，指了指地上墮神的屍體：“瓔珞果，其實是山神的心頭血，看。”

在屍體胸前的位置，小芽兒冒出頭來。藤與葉迅速生長、擴展，漸漸覆蓋了墮神的整個軀體。在他心臟的位置開出了花，結出一枚血色果實。

這一點紅在被綠色覆蓋的小丘上輕輕搖晃，似一滴紅淚，在天與草的盡頭。

巷尾小門打開，喧鬧聲漏過墻來。

“子未，這是哪兒？”漣子問道，“我們不是要去龍血泉嗎？”

“唔，河馬君要我幫他批發一些紫水晶過去，這裏是妖怪夜市。”子未說著踏入小門，領著漣子走過七拐彎的弄堂，在通向主街的巷口停住。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子未說罷，戴上銀面具，走進熙攘的人群中。

漣子在墻角坐下，看著不遠處店面前正在與人交易的子未。

什麽時候起，“幫別人批發原料”這種事也輪到子未來做了呢？鏈子輕笑，相比於初遇時的冷漠暴躁，現在的子未變得柔軟了許多，他會犯傻，會開玩笑，偶爾甚至還會有“家國情懷”。

但是，她敏銳地感覺到，不管是淡泊隱遁的他、玩世不恭的他還是心懷天下的他，似乎都不是真正的他。

真的他，心裏放著個人，一個已經消失、又未曾出現的人。

“嘰，嘰！”一陣叫聲引起了漣子的註意，她看到主街上滾來一只剝了殼的水煮蛋，似乎停不下來了。她伸手攔住它，蛋放松且愉快地舒了一口氣。

“你是誰的，小家夥？”漣子問，蛋不答，感謝似地蹭著漣子的手。

漣子順勢把它抱起來：“那我們就一起等同伴來找吧。你看，那個戴銀面具的哥哥就是我在等的人。”

蛋窩在女孩懷裏，舒服地瞇起眼睛。也不管它有沒有在聽，漣子自顧自地繼續說：“等我不在了以後，如果有緣你們再次遇見，你可要幫他一次啊。”

“不好意思，它是我的。”雲鬢花鈿的妖艷女人在漣子面前停下，伸出手，蛋欣喜地跳進她掌心，蹭啊蹭。女人看了漣子一眼，沒再多說，轉身離開。

漣子望著女人的背影，感覺到子未站到自己身邊，便問：“那是誰？”

子未向她目光所系的方向看了一眼，答道：“式神市場二掌櫃，擁有吸引式神的能力。剛才那只應該是被原主賣掉的蛋神吧，也不知會被誰買去。”

不管被誰買去，漣子默想，若它再次遇見子未，定會想起今日。

“你是誰？”漣子懸浮在一片空白之中，問。

前面的人影歪歪頭：“咦，你不是來找我的嗎？我是鬼心。”

“哦。”漣子輕輕應了一聲。

“我有些年紀了，我知道回溯成功的小發姬是誰。”

鬼心殘影原地盤腿而坐，低語道：“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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