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未疑惑地站定，聽她繼續說：“我來是想謝謝品月的，是她讓我認識到小雅對我來說如此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應該帶著小雅的心意繼續活下去。若沒有她，我未必有再面對小雅的勇氣。”

這丫頭也算幹了點兒好事。子未聽著，輕輕勾起嘴唇。

“還有啊……”桑微微踮腳，子未很配合地俯身去聽。

突然，一個洞貫穿子未左胸，鮮血噴湧而出，子未感到全身如被符咒鎖住般無法動彈，只有胸口不斷傳來陣陣巨痛。

分不清是桑還是小雅的聲音幽然響起：“還有啊，是你打散了小雅的魂魄。”

嘩啦……二人從水面上坐起來，抖著身上的水珠。

“墜魘劍給你織的幻境也是黑漆漆的，你還說你不怕黑。”品月笑著捋去頭發上的水。

子未笑答：“我怕黑，但你是我的光。”

品月一楞，回想起剛剛在幻境裏聽見了信仰一類的詞，所以子未現在是把她當作上神再世？也就是說心靈又有了依靠，都能自己擺脫反噬了？

可是——未來的那個子未不是執念深深嗎？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真該把獅面男抓來看一看，子未的執念到底是不是指這個。

“那你的白天時間可真夠短的。”品月站起來，笑說，“那些發姬，不說信任，你好歹可以稍稍借用下她們的力量，被裔族抓去，我也會很頭痛的。”

子未擡起頭：“你要走了？”

“嗯，我還會回來的。”品月答道。她的身體開始變輕。

子未的眼神閃了閃：“我等你。”

品月一怔，等，子未等了多久？她是一回去就可以見到子未的，而他，在漫長的等待之中只有回味那短暫的幾日。家裏的那位一定也久等了吧。

品月不由自主地牽起嘴角：第一次那麽想重新見到他。

視線重疊。

品月一陣無語：簡直變本加厲，這次真的是躺姿？不過看光線應該是在晚上，難道是在睡覺？這麽想著，品月調整好姿勢，安全降落。

眼前的少年是熟睡的樣子，窗口的月光把臉的輪廓打得精致，銀色睫毛微微顫動。

等等——銀色睫毛?？

品月心口一緊，迅速縱覽全局，瞥見少年耳邊一條麻花辮——星陌？為什麽，鑰匙會在他身上？

發生了什麽，子未去哪兒了？不及多想，品月判斷惟今之計應該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少女完全出現，項鏈斷開，砸在少年胸口。

“噫——”品月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盯住少年的眼睛，還是崩潰地看著它們慢慢睜開。

星陌露出慵懶地微笑：“早啊，品月。”

品月正準備側翻下床，被星陌箍住了腰塞進一旁疊著的被裏。幾乎就在下一刻，門哢嗒一聲開了，星陌扯下外套往門的方向一扔。

來人扯下蒙頭的外套，惱火地說：“星陌殿下，你在幹……”那人突然頓住了，對著星陌鼓起的被窩眨了眨眼睛。

“什麽事？”星陌面對門側身躺著，懶懶地問道。

來人如夢初醒，答道：“剛才感覺到能量擾動，過來看看。”

“哦——”星陌舔了舔手指，仍是慵懶地答道，“可能是太興奮了吧。”

來人沈默了一會兒，突然鞠躬：“那不打擾了。”將要退出門時又回頭一臉欣慰地補了一句：“星陌殿下終於長大了，但也要註意身體啊。”

門“嘭”地一聲關上，品月掀開悶得慌的被子，坐起來笑道：“嘖嘖嘖，這種橋段可真是……經典啊。”

一低頭，竟看見少年臉上浮出淡淡飛紅，品月又笑：“不是吧，你這演技，臉紅不霸氣了，那人竟然會信。”

星陌臉更紅了，他弱弱地爭辯道：“是他走後才紅的……”

“話說上回你肩上的傷好了嗎？”品月說著，順手拉下星陌的衣服，卻發現的肩的位置有一顆鐵釘，“這是什麽？莫非那一斧打斷了骨頭，用這種方法固定？”

“不是……”星陌轉過身露出鎖骨下方鐵打的另一端，“是懲罰，因為之前用了那麽昂貴的陣法還什麽都沒辦到，這個是懲罰，對身體無礙，但會產生疼痛。”

“太不講理了，”品月憤憤地說，“好像獵殺我很容易似的。這次回溯我們遇到了翼騏部月蝕，他不是也敗在本姑娘手下了嗎。”

“月蝕？”星陌愕然，暗想，所以月蝕和子未是交過手的，果然……

品月拉了拉星陌的衣角，問道：“星陌，那……子未去哪了，為何鑰匙會在你這裏？你剛剛向下人隱瞞我的存在，說明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對吧？”

但未必站在子未的一邊，兩人同時默想。

星陌看了看窗外，下床撿起外套：“這事以後再說，天將曉，我要去議事了。其實跟上早朝差不多。我的房間沒人進得來，你就先在這裏歇一會兒吧。”

看著星陌理好衣服出門，品月有一種夫君出門上早朝的錯覺。她隨即笑了，這裏可不是詩經裏的清澈人家，這片禁域之中暗流洶湧。

不同於雜色青磚，建造這座中央城堡的是白色大理石。好像嫌它還不夠晃眼似的，城堡的內飾是各種閃閃發光的水晶，一點星光就能讓大廳閃耀如晝。

然而這裏，是這片土地上最黑暗的地方。

星陌單膝跪於階下，仰望皇座上淺紫色長發的男人，他胸前的月牙形吊墜據說是降生時巫師所贈，歷經千年歲月至今仍存著不可思議的完美切割金屬光澤。

“吾兒，墨染天下歸拿，你說當如何處置？”帝月蝕道。

星陌以拳抵地，聲音略帶沙啞：“一切謹從父王安排。”

月蝕道：“孤看，該殺之。”

星陌一怔，殺了？

“可……”

一句話生生被月蝕的眼神折煞，星陌回顧身後文武百官，不禁冷笑，果然，翼騏月蝕，好大的野心啊，登上皇位還不夠。

“可墨染天下罪孽深重，傷我子民不計其數，僅殺之，是否便宜了些？”星陌改口道。

月蝕微瞇起眼睛：“有理。孤看，不如扔入誅神座，集一生苦痛於一身，墨染天下活那久，那麽多痛苦累加起來當是夠他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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