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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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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禮儀。

白凜終於知曉了一切。

原來千景就是琢微, 琢微就是千景。

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即使失去了原本的身體,但他的靈魂與才能卻從未改變。所以他才會成為修為超群的千景真人、成為天生劍骨的孟家獨子……他生來卓爾不群,註定要淩駕於萬物生靈之上。

但沒有白凜, 他就無法完成自己的道。

白凜是他的劍,他的肋骨, 是他獨自前行的全部支撐。

“白凜……我不能沒有你。”琢微將白凜擁入懷中, 眉眼溫柔, 聲音輕若夢囈。

白凜趴在他懷裏,安靜乖順,心裏想的卻是其他事。

千景真人沒有找到她, 是因為她的靈魂去往了其他世界。那麽,這一世,她又是因為什麽原因回來的呢?

她向琢微提出了這一疑惑。

琢微低聲輕笑:“因為我的入魔。”

“有些事,只有魔才能做到。”他緩緩道,“我以入魔為代價,找到了你的一縷魂魄。但即便如此,也得經歷數百年,你才會徹底蘇醒。”

“但那個時候的我,已經等不下去了。一旦入魔, 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所以……”

“所以你選擇讓溫言殺了你。”白凜替他說下去。

琢微含笑點了點頭。

“還好, 這一切都沒有白費。”他輕輕撫上白凜的臉頰,目光柔和, 動作輕柔而憐惜。

白凜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

他是世上最不會欺騙她的人, 也是她有且唯一的家人。

但是,現在有些許不同了。

白凜想起客棧裏的那幾個人,莫名的, 臉上浮現出幾分猶豫。

她低低開口:“琢微……”

琢微:“嗯?”

“你會殺了那些闖入這裏的人嗎?”

琢微輕笑:“當然。”

“可是……”

“可是他們並不是所謂的惡人,是麽?”琢微笑著打斷她。

白凜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白凜,我的道心,早已不是簡單的除惡揚善了。或者說,自從我得道升仙的那刻起,我的道心就再也沒有改變過。”

琢微專註地看著她,目光溫和而耐心,“你還記得我們的決定嗎?”

“我記得……”白凜緩慢說道,“毀掉現世,重建天道。”

琢微欣慰道:“沒錯。”

白凜陷入了沈默。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琢微是一個多麽偏執的人。因為他無所不能的才學,導致他從出生起,無論做什麽都是一帆風順。任何事對他來說都無比輕松,任何人對他來說都不成阻礙,久而久之,他便形成了極其自我的性格。

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只遵循自己的意願。

普世的規則並不能束縛他,凡人的道德也無法影響他。

他覺得救人是對的,便可以去救;他覺得殺人是對的,也可以去殺。

琢微不會在乎任何人的看法,除非那個人是白凜。

而白凜又是他一手培養的,她的一切認知都來自於他,自然也不會對他的決定提出異議。

曾經的白凜,眼裏只有琢微。無論是殺人還是滅世,只要琢微想,她都會傾盡全力地陪他。

但此時,她卻猶豫了。

“可是琢微,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與我們有關系的人……”

琢微看著她,目光寧靜:“比如?”

“比如,你之前的徒弟,溫言和範衡……”

琢微搖了搖頭:“那是上一世的事了。如今我與他們的師徒情分早已斷絕,整個太微宗於我而言,不過只是一座山中枯冢罷了。”

雖然這個回答令白凜很失落,但她並不感到意外。

琢微原本就是這樣一個冷酷絕情之人,這她是知道的。

但這並不表示她會心安理得地接受啊!

“那還有棲川和水生漣呢?他們不也被你收養過嗎……”

“白凜。”琢微輕輕握住白凜單薄的肩頭,微微俯身,認真地與她平視,“我陪伴他們的時間都太短了,在我眼裏,他們和那些與我擦肩而過的路人並沒有什麽區別。”

白凜說不出話了。

琢微活得非常久,如果再加上千景真人和孟浮洲這兩世,毫無疑問是她見過的活得最久的人。

在擁有靈體之後,她並未見過棲川與水生漣,可想而知,他們是在她化靈之前與琢微相遇的。

但她卻是自琢微幼時起便陪在他身邊的本命劍。

劍材是他自己尋找的,劍身是他自己鍛造的,劍靈是他自己溫養的。

對琢微而言,千年萬年也不過一朝一夕。而棲川、水生漣、溫言……他們三人加起來,都沒有白凜化靈前陪伴他的時間長。

琢微給予了白凜一切,而白凜也給予了琢微一切。對琢微而言,白凜才是他的全部,更是從始至終一直陪伴他的存在。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她都無可替代。

白凜有些難過。

她知道自己應該聽琢微的話,像過去一樣堅定不移地跟隨他的腳步,但是……

她的心裏卻出現了掙紮。

而琢微也看出了她的遲疑。

“你在想什麽?”琢微輕聲問她。

白凜:“我……”

“啊啊啊——”

一串刺耳的驚叫突然打斷了她。

白凜與琢微對視一眼,神色瞬間變得平靜而默契。二人來到半掩的木窗前,撥開簾布,一起向窗外望去。

幾個修士正圍在那個左肩受傷的男修周圍,而他的同伴不知何時已經被隔絕到幾十裏之外,似乎是被什麽無形的法術所攔住,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男修落入他人之手,卻無法靠近湖心半步。

“說,那個木屋裏究竟有什麽?為什麽你們都不進去?”

那幾個後來的修士顯然要更精明,他們一來到湖邊就註意到了被困在湖心的幾名修士,以及隱隱泛著血色的湖水,於是趁幾人不備將他們轉移到幾十裏之外,同時將受傷的男修留下來用於拷問與調查情況。

“啊啊啊疼!好疼!”男修的左肩被身旁人死死按住,額頭頓時冒出大量冷汗,“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你們為什麽不進去?是不是裏面有什麽未知的陷阱?”

“不、不知道……啊!是、是那兩個人!是那個少女和青衣人不讓我們進去的!他、他們殺了我的師妹,現在還在裏面——嘶!”

男修話未說完,無數晶瑩剔透的冰錐突然從天而降。

這些冰錐猶如利刃,以極快的速度墜向湖心。眾修士見狀,立即後躍躲避,只有那名受傷的男修無處可躲,只能滿臉冷汗、神色驚恐地看著尖利的冰錐向他刺來——

但冰錐並沒有像眾人想象得那樣疾速落下。

它們穩穩地停在半空,如同靜止,在陽光下反射出瑰麗的色彩。

“你剛才說的少女……是什麽樣的?”

一道清澈空靈的聲音突然響起,男修顫抖著扭頭,看到一個美得不似凡人的白袍青年正向他緩步走來。

青年雪發藍眸,衣擺輕拂,一雙潔白的裸足踩在平靜的水面,無波無瀾,如履平地。

男修震驚地看著他,無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回答我的問題。”青年眸色微深,湖面上空的冰錐再次發出劇烈的顫動。

“是水生漣!”白凜發出一聲低呼。

既然水生漣也進來這裏了,那棲川呢,溫言呢,還有那個無處不在的慕歸枝呢,難道他們也都進來了嗎?

琢微垂眸看她:“看到他,你似乎很高興。”

白凜:“他畢竟幫助過我……”

“是麽?那我就不為難他了。”琢微神色溫和,目光卻牢牢落在白凜的臉上,“但你也不能太在意他,否則我會傷心的。”

不能太在意他?對琢微而言,什麽樣的表現才算是在意呢?如果她要求他不要傷害水生漣,他會同意麽……

白凜眸光微動,琢微靜靜註視著她,突然輕聲道:“不行哦。”

白凜眼睫輕擡:“什麽?”

“好孩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他摸了摸白凜的臉頰,聲音溫柔而慈愛,“但他也是這個世界的一員,理應和這個世界一起死去。”

白凜一聽,頓時急了:“那棲川、溫言、還有……”

“他們都得死。”琢微平靜地說。

“怎麽會這樣……”白凜不理解,“他們沒有必死不可的理由吧?”

“他們的確沒有必死不可的理由,但他們也沒有活下來的理由。”琢微聲音低緩,溫和的語調裏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對你而言,他們是特別的存在嗎?”

白凜很難回答“是”或“不是”。

她的意識已經被過去的記憶所覆蓋,現在的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為琢微掃平一切障礙,但她的心底仍然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掙紮,在努力地提醒她——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沒有琢微的意志,你的自我又是什麽?

白凜眉頭緊蹙,表情再次變得痛苦。

琢微見狀,再次伸手抱住她,低聲輕柔地安撫:“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種糟糕的問題。”

“我只是,稍微有點嫉妒他們……”

話未說完,幾道冰錐突然擊破木窗,裹挾著徹骨的寒意飛襲而來——

琢微微微擡眸,長睫下的眼神瞬間由柔和轉為疏冷。

“看來我當初應該多教導他一些基本的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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