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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給殿下捐些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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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都禁止縱馬,但皇帝特赦的除外。

太子殿下就是那位特赦的。

且他剛剛打了勝仗,同父皇述職完畢。

他的馬在官道上疾馳而過,留下的只有一連串的敬仰和讚嘆。

殿下身後只帶了容湛和兩位隨從。

看那方向,應當是去楓橋別院的。

“殿下是有何急事嗎?怎麽剛回敬都就忙著出宮。”

“因為那小娘子吧!聽聞不僅殿下看重,就連今上也對其讚許有加,前些日子,賞賜了不少東西。”

“且那小娘子,據說只是個普通農家女。”

……

一群人唏噓不已,感嘆人與人當真是不同命。

司馬珩在別院門口勒馬而下,門童楞了一楞才反應過來,跪地行了個大禮才慌張去牽馬。

“奴去通傳。”

司馬珩大步而入,衣袂翻飛,“不必。”

沈蕎迷迷糊糊在做夢,夢到自己在片場,被導演NG很多次,她急得都快哭了,最後突然發現,那導演竟然長了一張司馬珩一樣的臉,她不知怎麽忽然有了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好像這張臉就會做這種事。

她默默想:美則美矣,就是長得晦氣,一張棺材臉,都不笑的。

房門響了,腳步聲漸清晰,許是小植進來換炭盆,沈蕎睡了個回籠覺,卻因著一直做夢,像是比剛剛還要累。

“火再幫我燒旺一點,我不起,我要睡到天黑。”

她嘟囔著,“這冬日何時是個頭,我要是頭熊就好了,我就去冬眠去,省得遭這個罪。”

而今不太平,都城的百姓尚且安泰,前幾日聽說,各地遭了雪災,房子都塌了不少,日日都有凍死的。

沈蕎便又覺得,自己實在不該這樣,她又道:“算了,不必加炭了,舍一些過冬用具給慈濟寺,給咱們殿下捐些功德。”慈濟寺會拿捐贈之物去布施。

夢裏司馬珩那缺德樣子還很清晰,沈蕎聲音都帶著幾分陰陽怪氣。

門口侯著的葉小植,險些腿一軟跪下去,擡頭目光和板著一張死人臉的容湛對上。

一瞬間低頭也不是,盯著也不是。

這……

沈蕎說了半天,小植也沒回一句話,她正犯嘀咕,床邊塌陷了一塊兒,有人坐了過來。

沈蕎遲疑回身。

而後再次垂死夢中驚坐起。

“殿……殿下。”

媽的,見鬼。

司馬珩低頭看著她,不過兩三個月沒見,這女子似乎胖了些,瞧著順眼了許多,估摸著睡得好,臉色也好,那皮膚白皙細膩了許多,透著健康的紅粉色。

此時眼睛裏被驚恐填滿,像某種受驚的動物,呆滯而遲鈍。

司馬珩皮笑肉不笑,擡手,去掐捏她的下巴,“在家過得挺滋潤?”

沈蕎頭皮發麻,嘴皮子倒是條件反射,“托……托殿下洪福。”

司馬珩哼笑了一聲。

“殿下怎麽一聲不吭就回來了,妾也……也沒有能去迎接。”沈蕎一副懊惱的樣子,“妾近日分外思念殿下,以至於寢食難安,昨夜裏失眠到天亮,困乏倦怠,以至於到現在還沒能起來。”

沈蕎說著,眼淚都要掉下來。

如果不是有人日日匯報,說沈氏天天在別院吃了睡睡了吃,日日睡到日上三竿,他怕是都要信了。

沈蕎是完全沒想到,日理萬機野心勃勃一心搞事業的太子兄會關註她天天在家裏幹什麽狗屁倒竈的雞毛蒜皮事。

“哦?是嗎?”司馬珩將她按回去,“那你接著睡。”

沈蕎一凜,搖頭,“不,不用了。”

……倒也不必如此。

司馬珩扯了下唇角,忽而解衣帶,“孤陪你一起睡。”

沈蕎:……

她吞咽了口唾沫,“殿下,妾已然睡夠了……”您自個兒睡吧拜拜了您!

司馬珩冷覷了她一眼,沈蕎頓時又抿唇不吭聲了。

行,睡睡睡,誰先起誰是孫子。

沈蕎默默躺了進去,騰了一半床給他。

司馬珩脫了外衣,也躺下來,閉上眼,一副真的是來睡覺的樣子。

沈蕎滿頭霧水,很想問問,太子兄您怎麽了?在搞什麽?您有事嗎?大老遠“偷襲”我一下就為了嘲諷我兩句,然後補個覺?

還是這是什麽新型殺人誅心的折磨方式?

沈蕎不敢動,躺在那裏又睡不著,想裹一裹被子都有些猶豫。

葉小植極有眼色地關了房門,容湛讓門口的守衛都去二門守著,莫擾了殿下清凈。屋裏徹底安靜下來。

更嚇人了。

司馬珩沒有睡太熟,精神極度疲憊,可卻又似乎並沒有睡著,半夢半醒之間,腦海浮現無數畫面。

先是他從長徳回敬都的路上,路上饑民沿河遷徙被凍死無數,屍骨曝野荒郊,甚至無人收屍。

他指派了些兵去挖坑就地掩埋了。

他想起上一世,那時心腸尚且冷硬,是不會管這些的,蕓蕓蒼生,於他不過是螻蟻,死一些螻蟻於他來說只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他站在大局之上,像個冷漠的神祇,只管朝著既定的方向走,無論踩著多少白骨。

無疑他是成功的,他統一九州的目標實現了,他重開恩科,減輕賦稅,修棧挖渠,加築邊防……

那些犧牲都是值得的。

然太平不過十年,定州王麟擁立前朝公主為女帝,先後攻下四座城池,本是星星之火,不足掛齒,卻引得各方響應,紛紛以司馬氏無德伐之,以至燎原。

司馬珩站在城樓之上眺望這九州大地,忽覺大廈將傾。

他彌留之際回望這一生,他引以為傲的一切,不過是浮光掠影罷了。

畫面又轉到城門,父皇親自去迎他,司馬榮湚眼角已生了細密的皺紋,兩鬢新添白發,迎著風站在那裏,似是蒼老了十幾歲。

他上一世曾極度痛恨他的無能和昏聵,以至於步步緊逼,迫使他退位。

而今看他,恍若隔世。也似乎沒有那麽面目可憎了。

父親誇獎他,此戰甚是漂亮利落。

司馬珩單膝跪地,卻是先呈上兵符,“托父皇的福,是父皇教導有方。”

此話一出,他腦子裏卻倏忽閃過沈蕎的臉,似是她會說的話,倒是叫他現學現賣了。

也確實有用,父皇顯而易見的高興,拍著他的肩,眼中似還有淚花,仿佛君王看到了能臣,又似父親看著孩子覺得欣慰。

司馬珩回宮述職,慶功宴已擺好,皇後同司馬琰出現,突然叫他興致缺缺。

他跪地一拜,“父皇,兒臣日夜兼程,已至疲憊不堪,想回去休息了。”

司馬榮湚有些不高興了,上揚的唇角漸漸拉得平直,“不多同寡人說幾句話?”

司馬珩表情平靜,“千言萬語,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倒不如待清醒些,再好好同父皇請教。”

司馬榮湚臉色仍是緊繃,“算了,你退下吧!”

司馬珩想起別院的人來,覆拜,“兒臣想回別院去休息。”

司馬榮湚也想起那個沈氏來,緊繃的神色松散下來,隨即笑了,“也好,你帶回那女子甚是端方有禮,雖出身貧寒,卻也識得大體,予你做側妃也是合宜的。”

司馬珩拜謝,而後一路疾馳回了別院。

他確切是很累,以至於看到她睡得這麽香甜,便疑心她這張床更舒服些。

……

沈蕎睡睡醒醒好幾次,每次醒來都要看這位殿下一眼,他保持著平躺姿勢動都沒有動過。

睡相是真好啊!

就是未免也太能睡了,比她都能睡。

不知道何時,司馬珩終於動了一下,沈蕎已經表情木然了,只是欲言又止。

司馬珩從渾夢中掙醒,側頭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麽便說。”

沈蕎眼神覆雜,用盡可能委婉簡約的句子表達此時的心情,“殿下,您睡了這麽久,是否需要用膳?”

哥哥誒,餓死人了!

司馬珩聽懂了,倏忽比鼻腔裏發出一聲笑意,揚聲道:“來人。”

門被推開,王生在門口跪拜,“殿下有何吩咐。”

“傳膳。”

“是,殿下。”

沈蕎終於能起來了,從沒覺得起床是如此讓人高興的一件事,她發誓她再也不會賴床了。

她高高興興地穿了衣服,然後還要替司馬珩穿衣服,她在心裏罵罵咧咧,他剛回來,她已經期盼他出去再打兩個仗了。

葉小植進來伺候洗漱,而後往炭盆裏加炭。

司馬珩看著,倏忽說了句:“少加些,記得舍一些過冬用具給慈濟寺,給孤捐些功德。”

沈蕎:“……”

哪裏需要打仗,趕緊把他弄走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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