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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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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蕎覺得相當迷惑,她不知道司馬珩在搞什麽,就覺得他可能是瘋了。

司馬珩被廢黜太子,多半原因就是司馬榮湚一直覺得他狼子野心不好掌控,而後來他就是因為在皇後的壽宴上對趕來給姐姐祝壽的盧以鯤口出不遜才被罰了俸祿。

盧以鯤嘴本來就賤,得知司馬珩被訓斥罰俸,見了司馬珩還要陰陽怪氣言語挑釁,司馬珩豈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以盧以鯤私自城中縱馬為由,治了他的罪。

都城禁止當街縱馬,且是重罪,只是皇帝如今全仰仗幾個權臣,幾個文臣武將得意威風,把這條令當不存在,下頭人多半看見了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司馬珩挑了這麽個毛病,自然就是故意的。

皇後親自派人去給司馬珩遞了話也無濟於事,最後皇後發了狠,去皇帝那裏吹枕邊風了,只字不提為弟弟求情的事,卻句句指向司馬珩不尊重父皇,野心昭昭,其心可誅。

司馬榮湚雖則精力不濟,但尚且還在壯年,離退位還有甚遠,對自己這個兒子早就有所擔憂,被拱了火,免不了去太子那裏立個下馬威,逼著他為盧以鯤開脫。

其實盧以鯤治不治罪,皇帝並不在意,他只是要自己太子完全臣服於自己。

可惜司馬珩是個軟硬不吃的硬骨頭,最後自然也沒有答應,皇帝被氣得病了一場,皇後又在那裏三番五次煽風點火,皇帝便看他越發不順眼,朝堂上一次爭執後,皇帝終於下定決心廢黜太子,滿朝文武只有一小部分在勸陛下三思,廢儲君乃大忌,且司馬珩並無太大的過錯。其餘多半不是在觀望,就是暗自竊喜。

皇帝油鹽不進,鐵了心要廢太子。

唯一給他留了面子的,是沒有立馬改立儲君,將他發配到瀚陽關去抵禦西境外族,臨走前,盧以鯤還縱馬來送行,實則幸災樂禍。

沈蕎回憶了一遍,發覺了一個非常令她困惑的點就是,在同蔡參這一戰時,司馬珩應該沒有動盧以鯤才是,更不可能公然把人打成這樣,不然以盧以鯤睚眥必報小肚雞腸的性子,不可能憋著到皇後的壽宴上才小打小鬧膈應他兩下。早就鬧翻天了。

……

王生攙扶沈蕎下了馬,他覺得這位準太子側妃,多少有些叫人琢磨不透,若說她怕也不像,若說不怕,更不像。

司馬珩並沒有看沈蕎一眼,沈蕎原以為他叫她來陪同上香,是為了給這個新晉小妾以示恩寵的,但這會兒看著他就像是過來搞事,順便帶了個她這個累贅而已。

摸不清頭腦,她只好默默跟在後面。

山門外的兵士來得早,方丈早得了消息,聽說是太子殿下,攜了滿院的僧人迎在門口,他年歲已高,眉須皆白,眼神裏都是四大皆空的平靜,即便這場景,也沒能讓他驚慌,他雙手合十,微微一拜,“阿彌陀佛……”

他尚未開口,司馬珩便打斷了他,“與爾等無關,退一邊去。”

僧眾依言退守在一側,讓出門口的路,垂著頭,不敢作聲。

主持滿面愁容,即便兩軍交戰,向來不擾佛門,不殺僧眾,如今這到底是怎麽了。

一列士兵魚貫而入打頭陣,司馬珩帶著李冢容湛盧以鯤並跟在後頭的透明人沈蕎一道進了山門,鐘鼓樓相望,跨過天王殿,中庭立著一座萬壽塔。

那萬壽塔有些來歷,建造非常的恢弘奇特,須彌蓮花座作底,四角雕扛塔力神,浮雕精細繁覆。其中藏有前朝容太後侄女手抄的金剛經,因此使它躲過一劫,不然當時它就被毀得徹底了,也不可能重新修葺恢覆。

一行人到了後院,前排去探查的侍衛已回轉,對著司馬珩抱拳,“殿下,已確認位置,開始挖嗎?”

司馬珩揚手,“挖。”

說著,帶著一群人去了客房,司馬珩坐在圓桌前,李冢坐在他對面,容湛像個木頭人一樣立在門口等候差遣,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位置,沈蕎覺得只有自己像個呆瓜,渾身上下都在洋溢著:我是誰,我在哪,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她今日穿著一新,作婦人打扮,妝容也精致得體,還是單獨乘馬車來的,怎麽都不能是個丫鬟,王生一口一個娘娘地叫著,給足了她臉面。

可若讓沈蕎以未來太子側妃自居,她看了看司馬珩……覺得實在是腿軟得很。

李冢問司馬珩,“殿下,此事臣仍覺得不安,有皇後娘娘在,即便盧以鯤真的勾結前朝,您把證據呈上去,也難保不會被顛倒黑白。”

司馬珩略微出著神,腦海裏似乎閃過皇後的臉,而後又閃過他生母的臉,他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見自己的生母,那年他已經八歲了,父皇登基才第二年,她的生母被關在冷宮整整兩年,彌留之際,她身邊的宮女以頭戧地,苦苦哀求守宮侍衛,去通傳一聲,娘娘想見自己的孩子一面,請聖上寬容。

司馬榮湚將這個女人視為他的恥辱,可終究是心軟了,準允了。

八歲的司馬珩站在母親的床頭前,看著眼前陌生的女人,心裏生出無數的迷茫來,身邊的太監提醒他,這位是她的生母,楊氏。

楊氏看著自己的兒子,熱淚盈眶,長久被疾病折磨的她已經面容枯槁得不成樣子了,整個人骨瘦如柴,她擡起手,想觸摸兒子一下,司馬珩心生恐懼,退了半步。

楊氏的手驟然瑟縮回去,楞怔了須臾,而後嚎啕大哭起來,垂死之人悲痛的哭聲,夾雜著幾分痛吟,最後她卻又笑起來,聲嘶力竭地笑著,像是覺得世間一切都極滑稽一樣,她在笑聲中咽了氣,她死的時候,眼睛瞪得很大很大,侍女幾次想讓她閉上眼,都拂不下去。

司馬珩像一個傻子一樣目睹這一切,很久很久之後他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那個一生都在苦難中度過的女人,最後微薄的願望,只是想看兒子一眼。

她那伸出去的手,往後歲月裏,只在司馬珩的夢裏觸摸到了他。

司馬珩回過神,冷笑一聲,“孤沒打算讓他活著從這裏出去。”他沒命去告狀了。

李冢狠狠蹙眉,“殿下……”

沈蕎:???

她怎麽不記得,盧以鯤吃盒飯這麽早呢?

劇情變了?

為什麽?

難道是因為自己?

因為她換了一個人,做了不一樣的選擇,所以走向都變了?

沈蕎臉色煞白,整個人有一種搖搖欲墜的脆弱感,司馬珩似乎終於才意識到她的存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擡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蹙眉道:“不舒服?”

這親昵的姿態,這關切的語氣……沈蕎卻覺得後背發涼,忙搖頭,“沒。”

司馬珩將她扯過去,挨著他坐了下來。

沈蕎身子僵得像一座石雕,司馬珩隨手扯了桌子上略顯寒磣得果盤,意思是讓她湊合吃。

沈蕎琢磨了半天他的意圖,果盤裏放著幾個橘子,她最後謹慎地搖了搖頭。

不敢。

司馬珩看她那目光盯著橘子盯了好久,不像是不想吃的架勢,於是蹙眉問了句,“要孤給你剝?”

沈蕎瞳孔地震,擡手顫顫巍巍地捏了一顆,“我……我自己來。”

……緊張到忘記稱謂,開始自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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