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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方相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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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蕎家就在通州邊界,妙笳山下一個叫巫嶗的村落。

她年歲和大臨建國的年歲差不了多少,年幼那會兒日子就不好過,她還未出生就沒了爹,剛出生娘就沒了,比她才大了不過七歲的哥哥,一點一點艱難把她拉扯大的。

至於爹爹為什麽沒了,與“陰兵”一事還有些瓜葛。那些年,經常出現壯勞力離奇失蹤之事,沈蕎爹爹就是無故失蹤的,那年頭各種離奇傳聞都有,報了官也無用,總歸人是一個一個不見了。

陰兵就是之後沒幾年出來的傳聞。

哪有那麽巧,前腳壯年輪番失蹤不見,後腳就出來神出鬼沒的陰兵。

多半是蔡參私自養兵不敢聲張,故而故意放出來的消息混淆視聽的。

沈蕎都想到了這一層,司馬珩自然也能想到,他眸色頓沈,如果真是這樣,那蔡參謀劃此事必定已久,且布局巧妙精細。

恐怕身邊確實有高人相助。

沈蕎聽到李冢說妙笳山的事,陡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跳如擂鼓,整個人都崩得很緊。

因為她忽然想起來,哥哥好像說過,曾祖父曾是李朝太常寺下屬太蔔署的一個小官的胞弟,太寧皇帝異常推崇佛教,以至上行下效,對祭祀也逐年累月的越發重視,太寧皇帝對佛教的熱崇,導致了後來容太後攝政後對僧教徒極其痛恨,以至於燒毀無數寺廟,坑殺佛教徒,太蔔府也廢置了,上下屬官盡數獲罪進了大牢。

當時沈蕎曾祖父的兄長也進去了,曾祖父的母親幾次三番去走動,最後甚至連兒子最後一面都未見到,後來悲痛之下,以血養咒,一番禱念後,撞死在了容太後出行的車馬前。

沈家後被查出來乃先朝方相氏一脈,累家都身揣異能,比如曾祖父的胞兄,就極擅觀星相,輕易不言語,每言必中,若非母親一直教導他凡事不可冒頭,他在太寧皇帝在位的時候,就能一路拔升了,可惜即便如此謹慎,最後也沒有落得個好下場。

沈蕎的曾祖父事先被他母親安排著逃了出來,後來隱姓埋名在妙笳山一帶定居了,李朝覆滅,司馬家榮登大寶,沈蕎的父母才敢下妙茄山去山下生活。

父親失蹤,母親急怒,生沈蕎的時候難產,也跟著去了。

沈蕎沒有見過父親,但哥哥說過,“父親熟讀詩書,在兵法上亦有造詣,他若還在,便能好好教你讀書識字了。”沈蕎小時候沒耐性,哥哥逼迫她讀書,她總要鬧,說這世道這樣亂,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讀那勞什子書有什麽用。

哥哥每次都很生氣,卻也說不出來什麽,好幾次“沈蕎”都把他氣哭了。哥哥最後也沒有罵她,只是檢討他自己沒用,還說若爹爹活著,定知道如何教她。

“那爹爹是個什麽樣的人?哥哥你長得這樣好看,爹爹一定也很好看吧!”

“爹爹很少以真面目示人,他的易容術天下一絕,無出其右者。”

沈蕎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腦子裏似乎很多線快要串聯在一起了。

她餘光看了李冢一眼,祈禱他說的和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

李冢此人天縱英才,是不可多得的軍事理論家,可惜身子不大好,如果她沒有記錯,明年開春,他人就沒了,死在西征的路上。

李冢畏寒,青州又極其濕冷,秋日裏連日的陰雨,他又要留意蔡參的動向,以至於身體每況愈下。

他若活著,司馬珩通往帝王的路能縮短一半。

沈蕎將茶湯擺在司馬珩和他面前,看向他的時候,目光不由含著幾分惋惜。她腦子裏塞滿了東西,以至於整個腦袋都發著脹。劇本裏,蔡參身邊是也有個謀士的,卻無甚名號,只用謀士二字代替。

李冢微笑沖她頷首。

沈蕎惶恐回禮,到了這個世界已經幾個月了,自打進了行宮,每日不是跪著就是站著,見了這個那個都要行禮,幾個常見的太監嬤嬤簡直“陰陽大師”,開口必然陰陽怪氣,就沒好好說過話。司馬珩更不必說了,暴君預備役,渾身上下都帶著幾分精神不正常般的喜怒無常。

驟然遇見這麽和善的一個人,沈蕎還不大適應。

沈蕎福身回了禮,而後退在一旁默立著了。

司馬珩今日目光第二次落在這個侍女身上。目光一閃即過。

李冢又同司馬珩交流了會兒,大意也是猜測,陰兵事假,暗自屯兵才是真。

當時蔡參尚未和敬都撕破臉,攻下通州之後還奏請了聖上,言說自己勢單力薄,但卻看不得胡細韞如此猖狂,幸好陛下龍氣相佑,這才順利攻下通州,想來是上天眷護大臨,眷佑聖上。

言辭懇切,司馬榮湚被捧得異常舒適,且當時敬都內亂,他顧不上通州,亦覺得通州地處要塞,前後都有他的重兵鎮守,不足為慮,也就順勢把通州暫時交給蔡參打理了。

這一交權,壞了事,不過短短幾年,蔡參勢力便如雨後春筍一樣瘋長,他起初還做做樣子事事上報敬都,後來慢慢開始陽奉陰違,再後來就天高皇帝遠,越發放肆不受拘束了,這幾年,甚至公然在通州一帶圈地稱王了,他還為自己建了一座巍峨宮殿,大修寺廟和道觀,委實囂張至極。

而即便到了如今這境地,司馬榮湚仍不覺得蔡參是個大患,派太子過來收覆通州,卻沒有放權,司馬珩如今能調用的,只有青州的三萬駐兵,且手裏的兵符只有一半的調兵權,另一半兵權在安定王盧以鯤手裏。

李冢越說,司馬珩的臉色越差,最後怒極,揚手擲了茶盞在地上,沈蕎嚇得一個寒顫。

李冢卻似乎習慣了,淡然勾了下唇,“殿下莫急,依逢生看,蔡參此人定有高手相助,我仔細研究過,他那些傳聞頗多,大多荒謬,但也並非全不可信,我若沒記錯,他身旁有一位極擅易容偽裝的門客,若是他摸進了城裏,容將軍確實不好找,我卻有一法子,可以助殿下殺之而後快。”

沈蕎心口猛跳,膝蓋軟了一下,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李冢和司馬珩齊齊看過來。

沈蕎臉色煞白,故作淡然地說:“奴婢有話,想單獨和殿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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