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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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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求死

“小姐,你可要見她?”沛雙略帶反感的口吻,旁人一聽便可知她心裏的厭惡。“這個春貴人,每次來都沒有好事兒,不是前來挑釁,就是找茬,再不就是胡謅一堆,吃了虧還要去皇貴妃那裏告狀。煩都煩死了,小姐您還是不要見她才好,免得又聽進些不三不四的話。沒得壞了自己的心情。”

如玥才精心的妝扮完,就聽見沛雙喋喋不休的在耳畔埋怨個沒完。不覺苦著臉笑道:“你呀,喜歡不喜歡從來都放在嘴邊。若是後宮裏的爭鬥真這樣簡單,反而還好了。”

沛雙知道如玥不是責備自己,也憨然一笑:“奴婢糊塗有什麽關系,小姐您心裏清楚不就好啦。沛雙聽您的話,絕不多嘴。”

“今時今日,春貴人還回去向皇貴妃抱怨麽?害她的龍裔,皇貴妃也有份。如今她既然知曉了,又豈會糊塗到向自己的仇人抱怨。”如玥帶傷了一對璀璨的紅寶石耳墜子,那顏色簡直猶如血液一般的鮮紅。

“皇上賞賜的紅寶石就是不一樣。”如玥冷冷笑著,似乎雙眸也被血水染紅,著令人心裏發毛。

“小……姐,小姐。”沛雙不知道為何忽然就害怕了,這樣的如玥她從不曾見過。是一時的魔怔,還是小姐心裏的憤怨所致,她真的分不清,也竟然不敢去分了。

“自然,咱們也脫不了幹系,可她不是不知道麽!怕什麽。”如玥以為沛雙是擔憂春貴人得知滑胎的真相,只這麽稍微的安撫了一句,便道:“讓她進來吧。真沒想到我身子一好,竟是她最先來瞧我。”

如玥心裏也覺得很諷刺,似乎她與春貴人一般,同病相憐。難道這便是報應麽?

只是容不得她多想,春貴人已然站在了眼前。

“上一盞紅棗茶給春貴人。”如玥吩咐沛雙去辦,內寢的宮人也跟著退了下去。“坐吧,難得你肯來我這裏坐坐。”

春貴人怔怔的沒有開口,只是聽了如玥的話,緩緩的坐在如玥下首的位置。

她不說話,如玥也不想開口找話說。只靜靜的打量著眼前的王素春,昔日裏,這個女子也是格外清秀的。雖然不那麽聰慧,又總愛仗著身份目無人,可如今她清頹下來,倒顯得尤為楚楚可人了。

尤其是她那纖細的脖頸,雪白一片,得讓人移不開目。

“你不恨麽?”春貴人忽然開口,聲音嘶啞的不行。如玥被她這粗聲紮了心,只覺得渾身難受,好不容才平覆了自己,笑問道:“我該恨誰?”

春貴人被如玥問住了,神情沮喪的凝視著如玥的雙眼。好半晌才道:“誰害了你的孩子,就去恨誰,難道不該麽?”

“若一定要恨,我只會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沒有能力庇護自己的骨肉,恨我自己給了旁人可乘之機,恨我自己到了此時依然不能夠為我的孩兒覆仇。卻不會怪別人。”如玥含了一股怨憤,凜然道:“若非是我自己力有不逮,旁人怎麽能如此輕易就奪了這條性命去。

而你也一樣,只能怨懟自己,卻不能怪別人心狠。因為後宮裏的生存法則就是如此,你要向上爬,就必須踩著別人的屍骨登上去。”

春貴人一陣狂笑,笑得前仰後合,淚水順著她絕望的面龐無聲的流淌著。“我果然是不及你的。我果然是不及你的。我果然是不及你的……”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眼前一團漆黑,腦子裏除了如玥方才凜然的笑容,再沒有別的。嘴裏喃喃的重覆著同一句話,喋喋不休。

如玥便這麽坐著,沈默的著她肆意的宣洩憤懣。好似眼前的春貴人,便是內心一樣漆黑的自己。著她能不管不顧的撒野,好像自己的心裏也舒坦了不少。

沛雙端著茶進來,見春貴人這般撒潑,心裏格外難受。一氣之下將茶盞狠狠砸碎在春貴人腳邊,這突入起來的“哐啷”脆響,伴隨著四濺的茶湯,唬得春貴人連哭都忘了。

“小姐,您就由著她在這裏胡鬧麽!”沛雙憤懣的吼道:“永壽宮豈能容下這樣的人來搗亂!”

春貴人絕望的睨了沛雙一眼,喃喃道:“你說得對,我根本是在胡鬧。從我入宮那天起,便是走進了這場鬧劇。”

如玥沒有說話,卻能感覺到春貴人心無聲無息的絕望,已經朝自己襲來。她忽然覺得很冷,好似寒冷的冬季一直不曾遠去一樣。

“我爭強好勝、目無人,一心想著得了皇上的恩寵就能確保自己長立不倒的地位。甚至可笑道攀附皇貴妃的權勢,肆意踐踏其餘的宮嬪,甚至不惜為了得到皇貴妃的庇護,就跟得勢的宮嬪作對,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麽?

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就連我腹的孩子也保不住。如貴人,你的心當真堅硬如鐵石,不會痛麽?”春貴人激動的站起來,朝著如玥走過來。

沛雙立即攔在了如玥面前,用自己的身體將她與春貴人隔開。

如玥籲了口氣,心裏松乏了好大一截子:“沛雙,別攔著她,你讓她說下去。只怕這些話也要將她憋的不行了。”

“不錯。”春貴人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卻比哭還要難:“是我自己太蠢了,是我沒有弄明白。後宮裏哪有什麽扶持,哪有什麽情分,有的只是比別人更高明的手段,比別人更狠的心。如貴人你知道麽?連皇上也覺得我是瘋了。

我親手,親手殺死了楠兒,那樣短的匕首,我來來回回的捅進去,又拔出來。均是在同一個位置,在她平坦的腹部上。到了最後,我甚至覺得連自己的雙手都要捅進去了,著她的血流個不停,甚至連腸子都快要流出來了。我真是痛快啊,痛快極了。”

沛雙險些吐了出來,直捂著自己的口鼻幹嘔不止。“這樣的混話別再說了,你還嫌旁人不夠惡心麽?”

如玥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可她心底的恨意濃郁,卻不覺得這樣有什麽刺耳。倘若她是春貴人,她知道是誰害了自己骨肉,也許那一刻,她也會義無反顧的握著刀子,一下下的刺進去。

“惡心?”春貴人冷笑了一聲:“這有什麽惡心的。這是痛快。你不會明白的,你不明白。那種感覺真的很痛快,很痛快。捅死了楠兒,我的心裏舒坦了好多,可是著皇貴妃依然健在,我便恨不能親手了結了她。”

話說到這裏,春貴人發瘋似得大喊大叫起來。原本就粗啞的聲音,此事更是撕心裂肺的刺耳。

“夠了,你瘋夠了麽!”沛雙也顧不得什麽身份,一個巴掌蓋了上去。

春貴人被這突入而來的巴掌打楞了,喊叫聲一斷,淚水便如決堤一般兇猛而來。人一軟,她便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如貴人,你知道麽?我恨你,嫉妒你,卻無比的羨慕你。你的孩子沒了,皇上痛哭不止,還陪你喝下了化胎藥。而我的孩子沒了,皇上卻把我當成瘋婆子,她怎麽也不肯相信是皇貴妃存心謀算了我。不相信也就罷了,他連我一眼也不願意。

若我是你,該有多好啊,皇上也會不時的陪伴我。因為失去了我們的孩子而難過。甚至他會許我一個未來,會告訴我往後我們還會有一個孩子的。這些話,他都對你說了是不是?你告訴我……”春貴人哭的肝腸寸斷。

即便是沛雙這樣的厭惡她,也跟著紅了眼圈。

如玥何嘗不難過,可難過又能怎樣,唐拓當初沒有蕓常在自告奮勇的幫襯,或許今日心裏還能好受些。

然而事實是,春貴人滑胎,自己有推脫不掉的幹系。如玥心裏如同被人抽了一記鞭子,火辣辣的痛著。“是,皇上說過。”

春貴人聽了這句話,忽然仰起頭望著如玥。好半晌她終於傻笑出聲:“難怪了,你這樣美貌,這樣睿智,又這樣狠心。什麽時候,都不會讓人覺得你發瘋,讓人厭惡你哀痛。即便是才失了龍裔一月,你依然這般光彩照人,可我……只會憑白的遭人唾棄。”

王素春真的絕望了,她再垂下頭時,眼只有茶盞鋒利的碎片。“你記住,記住我今天的樣子。倘若有朝一日,你也成了我,得不到皇上的半分寵愛,你千萬不要學我這樣。自暴自棄……我做不到的,也希望你能做到。也可能是我多餘的擔心了,你不是王素春,你是鈕鈷祿氏的女兒……”

手觸及碎片的一剎那,春貴人的臉上重新洋溢起得意的微笑:“我總算能為自己做一次主,決定不了榮華富貴,起碼可以決定了解自己。如貴人,對不住你了,從前我那樣野蠻,如今又要弄臟你的地方了……”

“助手,你瘋了。”如玥大吼了一聲,沛雙這才回過神來。

只是春貴人早已握住了那一片鋒利的碎瓷,鼓足了勇氣,死命的朝著自己脖頸間那一片凈透的雪白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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