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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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中煙霧繚繞。
陳倉筆直的站在橢圓形的會議桌一側,另一側坐著六位首長。其中三所的頭子抖著左腿一根兒接一根兒的抽著煙,在他旁邊是陳倉的老爹,隔著一位研究所負責科研實驗的領導的就是軍區肖副司令,正慢慢翻弄著手中的煙盒。
“又多了個高階異能者,這是好事兒。”肖副司令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點上,“但你們這次的行動非常失敗!”
三所頭子大大咧咧的插嘴道:“副司令,那是你不了解高階異能暴動。陳倉和裘睿能在這種情況下保證沒有人員傷亡也沒炸平那棟樓已經很不錯了,難道你忘了當年老E那家夥過這個坎兒的時候,研究所東區的實驗室差點兒整個飛上天……”
“這都是客觀因素!”肖副司令瞪了他一眼,“雖然在最後評定的時候會適當考慮進去,但也不能當做他們這次任務失敗的借口。現在是一代不如一代,小崽子們越來越毛躁,完全沒有老一輩人穩妥作風!你看看網上都傳成什麽樣了?那個滿天飛的是誰?”
陳將軍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老肖,時代變了。以前信息資訊沒這麽發達,就算有人直接目擊異能者對戰全過程,咱們只要派人去做政治思想教育就能控制得住。但現在動不動就上傳到互聯網,各種拍攝裝備幾乎人手一份,不用說數碼相機了,就是隨便一個山寨手機也能照得清清楚楚……這些因素也是要考慮的。”
肖副司令瞇起眼。
老家夥開始護犢子了,哼!
陳將軍轉過眼珠,寸步不讓,藐視:老不死的,難道你忘了你兒子化療之後可是我家陳小倉幫助他痊愈的?過河拆橋我就揭你老底!
肖副司令把煙盒摔在桌子上,幹脆扭過頭瞪眼睛:你想幹嘛?
陳默:摔什麽摔?!
坐在他們倆中間的科研領導下意識的摸了摸沒出汗的腦門兒,和稀泥:“哎哎,咱們今天是慶祝又增加了一名高階異能者,現在可是高階十二人的新時代了,而且還是攻擊型高階電能,大家應該高興嘛~來來,警衛員!拿酒來!”
其餘幾名領導也趕緊跟著一起扯開話題,“對對,應該好好慶祝一下。老肖,把你那副司令的架子收一收,今天不是來表彰的嗎?不要搞得跟批鬥大會似的。”
肖副司令和陳將軍依然無聲的叫著勁。
三所頭子突然一拍桌面開始罵街:“奶奶的!這個溫小北我們三所要定了!”
剛活躍起來的氣氛又變成冷場。
陳倉繃緊了腮幫子,緊張的盯著他老爸。
陳將軍撇開副司令猛一扭頭,對著三所頭子冷笑,“可惜啊,我們研究所的報告已經交上去了,收編溫小北的文件明天就會送過來。”
三所頭子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你們研究所要他幹嘛?一個攻擊型異能者就應該在我們三所五處,大不了我給他一個副處長當當。姓陳的,別什麽好兵都往自己家裏攬,你們已經有陳倉了,輪也該輪到我們三所了吧!”
陳將軍哂笑,“這不是平均分配的問題,是人員合理配置的問題。陳倉在研究所也是因為他的異能屬性,再說,哪次你們那送過來的重傷員我們推脫過?研究所缺少戰鬥力是事實,每次跟你們五處借調都跟我唧唧歪歪,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三所頭子暴走了,“陳默!你說話要憑良心!我什麽時候跟你唧唧歪歪了?”
陳將軍彈了彈袖口的煙灰,轉頭笑著沖肖副司令說:“你看,老三還是這火爆脾氣,跟小孩子一樣的。”
剛才還和他針鋒相對的副司令這會兒又跟陳將軍站在一條戰線上去了,“是啊,所謂三歲定八十,他這輩子是改不了嘍。”
三所頭子暴走了,諸如“老王八羔子”之類具有鮮明軍營特色的粗口連珠炮似的滿天飛。
可能是見慣了類似的場景,其他三位首長恍若未聞,其中一位塞了杯茅臺給陳倉,“研究所又得到一名悍將,可喜可賀!”
“謝謝。”
陳倉松了口氣,心裏非常感激老爹能在被嚴重刺激後還站在他這一邊。看來先跟老媽坦白是明智的,雖然歷來只要老媽開口老爸就服軟,但這次實在是特殊情況。
裘睿和其他參戰的軍官被叫進來一起開慶功會,會議室中熱鬧起來。
陳倉象征性的抿了口白酒,醇厚的香味兒在口腔中擴散。
真沒想到老爸老媽的接受能力這麽強,他還以為老頭子得打斷他一條腿。
三天前。
陳家的晚餐餐桌上,正要再夾一塊紅燒牛肉的陳將軍保持靜止不動已經三秒了。
陳倉的媽媽拍了拍自家老頭的胳膊,“別舉著了,累不累啊?”
陳將軍反過味兒來,氣得全身發抖,“陳小倉,你再說一遍!”
“我喜歡溫小北。”陳倉默默的用力按住桌子。
果然,老爸猛的一掀桌!沒掀動……
“你個混小子不學好!”陳將軍跳起來揮手就要去抽他嘴巴。
陳倉仰著頭,“爸,你用棍子吧,反正也打不死我。”
他這麽一說陳將軍反而打不下去了
葉美蘭端著飯碗夾了一堆菜,遠遠的坐開,翹著腿不緊不慢的吃著,“是啊,我生的小怪物就是個天然沙包,給你痛快打一頓出出氣得了,還能舒活一下筋骨,省得你天天練太極。”
陳默頭皮一緊。
壞了,老婆一這麽說話準沒好事兒。從小到大,他可以罵陳倉,可以罰他面壁,但只要一動手葉美蘭第二天肯定卷著包拎著孩子回娘家。這一走十天半個月都是短的!
陳將軍覺得可以先把武力教育押後,他應該好好和這不孝子談談。
“陳小倉,爸爸要跟你講講道理。”
半小時後,陳倉掐滅手裏的煙,“老爸,我是真心喜歡溫小北,不可能改變心意,無論發生什麽。”
陳將軍拔高了聲音,“我說了這麽多都是廢話是不是?!你們倆是同性別的,在一起有結果嗎?有未來嗎?再深一步講,你考慮過自己的後代問題嗎?”
已經吃完飯坐在沙發裏擺弄十字繡的葉美蘭忽然嘆了口氣,“只要真心相愛,無論前途有多少困難都願意迎難而上,絕不妥協,絕不放棄。”
陳默渾身一震。這是當年他“監守自盜”和葉美蘭談戀愛後,被上一任領導關在小黑屋談心時他親口說過的話。
葉美蘭摘下老花鏡揉著眉心,聲音很輕,“說什麽後代啊?再生幾個別人眼裏的怪物嗎?看著自己的孩子走上跟自己相同的路……老陳,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三所的頭子和陳將軍還在唇槍舌戰,肖副司令抽身退出戰局,沖陳倉打了個手勢。
陳倉放下酒杯跟著司令員走進大會議室的小套間,關好房門。
回身立正敬禮,“請首長指示!”
肖副司令就像上次一樣靠在辦公桌上,晃著一條腿。擺擺手,“我是代表我和你阿姨謝謝你的。小海恢覆的很好,多虧你願意幫忙。”
陳倉稍微放松了一點兒,搖頭,“不,我不會幹預別人正常的生老病死。小海能康覆是因為醫院對他的治療,我只不過讓他少受一點兒恢覆期的痛苦而已。”
肖副司令一笑,“別跟我耍花腔了。兒子病了兩年,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什麽情況不清楚?他該有什麽反應我會不知道?化療之後的恢覆期最痛苦,吃不得喝不下的,小海的身體已經快被掏空了,沒有你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撐過來這個療程。”
長嘆一聲,似乎在自言自語,“特異功能,真是雙刃劍。恨不得,愛不得。”
陳倉想起A叔和D叔的話,覺得現在這種氣氛正是個好機會,“肖叔叔,那天溫小北的異能暴動其實不是我和簡紹雍控制住的,是老A和老D。”
“什麽?!他們倆怎麽來的?”
陳倉回避了這個問題,直接把前輩們的忠告轉達了一遍。
肖副司令沈默了許久才說,“孩子,有些問題不能完全跟你說,但有一條我可以告訴你,異能血清的研究不僅僅是為了制造異能者或者試驗強化士兵戰鬥力的藥劑。就像從太空帶回來的種子或者礦物,絕對不會僅僅是為了單一的某項研究。”
說著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科研已經不像以前那麽狹隘了,項目都是有整體配套計劃的,你記住這一點就可以了。”
陳倉似乎捕捉到了一點兒線索,“您的意思是,比如我這種類型的能力是不是就可以研究出……”
肖副司令擡手阻止了他的猜測,“不該問的不問,不該想的不想。”
陳倉肅然,“是!”
一直籠罩在他心頭的疑惑被挑開了一點點,或者說,在這件事情上,陳倉也需要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一個值得他為之奮鬥的信念。
“元夜那些人你們還是要繼續搜索。”肖副司令的表情有些無奈,又有點兒好笑,“其實像他這樣的左派異能者一直都存在,只不過十六年前那場大戰讓他們元氣大傷。老A有沒有跟你提起老C的近況?”
老C?
陳倉搖頭,“沒有,C叔不是一直隱居呢嗎?難道他有什麽問題?”
肖副司令笑了,眼神裏閃爍著一股真正的戰士才有的鬥志,“你別看老C現在這副老好人的德性,其實他就是上一代左派分子的中堅力量。這種事兒沒完沒了,我們都皮實了。”
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佛教說輪回轉世,他媽的這些左傾的家夥都不用轉世,消停不了多久就得鬧一場,現在又冒出來個元夜,真是子子孫孫無窮潰也。”
“肖叔叔,我有一個問題。”陳倉攔住正想走出房門的司令員,“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徹底控制他們或者……”
肖副司令指了指腦袋,“完全剿滅一個必然還有下一個,是人都會有反抗思想。如果你不是老陳的兒子,你就沒有嗎?如果簡紹雍不是私心占上風,偏向個人享樂,他就不會反抗嗎?你看看當年侵犯他個人利益的時候他是怎麽鬧的。”
副司令對著門邊的軍容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扣,“過度打壓只會引起更激烈的反抗,兩敗俱傷。懷柔政策,以限制和約束為主,給一個底線,只要沒踩過去就讓他們慢慢折騰吧。”
這是一貫政策,無論對誰。
“我明白了。”
“嗯,好好對待溫小北,這種攻擊型高階異能的更要格外小心謹慎。對了,這孩子的思想如何?我聽老三說你跟他很熟,研究所長大的?”
“是的。”
“那就好。”肖副司令正了正帽子,“有這個底子還是把他留在研究所好些。孩子年紀小,我擔心去陌生的環境會讓他產生被孤立的感覺。既然你跟他熟悉,就放在你身邊吧。”
陳倉驚了,竟然出現歪打正著的局面了嗎?
“簡紹雍不是把溫小北的弟弟帶在身邊麽?也好,都是思維傳感,簡紹雍那套窮奢極侈的享樂派到也能讓那個孩子安心。只要不被左派的人吸收過去,就是勝利。”
陳倉的眉毛飛了起來。
我靠!連這個棘手的問題都一起解決了?今天是天上掉餡餅嗎?果然大領導就是眼光獨到。
跟著肖副司令走出套間,外面已經是歡聲笑語,人人都在慶祝高階第十二人的出現。
副司令的秘書鄭重的交給陳將軍一份文件夾。
翻開來,有溫小北以前的檔案袋,已經貼了封條,火漆大印——絕密。
另外還有一個新的檔案包,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字母——L。
肖副司令接過警衛員遞給他的玻璃酒盅,對陳將軍讚道:“你兒子不錯,後繼有人啊。”
陳將軍各種得意。
“哦,對了。”副司令又說,“溫小北才剛剛成人,一下從學員變成軍官恐怕有些不適應,對他生活上的安排一定要周到細致。這樣吧,先讓他和陳倉住一個宿舍,適應一下軍營生活。”
陳將軍笑不出來了。
陳倉激動得差點兒把酒杯捏碎。暗下決心,以後就拿今天這個日子當幸運日!實在是……太他媽的點兒幸了!
默默站在陳倉身後的蔡飛在心裏樂開了花。醫師的幸福生活開始啦!再也不用面對木著臉的醫師啦!他肯定會有很多假期呀!因為醫師必然會把他各種支開呀!真幸福啊~
同樣站在旁邊的裘睿挑了挑眉毛。
蔡飛看了他一眼,“喲,新襯衫穿上了?”
“嗯。”
“感覺如何?”
“很好。”裘睿壓低聲音,“有……襪子嗎?”
同一時間,和這邊一片歡慶的氣氛相反,元夜等人在上次對決後是倉皇逃竄。
家是不敢回了,還好李賀有個很久沒人住的小院子,也是在城中心。是某個大雜院中的一個小跨院兒,雖然人多雜亂,但就是這份魚龍混雜才是最佳掩護。
時值秋末冬初,平房裏沒有暖氣,只能自己生爐子。屋裏的家具很簡陋,更不用想什麽日常生活用品了。
周佩佩分出幻影嘁哩喀喳的收拾屋子,沒用多長時間倒也拾掇得幹幹凈凈。
這幾天要避風頭,每次都是周佩佩喬裝出去,李賀隱身跟著,大包小包的買回來應急物品。到底是女孩子,剛來時空蕩蕩的房間,沒用兩天,各種小物件兒就把這臨時住處裝點得頗有點兒“家”的氣氛。
今天周佩佩買回來幾米花布,用老房子裏那臺舊縫紉機簡單縫了三條新窗簾。檸檬黃底子上一簇簇咖啡色的小花,看著很幹凈很舒服。
晚飯後,王建幫她掛窗簾,“買布的地方不是可以免費纖邊兒嗎?”
“我不想在外頭停留的時間太久,而且,這不也算找點兒事忙活忙活嗎?要不一天到晚大家大眼瞪小眼,多無聊。”
王建摸摸她的頭,“你後悔嗎?”
“不。”周佩佩倔強的仰著頭,“我一想被關在研究所一輩子就惡心!寧可在外頭東躲西藏,這經歷多刺激啊,倍兒帥!”
王建嘆了口氣。周佩佩抱住他的胳膊,“大叔,你後悔了?”
“會後悔的人成不了大事兒,現在你們誰後悔可以立刻走人。”
窗外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屋裏的人全都警覺起來。
王建一把拎起周佩佩擋在身後,“誰?!”
元夜示意郁宗愷和鄭鵬分散,自己聚起能量波,高聲說道:“請朋友進來說話。”
門,緩慢的被推開了。
夜色中只能看到一個人的輪廓,然後對方走了進來,堂而皇之,不緊不慢。
來人穿著風衣,是個面相儒雅的中年男人。兩鬢已經斑白,但眼神銳利,態度從容。
“你是元夜?”
“是,請問您是誰?”
男人微微一笑,“一般別人都叫我C叔。”
城裏某個住了很多領導的大院兒裏有一個湖。
大半夜的岸邊坐了兩個老頭兒……不對,是大叔兒,在聊天。
“你猜老憤青什麽時候去找小憤青?”
“應該就是最近了吧?那天打得那麽火爆,網上全傳開了,小C那個自我標榜的潮人兒肯定看見了。”
“我賭他會樂得手舞足蹈,保不齊還跳個忠字舞什麽的。”
“讓他鬧去吧,不然憋大發了又該抑郁了。”
“唔……咦?你的追隨者找過來了。”
“臥槽!”其中一個大叔兒看了一眼被定格在不遠處的軍官,憤怒的甩了甩手裏的魚竿,“我就想踏踏實實的玩兒個夜釣也不行?已經給他的水杯裏下安眠藥了呀!”
另一個輕笑,“散了吧散了吧,改天再聚。”
“也只能這樣了。”脾氣不好的大叔一邊收著魚竿一邊說:“你打算提醒一下小C嗎?”
“不管。”
“嗯,也對。他們不鬧,咱們到哪兒看熱鬧去。”
兩人都收好了自己的魚竿。
其中一個搭著另一個的肩膀,“噗”的一聲後岸邊空無一人。
被解禁的軍官氣得罵娘,“這兩個老混蛋!”而後輕盈一躍,月色中留下一道人影,而那人已經在五十米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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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倉筆直的站在橢圓形的會議桌一側,另一側坐著六位首長。其中三所的頭子抖著左腿一根兒接一根兒的抽著煙,在他旁邊是陳倉的老爹,隔著一位研究所負責科研實驗的領導的就是軍區肖副司令,正慢慢翻弄著手中的煙盒。
“又多了個高階異能者,這是好事兒。”肖副司令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點上,“但你們這次的行動非常失敗!”
三所頭子大大咧咧的插嘴道:“副司令,那是你不了解高階異能暴動。陳倉和裘睿能在這種情況下保證沒有人員傷亡也沒炸平那棟樓已經很不錯了,難道你忘了當年老E那家夥過這個坎兒的時候,研究所東區的實驗室差點兒整個飛上天……”
“這都是客觀因素!”肖副司令瞪了他一眼,“雖然在最後評定的時候會適當考慮進去,但也不能當做他們這次任務失敗的借口。現在是一代不如一代,小崽子們越來越毛躁,完全沒有老一輩人穩妥作風!你看看網上都傳成什麽樣了?那個滿天飛的是誰?”
陳將軍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老肖,時代變了。以前信息資訊沒這麽發達,就算有人直接目擊異能者對戰全過程,咱們只要派人去做政治思想教育就能控制得住。但現在動不動就上傳到互聯網,各種拍攝裝備幾乎人手一份,不用說數碼相機了,就是隨便一個山寨手機也能照得清清楚楚……這些因素也是要考慮的。”
肖副司令瞇起眼。
老家夥開始護犢子了,哼!
陳將軍轉過眼珠,寸步不讓,藐視:老不死的,難道你忘了你兒子化療之後可是我家陳小倉幫助他痊愈的?過河拆橋我就揭你老底!
肖副司令把煙盒摔在桌子上,幹脆扭過頭瞪眼睛:你想幹嘛?
陳默:摔什麽摔?!
坐在他們倆中間的科研領導下意識的摸了摸沒出汗的腦門兒,和稀泥:“哎哎,咱們今天是慶祝又增加了一名高階異能者,現在可是高階十二人的新時代了,而且還是攻擊型高階電能,大家應該高興嘛~來來,警衛員!拿酒來!”
其餘幾名領導也趕緊跟著一起扯開話題,“對對,應該好好慶祝一下。老肖,把你那副司令的架子收一收,今天不是來表彰的嗎?不要搞得跟批鬥大會似的。”
肖副司令和陳將軍依然無聲的叫著勁。
三所頭子突然一拍桌面開始罵街:“奶奶的!這個溫小北我們三所要定了!”
剛活躍起來的氣氛又變成冷場。
陳倉繃緊了腮幫子,緊張的盯著他老爸。
陳將軍撇開副司令猛一扭頭,對著三所頭子冷笑,“可惜啊,我們研究所的報告已經交上去了,收編溫小北的文件明天就會送過來。”
三所頭子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你們研究所要他幹嘛?一個攻擊型異能者就應該在我們三所五處,大不了我給他一個副處長當當。姓陳的,別什麽好兵都往自己家裏攬,你們已經有陳倉了,輪也該輪到我們三所了吧!”
陳將軍哂笑,“這不是平均分配的問題,是人員合理配置的問題。陳倉在研究所也是因為他的異能屬性,再說,哪次你們那送過來的重傷員我們推脫過?研究所缺少戰鬥力是事實,每次跟你們五處借調都跟我唧唧歪歪,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三所頭子暴走了,“陳默!你說話要憑良心!我什麽時候跟你唧唧歪歪了?”
陳將軍彈了彈袖口的煙灰,轉頭笑著沖肖副司令說:“你看,老三還是這火爆脾氣,跟小孩子一樣的。”
剛才還和他針鋒相對的副司令這會兒又跟陳將軍站在一條戰線上去了,“是啊,所謂三歲定八十,他這輩子是改不了嘍。”
三所頭子暴走了,諸如“老王八羔子”之類具有鮮明軍營特色的粗口連珠炮似的滿天飛。
可能是見慣了類似的場景,其他三位首長恍若未聞,其中一位塞了杯茅臺給陳倉,“研究所又得到一名悍將,可喜可賀!”
“謝謝。”
陳倉松了口氣,心裏非常感激老爹能在被嚴重刺激後還站在他這一邊。看來先跟老媽坦白是明智的,雖然歷來只要老媽開口老爸就服軟,但這次實在是特殊情況。
裘睿和其他參戰的軍官被叫進來一起開慶功會,會議室中熱鬧起來。
陳倉象征性的抿了口白酒,醇厚的香味兒在口腔中擴散。
真沒想到老爸老媽的接受能力這麽強,他還以為老頭子得打斷他一條腿。
三天前。
陳家的晚餐餐桌上,正要再夾一塊紅燒牛肉的陳將軍保持靜止不動已經三秒了。
陳倉的媽媽拍了拍自家老頭的胳膊,“別舉著了,累不累啊?”
陳將軍反過味兒來,氣得全身發抖,“陳小倉,你再說一遍!”
“我喜歡溫小北。”陳倉默默的用力按住桌子。
果然,老爸猛的一掀桌!沒掀動……
“你個混小子不學好!”陳將軍跳起來揮手就要去抽他嘴巴。
陳倉仰著頭,“爸,你用棍子吧,反正也打不死我。”
他這麽一說陳將軍反而打不下去了
葉美蘭端著飯碗夾了一堆菜,遠遠的坐開,翹著腿不緊不慢的吃著,“是啊,我生的小怪物就是個天然沙包,給你痛快打一頓出出氣得了,還能舒活一下筋骨,省得你天天練太極。”
陳默頭皮一緊。
壞了,老婆一這麽說話準沒好事兒。從小到大,他可以罵陳倉,可以罰他面壁,但只要一動手葉美蘭第二天肯定卷著包拎著孩子回娘家。這一走十天半個月都是短的!
陳將軍覺得可以先把武力教育押後,他應該好好和這不孝子談談。
“陳小倉,爸爸要跟你講講道理。”
半小時後,陳倉掐滅手裏的煙,“老爸,我是真心喜歡溫小北,不可能改變心意,無論發生什麽。”
陳將軍拔高了聲音,“我說了這麽多都是廢話是不是?!你們倆是同性別的,在一起有結果嗎?有未來嗎?再深一步講,你考慮過自己的後代問題嗎?”
已經吃完飯坐在沙發裏擺弄十字繡的葉美蘭忽然嘆了口氣,“只要真心相愛,無論前途有多少困難都願意迎難而上,絕不妥協,絕不放棄。”
陳默渾身一震。這是當年他“監守自盜”和葉美蘭談戀愛後,被上一任領導關在小黑屋談心時他親口說過的話。
葉美蘭摘下老花鏡揉著眉心,聲音很輕,“說什麽後代啊?再生幾個別人眼裏的怪物嗎?看著自己的孩子走上跟自己相同的路……老陳,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三所的頭子和陳將軍還在唇槍舌戰,肖副司令抽身退出戰局,沖陳倉打了個手勢。
陳倉放下酒杯跟著司令員走進大會議室的小套間,關好房門。
回身立正敬禮,“請首長指示!”
肖副司令就像上次一樣靠在辦公桌上,晃著一條腿。擺擺手,“我是代表我和你阿姨謝謝你的。小海恢覆的很好,多虧你願意幫忙。”
陳倉稍微放松了一點兒,搖頭,“不,我不會幹預別人正常的生老病死。小海能康覆是因為醫院對他的治療,我只不過讓他少受一點兒恢覆期的痛苦而已。”
肖副司令一笑,“別跟我耍花腔了。兒子病了兩年,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什麽情況不清楚?他該有什麽反應我會不知道?化療之後的恢覆期最痛苦,吃不得喝不下的,小海的身體已經快被掏空了,沒有你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撐過來這個療程。”
長嘆一聲,似乎在自言自語,“特異功能,真是雙刃劍。恨不得,愛不得。”
陳倉想起A叔和D叔的話,覺得現在這種氣氛正是個好機會,“肖叔叔,那天溫小北的異能暴動其實不是我和簡紹雍控制住的,是老A和老D。”
“什麽?!他們倆怎麽來的?”
陳倉回避了這個問題,直接把前輩們的忠告轉達了一遍。
肖副司令沈默了許久才說,“孩子,有些問題不能完全跟你說,但有一條我可以告訴你,異能血清的研究不僅僅是為了制造異能者或者試驗強化士兵戰鬥力的藥劑。就像從太空帶回來的種子或者礦物,絕對不會僅僅是為了單一的某項研究。”
說著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科研已經不像以前那麽狹隘了,項目都是有整體配套計劃的,你記住這一點就可以了。”
陳倉似乎捕捉到了一點兒線索,“您的意思是,比如我這種類型的能力是不是就可以研究出……”
肖副司令擡手阻止了他的猜測,“不該問的不問,不該想的不想。”
陳倉肅然,“是!”
一直籠罩在他心頭的疑惑被挑開了一點點,或者說,在這件事情上,陳倉也需要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一個值得他為之奮鬥的信念。
“元夜那些人你們還是要繼續搜索。”肖副司令的表情有些無奈,又有點兒好笑,“其實像他這樣的左派異能者一直都存在,只不過十六年前那場大戰讓他們元氣大傷。老A有沒有跟你提起老C的近況?”
老C?
陳倉搖頭,“沒有,C叔不是一直隱居呢嗎?難道他有什麽問題?”
肖副司令笑了,眼神裏閃爍著一股真正的戰士才有的鬥志,“你別看老C現在這副老好人的德性,其實他就是上一代左派分子的中堅力量。這種事兒沒完沒了,我們都皮實了。”
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佛教說輪回轉世,他媽的這些左傾的家夥都不用轉世,消停不了多久就得鬧一場,現在又冒出來個元夜,真是子子孫孫無窮潰也。”
“肖叔叔,我有一個問題。”陳倉攔住正想走出房門的司令員,“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徹底控制他們或者……”
肖副司令指了指腦袋,“完全剿滅一個必然還有下一個,是人都會有反抗思想。如果你不是老陳的兒子,你就沒有嗎?如果簡紹雍不是私心占上風,偏向個人享樂,他就不會反抗嗎?你看看當年侵犯他個人利益的時候他是怎麽鬧的。”
副司令對著門邊的軍容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扣,“過度打壓只會引起更激烈的反抗,兩敗俱傷。懷柔政策,以限制和約束為主,給一個底線,只要沒踩過去就讓他們慢慢折騰吧。”
這是一貫政策,無論對誰。
“我明白了。”
“嗯,好好對待溫小北,這種攻擊型高階異能的更要格外小心謹慎。對了,這孩子的思想如何?我聽老三說你跟他很熟,研究所長大的?”
“是的。”
“那就好。”肖副司令正了正帽子,“有這個底子還是把他留在研究所好些。孩子年紀小,我擔心去陌生的環境會讓他產生被孤立的感覺。既然你跟他熟悉,就放在你身邊吧。”
陳倉驚了,竟然出現歪打正著的局面了嗎?
“簡紹雍不是把溫小北的弟弟帶在身邊麽?也好,都是思維傳感,簡紹雍那套窮奢極侈的享樂派到也能讓那個孩子安心。只要不被左派的人吸收過去,就是勝利。”
陳倉的眉毛飛了起來。
我靠!連這個棘手的問題都一起解決了?今天是天上掉餡餅嗎?果然大領導就是眼光獨到。
跟著肖副司令走出套間,外面已經是歡聲笑語,人人都在慶祝高階第十二人的出現。
副司令的秘書鄭重的交給陳將軍一份文件夾。
翻開來,有溫小北以前的檔案袋,已經貼了封條,火漆大印——絕密。
另外還有一個新的檔案包,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字母——L。
肖副司令接過警衛員遞給他的玻璃酒盅,對陳將軍讚道:“你兒子不錯,後繼有人啊。”
陳將軍各種得意。
“哦,對了。”副司令又說,“溫小北才剛剛成人,一下從學員變成軍官恐怕有些不適應,對他生活上的安排一定要周到細致。這樣吧,先讓他和陳倉住一個宿舍,適應一下軍營生活。”
陳將軍笑不出來了。
陳倉激動得差點兒把酒杯捏碎。暗下決心,以後就拿今天這個日子當幸運日!實在是……太他媽的點兒幸了!
默默站在陳倉身後的蔡飛在心裏樂開了花。醫師的幸福生活開始啦!再也不用面對木著臉的醫師啦!他肯定會有很多假期呀!因為醫師必然會把他各種支開呀!真幸福啊~
同樣站在旁邊的裘睿挑了挑眉毛。
蔡飛看了他一眼,“喲,新襯衫穿上了?”
“嗯。”
“感覺如何?”
“很好。”裘睿壓低聲音,“有……襪子嗎?”
同一時間,和這邊一片歡慶的氣氛相反,元夜等人在上次對決後是倉皇逃竄。
家是不敢回了,還好李賀有個很久沒人住的小院子,也是在城中心。是某個大雜院中的一個小跨院兒,雖然人多雜亂,但就是這份魚龍混雜才是最佳掩護。
時值秋末冬初,平房裏沒有暖氣,只能自己生爐子。屋裏的家具很簡陋,更不用想什麽日常生活用品了。
周佩佩分出幻影嘁哩喀喳的收拾屋子,沒用多長時間倒也拾掇得幹幹凈凈。
這幾天要避風頭,每次都是周佩佩喬裝出去,李賀隱身跟著,大包小包的買回來應急物品。到底是女孩子,剛來時空蕩蕩的房間,沒用兩天,各種小物件兒就把這臨時住處裝點得頗有點兒“家”的氣氛。
今天周佩佩買回來幾米花布,用老房子裏那臺舊縫紉機簡單縫了三條新窗簾。檸檬黃底子上一簇簇咖啡色的小花,看著很幹凈很舒服。
晚飯後,王建幫她掛窗簾,“買布的地方不是可以免費纖邊兒嗎?”
“我不想在外頭停留的時間太久,而且,這不也算找點兒事忙活忙活嗎?要不一天到晚大家大眼瞪小眼,多無聊。”
王建摸摸她的頭,“你後悔嗎?”
“不。”周佩佩倔強的仰著頭,“我一想被關在研究所一輩子就惡心!寧可在外頭東躲西藏,這經歷多刺激啊,倍兒帥!”
王建嘆了口氣。周佩佩抱住他的胳膊,“大叔,你後悔了?”
“會後悔的人成不了大事兒,現在你們誰後悔可以立刻走人。”
窗外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屋裏的人全都警覺起來。
王建一把拎起周佩佩擋在身後,“誰?!”
元夜示意郁宗愷和鄭鵬分散,自己聚起能量波,高聲說道:“請朋友進來說話。”
門,緩慢的被推開了。
夜色中只能看到一個人的輪廓,然後對方走了進來,堂而皇之,不緊不慢。
來人穿著風衣,是個面相儒雅的中年男人。兩鬢已經斑白,但眼神銳利,態度從容。
“你是元夜?”
“是,請問您是誰?”
男人微微一笑,“一般別人都叫我C叔。”
城裏某個住了很多領導的大院兒裏有一個湖。
大半夜的岸邊坐了兩個老頭兒……不對,是大叔兒,在聊天。
“你猜老憤青什麽時候去找小憤青?”
“應該就是最近了吧?那天打得那麽火爆,網上全傳開了,小C那個自我標榜的潮人兒肯定看見了。”
“我賭他會樂得手舞足蹈,保不齊還跳個忠字舞什麽的。”
“讓他鬧去吧,不然憋大發了又該抑郁了。”
“唔……咦?你的追隨者找過來了。”
“臥槽!”其中一個大叔兒看了一眼被定格在不遠處的軍官,憤怒的甩了甩手裏的魚竿,“我就想踏踏實實的玩兒個夜釣也不行?已經給他的水杯裏下安眠藥了呀!”
另一個輕笑,“散了吧散了吧,改天再聚。”
“也只能這樣了。”脾氣不好的大叔一邊收著魚竿一邊說:“你打算提醒一下小C嗎?”
“不管。”
“嗯,也對。他們不鬧,咱們到哪兒看熱鬧去。”
兩人都收好了自己的魚竿。
其中一個搭著另一個的肩膀,“噗”的一聲後岸邊空無一人。
被解禁的軍官氣得罵娘,“這兩個老混蛋!”而後輕盈一躍,月色中留下一道人影,而那人已經在五十米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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